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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薔薇(罪惡城市之三)》第10章
Chapter 10 當偵探,好像也避不開不斷被騙的人生。

  陸絢皺了皺眉,感覺到陽光照在身上的溫暖。

  他有多久沒見到太陽了?

  睜開眼,頭重腳輕的感覺讓他從床上坐起來之後又倒了回去,這種像是宿醉的經歷讓他有點陌生。翻了個身,他蜷縮起身體,把頭埋進枕頭。

  等一下!猛然反應過來,他突地坐起身,周圍的一切是那麼熟悉——

  這不是他家嗎?!

  他怎麼會在家裏?怎麼回來的,他一點記憶也沒有,更別提他是如何離開那個村子的。

  頭痛得厲害,連耳朵裏都好像有人在叫囂,現在他迫切需要一顆止痛藥,好讓耳邊該死的嗡嗡聲停下來。

  腦子裏一片混沌,他下了床,扶著頭往外走。在他身上發生的事有些詭異,但是他知道那不是作夢,也不是什麼該死的幻覺。

  雲初陽死了,而且是死在關俊言手上,可能再也沒有比這個更諷刺的事了。

  搖搖晃晃的走進廚房,他從冰箱裏拿出一瓶水,像是渴了好幾天一樣,仰頭狂灌。冰涼的水入喉後,暫時緩解了口乾舌燥的感覺。

  但他覺得還不夠,於是把瓶子舉到頭頂,將剩下的水倒在頭上,然而幾秒之後,手上的瓶子就被搶走。

  「夠了!」男人的低喝聲在耳邊響起。

  陸絢茫然地抬起頭,看到兩年多未見的男人時,緩緩皺起眉。

  「怎麼是你?」

  沒說話,森用自己的袖子擦了擦他濕了的頭髮。

  陸絢一言不發地任由他動作,直到頭髮不再滴水,森才放開他。

  「這麼久不見,你還是一樣亂來。」

  陸絢抿了抿嘴唇,「你怎麼會在這裏?」

  看到他抿唇的動作,森眼中浮出一絲笑意,突然伸手捏住他的下巴,在他楞了一下的時候,俯身吻了上去。

  這並不是個深吻,只是唇與唇輕輕貼在一起而已,陸絢的唇柔軟濕潤,是他熟悉的觸感。確定了這一點之後,森在陸絢掙扎前放開了他。

  陸絢氣呼呼地瞪他,然而森卻像是沒事人一樣,「出去好好聊聊吧。」

  兩年多不見,一般人的確應該有許多話要說,但是他們之間,能說的和不能說的,似乎早就已經明瞭了。

  「聊什麼?」

  沒有回答他,森轉身走出廚房。「我們很久沒有單獨聊天了。有多久了?兩年?還是三年——」

  「五年。」陸絢冷冷吐出兩個字。

  五年,從他結束了少年時期之後,他們就再也沒有真正的聊過天,每次的對話簡短到只有任務和形式一般的問候。時間久了,他越來越不知道要說些什麼。

  「我知道你心裏不舒服。」走到客廳,森轉過身對身後的陸絢說:「雲初陽死了,你跟他雖然不熟,但是相處了幾天,你也會為他傷心,你就是這樣的人,陸絢,對誰都心軟。」

  「這話你說過很多次了。」

  「但是你每次都不聽。」森無奈地歎息,「你不用怪關俊言,雲初陽早就說過,他今生的報應是『死無全屍』,只有這樣他下輩子才能重新投胎,關俊言這樣做只是想幫他早點解脫。」

  停了一下,森的聲音小了一些。「雖然遲早都會死,但是他至少想讓他死在自己手裏——」

  他的話意味不明,陸絢更加疑惑,但森像是突然反應過來,抬起頭換了個語氣,「你也知道,他們兩個的事,旁人是無法理解的。」

  「你這是在幫他解釋?」

  森聳聳肩,揚起嘴角,「你要這樣認為也可以,但是我不覺得他需要解釋。」

  「是啊,人都死了,解釋有個屁用!」陸絢咬牙。

  森走到他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以前從來不會為別人生氣。離開了兩年多,倒是變得有人情味了。」

  陸絢沒說話,拿起搭在沙發上的襯衫邊穿邊說:「雖然我沒請你來,但是你來了我也沒辦法,只不過我工作很忙,你請自便。」說完就往門口走。

  「你要去找沈川?」

  這句問話讓陸絢停了下來,轉過頭看森。

  「……你們認識?」

  森笑而不語,而這往往代表默認。

  陸絢頓時覺得頭更疼了。

  「我操!你們認識,你們兩個一起把我當猴子耍是不是?!」

  這是個陰謀,從他離開的那天起,可能就從來沒有擺脫過森。他答應給他自由,卻只是在他腳上拴了一根繩子,無論他走多遠,都逃不開。

  「你們竟然認識!媽的!就我一個人像白癡一樣被你們夾在中間耍是不是?!」陸絢暴躁地抓亂頭髮,狠狠踢了一下門板。

  他早就應該想到,這兩個王八蛋是一丘之貉、狼狽為奸!

  面對他的指責,森只是輕笑,他知道陸絢的想法,但是顯然,他理解錯了。

  「雖然不願意承認,但是你跟他相遇,完全是機緣巧合,如果可以,我也不想你們碰上。」

  陸絢轉過頭,喘著粗氣,在森臉上他找不到說謊的神情,但是這並不代表什麼,這個男人說謊像喝水一樣的本事,他早已經領教過了。

  「怎麼?不信我?」挑了一下眉,森揚起嘴角。他做這個動作的時候帶著一股漫不經心,好像信與不信對他來說都不重要。

  在森面前,陸絢本能的保持沉默,像是沒有辦法和他面對面接觸。

  別過頭,他不再說話,但是這並不代表他認可森的說法。他坐到沙發上,老舊沙發的彈簧發出一陣吱嘎聲,只是還沒坐穩,森突然就站到他面前。

  陸絢抬起頭,沒來得及問幹什麼,森已經伸手扣住他的肩,將他整個人按到沙發上。

  他單膝跪在陸絢腿間,一隻手按著他的肩膀,另一隻手撐在沙發上,彎下腰看他。

  盯著近在咫尺的男人,陸絢腦子裏像是一根弦斷了一樣,嗡嗡直響。

  「害怕了?」森微笑。

  陸絢只覺得他的表情和動作像是在調戲店裏的牛郎,透著一股輕佻。

  森並不是什麼正人君子,這是眾所周知的秘密,從陸絢懂事起,就知道和森發生關係的男人和女人他用一雙手腳都數不清,可以用亂交來形容,但是卻不能說他濫情,因為這男人簡直就沒有感情。

  即便他外表再溫柔,笑得再燦爛,也不能掩蓋他打從心裏散發出的冷酷氣息。

  森的手指順著陸絢的脖子緩緩向下,沒有絲毫停留地滑進他的襯衫。

  陸絢沒有動,只是看著他的眼神有著一絲怒意。

  森愉悅地笑了起來,「無論我對你做什麼都不反抗嗎?」

  陸絢眯起眼,像挑釁一樣,「你試試看。」

  手停了下來,然後從襯衫裏抽出,但陸絢不覺得森會就這樣放過他。果然,手指緩緩向上,來到了他的臉上。

  指尖順著他的下巴一點一點撫摸著,經過臉頰、鼻尖、眉頭,最後滑過眼角,停在右眼上。森異常喜歡這種有如探索般撫摸陸絢的感覺,像是一種嗜好,改不了。

  「你可不可以不要這麼變態的摸了?」忍耐了一會,陸絢終於忍不住出聲。這種曖昧的摸法比直接親他更讓人不舒服!

  揚起嘴角,森輕笑了一聲。

  下一秒,陸絢只覺得臉上一疼,好像有什麼東西劃過臉頰,伴隨著冰冷的感覺,一道約莫兩寸長的傷口緩緩滲出血絲,但是很快就癒合。

  這詭異的一幕並沒有讓兩人驚訝,陸絢是已經習慣,而森則是靜靜看了他一會兒,直到傷口消失之後才喃喃道:「那傢伙終於做了嗎……」

  陸絢皺眉,「什麼?」

  森用食指點了點他臉上已經癒合的傷,「你的身體開始自動修復傷口了。他用這個救過幾次你的命?」

  他口中的那個「他」,陸絢甚至不用猜明,「你知道?」

  「我當然知道,因為有這種能力的,只有沈川一個人。」

  「但是有修復能力的人還有——」

  搖了搖頭,森用像是可憐他一樣的眼神看著他,「不是修復能力。」

  陸絢楞住。

  「你不僅不會死,而且也不會老,將一直保持現在這個樣子——」森伸出手用指尖摸了摸他還沾著血的臉。

  「聽起來很神奇,也很刺激對不對?」

  不是刺激,簡直是天方夜譚!

  陸絢並不是不相信,但是沒辦法完全相信。森現在說的,他會記住,然後弄清楚,但是在那之前,他要知道他更想知道的答案。

  「為什麼?為什麼你會知道?!」

  「我知道的事不算多,但如果你想,我可以一點一點的慢慢告訴你。」森笑了笑,低下頭在他額頭上親了一下,「我們很久沒有好好聊聊了,這次,會有足夠時間的。」說完便鬆開手放開陸絢,從他身上離開。

  只是剛轉身,手臂就又被抓住了。他回頭,只見陸絢一臉陰沉地盯著他。

  「告訴我,為什麼會這樣?」

  森笑了笑,慢慢轉過身,伸手捏住他的下巴。「那你先告訴我,沈川告訴你什麼了?」

  陸絢搖頭,慢慢放開手,腦子裏開始混亂,「他什麼也沒說……」

  森眯起眼,盯著他的每一個表情,「那雲初陽有沒有告訴你,你找的那個人在哪里?」

  「我不想知道——」

  「為什麼?你不是很想知道他在哪里嗎?」

  陸絢還是搖頭。

  「其實你知道了,是不是?」停了一下,森才又問。

  沒有回答,陸絢低下頭,把臉埋進掌中。

  森走過去在他面前蹲下,拉開他的手,陸絢抬起頭看他。四目相對的瞬間,森突然露出類似憐憫的表情。

  「你以為,沈川為什麼會接近你?」他冷冷地吐出沈川的名字。

  那一瞬間,陸絢有了不好的預感。「你到底想說什麼?」

  「傻瓜——」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頭,森用拇指摩挲他的右眼,「他是為了你的右眼。」

  他的右眼……「我的右眼怎麼了?」

  這不是第一次有人要他的右眼,但如果是沈川,他不明白到底是為什麼。

  森沒有正面回答,只是站起來說:「很快你就會知道的。我說的你不一定會信,所以我現在說什麼也沒用。」

  「你想要我跟你回去?」除了這個,他想不到森來找他的其他目的。

  「你必須跟我回去。」森捏著他的下巴,語氣不容置疑,「我任你在外面隨性了兩年多,現在你也應該玩夠了。你不是一條路走到底的類型,偏偏這次比我想像中要執著的多。」說完,他笑了笑,笑容裏有種已經看透一切的無奈。

  「但是我知道你早晚會回來,只不過現在已經沒有時間等你了。陸絢,只要你還有這只眼睛,就永遠別想離開。」

  「沈川……到底是誰?」陸絢從喉嚨裏擠出這一句問話。「他……就是那個人對不對?」

  「想要知道真相,就跟我回去吧。」

  說完要說的,森就轉身離開了,留下陸絢獨自坐在原地,胸口沉重的起伏著。

  那個人的聲音、輪廓,在陸絢腦海中慢慢清晰,他覺得自己像是個傻瓜,關於那個人的回憶像是被層層包裹的珍寶,當他一點一點的揭開那些謎團,到最後卻發現裏面其實什麼也沒有。

  他的記憶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混亂,除了那個人什麼也沒有,現在卻又連關於他的那些都不真實了;曾經反反復覆的告訴自己可以撐下去,可到最後不過像是個玩笑一樣——

  他覺得他被騙了,一騙,就是他的前半生。

  推開門,狹小簡陋的屋子裏異常安靜,沈川看著空蕩蕩的室內,隨後關上門。

  他緩緩踱進房裏,看見桌上放著半瓶水,除此之外,再也沒有其他痕跡。走到臥室裏,白色的被子整齊地鋪在床上,只掀起一角,露出同樣顏色的床單。

  這種細心的打理似乎不像是那個人的風格啊。想到這裏,他輕笑一聲,走到床邊坐了下來,不疾不徐地點了一根煙,抽了一口。

  煙味開始在四周彌漫,還沒等他抽完半根,突然響起的門鈴讓他皺了皺眉。

  但是門外的人不可能是陸絢,所以他也沒有要去開門的意思。

  只是對方鍥而不捨地一直按著門鈴,似乎沒有人開門就絕對不走,不過比耐心,沈川絕對不會輸。

  伸手彈了一下煙灰,他對刺耳的門鈴聲繼續充耳不聞。

  「陸絢!陸絢!」門鈴一陣狂響之後,門外的人開始敲打門板,像是要把門拆了一樣。終於,陸絢原本就不怎麼牢靠的屋門在一陣敲打之後,被人從外面踹開。

  一個身影匆匆忙忙的沖進屋內,看到客廳沒人之後,又進了臥室,結果就看到一個陌生男人坐在床上抽煙。

  「你是誰?」祁少陽質問。因為外面的鐵門沒有關,他才認定陸絢一定在家的。他一連好幾天都來找陸絢,卻一直沒有找到人,現在他回來了,他更不會給他避不見面的機會。

  手上夾著煙,沈川撐著下巴,懶懶抬起眼看他,似笑非笑地反問:「你又是誰?」

  祁少陽上下打量著他,覺得自己好像在哪里見過這個男人。但是這並不重要,他現在要找的是陸絢。

  「陸絢呢?」

  沈川微微一皺眉,「你不覺得自己很沒禮貌嗎?」

  祁少陽明星當久了,一直受到眾星拱月的待遇,已經很久沒有人敢這樣跟他說話,而且還用鼻孔看他。

  一股不爽的感覺沖上心頭,他口氣很差的回嘴,「你隨便進別人家就是有禮貌了?」就算這個男人跟陸絢認識,隨便在別人臥室裏抽煙也不是什麼好行為。

  笑了兩聲,沈川又抽了一口煙,「我不是其他人,我是陸絢的男人。」

  「放屁!」祁少陽頓時像是被人搶了糖一樣大叫。

  他的反應很有意思,讓沈川有點感興趣,他沒想過陸絢會多了這麼一個客戶,或者說是愛慕者更貼切?

  不過,是什麼對他來說都沒有區別。

  最後抽了一口煙,沈川站起來,順手把煙頭在床頭乾淨的煙灰缸裏按滅,然後朝祁少陽走了過去。

  祁少陽楞了一下,發現這個男人比他高出差不多一個頭,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

  「你要幹麼?」

  沈川一隻手撐在門框上,低頭看他,揚起嘴角說:「小子,不要以為有了翅膀就是天使,隨時可能會有人把你那雙漂亮的翅膀扯下來的。」

  「你!」祁少陽瞪著他,雖然不服氣,但是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氣勢卻不由自主的讓人相信他說的是實話。

  「你到底是誰?」為什麼會知道他的身份?

  沒有回答他,沈川問了一句,「你不是要找陸絢嗎?」然後在祁少陽疑惑和防備的目光中,從他身邊走過,往門口走去。

  「想找他就跟我來,不想找的話,早點回家睡覺。」

  這就像是大人誘拐小孩子的伎倆,只不過祁少陽不是小孩子,而沈川也不是普通的大人。

  躊躇片刻,祁少陽還是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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