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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之開國風雲》第29章
第29章

  魑魅魍魎紛紛湧來,竹馬竹馬情竇初開

  無事不登三寶殿。

  何況胡老闆那種對著鄉下人所流露出的傲倨,司徒四好意備了席面兒,雖是簡單些,胡老闆卻是筷子都未動一下,那眼睛裡明明白白的蔑視,司徒三看的分明。

  不過,如今的司徒三早不是當初的自尊心放到天上去的司徒三。他早已明白,自己出身不好,既無銀錢,亦無地位,別人看他不上,是正常的。

  世界,永遠都這樣現實。

  司徒三琢磨了一會兒胡老闆的來意,心下有了決斷,便去東屋與司徒四睡了。

  西屋的燈依舊亮著,張氏激動的心情久難平復,油燈微光下,粗糙的掌心中一支銀鍍金的梅花釵子折射出淡淡光華,張氏摸了一遍又一遍,似是永遠摸不夠一般。過一時,嘆口氣,張氏又與司徒青說一回,「我這一輩子,也算沒白瞎。」村里這麼些女人,哪個能得兒子這樣給辦一回大壽呢。真是值了,她這一輩子,值了。

  張氏抬袖擦一擦眼角濕意,裡衣的料子也是兒子給買的軟軟的絲棉,這一身,若不是過大壽擺席面兒,她真捨不得穿。小心的將釵子用塊綢帕子緊緊的包好,妥妥的藏在了箱子最底下,張氏方上床睡覺。

  司徒青也沒睡呢,他是個老實人,與張氏這些年,又有了司徒四,不是沒感情。司徒三這樣大作排場的給張氏過大壽,司徒青既為妻子高興,心裡卻又有一分羨慕三分悲涼,他明白,司徒大司徒二是斷沒有這種心思的。

  年紀大了,都是各人睡各人的被子,見張氏躺下,司徒青如往常般給張氏壓一壓被角,低聲道,「四兒他媽,你看,能不能叫老大、老二跟著三兒一道收藥草。也,也拉幫拉幫他倆哥哥。」

  張氏一愣,嘆口氣,「三兒跟老大、老二一直不怎麼好。唉,說他,也得他聽呢。」司徒三又不是村南頭兒的秀才,家裡老娘不喜媳婦,天天對著媳婦朝打暮罵,老娘一個人打不算,打的不爽了還叫秀才幫把手,把個好端端的媳婦打離了家,如今卻是再娶不上。

  司徒三自小有主見,你說的合他心,他聽;若不合他心,那就有的瞧了。

  司徒大司徒二早便想跟著司徒三一道收藥草,奈何司徒三根本鳥都不鳥他們。想叫司徒三拉幫司徒大、司徒二,張氏與司徒青,倆人估計加一塊兒,估計也沒那樣大的面子。

  張氏這樣一說,司徒青深深的嘆口氣,道,「睡吧。」支起身,扭頭吹熄油燈,二人漸漸入睡。

  第二日。

  司徒三晚上收藥草回來,經過司徒大家時,聞到裡面一陣一陣的肉香飄出來。司徒三冷冷一笑,繼續抄著袖子往家走。沒走幾步,見著司徒二兩口子正有說有笑的走過來。三人走個碰頭兒,司徒二臉上撩起三分笑,「喲,三兒啊。怎麼著,發財回來了?」

  司徒三點了點頭,「二哥這是去哪兒?」

  司徒二笑, 「去大家哥吃飯,怎麼著,一道去?」

  「不麻煩了。」學著城里人的樣子撣一撣衣衫,司徒三抬腳走了。

  司徒二冷眼望著司徒三遠去的背景,冷哼一聲,叫著媳婦一道走了。

  司徒三並沒有回家,反是去了村里老獵手燕伯家裡。

  燕伯一身武藝,老婆死的早,後來鬧飢荒時,兒子因病也死了。燕伯從柳樹下撿了個小子回來,養在身邊兒防老。因這小子是從柳樹下撿的,燕伯便給這小子取個名字,喚做柳志高。

  柳志高比司徒四大上一歲,因他自小隨著燕伯習武功拳腳,很是目中無人,平日里除了司徒三,誰都不服。柳志高之所以服氣司徒三,完全是因為他被司徒三狠狠收拾過,被揍服了。更兼有次柳志高學了三拳兩腳,便自視甚高的背著鐵胎弓、握著短刀去山里狩獵,非但連根鳥毛都沒打到,倒被野豬追的跌斷腿,險些沒把燕伯急死。司徒三跟著燕伯在山里尋了兩天兩夜,才尋到斷了腿的柳志高。司徒三與燕伯早累的不成了,倆人換著班兒才把柳志高背回村里,自此柳志高才算徹底服了司徒三。

  如今司徒三倒騰藥草,司徒四被轟去了學堂唸書,柳志高便跟著司徒三幫忙。司徒三有意叫司徒四從學堂回來教一教柳志高認字,也省的白交了那麼些束休。柳志高學了半拉月,才學會寫自己名子。原本司徒三對司徒四的學業進度十分不滿,有柳志高在旁邊反襯著,便顯得司徒四無比聰明伶俐起來,起碼司徒四早會寫自己名子了。

  柳志高正在收晾乾的藥草,分門別類的裝進不同的竹簍裡,手腳麻俐至極。聽到門口動靜,柳志高抬頭,一見是司徒三,柳志高咧嘴就笑了,喊道,「三哥,來啦。這些藥草都晾的差不多了。」

  司徒三過去,抓了把晾過的藥草,道,「明天再曬一天。」甭看司徒三生在這種窮鄉僻壤,你不得不承認,有些人就是有這麼一種天分。譬如,司徒三與薛祟德認識的時間長了,薛祟德也會指點一下司徒三:藥草要晾到什麼程度、什麼水平。司徒三問清楚看明白,再送到薛祟德手上的藥草便最合薛祟德的心。尤其司徒三上交的藥草愈發齊整厚實,依舊未提出要漲價,薛祟德滿意的很,更樂意與司徒三打交道。

  司徒三跟著柳志高一道把藥草收好,放在乾燥的屋子裡。才搭著柳志高的肩,把司徒大與司徒二的不對勁說了一遍,低聲道,「柳子,我要是出去,給老大、老二瞧見,他們肯定得起疑心。你悄悄的在村子裡打聽打聽他們這些天跟誰來往。再往外說老大發了橫財,老二比都比不上老大。」

  柳志高小聲道,「三哥,打聽那兩個夯貨倒沒問題。幹嘛說大夯發財,二夯比都比不上呢?」柳志高腦子轉的很快,道,「這是,這是在挑撥他們吧?」

  司徒三不屑,「我還不知道他們,來瞧一瞧青叔,買上二斤肉兩瓶酒,還是兩人各五十文正好一百文湊的。後來銅板不夠,差七個銅板,一人出三個一人出四個,老大多出了一個銅板,念念叨叨足有小半個月,摳門兒摳到家的都。老二若是知道老大得的銀子比他多,定要翻臉的。」當然,還有一些原因,司徒三又往柳志高耳畔低語幾句。

  柳志高很有幾分小機伶,人也長的跟猴兒一般,嘿嘿一笑,尖尖的臉上露出幾抹坏笑,「三哥就听好吧。」

  「多餘的事別做,倒叫人懷疑。」

  柳志高點頭應了。司徒三又往屋裡去瞧過燕伯,司徒三從來不是個小氣的人,自從倒賣藥草開始,燕伯與柳志高都跟著幫忙,司徒三也不會虧了他們。如此,手裡有些銀錢,燕伯便少去山上打獵了,一門心思攢些家當,以後給柳志高娶媳婦之類的。

  把事情交待給柳志高,這一批藥草晾好後,司徒三沒叫司徒四去唸書,趁著路引期限未到,兄弟兩個起了個大早,一聲未吭、半個人都沒驚動的將藥草帶到金陵城給薛祟德帶了去,待結了銀子,兄弟二人歇都未歇一日,連夜趕路回家。

  不出司徒三所料,他們前腳剛到家,司徒大就跟聞到味兒的蒼蠅似的攆了過來,皮笑肉不笑的搭訕,「三兒又去金陵啦。不是大哥說你,小四不是唸書麼,你賺銀子自己賺去,怎麼又拉著小四去金陵城,耽擱了他去學裡,叫秀才好個念叨……還有,不是剛去過金陵,怎麼這就又去了一趟?」

  司徒大喋喋不休,見司徒四從布兜里拿出個油紙包,鼻子一抽,司徒大聞到了一股油香味兒,忙道,「小四,大哥早飯還沒吃呢? 」

  司徒四根本沒答理司徒大,把油紙包往懷裡一揣,搭拉著眼皮往屋外去了。司徒大罵兩句「小崽子」,就听司徒三問,「聽說大哥發了財,我正好這幾天手頭稍緊。不如大哥把前兒借我的銀子還上一還,有借有還,再藉不難麼?」

  一聽司徒三叫他還銀子,司徒大立刻道,「你聽誰瞎嚷嚷的,我要有銀子,能不給你?沒有的事,不是才給張嬸做了大壽麼,怎能沒銀子?沒銀子還買肥豬燉肉菜呢。」現在司徒大才知道,司徒三當初並不只是買了一口大肥豬,司徒三是一共買了五頭,哼,連燕伯、柳志高父子都分了半拉豬過中秋,結果他們兄弟連根豬毛也沒撈到。司徒大每想到這事,就惱恨的不得了。

  司徒三不急不徐的呲牙一笑,道,「就是給娘過大壽過的,我手裡銀子一時緊巴,大哥有銀子,就還了兄弟吧。」

  「我哪裡有?」司徒大懶的與司徒三糾纏這個,搪塞幾句,抬腳走了,具體他來有啥事,根本沒說。

  柳志高是個機伶人,不過三天,全司徒村兒都知道司徒大發了橫財,連鄰村兒的丈母娘家都知道了。正好丈母娘家小舅子要娶媳婦,銀錢上就有些手緊,此時聽說女婿發了橫財,老丈人親自派小舅子去把出嫁的閨女接回了娘家。然後,朝閨女張嘴借銀錢。

  司徒大的老婆李氏當場就傻了,丈夫弄了幾兩銀子回來是真的,但,爹娘開口就是二十兩,她才成親幾年,這是要她傾家蕩產麼?

  李母見女兒似是不樂意,拉著閨女的手,道,「我說閨女,咱們家裡可有誰呢。你做大姐的,有銀子時拉幫一下你弟弟,以後你弟弟也念你的好兒呢。」說著,李母嘆口氣,道,「要是女婿沒這個財力,我也不開這個口。這不是你們有銀子麼,暫且借幾個給你兄弟支應。知道你怕女婿不同意,咱家又不是不還,要不,給你打個借條子。」

  李氏急道,「娘聽哪個嚼舌根子的!你女婿你還不知道,要真是有啥大本事的,能看得上咱家!娘不要聽誰亂嚼咀幾句,就怎麼著怎麼著的!我若是有銀子,不用娘你說,也得拿出來給弟弟們娶媳婦!弟弟們過的好了,難道對我有什麼壞處不成?娘,你別聽風就是雨了,村兒里人你還不清楚,但凡哪家吃頓肉就是有錢了、發橫財了!娘不信我,跟我回家瞧瞧,看看我可添了一件傢俱添了半件裙襖。我要是咱村兒的遊財主何富戶,我還這樣窮嗖嗖的做什麼!」

  李氏巴啦巴啦一通說,李母頓時也沒什麼話了。做父母的,不是不得已,也不會跟閨女開口,這好容易開了口,卻被閨女一頓說給頂了回來。李母臉上就有些不自在,拍一拍李氏的手道,「行了,沒有就沒有,我跟你爹另想法子就是。」

  李氏在家裡吃了頓飯,便回了自家。想到娘家開口借銀子的事,既氣且惱,待司徒大回來,李氏指著司徒大好一頓罵,「弄了三瓜倆棗回來,就恨不能全城的人都知道,骨頭輕的沒有半兩重,你這發了財還不得飛天上去!」

  司徒大在親爹司徒青面前,什麼無恥都能耍得出來,卻是架不住家裡婆娘厲害,很有些懼內的意思。聽了李氏沒來由的臭罵,司徒大忙從懷裡摸出根亮閃閃的釵子,伸手插在李氏的髮間,笑,「這可是怎麼了,我一回來就听你罵。吶,釵子打回來了,你不是說的麼,跟張嬸的一模一樣的,外頭鍍了金的。」

  李氏橫了司徒大一眼,摸一摸髮間梅花鍍金釵,撈過床頭櫃上銅鏡瞧一眼,心頭那口氣稍散了些,才開始抱怨司徒大,「我早跟你說過,別有事沒事的瞎出去嚷嚷,不就有那麼幾塊銀餅子麼。你到處去說,別人還得以為咱家發了橫財呢,還不得來開口借銀子呢。」

  司徒大並不笨,想到媳婦剛從娘家回來,眼珠一轉,問,「是不是岳父跟咱家借銀子了?」

  李氏摸著頭上的釵子,望著銅鏡中模糊的影子,拉著臉道,「咱家本就沒銀子,我還想等以後攢了銀錢買個村東頭兒白財主家媳婦用的玻璃鏡呢。那鏡子,瞧的可清楚了。」

  司徒大笑嘻嘻的應了,說,「咱兒子還在張嬸兒那裡呢,去接回來唄。」

  李氏皺眉,抱怨道,「既嫁給咱爹,就是咱家的人,正經的婆婆,看會孩子怎麼了?一會兒再去。」

  「張嬸倒是不賴,就是小三小四那兩個崽子,一個賽一個的不懂事,別要欺負咱兒子。」說到司徒三司徒四,司徒大氣就不打一處來。原本媳婦生了孩子,司徒大打的如意算盤,張氏是個好脾氣,他是想把孩子交給張氏帶。結果司徒三直接撂下狠話,「讓我瞧見小崽子,直接摔死。」

  司徒大是當爹的人了,還是親爹。司徒三發了狠,司徒大真怕司徒三虐待自己的兒子。故此,除非偶爾,他真不敢把兒子往張氏那里送。

  李氏罵罵咧咧的咒了一回司徒三,這才起身去接兒子。

  這幾天,司徒大也有諸多不順,無他,來家裡借銀子的朋友實在太多了。

  以往,司徒大自以為是個聰明能幹的人,交往的多似司徒奮之流,如今聽說司徒大發了橫財,紛紛伸手借個零花。倒也不多,幾十個銅板之類,兄弟開口,再擠兌一二,司徒大不得不借。而他本身,又並不是個大方的人,即便往外借一枚銅板,都心疼的了不得。

  再加上李氏厲害,司徒大往外借銀錢,每每都要給李氏罵個半死。

  司徒大越發覺著日子苦悶,百無聊賴的,司徒大覺著,他與弟弟司徒二得了些銀錢,因這銀錢來路很有些不可說的地方,故此,司徒大根本沒往外說半個字。便是老婆李氏,也不是會往外嚷嚷的性子。那麼,他有銀子的事是誰說出去的呢?

  司徒二先不覺什麼,但,漸漸的,司徒二也覺著不大對勁了。明明他與大哥得的銀子是一樣的,怎麼村里人傳的好似大哥發了橫財,就連他們的爹司徒青都私下說司徒二,道,「跟你大哥學學,看你大哥多長進。 」

  兄弟兩個本來都是精細脾氣,大家都曉得司徒大發了財,這樣,倒叫司徒二有了些別的想法:是不是司徒大得的銀子比他多呢?

  有時,嫌隙就是這樣一點點產生的。

  正在此時,司徒三連著請司徒大喝酒吃肉,還放出要司徒大幫著做藥草生意的風聲,這一下子,司徒二立刻跳了腳。

  司徒三想知道的事,毫不費力的從司徒二那張不大嚴實的嘴裡全都暴了出來。

  難怪,難怪這次司徒大、司徒二能跟鎮上的藥材舖的胡老闆扯上關係,原來是有高人坐鎮。這高人司徒三倒也認得,就是司徒大、司徒二的親大伯,司徒青的同胞大哥司徒綠。

  話說司徒青兄弟三人,老大司徒綠、老二司徒藍、老三司徒青,一看這兄弟三個的名字,也能知曉司徒老爹以往的營生。不錯,司徒老爹活著時是開染坊的,故此,兒子們的名字都是按顏色來分類。後來,司徒老爹死了,按規矩,長子司徒綠繼承染坊,剩下的兩個兄弟,司徒青最老實,沒啥本事,於是,一直老老實實的在村里種田。

  說實話,司徒綠一向不大瞧得起這個弟弟,開染坊攢了些銀子,司徒綠便舉家搬到了鎮上去過活,更是少了來往。這怎麼突然的,司徒大、司徒二又跟司徒綠來往起來。更難得的是,司徒綠還真瞧得上司徒大、司徒二?

  司徒二很快為司徒三解惑,道,「大伯家的閨女正在跟胡老闆家的小兒子說親哩,三兒,你現在三鄉五里的收藥草,名頭兒出去了,還有更遠的人帶了藥草來你這裡賣。那胡老闆,以往在鎮裡鋪子裡坐著,就有人把藥草送到他那兒去賣。現在,你在咱村兒裡收,胡老闆那兒生意差了,他打聽打聽,就打聽到你這兒來了。」

  司徒三心思一動,抿一口酒,挑起半根眉毛,露出不可一世的嘴臉,道,「我還怕他?」

  司徒二立刻道,「不是這樣說,三兒,胡老闆的閨女可是咱縣太爺的小老婆。不說別的,你要去金陵城,得有路引吧。這還不是縣太爺一句話麼?」

  幸好把先時那些藥草賣了出去,司徒三慶幸著,一面給司徒二斟酒,一面道,「我不信,縣太爺還能聽一個姨太太的?」

  司徒二說的唾液橫飛,見司徒三仍不信他,頓時急了,問,「三兒,那我問你 你現在是不是藥草不如以前好收了?」

  司徒三臉色一僵,看司徒二一眼,抿一抿嘴,未說話。司徒二帶著三分得意,夾一筷子涼拌豬耳朵,擱嘴裡嚼了,道,「你只顧悶著腦袋收藥草,也不出去打聽打聽,胡老闆把藥草價往上提了。他給的銀錢多,都往他那兒去收藥草呢。」

  司徒三登時大怒,啪的將筷子往桌間一摔,破口大罵,「好個下作東西!」這怒,半真半假。當初那胡老闆一來,司徒三已心有不祥。如今胡老闆使出這種手段來,的確是擠兌司徒三的好法子。人都是趨利避害的,一斤藥草,你多付他幾個銅板,他肯定去收的更貴的那家。

  人之常情,無可厚非。

  司徒三不過剛剛起步,胡老闆的藥材鋪子雖說不大,但,比起司徒三來,卻也稱得上財力雄厚。這樣直接打價格戰,不必說,司徒三定是吃不消的。

  只要把司徒三的小生意擠兌死,胡老闆依舊可以逍逍遙遙的過日子。

  司徒三心裡已是恨透了胡老闆與司徒大、司徒二,聽司徒二不停的撇清自己,「唉,我也勸過大伯,胡老闆這樣下作,怎麼倒跟這樣的人家結親?不過,大伯怎麼會聽我的?反是罵了我一頓。我只得暫時虛應著他們。說到底,咱們才是親兄弟,有什麼事,哪兒能不給你提個醒呢,三兒?你說是吧?」

  司徒三挑眉,板板的臉上強露出一分笑,嘆,「二哥說的對,可不是麼。」

  與司徒二喝了一頓酒,把司徒二肚子裡知道的,差不多套個乾淨,司徒三又送了司徒二兩匹耀眼的緞子,道,「大嫂都金釵子上頭了,這是大哥的本事,我就不說了。這兩匹緞子,是弟弟孝敬二哥二嫂的。」送東西,司徒三也不忘挑撥一二。

  司徒二將緞子抱在懷裡,笑道,「那我就不跟三弟客氣了。」既然老大不仁,也不要怪他不義了。

  司徒三親熱的摟住司徒二的肩,道,「咱們兄弟,誰跟誰呢。一個鍋裡扒飯多少年,誰家兄弟不打架吵嘴,說到底,還是兄弟。」

  把司徒二哄的眉開眼笑,興高采烈的走了。

  當天晚上,村里便傳來了司徒大找到司徒二家,兄弟兩個打的鼻青臉腫、並放狠話老死不相往來的消息。

  司徒三只冷冷一笑,根本沒空理會這倆人的事。再者,離間了這兩個混帳,對司徒三根本沒有半點害處。司徒三著急的是,胡老闆不僅往上提了藥草收購的價錢,司徒三的路引到期,找到在縣衙里當差的同鄉馬陸去續路引時,馬陸嘆口氣,私下悄問司徒三,「三兒,你是不是得罪人了?」八月十五,司徒三給馬陸家送了半拉豬還有一筐時令鮮果。因司徒三會辦事兒,馬陸跟司徒三交情還算不賴。故而,司徒三一來,馬陸便給他提了個醒,也是跟司徒三說一聲他的難處。上面有交待,馬陸也沒辦法。

  司徒三將事大致與馬陸說了,道,「陸哥不用為難,我想想法子再說吧。」藥草收不上來,路引也沒辦法簽,司徒三一時陷入困境。

  好在司徒三是個頭腦靈活之人,不過三日,他便有了一個絕好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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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冊立東宮之後,接著便是太子進學之事。

  太子的老師,昭德帝已經選好,這是極大的恩典,擱誰頭上都是榮耀,再沒有不願意的。倒是為皇太子選伴讀,宗親貴族家的子弟,有上百人。當然,不是在同一天選伴讀。宗親王室的,一批選。貴族出身的,另一批選。

  林騰一身寶藍色的錦袍,他面色微黑,雖是頭一遭進宮,因林騰心腸寬大,又受過他家靖四叔的點撥教導,故此落落大方,穩重坦蕩,還悄悄的與認識的小伙伴們儿聊天。

  林騰與崔謹然挺投緣的,兩人正在悄悄的咬耳朵,兵部尚書關庭宇家的老二、林靖的死對頭、被林靖稱為關二括的關小二邁著步子到林騰跟前,問他,「怎麼是你來?林小四呢?」

  因關小二一見到林靖,倆人就冷嘲熱諷的,有時還大打出手啥的,譬如關小二揮林靖兩巴掌,林靖撓關小二兩爪子。就為了跟關小二乾架不落下風,林靖長期將指甲保留在一定的長度與尖銳度,尤其是每次見關小二前,必要把指甲修理的閃閃亮。

  林騰對關小二的印像不咋地,說,「四叔身子不舒坦,就我來啦。」

  關小二黑著臉問,「林小四又病啦?」怎麼總是病,叫他林四丫還真沒叫錯,比丫頭還嬌弱呢。這個,要不他回家拿點補品去瞧瞧林四丫吧。

  林靖沒來,關小二還怪失望的。這勞什子太子伴讀,林四丫不在,多無趣啊。

  其實,選誰做伴讀,昭德帝心裡有數,很榮幸地,林騰與關小二都在入選之列,餘者,還有謝國公府長孫謝長允、宜德大公主家的長子溫孝宣。昭德帝教導了這些小傢伙們幾句,令他們拜見太子,各賞了些紙墨紙硯,便令他們回家了。太子一共八位伴讀,四人一組,可以輪番的陪伴太子殿下唸書。

  出宮路上,關小二跟林騰打聽林靖是不是病的厲害。林騰應付了關小二幾句,就上了自家馬車,回家去了。

  其實關家與林家走動平平,關小二回家,跟母親說要帶些補品去探望林靖。關太太道,「家裡這麼些事,我如今哪裡有空陪你去林家。而且,也沒聽說林家小四病的多厲害,可見並不要緊,哪裡用得著巴巴的去瞧呢。小二,你先自己去玩兒吧。這馬上就要給太子殿下做伴讀了,多念幾本書,免得到時去了宮裡出醜。」

  關小二是幼子,在家裡嬌慣了一些,見母親不允,便有些不樂意,道,「那娘弄些藥材,我自己去一樣的。我跟林小四很熟的,又不是沒去過林家。派上車馬,我又不會丟。」

  「不知道就算了,都知道林小四病了,哪兒能不去問一聲呢?」關小二還振振有詞哩。

  關太太不大喜歡林靖,無他,男孩子打架倒是常事,年紀都小,難免的。就是林家小四,手那叫一個黑啊,上回把自己兒子險些撓的毀了容,當娘的,又是親娘,哪兒能不心疼呢。

  不過,兒子這樣央求,關太太也不是個小氣的,便打點了些禮物,派了車馬,送兒子去了林家。叮囑兒子晌午馬上就到了,去瞧一眼就行了,別在人家吃午飯。實際上,關太太擔心兒子再被撓之類的。

  關小二到底世家出身,禮數周全。到了林府,關小二先去見過了越氏,奉上禮單,一幅大人樣,道,「今天沒見到阿靖去選伴讀,我問了林騰才知道,阿靖身子不大好。我們是好朋友,我來瞧瞧他。」

  關小二睜眼說瞎話,越氏常聽到林靖氣咻咻的說關家小二如何如何嘴巴壞,兩人還乾過架。不過,都是孩子,越氏不至於計較這個。而且,關小二都來了,越氏笑,「四叔在院子裡歇息,我帶你過去吧。」

  關小二忙道,「我跟小四熟的很,不是外人,夫人派個丫頭領我去就行了。」

  越氏笑笑,便令福兒帶著關小二去了林靖的院子。

  關小二還是頭一遭來林靖的院子,見這院子花啊樹的一大堆,正房門外兩棵有些年頭兒的柿子樹,如今果子滿枝,一片金黃,累累的墜在枝頭,壓彎枝椏。到了林靖的屋子,關小二很有禮貌的對福兒道,「姐姐回去吧,我去瞧瞧小四。都說生病的人會覺著悶,我陪著他解悶兒。」

  丁香迎出來,福兒與丁香說了幾句,又對關小二行一禮,方退下了。

  林靖的確有幾分不舒坦,眼瞅著要入冬,每逢換季林靖都要小病一場,今年也不例外。故此,他也沒去找舒先生唸書,就在屋子裡養著。見關小二來了,林靖靠在榻上,腿上壓著一床厚厚的狼皮毯子。林靖並未起身,手裡撥弄個小手爐,瞧關小二一眼,沒啥精神的問,「關小二,你怎麼來啦?」

  關小二仔細望了林靖一眼,見林靖穿了一身寶藍鑲毛條兒的棉衣,雪白的風毛襯著林靖白生生的臉,就,就有說不出的順眼。關小二覺著,林小四雖然脾氣臭,但年紀比他小,個子也沒他高,人也生的挺漂亮,其實,他讓著林小四一些也沒啥。像父親說的,男子漢大丈夫,就是要心胸寬廣些。

  於是,關小二就心胸寬廣了,他沒在意林小四愛搭不理的調子,自發的坐到林靖身畔,說,「我聽林騰說你身子不舒坦,來瞧瞧你。究竟怎麼了,可好些了?」

  「沒事兒。」林靖懶懶地,精神不濟。

  關小二過去摸摸林靖的手,覺著人家林小四的手小小軟軟又熱乎乎的,好摸的很。關小二又湊過去去摸林靖的額頭,林靖打他的手,「怎麼還沒個完啦?」

  「我看你有沒有發熱啊。」林靖對關小二向來下手不輕,關小二的手背都被打紅了,也怪疼的。就算關小二決定做大丈夫,但是,大丈夫也是血肉之軀啊,也怕疼啊。手上一疼,關小二就把要做大丈夫的事兒給忘了,剛要發火,林靖忽然咳嗽起來,丁香連忙上前幫林靖輕輕的拍著後背,林靖咳嗽了好一會兒才緩緩的停了下來。關小二見林靖閉著眼睛緩緩的呼吸,眼角微紅,帶了一絲淚光的模樣,那滿肚子火氣忽就散了,忙給林靖遞了盞茶,林靖一入口就吐了出來,皺眉,「冷的。」

  張嬤嬤已捧來一盞溫熱適口的溫水,林靖喝了兩口,這才安靜下來。見關小二手足無措的站在一畔,輕輕的哼一聲,「笨手笨腳的,站著做什麼,坐啊。」林靖沒什麼力氣,這樣厲害的話,聽在關小二耳朵裡,倒覺著軟綿綿的,便有說不出的悅耳。他也不氣林靖罵他,反是重坐回榻旁,好聲好氣道,「對不住啊,林小四,我不知道水是冷的。」

  林靖哼哼兩聲,表達了對關小二的鄙視。

  關小二倒是笑嘻嘻地,「你身上不舒坦,得少生氣,病才好的快。」

  丁香捧來熱騰騰的點心,笑道,「這是廚下新做的點心,我家主子忌口,不能吃。二爺若不嫌棄,就嚐嚐。」

  關小二倒認得丁香,知道這是太后身邊出來的宮人,忙笑道,「謝謝丁香姐姐。」聽的林靖暗暗白眼,關二括什麼時候嘴巴這般甜了。

  關小二當真是陪著林靖說了不少話,到中午都賴著不走,完全把自家親娘的囑咐忘到腦後去。與林靖吃了頓飯,到下晌林靖要睡午覺,關小二才挺不放心要告辭回家。他又千叮嚀萬囑咐的囉嗦著,「林小四,你好好養著吧,等我明日再來瞧你。」

  林靖問,「你就要進宮做伴讀,也要準備準備呢。」在林靖看來,關小二就是個莽夫,現在年紀小,是小莽夫,以後大了,就是大莽夫。什麼事都不經心,傻乎乎的。不過,看在關小二特意來瞧他的面子上,他就日行一善的提醒這傻小子一回吧。

  關小二撓撓頭,他只顧著擔心林小四的病,一時倒忘了,笑,「是哦。那我有空再來看你,你好好養病,等你病好了,來我家,我給你看我的大黑。」關小二嘴裡的大黑是父親給他的小黑馬,雖然還是一匹小馬,不過,卻是名駒,神駿的很。

  「好吧。」林靖說,「丁香姐姐,把粟子糕、松子糕各裝兩匣子,給小二帶回去吃。」

  「不用不用。」自己來探病的,結果回去還連吃帶拿的,關小二也是個倍要面子的爺們儿啊。

  林靖橫關小二一眼,道,「瞎客氣什麼。」剛剛吃的那樣香甜,又不是不喜歡。

  關小二生怕自己在林小四心裡留下貪吃鬼的印象,連連擺手,「不用不用。」

  林靖病中脾氣就不大好,小臉兒一冷,心煩道,「愛要不要,走吧走吧,以後不要來啦。」

  關小二見林靖發起小脾氣,忙道,「別氣別氣,我是怕你覺著我貪吃呢。以後在你林小四面前,我豈不更沒面子啦。」說著,關小二也哼唧兩聲,他也很要面子的好不好?林小四真是的,一點兒都不體諒他。

  「你本來就貪吃。」林靖翹起下巴,先定了基調,瞟關小二一眼,說他,「你來瞧我這麼半天,又給我帶了許多補品來。你喜歡吃點心,我送你兩匣子怎麼啦?你死活不要,分明是瞧不起我林靖!哼!」

  關小二覺著自己冤死了,說,「我哪裡敢瞧不起你林小四呢,還怕你再撓我個滿臉花呢。」

  林靖立刻道,「上回你不是打了我好幾下,把我脖子都扇腫啦。」

  關小二笑了幾聲,拉起林靖的小白手,說,「林小四,以前是我不對啦。我年紀比你大,該讓著你的。」

  林靖狐疑地,關小二這態度真是翻天覆地、三百六十度的大轉變啊。來探病不說,還跟他賠禮道賺,難道是關家要倒灶?關小二提前來跟他搞好關係?林靖滿肚子胡思亂想,眼睛亮晶晶地,「不是你年紀大該讓著我,是我說的話做的事有道理,你才該聽我的。」

  「好吧好吧,反正都一樣的。」

  關小二的態度有些敷衍,林靖稍稍不大滿意,但是,鑑於以往關小二對他惡劣的態度,現在還算不錯啦。林靖也是見好就收,道,「你記著自己說的話才好。」

  哪怕林靖自以為智慧超群,他還是喜歡同齡的小伙伴玩兒,關小二又陪著林靖說了許多話,才拿著點心匣子告辭。

  坐在自家馬車裡,關小二覺著有些遺憾,上回林公爺過大壽,林小四那一身大紅衣裳多俊俏啊,結果今天又穿的寶藍……雖然林小四人生的漂亮,穿什麼都好看,但是,關小二覺著,林小四還是穿紅最漂亮。

  林小四對他真不賴,還給他帶了點心回家吃……還有,林小四就是太瘦了,還總是病,連一雙手,都是瘦瘦小小白白嫩嫩的,捏在手裡,比他家裡的姐妹還叫人心疼呢。

  就這樣,關小二懵懵懂懂,胡思亂想的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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