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雷薩不能肯定自己現在做這件事到底是為什麼,但是也沒有心情考慮這些,只是著急地推開門,卻看到何治朗正躺在床上看書。
他愣了一下。
「你回來了?」看到他回來,何治朗眼裏閃過一絲驚喜,卻又在下一秒收了回去,低下頭繼續看書。
沒理會他的態度,雷薩直接問:「你有什麼事?」
「什麼什麼事?」他有點心虛地低下頭,亂翻著手裏的書。
其實,他惡作劇了,想到今天晚上雷薩跟顏希若在一起,他心裏就不舒服,做什麼事都沒辦法專心,幾番糾結之下,忍不住打了雷薩的手機。
本來他想好,等雷薩接了就掛斷,但是他一直都沒有接,最後只好死心,沒想到他竟因此而回來。這是不是表示——他還是有點在乎自己?
「為什麼打電話?」雷薩的語氣帶了一絲怒意,只覺方才的著急全成了笑話。
「不過就是開個玩笑而已,你生什麼氣啊!」何治朗假裝沒事地晃著腿,像平常一樣笑著,「你就當我打錯電話吧,而且回來也好,你不知道最近外面亂嗎,到處亂跑萬一出什麼事怎麼辦?就算你沒出事,萬一頭掉下來嚇到別人也不好——」
「夠了!」雷薩像是忍無可忍一樣吼了出來。
何治朗驚訝得住了嘴。
「你有完沒完?不能成熟一些嗎?」幾乎沒有在他面前大聲說話的雷薩厭惡地看著他,「別像個女人一樣行不行?這種無聊的把戲很讓人討厭!」
張著嘴,何治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只能呆呆地看著他。
這是他認識雷薩這段時間以來,第一次看到這樣的他,陌生且冷酷,像是在面對一個讓他厭煩甚至噁心的人……
察覺到自己的失態,雷薩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這麼生氣,其實何治朗做的並不是什麼過份的事,只是一個惡作劇,照理說他不該這麼憤怒。
但也許就是因為是他,他一向善解人意,不會給他添麻煩。他以為,何治朗會一直這樣,最後他們會和平分手,因為這個人不會耍手段哭鬧著糾纏他……
冷靜下來之後,雷薩重新看向何治朗說:「我今天晚上就搬走。」
何治朗依然沉默著。
「東西我都不要了,你要扔掉也可以,如果覺得收拾很麻煩,我明天會叫人來整理。」說完最後一句,他便不再看他,轉身開門出去。
瞬間,四周變得死寂。
看著緊閉的門,何治朗覺得一切仿佛是場短短幾分鐘的鬧劇,而他是最失敗的角色。
茫然地看著房間裏屬於那個男人的東西,每一樣都在提醒他們曾有過的生活,讓他怎麼也無法平靜。
「靠!渾帳!」猛地大叫一聲,他掀掉了自己床上雷薩的被子,扔到地上去後一陣亂踩。
他知道自己歇斯底里的樣子像極了被甩的女人,但他就是咽不下這口氣,只能這樣發洩。
「去死去死!死妖怪!」把他的生活搞得亂七八糟,現在就拍拍屁股走人,這是什麼行為?這是——他說不出這是負心漢的行為,因為他們根本沒有任何約定。
他益發覺得自己是個傻瓜,是個白癡,一個自作多情到讓人噁心的人。
第二天一早,何治朗頂著黑眼圈去上課,今天沒有雷薩的英文課,讓他不知道該鬆口氣還是失望。
昨天晚上發生的一切都不太真實,甚至比他看到雷薩的頭掉下來時還要不真實。
身體很累,連腳步也沉重起來,快到上課的教室,他突地發現有人在看他,狐疑地轉過頭,就見不遠處有幾個男的正在打量他,其中一個在他轉頭的瞬間就躲到旁邊的人後面,但是他還是看到了對方的臉,是顏希若。
他知道顏希若這個人的時候,還不知道他跟雷薩的事,而是有次籃球隊訓練結束之後,隊友指著路邊的顏希若說就是這個小子拒絕他們系的系花,還把人家諷刺到哭了。
事情到底是怎麼樣,他不清楚,但單看外表,顏希若不像是那樣的人,那時他只是隨便看了一眼,只覺得這小子長得還不錯,並沒有多加在意。
但現在,想不在意都不行了。
「別躲了。」轉過身,何治朗不知道為什麼,有了想跟顏希若說話的衝動。
而顏希若也真的站出來了,同時跟旁邊的人使了個眼色,幾個人像是收到命令的警犬一樣,轉身走開。
等周圍差不多只剩他們兩人了,對方才慢慢向他走了過來,同時上下打量著他。
「你就是何治朗?」語氣中有股淡淡的不屑。
湊近看,何治朗不得不承認這男的真的長得很好看,雖然漂亮,但是不會讓人覺得娘,算是一個英俊美少年,只是美少年現在看人的眼神不太好,讓他腦中突然閃過「不知道他看雷薩的時候是不是也用這種眼神」的念頭——結果顯然是否定的。
「我是,你是?」何治朗故意裝傻,果然又看到顏希若鄙視的目光。
「情敵相見份外眼紅」之類的情況,他沒想過,不過對方一開口就充滿挑釁的語氣和神情,讓他不得不好好應付一下。
不過出乎意料的,顏希若只是笑了笑,「我是顏希若,平時一直聽雷薩提起你,今天終於見到了。」
直接叫雷薩,連老師的稱謂都省了,這句話實在有太多含義,可個中滋味也只有何治朗自己能體會。顏希若是在向他示威,而自己確實也是個落敗者,因為昨天晚上,雷薩已經投入了這個人的懷抱。
有點受不了現在的氣氛,因為跟電視上經常演的兩女爭一男狗血戲碼太過雷同,有些古怪,於是何治朗想了想,揚起嘴角,露出友好的微笑,「是嗎?」
「聽說你們以前住在同一間宿舍,下次一起吃個飯吧,雷薩說你很照顧他。」顏希若又甜甜一笑。
照顧他?怎麼照顧的他有沒有說?何治朗在心裏腹誹,但是臉上依然表情不變,這種時候,大度和氣節是最重要的。
「好啊!」
他每次開口就那麼兩個字,臉上還堆著笑,顏希若似乎也發現了他敷衍的意味居多,沒再說什麼,只是別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之後就轉身走了。
看著他緩緩離去的背影,何治朗嘴角的笑才掉了下去。
從頭到尾他用了不到十個字就把顏希若打發,這場無聲的戰爭看似是他占了上風,可其實他只是把苦水往肚子裏吞。
不爽歸不爽,課還是要上。但在進教室之前,他在半路上遇到愛德華,對方今天沒有穿白袍,而是作平時打扮,手裏拿了一個箱子,看不出要幹什麼。
「何同學!」見到他,愛德華和平時一樣笑著。
無論什麼時候,他總是一副不正經的表情,何治朗其實有點佩服,因為這樣別人就不會知道他在想什麼,而自己現在臉上的表情一定不好看,心裏的不悅肯定都被看得很清楚。
「你這是——」他低頭看了一眼愛德華手裏好像很重的箱子。
愛德華仍是笑,「搬家。」
搬家?
「伯爵在附近買了幢別墅。今天應該就會搬進去,唉~總算不用住那麼小的宿舍了。」
何治朗頓時一怔。
「怎麼?何同學捨不得我了?」
何治朗無奈的白了他一眼,要說捨不得,他還是捨不得旭陽多一點,雖然板著一張臉,但那個男人的球技實在是高超。
愛德華又笑了笑,有點陰陽怪氣地問:「還是說,捨不得伯爵?」
何治朗咬了咬牙,「……他又不是什麼寶貝,我有什麼好捨不得的!」
點點頭,愛德華突地斂起笑,「你能這樣想,是最好不過了——」
何治朗不太明白他的意思,但是也沒有再問下去。這個叫愛德華的男人看似比旭陽好相處,也更有人情味,但他覺得這人變臉技術一流,實際上才是最難相處的那一個。
「他還有東西放在我那裏,你們什麼時候來拿走?」考慮了一下,他還是說了出來。
愛德華聳聳肩,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地回了一句,「你隨便處理掉吧,伯爵扔掉的東西是不會再要的。」
何治朗一咬牙,握成拳頭的手動了動,最後還是低下頭走了。
滾吧滾吧!都滾吧!一路上,何治朗邊走邊在心裏罵。
這幾個掃把星走了,搞不好他就不會這麼倒楣了!但說是這麼說,只有他自己才明白心裏因此出現了股失落感。
而且何治朗最終還是錯了,即使白天一整天沒見到雷薩,他的運氣似乎也沒有變好。
籃球部今天要開賽前會議,所以訓練停止,開會的時候,旭陽不在。早就預料到的何治朗也沒有在意,知道從今往後,他們都會自他的生活中消失。
開完會解散之後,天已經全黑了,他沒去學生餐廳,而是到校門口的小吃店裏買了食物想帶回宿舍吃,雖然他沒什麼食欲。
沒想到走到一半的時候,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幾個人擋在他前面,看樣子絕對不是路過。
一開始何治朗以為是搶劫,雖然在大學校園裏搶劫這種事挺少見的,而且他現在身上就剩十幾塊錢外加一個便當,搶他也太白費力氣了。
「何治朗?」其中一個人叫了他一聲。
因為天太暗,這個時間這條路上又沒什麼人,路燈距離也遠,所以何治朗看不太清楚對方的長相。
「我是,你們是……」知道他的名字,就絕對不可能是強盜什麼的了,他瞬間警戒起來。
這時那幾個人像是確定了目標一樣,分別從身後抽出鐵棍,二話不說就朝他揮了過來。
何治朗腦子還沒反應過來,身體已經下意識地作出反應,躲過第一個人的攻擊之後,才漸漸明白這些人是沖著他來的了。
「靠!你們要幹什麼?」他大吼,試圖引來他人,但是無論怎麼叫都沒人過來,唯一一個經過的男生還以為是打群架,嚇得馬上轉身就跑。
對方很敬業,無論何治朗怎麼罵都不還口,只是攻擊一次比一次猛,何治朗再厲害也不是幾個人的對手,擋了一陣子之後終於撐不住了,右小腿上挨了一記悶棍,痛得他差點咬破唇,痛苦的倒在地上。
這群人知道他的名字,知道他什麼時候經過這裏,而且——他突然想到早上看見的某些人,頓時明白了。
正當他蜷縮身體躺在地上抱著腿,而幾個人看起來還要再在他的腿上補一棍的時候,一道亮光突然刺得他們睜不開眼。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過來的車停在不遠處,從車上下來的人沖他們喊了一聲。
「你們在幹什麼?!」
何治朗一楞。那個聲音,是雷薩。
那幾個人相互看了一眼,轉身飛快地跑了。
何治朗雖然不想讓他們就這樣走掉,但是他現在站都站不起來了,更別提去追,就怕追上了另一條腿大概也得廢了。
雷薩走過來一看,發現躺在地上的是他,楞了一下,然後飛快地走近他問:「你沒事吧?」
灰頭土臉地坐起身,雖然腿疼得直抽搐,但是看到雷薩的第一眼,何治朗的腦子裏浮出的念頭卻是:一天不見就開起車了啊!
雷薩蹲下來拉起何治朗的褲子,只見右腿上一片瘀青,如果下手再重一點,腿肯定會斷掉。
「很痛嗎?」
知道自己現在很狼狽,何治朗咬著嘴唇,努力不讓自己哭出來,但是越想忍就越忍不住。
看他這個樣子,雷薩也不忍了,「痛的話,就哭出來吧。」
的確很疼,但是疼的卻不是腿上的傷,這個人大概不會明白吧。搖了搖頭,何治朗雙手撐在地上想起身,但是腳根本使不上力,一用力就疼得像是要斷掉一樣。
看他倔強的樣子,雷薩也不知道該生氣還是佩服,想也不想便伸出手,像以前一樣扛起他。
「你幹什麼?放開!」何治朗嚇了一跳,立刻在他肩上掙扎。
「別亂動,我送你回宿舍。」
「我自己可以走!」大庭廣眾之下被人這樣扛回去,他怎麼好意思?
「腿都快廢了還能走什麼?」雷薩毫不留情地駁斥。
這下何治朗不動了,咬著牙雙手握拳,「王八蛋!他們要打斷我的腿,讓我再也不能打籃球!」
雷薩聞言,輕輕皺了一下眉,但是沒說什麼。
把人扛回宿舍之後,雷薩把他放到床上,轉身去找藥酒。由於何治朗是打籃球的,平時常常扭傷擦傷,所以藥酒是必備品。
何治朗安份坐在床上一動也不動,盯著自己的腿,不看對面的男人。
找到藥酒之後,雷薩回來蹲到他面前,把藥酒倒在他的腿上,一點一點地用力揉搓著瘀血的地方。
「如果忍不住,就去醫院吧。」
何治朗搖了搖頭,雖然很痛,卻咬緊牙關,一聲不吭。
雷薩歎了口氣,為了能讓瘀血散開,稍稍用力了一點,並開口轉移他的注意力。「你知道他們是誰嗎?」
猛地抬起頭,何治朗恨恨地回答,「是顏希若!是他要他們來弄斷我的腿的!」說完狠狠捶了一下床。現在想起來,他才明白顏希若真的是個笑裏藏刀的人!
雷薩一聽臉色稍稍一變,手上的動作也停了下來。
何治朗因此頓住,「你不相信我?」他怔怔地看著眼前人。
放下手裏的藥酒,雷薩站了起來。「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栽贓嫁禍並不是個明智的做法。」
「放屁!」何治朗地想從床上跳起,但是因為腿上的傷又馬上跌了回去,也來不及在意,便氣憤地吼,「誰栽贓他了?!」
雷薩只是別開視線,他不想對他發火。
但是何治朗卻沒辦法平靜,他不懷疑顏希若可以,但是不能說他栽贓!
「你不信不要緊,可以回去問問那個顏希若,你以為他是什麼乖孩子?!他——」
「對不起——」
何治朗正要說今天見到顏希若的事,雷薩突然打斷了他,讓他硬生生止住了欲出口的話。
「打擾了你的生活,我很抱歉。」
雷薩最後給他的,是這樣的話。
「我為以前對你做的事道歉,我會補償你的。」
眨了一下眼,何治朗沒有出聲,也沒有反應,一瞬間:心裏像是硬生生被挖掉一塊,空蕩蕩、血淋淋的。
他以為,自己在這個人心裏至少還算特別,結果他又錯了。
他瞬間空白的眼神讓雷薩突然有些不忍,畢竟他們曾經渡過一段美好的時光,但是那應該只是一段餘興節目。
漫長的等待中,何治朗像是一個能緩解他憂愁的人,讓他在無盡的歲月中得到一絲樂趣,雖然他的確認真過,但也只是對這個遊戲認真。
一陣鈴聲突然響起,打破了兩人之間沉默尷尬的氣氛,雷薩轉過身拿出手機,看到來電顯示的名字,表情放鬆了一點。
「喂?有點事情耽誤了,現在馬上過去……嗯。」
闔上手機,他轉過身,何治朗仍然在看他,但是已經不是剛才的表情。雷薩有一點驚訝,胸口莫名的也有些悶,為他第一次看到這個人對他露出這樣的眼神——冷漠。
「治朗——」
「別叫我。」何治朗打斷他,仿佛從他嘴裏聽到自己的名字都覺得噁心。
雷薩微微皺了一下眉,但很快就點了點頭,「那你好好休息。」這已經是他少有的容忍了,「如果腿有問題——」
「多謝關心,你可以走了,不要讓人家等。」他諷刺一笑。
這樣的他讓雷薩再次皺眉。他不知道何治朗會有這樣的表情,與平時嘻嘻哈哈的樣子判若兩人,但是,他怎麼樣似乎也與自己無關了。
等雷薩走了之後,何治朗仍然維持著原來的姿勢,坐在床上看著關上的門,整個房間裏靜得什麼聲音都沒有。
半晌之後,像是什麼也沒發生一樣,他動了動身體想下床,然而一陣暈眩又讓他重新跌回床上,感覺鼻子裏熱熱的,伸手一摸,果然又流鼻血了。
他扯過床單捂住鼻子,整個人像是被抽幹了力氣一樣。
將車停在路邊的停車場之後,雷薩抬起手看了一眼手錶。離他跟顏希若約定的時間已經晚了一些,但是他卻不著急,剛才何治朗說的話,他有些在意,不僅僅只有顏希若找人去襲擊他的事。
他知道這樣的自己很優柔寡斷,但是因為物件是何治朗,他不由得在意起來。的確,他不相信那個人會說謊,因為他瞭解他,但是那樣不就意味著他不瞭解顏希若?
前世,他們是戀人,再也沒有比他更親近他的人,但現在——
時間已經不允許他繼續思索下去,雷薩歎了口氣,打開車門下了車。
出了停車場之後,他稍稍加快腳步往約定的電影院走去,就在他看到不遠處的顏希若時,也發現旁邊還有另外一個男人。
顏希若和那個男人似乎在爭執著什麼,後者突地上前拉住他的手,雷薩不禁皺眉,正準備去幫顏希若的時候,就是他突然掙脫了男人,並且打了對方一巴掌。
被打的男人沒有還手,只是瞪著顏希若咬牙切齒了一陣子,最後轉身走了。顏希若這才像是松了口氣,理了理衣服和頭髮,站到一邊。
看到這裏,雷薩微微眯起眼,思考了下,隨後走了過去。
顏希若很高興看到他出現。
「剛才那個人是你朋友?」他狀似隨意地問。
顏希若先是一僵,然後搖頭,「不是,他認錯人了,而且精神好像還有點問題,嚇了我一跳呢!好了,我們別管他,電影快開場了,我們快進去吧。」
雷薩沒說什麼,點了點頭。
電影結束之後,顏希若還在回味故事劇情,「剛才那個人頭掉下來的瞬間真嚇人啊!」
雷薩沒說話,突然想到,如果讓他知道自己的身份,會是哪一種反應?想到這裏,他不禁又想到了另一個人——
看過電影之後,他們又去吃飯,地點是顏希若選的,是一間高級飯店樓下的餐廳,格調高雅。顏希若的品味很高,穿的用的都是名牌,有些已經是奢侈品,家庭背景應該很好,不過雷薩並沒有多問。
物質方面,他一定可以滿足他,但除了這些,他似乎忘記了其他表達感情的方法。
吃完飯,顏希若拉著他便直接往樓上飯店的房間走,他們在一起的時間並不長,但是顏希若似乎比他還要急著做那件事。
進了房間,連燈也來不及開,顏希若就轉過身抱住雷薩,纏上他的身體。兩人在黑暗中擁吻,相互探索著對方。
他對自己如此渴望,雷薩覺得他應該要很高興,但是這樣的顏希若,卻又讓人覺得無趣,感覺跟他以前在城堡裏抱的那些人沒有什麼兩樣——纖細的身體、滑膩的皮膚,即使是男人,呻吟聲也透著一絲嫵媚。
當渾身赤裸躺在床上的顏希若分開腿,夾著他的腰,發出誘人的呻吟邀請他進入的時候,雷薩真的覺得自己仿佛回到了城堡,那兩條纏在他身上、修長白嫩的腿就像是蛇妖的腳一樣,和何治朗的有力精實完全不同。
瞬間,欲望消失得無影無蹤,他忽然覺得自己不應該跟顏希若做這種事,也許他們還沒有到這一步。
「抱歉,今天不行——」歎息一聲,他從顏希若身上起來,翻身坐到一邊。發現腦子裏想的是另一個人,這讓他連最基本的欲望也消失了。
而床上的顏希若在聽到「抱歉」兩個字之後,整個人氣得發抖。
「怎麼,我的身體讓你一點欲望也沒有,連硬都硬不起來嗎?」
雷薩倏地皺眉。印象中,顏希若從來沒有用這種口氣跟他說過話,他不太習慣。
「不,我只是覺得我們需要再培養一下感情。」
「培養感情?」顏希若霍地從床上坐起來,毫不在意赤裸的身體,看著雷薩的眼神充斥著埋怨,「你和那個何治朗住在一起那麼久,難道沒培養出感情?」
雷薩一楞,轉過身看他,原本與記憶中相符的面孔竟開始變得陌生。
直到這時他才猛然驚覺一個問題,過了數百年的時間後,現在的這個人是否還是前世的那個他?
「那個男的有哪里好?長得又不怎麼樣,哪里比得上我?」
的確,無論從哪方面看,顏希若都不會輸給何治朗,而現在的顏希若所說的話,就像是為了證明這一點,也是在自我炫耀。
在心裏歎息一聲,雷薩發現自己似乎掉進了一個看似完美的圈套,而他也是設下圈套的人之一。
「是你要人去攻擊他的?」雖然心裏已經有了答案,但他還是想親耳聽見。
本來已經怒火中燒的人被他這麼一問,更是徹底的發怒了。
「沒錯!我是要人去廢了他的腿!怎麼樣,你要為他打我嗎?還是也要廢了我的腿?!」顏希若大聲質問:「你不是說跟他沒有關係嗎?你愛的是我,為什麼一直想著他,連跟我在一起的時候,眼神裏都有那傢伙!」
雷薩並沒有意識到自己一直想著何治朗,如果不是現在顏希若說出來的話。
「我是個混混,又無恥又濫交,高中的時候就在外面跟男人亂搞了,打架喝酒嗑藥都是家常便飯,這個鬼大學不過是我老子為了說出去好聽點花錢把我送進來的,我就是這樣的人,你失望了?哈!就算是女人,現在要在外面找個處女都不容易,你還真以為我是什麼『冰清玉潔』的人?笑話!」
顏希若哈哈地笑著,分不清在嘲笑的是別人還是他自己。
雷薩的臉色從一開始的陰沉變成平靜,也許他早就知道,顏希若已經不是那個他等了幾百年的人了,是他自己一直在騙自己說遲早有一天會等到他,但是事過境遷,他們都會變,而且前世的顏希若無論怎樣,現在都有自己的生活了,他不應該用前世的感情去面對現在的他。
也許他們本來有在一起的機會,但是這一生,終究還是沒走到那一步。
「對不起。」他站起來,背對著床上的人說。
顏希若楞住了,剛才的歇斯底里慢慢自他臉上消失。
「如果傷害到了你,我很抱歉。」他不應該生他的氣,真正應該道歉的人是他。轉過身,雷薩拿起床邊的衣服穿上,對顏希若說。
顏希若傻傻地問:「什麼?」
穿好衣服,雷薩冷靜地看著他。「我不會在意你對我做什麼,但是如果你再去找何治朗麻煩的話——」淡淡看了他一眼,他沒再繼續說下去。
一動也不動的坐在床上的顏希若,只是楞楞地看著心上人轉身離開,直到對方離開很久以後,才咬了咬牙,狠狠地捶了一下床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