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林靖厚著臉皮給許念了五天假期來,許念年紀尚小,又是男孩子,哪個樂意天天習武念書,得知可以休息五天,許念也樂壞了,一個勁兒的說,「四舅,你可真厲害,真有本事。」
林靖拿著摺扇,輕敲許念大頭一記,道,「換個詞誇。」
許念憋了會兒,挑著大拇指道,「四舅,你可真是個爺們兒!」
林靖哈哈大笑,別著許念的脖子,「看不出,你嘴還挺甜的。」
「我可是實心話。」許念蹦蹦跳跳,高興的原地翻了兩個跟頭,問,「四舅,咱們這就出去不?我來時看帝都的街道,好個寬闊,店鋪也熱鬧。」
「看你跟個猴子似的。」說許念一句,林靖吩咐青松去準備馬車。許念眼睛裏俱是歡喜,道,「四舅,我五歲就會騎馬了。就是來帝都,這一路上,我也是半天騎馬,半天跟母親坐車裏呢。」
「我就一匹小馬,不夠騎啊。」
「我都是騎大馬的。」
林靖問,「你真會騎大馬啊,帝都人多,看摔著你。」
許念再三保證,林靖便吩咐給許念牽匹老實的馬來,也一併把他的紅小慢牽來。
林靖與許念出去玩兒了,這邊林淳、越氏姑嫂閨蜜多年未見,也有說不完的話。尤其聽說越氏有了身孕,林淳竟喜的雙手合什,念了聲佛。
越氏笑,「看你,可見是替你們老林家操心呢。」
林淳柔聲嗔道,「聽這話就該打,什麼我們老林家,你可是我們林家的媳婦。你跟翊弟一守孝便是六年,我在心裏掐著日子盼呢。」
「現在你有了身子,家事暫且擱下,只管好生養胎。沒什麼比孩子更重要的了。」
越氏笑,「幸而二妹暫接過家裏的事,叔叔們也都懂事。」
林淳問,「我看二妹倒不如先時愛說愛笑了,女孩兒家,性子靜些無妨,只是瞧她冷冷淡淡,這就有些過了。在娘家還好,自家姑娘,讓著她些亦無妨。日後嫁人,給人家做媳婦的,上有公婆妯娌,下有媳婦婆子,中有小姑子小叔子,誰會看她一個媳婦的臉色。」
見林淳問起林萍,越氏也唯有歎氣的,便將林靖處置周姨娘的事悄悄的與林淳說了。
林淳眉心微蹙,微歎道,「當年母親的脾氣再好不過,父親偏著周姨娘,母親也不以為意。我就勸過父親讓二妹跟著母親,也學些世間道理。周姨娘要死要活的捨不得,真個不識好歹。」林淳生就溫柔性子,便是這樣的話說出來,亦是只餘歎息,不見厲害。「現下看來,到底是耽擱了二妹妹。」女人嫁人,真不亞於第二次投胎,在婆家過的如何,便要看各自性情本事了。如林萍這般高傲,娘家人尚且不願多睬她,好在不會挑她的不是。若是嫁到婆家,試試看?
到時多少苦頭兒,不過自己吃了。
「我看靖兒精靈古怪,小小年紀,倒是個厲害脾氣。」林淳道。老爹的姨娘,說處置就處置,譬如林翊,向來寬厚,便做不出這樣的事。
越氏笑,「四叔人小鬼大,如今他大哥不在家,家裏許多事,我都跟四叔商量。四叔給我拿個主意,我就覺著心裏有底。」
林淳抿嘴一笑,輕聲細氣地,「以前曾聽父親說過,這人哪,跟刀槍相仿。有些人,聰明能幹,是至尊寶刀;有些人,笨些,便是尋常刀劍。靖兒這脾氣啊,聰明是有了,只是太尖銳,不留後路。若他身子健壯,該好生磨煉磨煉,以後他們兄弟侄兒互為臂膀,家族興盛百年無虞。」
越氏歎,「我倒不願四叔吃那些苦頭。」望向林淳,越氏道,「姐姐,我嫁過來後,老爺他也沒少被父親責罰。不瞞姐姐,我如今想起老爺被罰的樣子,猶是心疼的很。」
林淳微歎道,「別人看咱們豪門世族,不知活的多麼錦衣玉食、富貴榮華,可誰知這裏面的辛苦不易。一個家族,百年榮耀,並不是容易抗起來的。」
二人皆出身公侯府第,對此尤為心有戚戚。
林淳越氏正在說話,便見福兒進來,行一禮道,「太太、大姑奶奶,四老爺命小廝青竹回來傳話,說金陵王世子妃過逝了。」
越氏身子微直,道,「叫青竹進來說話。」
青竹本就在二門外侯著,此時聽傳,連忙進去,細稟道,「今天四老爺同甥少爺去街上,險些被金陵王府的人衝撞,四老爺一問才知道是他們家世子妃過逝了。四老爺便沒追究他們,命小的回來給太太報個信兒,叫太太事先準備著,別到時慌亂。」
越氏急問,「四叔和念哥兒可好?」
「幸而謝太妃府的楚姑娘搭救一把,如今四老爺帶著甥少爺去了太妃府上做客,叫太太不要惦記。」青竹恭恭敬敬的稟道。
越氏這才鬆了口氣,斥道,「你們既是跟著四老爺去街上的,怎麼這樣的不經心!萬一傷著四老爺和甥少爺,便是要了你們的小命,又有什麼用!」
打發青竹下去,越氏心中疑惑,道,「前兒過年的時候,誥命們一道去宮裏給太后娘娘請安,我還見過金陵王世子妃,還面色紅潤、身子骨健郎呢。」
林淳呷口茶,柔柔地,「那便晚些去吧,誰知是不是有什麼別人不知道的事呢。」
林靖與許念正在謝太妃府上吃好東西,滿滿一桌子的細巧點心,樣樣美味,林靖許念不過略略用過便罷了。
天下便是如此,有林靖這般錦衣玉食之人,亦有如今司徒三這般為半塊餅與人打破頭的可憐之人。
當然,司徒三這樣拼命,絕不是為了半塊餅。
這關係到乞丐地盤的重新劃分。
司徒三報了仇血了恨,把該宰的都宰了,便帶著山裏的發財有福兩個扮過丐幫小分隊,一路走郊外,來到金陵城。
巧的很,途中他們竟然遇到負傷出逃的張老虎。
一來二去的,都是豐饒縣人,倒是熟了。
張老虎是逃犯,發財有福是逃奴,都是不能以身份示人的。於是,一行人只好繼續做乞丐。好容易到了金陵城,殊不知這乞丐也有地盤兒劃分。如今為了奪地盤兒,司徒三一行與一夥子乞丐打的死去活來。
最終,司徒三一行獲勝。
張老虎是有功夫的人,司徒三亦是學過拳腳的,有福發財都是半大小子,司徒四也是莊稼地裏長大的孩子。
另一夥乞丐的頭叫黑哥,手下有三五十個小乞丐,勢力遠大於司徒三張老虎一行人。不過,夥拼之前張老虎幾人商量過,他們五個,對人家三五十人,便是化身絕頂高手,恐怕也是雙拳難得四手、好漢架不住人多。
若想得勝,難啊。
還是司徒三想的個主意,擒賊先擒王。
張老虎功夫最高,在最前。司徒三其次,壓尾。餘者有福發財司徒四在中間,五人組成這麼個小陣法,一路向前,直取黑哥的性命。
司徒三再三說了,「虎哥,見了黑哥,什麼都不要說,半刻不能耽擱,立時要他命!」
這幾人,都有人命在身,到了要跟乞丐搶地盤兒的地步兒,除卻生死,世間再無可約束之法則。張老虎果然功夫不錯,便是黑哥手持大刀,身邊小弟拼命,都未能擋得住張老虎等人,被張老虎一腳踩斷了脖子。
黑哥一死,小乞丐們群龍無首。
司徒三一刀剁下黑哥的腦袋,提起來舉得高高的,黑哥斷頸處鮮血灑了半身,襯著司徒三火拼後身上臉上的傷,月色下,如同修羅再生。他冰冷的唇中只有一句話,「歸降不殺!」
這些乞丐,平日裏以乞討為生。
雖然時時有地盤兒之爭,這般以性命相搏並不多。此時,遇到這麼一行狠人,且大哥被殺,除了歸降,似乎已無路可走。
有福也十分機伶,學戲臺上的人拉長調子,喊一聲,「拜大哥!」
司徒四見旁邊一張椅子放到張老虎身後,道,「彪哥,坐!」張老虎是被緝查的重犯,故而改了名子叫張彪。如今張彪踩死了黑哥,便認張彪為大哥。
張彪本就是老本行,威風八面一坐,小乞丐們也不講究什麼骨氣不骨氣的,便紛紛降了。
自此,司徒三一行便開始於金陵城討生活。
千萬不要以為幹乞討行是苦差使,三百六十五行,行行出狀元。只要做到頂尖,沒有苦的。乞丐行是同理。
苦的是那些最底層乞討的小乞丐。
而且,跟著張老虎,司徒三也長了見識。雖是乞丐頭子,有了銀子,買通官府,重新便有了新的身份。便是有福發財亦成了良民。
他們本家姓賈,原本司徒三覺著他們名雖好,運氣不咋地。如今可是知道這兄弟為何晦氣的原因了,胡老闆給他們取了有福發財的名兒,原是討個吉利,卻是忘了打聽這兄弟二人的本家,竟是個姓賈的!
賈有福,賈發財……
這種奴才養在家裏,胡老闆破產不是沒道理,興許就是給他們克的呢。
反正,不論如何,新的身份是有了。
有福發財不僅換回了本家的姓氏,連名子都改了:賈演,賈源。
賈演道,「三哥別笑話我們的名兒,原是姓胡的隨便起的。我們本名可是有來歷的,聽娘說,當初我們兄弟的名還是家裏山上最有名的大和尚取的。說這名兒好的很,日後封侯拜相不在話下。」
司徒四笑道,「別瞎吹啦,等你們封侯拜相,估計得等咱們彪哥做皇帝啦。」
張彪哈哈大笑,道,「若哪天彪哥做了皇帝老兒,做什麼猴不猴的,個個大王當當。」
司徒三與賈源也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