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儘管諸人各懷心事,這個新年,司徒四是過得極痛快的。
他年紀尚小,又是個坦蕩率直、磊落光明的脾性,故此,心中不存私事。他知道司徒三跟小牛子說的那些話,事後還勸了小牛子兩句。兩人晚上都鑽了被窩兒,冬天冷,便各添了一床被子保暖。其實,現在他們燒得起炭火,若是怕冷晚上多籠兩個炭盆就是。現在,這點銀子還是有的。偏偏小牛子身子精細,一放炭盆他嗓子就不得勁兒,故而,屋裏也不能放炭盆,大冬天的,哪怕金陵城較北方地氣暖和,冬日也是陰冷入骨的。這沒有炭盆,自然更冷。於是,只得多蓋被子。好在司徒四火力壯,倒也不覺什麼。
小牛子吹熄了燭火,剛闔上眼準備睡覺。司徒四忽然一隻手鑽進小牛子被窩裏,小牛子閉著眼睛按著司徒四的賊手,「幹什麼?快出去,把風都給我灌進來了。」
「哪里來的風啊。」司徒四非但一隻手鑽了進去,接著整個人都鑽進去了,小牛子睜眼,問,「你幹嘛!」兩手去推一個勁兒往自己被窩鑽的司徒四。
司徒四握住小牛子的手,咧嘴笑,「跟你說說話。」別看小牛子嘴皮子俐落,論力氣遠不如他的。於是,司徒四死皮賴臉的擠了進來。
「說話不能好好說啊,鑽我被窩來幹啥!」
「這麼說也一樣的。」燭火已熄,兩人臉對臉側身對望也只能看清楚彼此模糊的輪廓,司徒四方是個直人,說話從不拐彎抹角,他道,「小牛子,你別多心哪。我哥是個細心人,我們才活到這會兒呢。他不是壞人。」別看司徒四心眼兒粗率,卻並不傻,故而特意寬小牛子的心,「以前,我哥常跟我說,你是個精細人,叫我好好待你。」
小牛子嘟囔,「說這個做甚?我根本沒多心。」
司徒四長舒一口氣,摸摸小牛子的肚皮,「這我就放心了。今天我不小心說漏了嘴,我哥才找你說話的。你要是生我的氣,我都不知道怎麼哄你才好呢。」
小牛子白司徒四一眼,「笨蛋,我用得著你哄!」心裏有些熨帖又彆扭。
他一片好心,看小牛子根本不領情,司徒四也有些生氣,道,「我還不是擔心你麼?」說著,就打算回自己被窩,不理小心眼兒的小牛子了!還說沒生氣,看這陰陽怪氣的,他可得信呢!
小牛子拉住司徒四的胳膊,「別鬧騰了,剛進來又出去,你成心叫我受凍呢。」又指揮司徒四,「把你那兩床被子橫著壓上頭,咱們蓋四床被子才暖和呢。」
司徒四咋舌,「這還不得壓死咱倆啊!」
「壓不死,快點!」
兩人嘟嘟囔囔的把被窩兒弄好,小牛子道,「小四,以後我教你讀書認字吧。你對我好,我也要對你更好。」
司徒四深覺小牛子有良心,雖然他根本不喜歡學勞什子的書字,不過,司徒四很好心的沒有拒絕小牛子,又跟小牛子嘀嘀咕咕的說了半夜的話,不知何時,兩人方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當然,司徒四也沒忘了去他哥那裏活一把稀泥。
他這人吧,笨的時候全無心眼,有時做起事又叫人覺著貼心備至。
司徒四是這樣跟他哥說的,「我看小牛子也是個可憐人哪。」
「嗯,你知道?」弟弟是個好人,但,若全無心機,就格外的令人擔心了。
司徒四認真的點頭,「這還用說嗎?哥,小牛子可是識字的。你想想,咱們村兒裏得有錢人家的孩子才念得起學。而且,小牛子官話說的多好聽話,他看的書都厚的不行。他家以前肯定很有錢,說不定是家裏倒了大黴,他也被賣了,才到了今日。」小牛子的事司徒三並沒有跟弟弟說,這些話,都是司徒四自己琢磨出來的。
司徒三頓時對弟弟刮目相看,道,「咦,倒長了幾個心眼啊。」
司徒四道,「我雖然比不上哥你能幹,也不是傻瓜啊。小牛子也是個倒楣的,他要是還有家,肯定早回去了。我覺著,他也怪可憐的。是吧,哥?」
司徒三笑,「不會是小牛子叫你來這麼跟我說的吧?」
司徒四立刻瞪圓了眼,吼了一嗓子,「哥,你也忒瞧不起人啦!」
「行了行了,逗你一句,就當真了。」司徒三忙安撫弟弟,又道,「看這大嗓門,吵死個人。」
司徒四說完小牛子的事,又從他哥這裏要了幾兩銀子,歡歡喜喜的跟小牛子買筆墨紙硯去了。小牛子說了,要教他認字啥的?雖然他對於這項活動沒有半點興趣,不過,看小牛子這樣興致昂揚的,司徒四想著,大過年的,就當給小牛子捧個人場吧。
而小牛子好為人師的教授司徒四認字多日後,直氣得腦殼疼,諷刺,「小四啊小四,你屬牛的吧?」
司徒四沒明白小牛子的意思,實誠地,「不是,我屬龍的,咱倆一樣大,你怎麼忘了。」
小牛子咬牙切齒的問,「那為什麼叫你認個字跟對牛彈琴似的啊!我給你講多少遍啦!還沒記住!」說著,還握拳敲了小牛子大頭一記!
司徒四其實不大明白對牛彈琴的意思,但他也知曉這不是什麼好話,原本是想著給小牛子捧個人場,結果這小子非但不知他的好,還說他笨!司徒四也不是沒脾氣的人,當下朝著小牛子揮拳恐嚇,「煩死了,你是不是找揍啊!」
「還有,你叫小牛子,對牛彈琴也是對你談!」
最終,認字一事因司徒四翻臉告終。
小牛子深覺其朽木對雕!
司徒四如今的興趣也不在讀書識字上,年後,他哥給他找了個棍棒師傅,叫司徒四跟著學些拳腳。這也是司徒三的遠見了,現下剛剛在金陵城立足,往後如何,並未可知。司徒三想著,司徒四沒生出念書的那根筋來,好在司徒四生的長手長腳,一看就是習武的好苗子。
司徒三便讓司徒四學些拳腳,非但能強身健體,有了功夫,出去也不受人欺負。
知弟莫若兄。
司徒三這個提議把司徒四美的不行,那絕不只是給小牛子捧人場時的敷衍了。司徒四相當刻苦認真,哪怕師傅不在,也照常練習。
甭看小牛子心眼兒多,又能言善道的,遇到渾身蠻力的司徒四,簡直就對了那句俗語: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
小牛子雖然不滿司徒四棄文從武,只是,有件事存在心裏好些時日,就是不知怎麼開口。看司徒四光著脊樑在院裏打拳,小牛子緊了緊身上的夾襖,待司徒四一趟拳打完,小牛子端了盞茶過去,「喝茶歇會兒再練吧。」這神經病練了沒三天半的拳腳,就似穿不住衣裳似的,也不管天氣好壞冷熱,練武時必定要赤裸上身。
關鍵,小牛子早知道司徒四跟他同年,可是,也不知怎麼回事,司徒四就是比他高,這麼不穿衣裳時,也能瞧出司徒四比他壯來。這叫同為男人且生來好強的小牛子心下隱隱的有那麼幾分彆扭。
司徒四端起茶一口灌下,忽就一陣小寒風吹過,司徒四張嘴就打了個驚天動地的噴嚏出來。小牛子哈哈大笑,幸災樂禍,「看誰家習武都跟你似的,還要脫了光脊樑臭顯擺!」凍死也活該。
司徒四死活不認,道,「哪里是臭顯擺,打拳本來就會熱。」說著又是一個噴嚏。
小牛子道,「看凍著了吧,我去叫廚下給你燒碗薑絲紅糖水。」
趁小牛子出去,司徒四吸吸鼻涕,拉起袖子將衣裳穿好,又打個噴嚏出來。本來想著抬袖子抹一把,又想到小牛子是個臭囉嗦,因他愛隨處抹吱的事,倆人沒少嗆嗆。司徒四嘟囔著摸了條帕子出來捂鼻子上擦了,隨手去翻桌上小牛子寫的字,雖然他不認得幾個,不過,小牛子寫的字還真好看。
小牛子片刻就回,端回一大碗熱騰騰的紅糖薑絲水,司徒四平日裏就喜歡喝這個,接過一小口一小口的喝,時不時的燙的吐舌頭。
小牛子瞅司徒四一眼,司徒四覺著奇怪,問,「小牛子,你是不是有啥事啊?」
小牛子道,「啊?有什麼事啊?練拳練傻了吧?我能有什麼事?」莫不是被笨蛋小四瞧出來了?
司徒四喝口紅糖薑絲水,咧嘴笑,「我以前一吐舌頭你就會念叨我沒個樣子,今天沒念叨,肯定是有事。」
不想這笨蛋倒也細心,小牛子這才彆彆扭扭地,「那啥,小四,看你練了幾天拳腳,個子也長高了,身體也壯實了,真不錯啊。」還恭維了司徒四幾句。
司徒四驕傲地,「那是!我以後定成武林高手的!」
小牛子有些不好意思,「你能不能也教我個三招兩式的,我不會這個,想著學來強身健體。」以前富貴做少爺時,儘管在那個家裏也沒什麼地位,小牛子還是篤信「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的。後來,他一路倒楣,若非遇著司徒三司徒四,再加上三五分的運道,說不定現在早成一把冤骨了。
現在司徒三請了師傅來教司徒四拳腳武功,小牛子瞧著就有幾分眼饞。只是,他先前對於司徒四「棄文從武」之事頗是不滿,還嘲笑過司徒四好幾回,就怕司徒四還記著這事呢。
果然,司徒四一聽就樂了,說他,「你前兒不是還說我是打把式賣藝麼?」
「本來王師傅就是街上賣藝的給三哥找回了家麼。」小牛子哼哼兩聲,他本就是傲氣之人,思量了好幾日才跟司徒四開口,不想司徒四果然嘲笑於他,小牛子輸人不輸陣地,「不行就算了。」
司徒四心性率直,本就不是小牛子這種東想西猜的性子,聞言一挑濃眉,「怎麼不行啦?不會我笑話你幾句,你就不學了吧?哎,王師傅說啦,習武貴在堅持長久,你這樣的,學也學不好。」
聽話聽音,雖然司徒四的話不中聽,不過,小牛子還是明白,司徒四這是肯教他了。小牛子心裏歡喜,就順情奉承了司徒四兩句,「我沒你力氣大,可能學的不如你好。」
司徒四異常自信地,「這還用說麼。」
小牛子很唾棄司徒四這種自信到自大的嘴臉,忍不住道,「看你這才學幾日就瞎臭美,不定以後怎麼樣呢!」
司徒四將一大碗紅糖薑水喝光,隨手把碗撂桌上,伸出一條胳膊遞到小牛子跟前,說,「小牛子,你捏捏看,是不是更結實了。」
小牛子捏一把,「還那樣。」
司徒四不死心,站起身,「我覺著現在力氣比以前更大了,小牛子,你過來,給我試試力氣。」
「這怎麼試?」小牛子坐著不動。
「過來過來。」司徒四拽他到跟前,然後兩腳自然分開,兩手一抓小牛子的腰帶,腰臀下沉,猛一發力,小牛子只覺腰間一輕,就被司徒四給舉到了頭頂。
小牛子嚇一跳,尖叫,「快放我下來,你這蠻子!」
「怎麼樣,力氣大吧?」司徒四舉著小牛子走兩步,小牛子嚇的臉都白了,又不敢掙扎,生怕摔著自己,只得敷衍著,「大!大!快把我放下來。」
司徒四剛學沒幾日的拳腳,他主要是想顯擺一下,就朝門外走,準備給宅子裏的人瞧瞧。結果,剛起沒兩步,就聽「哧拉」一聲,司徒四心說「不說」,急手急腳的把小牛子往下好,結果小牛子還沒著地,腰帶「哧拉拉」的斷成兩截,司徒四沒來得及撈小牛子一把,小牛子一屁股摔到了地上去。
小牛子疼的五官變形,嗖的從地上躍起,舉著一雙拳頭就朝司徒四招呼起來。
司徒四自覺沒理,護著頭臉給小牛子打罵了一頓,又對著小牛子說了半日的好話,小牛子才氣哄哄的裝個大度,勉強原諒了司徒四。
當然,小牛子要學拳腳的事就這樣定下來了。
小牛子人聰明,沒幾日也練的有模有樣。倒是賈演賈源每日要跟著司徒三出去打理生意,沒這空閒。不過,賈源是個機伶人,他跟司徒三商量,「白天沒空,咱們晚上跟師傅學上三招兩式也好。」
司徒三原本只是給司徒四請的師傅,他先時也沒想太多,見賈源有這意思,笑,「你有空就去學,幹咱們這行的,沒人會嫌拳腳好。」
賈源高興地,「謝謝三哥。」
這兩兄弟都是有心人,他們分的銀子從不亂花,現在又想跟著一道習武,可見是個上進的。司徒三笑,「咱們有今天不容易,等我有了空,也跟著師傅練一練。你若還有什麼想學的,只管跟我說。」
賈源感激地,「嗯,三哥,我看江湖上許多到處游走的俠客,像王師傅是賣藝的,也會三招兩式,咱們何不多招募些這樣的人,無非是多費些銀子,其實也有限,倒比些混子強。」
司徒三想一想,「真有本事的俠客,多是投奔大幫大派。咱們這樣的小幫派,無非能招些王師傅這樣打把式賣藝的。不過,你說的也對,若有合適的,只管交個朋友。」費不了多少銀錢。司徒三幾個年紀都小,不喝花酒不嫖女人,平日裏無非就是穿兩身新衣,吃些酒肉,花費有限。手裏這些賭場地盤兒生意,雖是張彪拿大頭,不過分到司徒三等人手裏的也不少。司徒三並不是守財奴的脾氣,用銀子來結交些江湖朋友,的確是樁划算的買賣。
金陵城中,司徒三一心一意的發展自己的黑幫事業。
帝都城內,新年過後,林小四也終於盼星星盼月亮的盼來了岳父岳母與小未婚妻等一家人。林靖還跟著夏三一道去城外迎了夏家一回,夏大人已年過五旬,生得儒雅斯文。在林靖看來,夏三如此美貌,多是肖父。
倒是自己的小未婚妻,不知是何模樣。
林靖抓心撓肝的大獻殷勤,結果,這一日仍是未見到夏氏女真容。無他,夏家規矩大,又是頭一遭相見。
男女九歲不同席,何況,今年他們都九歲了。
人夏家根本沒提見面的事,林靖也不好第一次就表現的登徒子一般。只得抓心撓肝的忍了,對著夏家二老那叫一個知書識理、乖巧可人啊。
待林靖告辭回家,夏夫人大為滿意,然後這一日沒別的話,光誇女婿了。偏偏小牛子身子精細,一放炭盆他嗓子就不得勁兒,故而,屋裏也不能放炭盆,大冬天的,哪怕金陵城較北方地氣暖和,冬日也是陰冷入骨的。這沒有炭盆,自然更冷。於是,只得多蓋被子。好在司徒四火力壯,倒也不覺什麼。
司徒四忽然一隻手鑽進小牛子被窩裏,小牛子閉著眼睛,「幹什麼?快出去,把風都給我灌進來了。」
「哪里來的風啊。」司徒四非但一隻手鑽了進去,接著整個人都鑽進去了,小牛子睜眼,問,「你幹嘛!」一隻手去推一個勁兒往自己被窩鑽的司徒四。
司徒四握住小牛子的手,咧嘴笑,「跟你說說話。」別看小牛子嘴皮子俐落,論力氣遠不如他的。
「說話不能好好說啊,鑽我被窩來幹啥!」
「這麼說也一樣的。」兩人臉對臉側身對望,司徒四方道,「小牛子,你別多心哪。我哥是個細心人,我們才活到這會兒呢。他不是壞人。」別看司徒四心眼兒粗率,他性子直,卻並不傻,故而特意寬小牛子的心,「以前,我哥常跟我說,你是個精細人,叫我好好待你。」
小牛子嘟囔,「說這個做甚?我根本沒多心。」
司徒四長啥一口氣,摸摸小牛子的肚皮,「這我就放心了。今天我不小心說漏了嘴,我哥才找你說話的。你要是生我的氣,我都不知道怎麼哄你才好呢。」
小牛子白司徒四一眼,「笨蛋,我用得著你哄!」
他一片好心,看小牛子根本不領情,司徒四也有些生氣,道,「我還不是擔心你麼?」說著,就打算回自己被窩,不理小心眼兒的小牛子了!還說沒生氣,看這陰陽怪氣的,他可得信呢!
小牛子拉住司徒四的胳膊,「別鬧騰了,剛進來又出去,你成心叫我受凍著。」又指揮司徒四,「把你那兩床被子橫著壓上頭,咱們蓋四床被子才暖和呢。」
司徒四咋舌,「這還不得壓死咱倆啊!」
「壓不死,快點!」
兩人嘟嘟囔囔的把被窩兒弄好,又嘀嘀咕咕的說了半夜的話,不知何時,方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當然,司徒四也沒忘了去他哥那裏活一把稀泥。
他這人吧,笨的時候全無心眼,有時做起事又叫人覺著貼心至極。
司徒四是這樣跟他哥說的,「我看小牛子也是個可憐人哪。」
「嗯,你知道?」弟弟是個好人,但,若全無心機,就格外的令人擔心了。
司徒四認真的點頭,「這還用說嗎?哥,小牛子可是識字的。你想想,咱們村兒裏得有錢人家的孩子才念得起學。而且,小牛子官話說的多好聽話,他看的書都厚的不行。他家以前肯定很有錢,說不定是家裏倒了大黴,他也被賣了,才到了今日。」
司徒三頓時對弟弟刮目相看,道,「咦,倒長了幾個心眼啊。」
司徒四道,「我雖然比不上哥你能幹,也不是傻瓜啊。小牛子也是個倒楣的,他要是還有家,肯定早回去了。我覺著,他也怪可憐的。是吧,哥?」
司徒三笑,「不會是小牛子叫你來這麼跟我說的吧?」
司徒四立刻瞪圓了眼,大聲地,「哥,你也忒瞧不起人啦!」
「行了行了,逼你一句,就當真了。」司徒三忙安撫弟弟,又道,「看這大嗓門,吵死個人。」
司徒四從他哥這裏要了幾兩銀子,歡歡喜喜的跟小牛子買筆墨紙硯去了。小牛子說了,要教他認字啥的?雖然他對於這項活動沒有半點興趣,不過,看小牛子這樣興致昂揚的,司徒四想著,大過年的,就當給小牛子捧個人場吧。
而小牛子好為人師的教授司徒四認字多日後,歎道,「小四啊小四,你屬牛的吧?」
司徒四沒明白小牛子的意思,實誠地,「不是,我屬龍的。」
小牛子只得明明白白的解釋給小牛子聽,咬牙切齒的問,「那為什麼叫你認個字跟對牛彈琴似的啊!我給你講多少遍啦!還沒記住!」說著,還握拳敲了小牛子大頭一記!
司徒四其實不大明白對牛彈琴的意思,但他也知曉這不是什麼好話,原本是想著給小牛子捧個人場,結果這小子非但不知他的好,還說他笨!司徒四也不是沒脾氣的人,當下朝著小牛子揮拳恐嚇,「煩死了,你是不是找揍啊!」
「還有,你叫小牛子,對牛彈琴也是對你談!」
最終,認字一事因司徒四翻臉告終。
小牛子深覺其朽木對雕!
司徒四如今的興趣也不在讀書識字上,年後,他哥給他找了個棍棒師傅,叫司徒四跟著學些拳腳。這也是司徒三的遠見了,現下剛剛在金陵城立足,往後如何,並未可知。司徒三想著,司徒四沒生出念書的那根筋來,好在司徒四生的長手長腳,一看就是習武的好苗子。
司徒三便讓司徒四學些拳腳,非但能強身健體,有了功夫,出去也不受人欺負。
知弟莫若兄。
司徒三這個提議把司徒四美的不行,那絕不只是給小牛子捧人場時的敷衍了。司徒四相當刻苦認真,還時不時的作弄小牛子。
甭看小牛子心眼兒多,又能言善道的,遇到渾身蠻力的司徒四,那簡直就對了那句俗語: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
小牛子有件事存在心裏好些時日,就是不知怎麼開口。看司徒四光著脊樑在院裏打拳,小牛子緊了緊身上的夾襖,待司徒四一趟拳打完,小牛子端了盞茶過去,「喝茶歇會兒再練吧。」這神經病練了沒三天半的拳腳,就似穿不住衣裳似的,也不管天氣好壞冷熱,練武時必定要赤裸上身。
關鍵,小牛子早知道司徒四跟他同年,可是,也不知怎麼回事,司徒四就是比他高,這麼不穿衣裳時,也能瞧出司徒四比他壯來。這叫同為男人且生來好強的小牛子心下隱隱的有那麼幾分彆扭。
司徒四端起茶一口灌下,忽就一陣小寒風吹過,司徒四張嘴就打了個驚天動地的噴嚏出來。小牛子哈哈大笑,幸災樂禍,「看誰家習武都跟你似的,還要脫了光脊樑臭顯擺!」凍死也活該。
司徒四死活不認,道,「哪里是臭顯擺,打拳本來就會熱。」說著又是一個噴嚏。
小牛子道,「看凍著了吧,我去叫廚下給你燒碗薑絲紅糖水。」
趁小牛子出去,司徒四吸吸鼻涕,拉起袖子穿好,又打個噴嚏出來。本來想著抬袖子抹一把,又想到小牛子是個臭囉嗦,因他愛隨處抹吱的事,倆人沒少嗆嗆。司徒四嘟囔著摸了條帕子出來捂鼻子上擦一把,隨手去翻桌上小牛子寫的字,雖然他不認得幾個,不過,小牛子寫的字還真好看。
小牛子片刻就回,端回一大碗熱騰騰的紅糖薑絲水,司徒四平日裏就喜歡喝這個,接過一小口一小口的喝,時不時的燙的吐舌頭。
小牛子時不時的瞅司徒四一眼,司徒四覺著奇怪,問,「小牛子,你是不是有啥事啊?」
小牛子道,「啊?有什麼事啊?練拳練傻了吧?」莫不是被笨蛋小四瞧出來了?
司徒四喝口紅糖薑絲水,咧嘴笑,「我以前一吐舌頭你就會念叨我的,今天沒念叨,肯定是有事。」
不想這笨蛋倒也細心,小牛子這才彆彆扭扭地,「那啥,小四,看你練了幾天拳腳,個子也長高了,身體也壯實了。」還恭維了司徒四幾句。
司徒四驕傲地,「那是!」
小牛子有些不好意思,「你能不能也教我個三招兩式的,我不會這個,想著學來強身健體。」以前富貴做少爺時,儘管在那個家裏也沒什麼地位,小牛子還是篤信「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的。後來,他一路倒楣,若非遇著司徒三司徒四,再加上三五分的運道,說不定現在早成一把冤骨了。
現在司徒三請了師傅來教司徒四拳腳武功,小牛子瞧著就有幾分眼饞。只是,他先前對於司徒四「棄言從武」之事頗是不滿,還嘲笑過司徒四好幾回,就怕司徒四還記著這事呢。
果然,司徒四一聽就樂了,說他,「你前兒不是還說我是打把式賣藝麼?」
「本來王師傅就是街上賣藝的給三哥找回了家麼。」小牛子哼哼兩聲,他本就是傲氣之人,思量了好幾日才跟司徒四開口,不想司徒四果然嘲笑於他,小牛子輸人不輸陣地,「不行就算了。」
司徒四心性率直,本就不是小牛子這種東想西猜的性子,聞言一挑濃眉,「怎麼不行啦?不會我笑話你幾句,你就不學了吧?哎,王師傅說啦,習武貴在堅持長久,你這樣的,學也學不好。」
聽話聽音,雖然司徒四的話不中聽,不過,小牛子還是明白,司徒四這是肯教他了。小牛子心裏歡喜,就順情奉承了司徒四兩句,「我沒你力氣大,可能學的不如你好。」
司徒四異常自信地,「這還用說麼。」
小牛子很唾棄司徒四這種自信到自大的嘴臉,忍不住道,「看你這才學幾日就瞎臭美,不定以後怎麼樣呢!」
司徒四將一大碗紅糖薑水喝光,隨手把碗撂桌上,伸出一條胳膊遞到小牛子跟前,說,「小牛子,你捏捏看,是不是更結實了。」
小牛子捏一把,「還那樣。」
司徒四不死心,站起身,「我覺著現在力氣比以前更大了,小牛子,你過來,給我試試力氣。」
「這怎麼試?」小牛子坐著不動。
「過來過來。」司徒四拽他到跟前,然後兩腳自然分開,兩手一抓小牛子的腰帶,腰臀下沉,猛一發力,小牛子只覺腰間一輕,就被司徒四給舉到了頭頂。
小牛子嚇一跳,大叫,「快放我下來,你這蠻子!」
「怎麼樣,力氣大吧?」司徒四舉著小牛子走兩步,小牛子嚇的臉都白了,又不敢掙扎,生怕摔著自己,只得敷衍著,「大,大,快把我放下來。」
司徒四剛學沒幾日的拳腳,他主要是想顯擺一下,就朝門外走,準備給宅子裏的人瞧瞧。結果,剛起沒兩步,就聽「哧拉」一聲,司徒四心說「不說」,急手急腳的把小牛子往下放,結果小牛子還沒著地,腰帶「哧拉拉」的斷成兩截,司徒四沒來得及撈小牛子一把,小牛子一屁股摔到了地上去。
小牛子疼的五官變形,嗖的從地上躍起,舉著一雙拳頭就朝司徒四招呼了過去。
司徒四自覺沒理,給小牛子打罵了一頓,又對著小牛子說了半天的好話,小牛子才氣哄哄的裝個大度,勉強原諒了司徒四。
當然,小牛子要學拳腳的事就這樣定下來了。
小牛子人聰明,沒幾日也練的有模有樣。倒是賈演賈源每日要跟著司徒三出去打理生意,沒這空閒。不過,賈源是個機伶人,他跟司徒三商量,「白天沒空,咱們晚上跟師傅學上三招兩式也好。」
司徒三原本只是給司徒四請的師傅,他先時也沒想太多,見賈源有這意思,笑,「你有空就去學,幹咱們這行的,沒人會嫌拳腳好。」
賈源高興地,「謝謝三哥。」
這兩兄弟都是有心人,他們分的銀子從不亂花,現在又想跟著一道習武,可見是個上進的。司徒三笑,「咱們有今天不容易,等我有了空,也跟著師傅練一練。你若還有什麼想學的,只管跟我說。」
賈源感激地,「嗯,三哥,我看江湖上許多到外游走的俠客,像王師傅是賣藝的,也會三招兩式,咱們何不多招募些這樣的人,無非是多費些銀子,其實也有限,倒比些混子強。」
司徒三想一想,「真有本事的俠客,多是投奔大幫大派。咱們這樣的小幫派,無非能招些王師傅這樣打把式賣藝的。不過,你說的也對,若有合適的,只管交個朋友。」費不了多少銀錢。司徒三幾個年紀都小,不喝花酒不嫖女人,平日裏無非就是穿兩身新衣,吃些酒肉,花費有限。手裏這些賭場地盤兒生意,雖是張彪拿大頭,不過分到司徒三等人手裏的也不少。司徒三並不是守財奴的脾氣,用銀子來結交些江湖朋友,的確是樁划算的買賣。
金陵城中,司徒三一心一意的發展自己的黑幫事業。
帝都城內,新年過後,林小四也終於盼星星盼月亮的盼來了岳父岳母與小未婚妻等一家人。林靖還跟著夏三一道去城外迎了夏家一回,夏大人已年過五旬,生得儒雅斯文。在林靖看來,夏三如此美貌,多是肖父。
倒是自己的小未婚妻,不知是何模樣。
林靖抓心撓肝的大獻殷勤,結果,這一日仍是未見到夏氏女真容。無他,夏家規矩大,又是頭一遭相見。
男女七歲不同席,何況,今年他們都九歲了。
人夏家根本沒提見面的事,林靖也不好第一次就表現的登徒子一般。只得抓心撓肝的忍了,對著夏家二老那叫一個知書識理、乖巧可人啊。
待林靖告辭回家,夏夫人大為滿意,然後這一日沒別的話,光誇女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