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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友》第66章
第66章 番外一 南歌子

  作者有話要說:

  給沒看過《北風》讀者的小註解:

  蘇錦離開後因為種種,不記得小時候的事了,他是江湖人,不拘束禮法。

  北風的番外裡讓阿晏出了個場,這邊也讓錦錦轉一圈w。

  說到江南盛景不過一春一秋,夏日彷彿被遺忘了似的,從未在文人墨客的心裡留下過深刻的影子。

  天嘉六年,七月的午後又落了場雨,稍微衝散暑氣,金陵的街巷被煙雨淋濕了,變得霧濛濛,若從台城上遠望,是一個如夢似幻的人間仙境。

  城北的平遠侯府向來清淨,金陵人盡皆知此間主人不愛交際,父母高堂年歲見長,更是常年緊閉府門,大有再不與紛擾廟堂有任何聯繫的意思。

  而此刻,侯府門口卻站著個挺拔的灰衣青年。

  他除下披著的蓑衣,抬頭細細看過那昔年文皇帝御筆題寫的「平遠侯府」四字,露出了一個稍微落寞的表情。這青年身上有種說不出的氣質,不太像穿金戴玉長大的紈褲,卻也不似鐵馬冰河戰場上的歸人,他頗為凜冽,舉手投足又透出一股子逍遙灑脫。

  他在門口來回地踱步,躊躇了許久,忽然聽見馬蹄達達聲,立刻回首看去。

  一輛樸素馬車停在了他身後,旋即裡面鑽出個人。此人一見他,表情先是茫然,片刻後便轉為了驚喜,整個人無比迅捷地撲過去:「阿晏!」

  青年躲閃不及,手猛然扣在了腰間佩劍,眼看就出鞘三寸,卻聽見抱著他脖子的人聲音柔和地響在耳邊。他手間一頓,那人兀自說道:「你怎麼今天在外面等我?不是說肩膀痛麼,要不還是找御醫看看吧……」

  他說到這兒,見這人木頭似的毫無反應,不由得感覺奇怪,放開他後秀氣的眉毛便皺起來:「你今天怎麼回事,一直不開腔?有了心事?」

  兩人四目相對,彼此都有些尷尬。旁邊的下人垂手立於一旁,好像以他的身份並不能隨意插嘴。灰衣青年望向眼前這人,只覺得哪裡都不對勁,又開始心慌。

  「你……」他艱難地開口道,「你別不是認錯了吧?」

  此言入耳後,他清晰地看見那人臉上的變化——首先眉間微蹙,顯出幾分疑惑,接著便震驚地後退了一步,聲音變調道:「……那你是誰?」

  他無言地看了對方半晌,歎氣道:「我叫蘇錦,你方才……是把我和兄長弄混了。」

  蕭啟琛自小聽說過蘇晏的孿生弟弟走失之事,也和侯府老人們閒話,知道他們兩人相貌小時候已是十成像,沒幾個人能一眼分出。但哪知長大了也有七八分,他驟然見到蘇錦本尊,第一眼就鬧了個笑話,此刻紅著臉坐在一邊,恨不能自己是空氣。

  他和蘇錦在侯府門口面面相覷了半晌,對方見他那副被打擊得體無完膚的樣子,逕直抬手敲了門。然後來開門的是蘇晏,兩張極為相似的臉在自己面前輪番轉了個來回,蕭啟琛便徹底地雲裡霧裡了。

  在房內坐定,蘇晏聽蘇錦說了這遭,拚命把笑忍了回去,教訓蘇錦道:「你怎麼能一直在那『他』來『他』去的——這是當今陛下!」

  蘇錦毫不在意:「哦,那我以後不這麼叫。」

  「沒個尊卑。」蘇晏想抬手給他一下,卻覺得兩人還沒熟到這地步,手到半空硬生生收回了,改口道,「青崖哥呢,沒同你一起來?」

  蘇錦:「走到半途臨時被他們家門主一封密信先抓了回去。我從會稽回巴蜀要路過此地,順道來看看你——之前信裡你說受了傷,師叔問後覺得應當是經脈有損,他中秋前親自來金陵一趟,給你扎兩針。」

  他和蘇晏說話沒大沒小,也不大懂禮貌。從小聽慣了一句話繞三個彎子的蕭啟琛橫豎不順耳,只覺得此人頂著張和蘇晏極為相似的面皮,骨子裡卻十分野,和他認識的每個人都差得很多,全然不屬於一個世界。

  蘇晏聽完,頷首道:「那就麻煩程大俠了。」

  他們說的話蕭啟琛聽不太懂,目光反覆地在兩個人身上逡巡,很不服氣自己為什麼沒能認出蘇晏,許久才終於後知後覺地看出了一點不同:蘇錦的目光總溫柔卻深沉,當中是閱遍紅塵的灑脫,蘇晏眉宇間則多了幾分殺伐果斷的狠戾。

  這兩種氣質不是一朝一夕能養成的,冥冥中彷彿昭示著他們二人天各一方多年的不同命運。

  「……上次回來你讓我帶珩兒走,如今他在陽明山安頓了下來,被我師兄收為弟子。他修習劍道很難達到我如今的境界,於其他卻頗有建樹。此次我來,也是想藉機問你一句,送他上山若只是為了規避世俗繁華,未來的路讓他自己選如何?」

  蘇晏思考片刻後,道:「你讓他做主便是,我不會逼他做任何決定。」

  那年四海平定,蘇晏去找了蘇錦一趟,當年的中秋他便回到金陵,算作認祖歸宗。此後兩人走動不算頻繁,卻時常通信。兩年前蘇晏提出讓蘇錦把他唯一的兒子帶走,遠離金陵,不再承襲蘇家世世代代的責任,於是蘇珩跟著他去了會稽山,此後年節歸家,談吐間開朗了不少,的確比被關在侯府更加安逸。

  他和李絨的事蘇晏並未有意瞞著蘇錦,但他從不問,好似全不在乎。

  應下蘇晏的話後,蘇錦瞥了蕭啟琛一眼,再看向蘇晏時,目光就有點疑惑:「你們陛下怎麼都不說話?」

  蘇晏教育他:「什麼你們我們,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你在江湖久了隨心自在,但以後回金陵,不能再這樣說話。」

  蘇錦從善如流地改過:「那我不回來了。難怪珩兒不喜歡這地方,規矩太多。」

  蘇晏:「……」

  他說完便站起身,留下一句「我去看看爹娘」往父母的住處而去。蕭啟琛目送他離開,挪到蘇晏旁邊,滿眼都是羨慕。

  他問道:「你弟弟活得這麼瀟灑,當真一點也看不上錦衣玉食的生活嗎?」

  「他自小人在江湖,和我們這些身不由己的不一樣,接觸的人事也不盡相同。阿錦自由慣了,驀然要他回到府中過中規中矩的生活,他一定不願意。」蘇晏深吸一口氣,又換上了痛心疾首的語氣道,「何況他『家裡人』也不肯吧。」

  蕭啟琛還記得當年蘇晏從巴蜀回來那萎靡不振的樣子,聞言只覺很好玩,問道:「你弟弟……那位也來了?我能見一見嗎?」

  「有什麼好見的,這次沒來。」蘇晏沒好氣道,又轉念一想,補充說,「只是那人和我倒還算投緣,本身也算一表人才。我就是覺得……」

  「懂,小白菜被那啥拱了。」蕭啟琛揉他,道,「可你沒養過小白菜,在意這些作甚?」

  蘇晏又連連唉聲歎氣,他想蹭著蕭啟琛求安慰,在家裡卻始終沒太大膽子放肆,只好靠在他肩上。這動作牽動了蘇晏肩膀的舊傷,他記起蘇錦所言的那位神醫,忽然心念一動,問蕭啟琛道:「你這兩年不是說服藥沒有好轉,不如請阿錦師叔給你瞧瞧?」

  蕭啟琛茫然道:「那是誰?」

  蘇晏笑道:「說來也巧,記得我給你抄過的安神香方子嗎?那便是張理將軍從那位小神醫處討來的。後來我才知道,他是阿錦的師叔,姓程。我這兩年用的藥都是他開的方子,他中秋前來金陵一趟,要不……讓他給你瞧病吧。」

  他多年頑疾在荀御醫的調理下始終不溫不火,沒以前發作得厲害,可要說痊癒也總差一點。蕭啟琛自己不在乎,時時刻刻以這芝麻蒜皮的小病來要挾群臣,不讓他們再提選妃之事,但蘇晏卻心裡有疙瘩,總憂心忡忡地問來問去。

  再這樣下去,蕭啟琛還沒大事,蘇晏先擔心死了。

  於是蕭啟琛略一思忖,道:「行吧,到時候你再叫我——阿晏,我困了,借你床睡睡。」

  按規矩,侯府的當家人通常是在北廂房的。但蘇晏父母高堂尚在,不好逾越,自己又因當年的陰影不肯住在東廂房,反倒縮進年幼時待過的房間。

  那處在花園後頭,開窗便是杏樹與池塘,風景優美,環境也安靜極了。蕭啟琛喜歡這處,偶爾來侯府探望蘇晏時,老和他窩在這房間裡說些耳邊話。

  此時正值夏日午間,雨後清新的氣息從窗外輕輕地飄入。蕭啟琛躺在榻上,握著蘇晏的手又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一會兒,才終於覺得乏力,嘴角含笑睡去前,還不忘提醒他半個時辰後叫醒自己回宮處理政務。

  他即位至今六年,沒一天輕鬆日子。隨著新政逐漸走上正軌,蕭啟琛要忙的不減反增,那些臣子們好像非要他事事躬親,於是積壓的奏疏多了,蕭啟琛忙到三更是常有的事。

  蘇晏不方便常年留宿台城,也沒資格替他分擔,此刻見他眼底烏青,不由得一陣心疼。手指劃過那地方,蕭啟琛難耐地哼了聲,蘇晏便不敢再惹他睡不好覺。

  正當他反覆煎熬時,有人叩了叩房門。

  蘇晏將手從蕭啟琛掌心抽出來蓋在薄毯下,輕手輕腳地走過去開了門。他看清來人,不由得一愣:「爹?」

  蘇致鐵青著一張臉站在外面,壓低聲音:「你給我出來。」

  自蘇晏懂事起,就沒收到過什麼父愛如山的待遇,他小時候蘇致常年不在家,參軍後倒是能時時見到,但自己在對方眼裡就如同一般士卒,遑論特殊照顧,被罵都是家常便飯。但他還從未在蘇致臉上看到過這般的憤怒,不由得有些慌張。

  兩人行至前廳與後院交接處的迴廊,蘇致突然停下,於是蘇晏也在他兩步遠的地方止住了腳步,小心道:「爹,有什麼事?」

  「方纔陛下駕到,為何不通知我們?」

  蘇晏一皺眉,道:「他來找我說幾句話而已,不是什麼要緊事。何況今天阿錦回家了,我見他過去找二老……」

  他話說到半截,猛然被打斷,蘇致聲音幾乎都變了調:「有什麼私事來找你?接下來你是不是要告訴我,金陵城裡那些傳言都是真的?!」

  蘇晏接下來的話全再說不出口,他不會撒謊,也知道蘇致提的所謂「傳言」是什麼。

  平遠侯自打通寧年間被褫奪兵權後一直軟禁在府中,再加上他戎馬多年一身傷病,便不再與朝中人有過多交集了。而後龍椅上的人換了個,蘇家復又被倚重和信任,他以為只是蘇晏自己拼出來的,卻不想這天偶然遇見舊朝臣,二人多閒話了幾句,對方神情便揶揄起來。

  「貴公子如今在朝中如魚得水,侯爺,可不光是平定四境的功勞。」那人的嘴臉還歷歷在目,「別的不提,就說驍騎衛的募兵制推行大梁全境一事,就算是侯爺當年說一不二的脾性也沒法讓三司同意吧?大將軍什麼也沒說,遞了封折子,陛下當天就給批了下來,朝臣再怎麼反對也沒用了。倒真應了那句話,和陛下關係匪淺啊……」

  蘇致此時想起,只覺得額角一陣劇痛,咬牙問道:「當真如他們所言,你……」

  他矢口否認:「我從沒求過陛下任何事,也沒有去……換什麼好處。政務上的每一封奏疏,遞上去之前都同丞相與太尉商討過,該走的程序我一樣沒僭越。」

  蘇晏緩慢說出這些話時,四肢都一陣虛浮,似是泡在海水裡,不上不下,他說得艱難,但總要讓蘇致知道個清楚,「爹,金陵城中說我的那些話,我自己知道,但沒做過的事我就不會承認。什麼爬龍床,什麼賣身求榮……我和啟琛不是那樣的關係。」

  他迎上對方吃驚的目光,一字一句道:「我與他兩情相悅,問心無愧。」

  「混賬東西!」

  霎時一陣血氣湧起,蘇致反手便是一巴掌。站在對面的青年已經比自己高了,卻不閃不避,硬生生地受了,蘇晏臉上旋即腫起一片。

  這一巴掌並未絲毫減弱蘇致的憤怒,他條件反射一般摸向腰間,卻因在家賦閒多年,早就沒有佩劍了。他手上動作落空,卻又亟待發洩情緒,反身走出迴廊,在花園中來回踱步:「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膽,這等事都做得出……你對得起先輩父母,對得起絨娘和珩兒嗎?!我蘇家世代忠良,何時有你這——」

  他撿起一根籐條,挽起袖子,竟要往蘇晏身上抽,一時間這動作與「平遠侯」三字放在一處,居然有種奇妙的喜感。

  蘇晏過於震驚,他沒「享受」過和普通人家的孩子一樣被父母訴諸拳腳的待遇,心情複雜地愣在原地,回過神時後背已經一片劇痛。夏季衣裳單薄,他背過手一摸,整個掌心都是血跡,他轉向蘇致,對方亦是滿臉不可置信。

  他們父子二人便這樣對峙半晌,蘇致一言不發,扔掉那根籐條扭身就走。

  蘇晏喊他道:「爹!我沒有對不起珩兒……」

  「閉嘴!」蘇致頭也不回,那籐條橫在兩人中間,彷彿割開了巨大的鴻溝,「若不是你如今身份……我恨不得沒你這個兒子。」

  對方甚至沒讓他去反省,那離開的狼狽身影,顯然是失望到了極點。換作任何一人,知道真相對他都該失望,不因為別的,他是蘇晏的血親,近三十年來都以為他孝順,驀然得知實情,可能一生都難以釋懷。

  蘇晏都沒機會解釋他自己是怎麼想的,莫名挨了一頓籐條,還被以這樣的姿態拒之門外。

  他「嘶」了聲,終於覺得臉上火辣辣地痛。

  蘇晏失魂落魄地轉身,預備去找些藥來抹一抹,省得一會兒蕭啟琛睡醒見他這樣,又該擔心。此人有時總會不合時宜地關切太過,若被他知道自己因為這個憑空被父親打了一頓,不知又會做出什麼事來。

  他往前走了兩步,陽光將他的影子略微拉長些,蘇晏的目光望過去,在迴廊盡頭看見了另一個人的影子。他心下一驚,以為是蕭啟琛,慌忙抬頭。

  長身玉立的青年無論何時都挺拔得如同勁松一般,蘇錦見他腫起來的臉,沒頭沒尾地問道:「若告訴他我此生與青崖相伴終老,也會被打一頓麼?」

  「不會,爹娘都虧欠你。」蘇晏簡短道。

  他與蘇錦擦肩而過,並未指望對方能說出什麼安慰他的話,一心想著趕緊上藥消腫,卻突然被蘇錦拉住了一條胳膊。

  那雙與他輪廓極像、可又分明判若兩人的眼裡寫滿了複雜的情緒,蘇錦輕聲道:「可你也並不虧欠他們——從軍、娶妻生子、奔赴前線,哪一件都不是本該你去做的,他們這樣強迫你,還覺得是你應該?你只是不反抗而已。」

  蘇晏被他說得心念一動,但這只持續了片刻。他揮開蘇錦,道:「你不懂,總得有人扛起這座侯府,我若再任性,幾代人的榮光都會毀於一旦。」

  他逆著光,和蘇錦漠然相對,見對方眉間皺緊了,完全不能理解。

  倘若有一刻蘇晏當真覺得疲憊,那應當是此時。他只和蘇錦對視一眼,便電光石火地看見他恣意一生的半個角落,頓時生出無限的羨慕。可他們之間相隔的何止二十年時光,要說羨慕,卻再也回不到從前。

  他們誰也不能說服誰。

  思來想去,蘇晏又道:「是我自己樂意,我還要守著他。台城這麼大,如果我都不在,他就真的也是孤家寡人一個了。」

  蘇錦對這話沒有半點反應,只簡短點了個頭,道:「此後得了空,你可以傳信給我。西嶺那地方雖然比不上滁州山水秀美,但好在沒什麼人,可以來小住幾日。」

  蘇晏看著他,笑了笑道:「多謝。」

  他們默契地不去管對方的閒事,也不自仗身份指手畫腳,相處間言語寡淡得彷彿隨時都會陷入尷尬的沉默。但蘇晏心知肚明,眼前這人既然是與自己血脈相連的兄弟,許多話不必說得太清楚他都能明白。

  蘇錦又道:「我方才見了爹娘,這麼多年我半點沒長進,什麼都想不起來,和他們實在沒話說。以後你不在金陵,我也沒什麼理由來。」

  他輕巧地切斷了自己和這座府邸的其他聯繫,只留下一絲隨時能被忽略的血緣。蘇晏眨了眨眼,捂著被扇了一巴掌的半邊臉道:「得了,不回就不回吧。等啟琛以後讓位給他皇弟,我們也要尋個地方……再不回來了。」

  金陵帝王州,何等繁華的三秋桂子,對他們而言卻是不折不扣的傷心地。

  蕭啟琛一覺醒來,窗外竟已是黃昏了。

  早就過了他該回宮的時間,蕭啟琛急忙翻身下榻,剛穿戴整齊推開門,蘇晏便端著一個托盤從迴廊盡頭悠然地走過來。

  蕭啟琛靠在門框上,語氣有些不耐煩:「不是說好半個時辰麼?」

  「見你睡得香,沒忍心叫醒你。」蘇晏放柔了聲音,攬過他的肩膀將蕭啟琛重又拉進屋裡,「晚點我陪你回去點燈批奏疏,可好?別生氣。」

  蕭啟琛本來就沒多生氣這個,他打了個哈欠,上下打量蘇晏片刻:「你今天怎麼這麼好說話……咦,你的臉怎麼了?」

  臉上的傷處拿冷帕子敷過,又上了藥,從午後到黃昏勉強消了腫,只是看著還是有點奇怪。蘇晏攬過銅鏡,偏頭看了看,道:「許是方才撞到廊柱了,沒事,敷點藥就能好。」

  他背對蕭啟琛,自以為換了衣服對方便看不太出來,豈知蕭啟琛的聲音涼涼地傳來:「……哦,臉是撞了柱子,那背後呢?誰有那個膽量打大將軍?」

  蘇晏渾身一凜地扭過去,望著他還沒開口,蕭啟琛眼角都紅了:「我小時候挨過,一看便知道,你以為換件衣服便沒事了?走路都還縮著肩,真以為我好糊弄嗎?——誰打你,是你爹?為什麼要這樣?」

  他寥寥幾句徹底地揭開了蘇晏想要隱瞞的事,可真相如何他到底不敢說,攬過蕭啟琛,妄想再次敷衍過去:「起了點衝突,他一時生氣……」

  「侯爺從沒對你動過手。」蕭啟琛推開他,一針見血地問道,「他知道了什麼?」

  蘇晏默不作聲地去替他收拾起了東西,大有趕緊把蕭啟琛送回宮裡的意思。見他不語,蕭啟琛來了脾氣,愣是要往門口走:「不肯告訴我?好啊,我自己去問你爹。」

  「回來!」蘇晏猛地將手中木盤往桌上一放,蕭啟琛的背影僵在原處,卻梗著脖子不肯妥協,轉身看著他,眼裡寫滿心疼。

  蘇晏道:「是我自找的,城中那麼多流言蜚語,你問了我爹也沒用。該知道的都知道了,他們不敢說你,說我也沒事,只要你知道我不是那樣的人……」

  蕭啟琛冷著臉,「嗯」了一聲,聽他手足無措地徒勞解釋。

  他終於知道為什麼他們明明心意相通,卻還是時常覺得無能為力了——流言能殺人,如今連蘇晏的親生父親都說出不認他的話。蘇晏護了他這麼久,蕭啟琛想,總該他也護著蘇晏一回,否則他怎麼心安呢?

  「阿晏。」蕭啟琛輕聲開口,「既然不管他們怎麼說,你要不今後就住在宮裡吧?」

  這話讓蘇晏很難耐地擰起了眉,他反覆思考,最終只道:「我先送你回宮,你容我再想想吧,此事急不來。」

  都什麼時候了,他還在尋求妥協!蘇晏性格如此,蕭啟琛知道無法強求,但此時也經不住有些惱火了。

  蕭啟琛道:「你已經處理好了一切,又不怕別人戳脊樑骨,就不能讓我護著你嗎?總瞻前顧後地想要求面面俱到,其實你心裡清楚,這根本不可能,做個取捨阿晏——要麼回去,跪下來給你蘇家列祖列宗道歉,發誓從今往後洗心革面重新做你那聽話的將軍傀儡;要麼跟我走,再不回來。」

  平遠侯府的小院裡,杏樹柔軟的枝椏隨風搖曳,花已經落盡了,青色的果子沉甸甸地墜下,是蘇晏自小到大無比熟悉的畫面。

  他攥緊了手間,呼吸起伏間好似就做了選擇。從他接受自己對蕭啟琛的心動伊始,蘇晏便不再逃避了,如今換了個立場,但心裡到底誰最重要不言而喻。

  「走吧。」蘇晏碰了碰蕭啟琛的手肘,「和你回台城。」

  疏雨池塘見,微風襟袖知。陰陰夏木囀黃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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