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林靖熱熱鬧鬧的過了生辰,接著,又有一件喜事傳出,越氏有了身孕。
越氏一心盼孩子,上個月便沒換洗,只是未曾聲張,生怕鬧了烏龍白歡喜一場,直至這月月信依舊未至,越氏才悄悄吩咐心腹婆子去請了大夫。
大夫一診,果然是滑脈,越氏歡喜的了不得,厚賞了大夫。可惜林翊不在家,她這滿心歡喜,著實無處說去。
還是丫環嘴快,在林靖來主院跟越氏說話時,告知了林靖。
林靖驚的眼睛溜圓,一個勁兒的盯著越氏的肚子瞧,頗覺不可思議,「嫂嫂,你肚子裏有小侄兒了啊?怎麼肚子還這樣小啊?」林靖臉上的神色頗是敬畏,幸而他現在的年紀,不然,這樣盯著親嫂子的小腹瞧,真要挨揍了。
越氏掩嘴直笑,還是越氏的奶母朱嬤嬤道,「唉喲,我的爺,女人懷胎十月,才能生產,哪兒能肚子立刻就鼓起來的。得且等呢,還得好幾個月。」朱嬤嬤對林靖印象不咋地,不過,越氏診出喜脈,一家子的大喜事,朱嬤嬤尤其為越氏高興,此時也眉飛色舞的嘴快起來。
林靖立刻開始操心了,問,「這女人生小娃娃,得好生滋補吧。嫂嫂想吃什麼?告訴我,我去給嫂嫂買來。」
一屋子女人直笑,林靖一本正經,「你們笑啥,大哥不在家,我當然得替大哥好生關心嫂嫂了。」一拍腦門兒,林靖道,「這樣的大喜事,嫂嫂寫封信告訴大哥,叫大哥知道,也好生歡喜歡喜。」
越氏是個矜持的性子,道,「你大哥當差呢,大老遠的,別勞民傷財了。」
「這有什麼,要不我寫好了。家裏又不是沒有跑腿的人。」林靖道。
越氏便含笑應了。
林靖忙又將越氏有喜的消息告訴了舒靜韻,當然,他告知舒靜韻是有目的的,問,「先生,你說這女人有了身孕要吃什麼好呢?」
舒靜韻道,「若是胎像穩,不用吃特別的東西。」
林靖是個細心的人,說,「大哥哥走時把家交給我,別的事還好說,你說這女人生孩子的事我也不懂,要怎麼照顧嫂嫂呢?」
林靖到底年紀小,一時思慮不周全,舒靜韻提點道,「何不請文鄉侯夫人來住幾日,既可以幫著料理內宅之事,又能照顧你大嫂。親娘在身邊,你大嫂也能安下心來養胎,豈不兩全齊美?」
林靖想了想,說,「這樣也好。」本來家裏還有林萍,不過,林靖向來小心,他又跟林萍不大熟,何況還收拾過林萍的親娘,如今林萍見了他也不怎麼理會。故此,林靖萬不敢把林萍請出來照顧越氏,生怕林萍起了歪心。
林靖正在思量著明日去越氏娘家文鄉侯府的事,林颯也聽說大嫂有了身孕,找了三弟林端,又來尋林靖,滿面笑意,說,「這是咱們家的喜事,大哥不在家,咱們也該去給嫂子賀喜。還有這府裏的事,是不是找個人搭把手?」
林靖心下一動,道,「嫂嫂是頭一遭生小娃娃,婆子媳婦的是下人,咱們兄弟更不懂,二姐姐是未出閣的閨女,我想著,是不是請文鄉侯夫人來咱家住一段時日,也好照看嫂嫂的身子。」
林颯笑,「四弟說的在理。不過,文鄉侯夫人到底對咱家的事不熟。我的意思,二妹也大了,也該學著管家理事,先時大嫂也帶著二妹學過,不如叫二妹試試。」林萍是家裏的小姐,林家人,如今越氏有孕,叫林萍幫忙理所當然。且林萍是林颯的同母妹妹,林萍那目下無塵的性子,林颯清楚的很。現下父親早逝,兄弟姐妹都跟著林翊過日子,林萍不愛跟林翊越氏親近……
本就是隔母的兄妹,若是自身本事非凡,憑你瞧不起誰都沒問題。關鍵,林萍實在不像有啥大本事的人,偏又養了那樣的一幅性子,誰又樂意去哄著她?再不尋機會與兄嫂親近,日後要怎麼辦?對女人而言,最大的靠山永遠是娘家。
林靖不好反駁林颯,說自己怕林萍起了歪心。到底是一個爹的兄弟姐妹,林靖笑,「既如此,不如我們一道過去跟大嫂商量商量,看大嫂是何意思。內宅的事,咱們大老爺們兒,也不大懂。」
林颯林端皆無意見,遂一道去了越氏院裏。
三位小叔子一併來了,越氏忙張羅起瓜果。
林颯笑道,「大嫂不必忙,是我們聽說了大嫂的好消息,來給大嫂賀喜的。」說著,認真的對著越氏一揖。林端林靖有樣學樣,自然效仿。
本就是喜事,再加上林翊對弟弟親厚,小叔子們一派好心,越氏心下歡喜,嘴上道,「叔叔們這是做什麼,我哪里受得起,趕緊坐吧。」
如此,三人方按序坐了。即使林靖嫡出,也是坐於林端末位。大家規矩,就是如此。
林颯身為二哥,自然先開口,先說了請文鄉侯夫人過府照顧大嫂安胎之事。越氏成婚多年,盼子盼了多年,如今果真有了身子,又是頭一胎,偏生林翊不在,心裏也有幾分慌亂。如今小叔子們主動說請她娘親來府照料,越氏也有此意,不過,從小叔子嘴裏說出來,這是再好不過。越氏一笑,道,「就聽叔叔們的。」
接著,林颯方說起林萍之事,正色道,「二妹年紀也大了,並不是小孩子。大哥在外為一家子忙活,大嫂有了身子,萬沒有她還躲清閒的理。我跟二妹說了,別的不會,照葫蘆畫瓢總會的。大事不指望她,家裏一日三餐,裏裏外外,叫她幫著嫂子料理料理,嫂子也好生養著身子。」
越氏想都未想,直接應下,「那再好不過了。我就是怕勞累了二妹妹。」不著痕跡的瞧林靖一眼,見林靖端坐著,沒啥特別的表情,越氏便知不是林靖的主意。
林颯笑道,「本就是至親兄弟姐妹,相互扶持是應有之道,哪里說得上勞累。便是真個勞累,自家人,也是應該的。」林颯滿心皆為林萍盤算,道,「若是二妹妹有哪里做的不好的,嫂子儘管教導於她,讓她知曉對錯才好。」說著,林颯微聲感歎,「二妹眼瞅著就要嫁人,家裏人教她些好歹對錯,總比嫁人後叫婆家人教導她要好過千百倍。」
越氏聽出林颯話中之意,笑道,「二叔就放心吧,二妹聰明過人,家裏的事交給二妹,定是無差的。」這倒不是越氏刻意吹捧林萍,林家人智商都不錯,哪怕似林萍那般目下無塵、小性清高的性子,自己小院就管的不錯。自從上次周姨娘被林靖教訓後,林萍開始變的寡言鮮語,越氏尋機開導過林萍幾回,奈何林萍仍舊是老樣子。越氏有家事要理,只得隨她去了。
如今林颯有意給林萍尋個機會管家,越氏倒覺著主意不錯,一來,林萍到底姓林,林家的閨女,越氏也盼著林萍好呢;二則,林萍理家,的確名正言順;三則,家下媳婦婆子都是越氏使慣了的,即使林萍理家,越氏也不懼什麼,倒是成全了林颯的心,何樂而不為呢。
林颯鄭重的謝過越氏。
林颯清楚自己的身份,別說爹死了,便是爹活著,他也絕對要不了林翊的強。便是林翊有個意外,家中還有林靖是嫡出,不是林颯刻薄,林靖後臺比林翊硬,宮裏太后也更喜歡林靖。但,論人品,林靖絕對比不上林翊的。
便是初時覺不如大哥如何好,不過,林靖一回家,有了對比,林颯才真正感覺出大哥林翊的厚道來。
林颯是個聰明人,斷不會讓自己跟大哥大嫂生分,如今他厚著臉皮的把妹妹推出來掙分數,越氏又肯接這個茬,林颯實在謝天謝地。
這邊先說通了越氏,林颯又去了林萍的院子。
自生母周姨娘被關,林萍便鮮少出門,林颯進屋時,林萍正倚著榻看書,見了他,喚了聲「二哥」,不冷熱的模樣。倒是林萍身邊的丫頭伶俐,捧來香茶香點,林颯揮揮手,叫她們下去了。
清場之後,林颯方跟林萍說了讓林萍去幫著越氏理家之事,林萍並無言語。林颯歎口氣,「你這樣,總不是長法。」
林萍冷冷道,「我不去,沒心情。」
林颯頓時急了,「什麼有心情沒心情的,大嫂如今身子不便,身為妹妹,理當為大嫂分憂,你怎麼這樣不懂事。」
林萍眼珠一轉,又撿起書來繼續看,轉而淡淡地,「我不懂事,也不是一日兩日了。怎麼,二哥現在才知道?」
林颯忍下怒氣,他知妹妹心事,歎口氣,語重心長道,「姨娘的事已經過去很久了,你究竟要怎麼樣?」
林萍眼圈微紅,聲音哽咽,「二哥去看過姨娘麼?知道姨娘現在過的是什麼日子嗎?」
「姨娘有挨餓,還是有受凍?」
林萍微怒,反唇相問,「沒受凍挨餓,難道日子就好過?」
林颯低聲道,「你怎麼就不明白,父親在時,父親能容忍姨娘。我與你,是姨娘生的,應該容忍姨娘。四弟是嫡子,無緣無故的,憑什麼去容忍姨娘?」
林萍拭去眼角的淚,「我知道,我是庶出,生不如人。姨娘更是如此,奴才,奴才!」一把將手中的書砸在地上。
「你怎麼就不明白。」林颯握住林萍的肩,「二妹,你自怨自艾,有什麼用?不管嫡出庶出,你都是林家的女兒,不要說現在你還在林家,便是日後嫁人,難道你就不需要娘家了嗎?就是宮裏的太后皇后,都不會忽視自己的母族。」
「你在我面前哭,我心疼。你在四弟面前哭,你看他會不會動容?」林颯歎,「我不是不心疼姨娘,可是,二哥我本事有限,家族不會因我的意志改變,所以,我得服從家族。你真有本領,便不要掉淚,好好的給自己爭個將來,把日子過好,才不會被人小瞧。」
「將來我成了親,自然要分家的。分家後,我將姨娘接出去,姨娘願意怎麼樣便怎麼樣。但是,在這公府,不成!」林翊再寬厚,也有個親疏,林靖嫡出,又聰慧過人,林翊是絕不會委屈到林靖的!別說一個周姨娘,便是十個周姨娘,與林靖對上,都是白給!林颯恨不能剖心剖肝,「我在大嫂面前為你討這個差使,是圖什麼?傻妹妹,你親事還沒影兒呢?這樣跟大哥大嫂強著,於你能有什麼好處?好妹妹,我是擔心你的將來啊。」長兄如父,林萍的親事,不過林翊一句話的事。即使林翊寬厚,一個冷淡如冰的妹妹與一個關係密切的妹妹,始終是不一樣的。
哪怕是裝呢,也裝出這幾日親熱來,只要林萍有一個可心的親事,林颯便無所擔心了。
林颯一片惜妹之心,卻萬沒想到,林萍會因為他的一番話而走上一條出人意料的道路。
文鄉侯夫人並不難請,多年不孕的閨女終於懷上了,不必說,文鄉侯夫人便是滿心的擔憂記掛。故此,林靖一請便到。林萍出面代為管家,甭說,照葫蘆畫瓢,還有幾分樣子。偶有不懂的,林萍便請教越氏,越氏並不藏私,認真指點林萍,林萍上手極快。便是文鄉侯夫人也私下贊道,「你家這二姑娘倒是能幹,就是性子,有些不大和氣。」
越氏不以為然,笑,「小姑娘家,傲氣些也是有的。」
林翊尚未回來,倒是又有一樁喜事,出嫁多年的林家大姑娘,林靖的同母姐姐林淳隨夫回帝都述職,早早派人送了信兒,要暫住娘家些許時日。越氏懷林淳早在閨中時便為手帕之交,聞此信兒,滿面喜色,連忙派人張羅著為大姑娘大姑娘收拾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