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人界
葉承軒年紀尚小,又是修為最差的。幾人商量一下後便決定讓他繼續跟著天辰派弟子清剿逃竄的魔獸,而段水澤和楚風則是跟著何然一起再去駐魔鎮看看那個封印。
兩次來這小鎮相隔也不過就是十來日罷了,卻只是飛塵落定之後的一撇,就讓展逸雲呆愣著說不出一個字兒來了——
原本排列整齊的木頭小平房燒的燒燬的毀,就連他們去過幾次的那個名叫安和的小客棧也只剩下一堆木板碎瓦,鋪蓋在原本那二層小樓的位置上。
焦黑的木頭塊混著早已乾涸的鮮紅散落在土路上,殘破的布條衣物像是還眷戀往日一般勾掛在石塊縫隙中不願隨風而去。沒有人畜,沒有禽鳥,除了勁風帶來鬼哭般的嗚咽以外,整個小鎮安靜的只能讓人聯想到兩個字。
死寂。
展逸雲又干吞了幾口唾沫,也擋不住從喉嚨一路湧進鼻腔的酸澀。
「魔獸初入人界,除了臨近的一兩個小門派有所察覺,我們皆是全然不知的。」何然看著眼前的廢墟,開口,又不住地歎著氣。他說:「等發現再過來幫忙的時候,這已經是鬼鎮了,魔獸也幾乎都跑的差不多了。」
其他二人聽他說著,原本就已經凝重的面色變得更難看了些。
楚風深吸了口氣,又閉上眼沉了片刻。重新睜眼的同時,開口說道:「先找找魔獸出來的原因吧,但願現在封了通路,還能阻止些沒來得及跑出來的吧。」
說是這麼說,只是過了這麼些天,萬魔深淵裡到底還有沒有未入人界的魔獸,那還就真不好說了。
話音落下,人也走到了他們最初放了結界的石柱邊兒上。
說也奇怪,整個小鎮被毀的不成樣子,就連外面大門也只剩下半拉,唯獨這根石柱全然沒有一點兒損壞。
楚風過去在柱子上摸了摸,又聚了團魔氣在手掌中在柱子上拍了拍。最後眉頭慢慢擰在中間,皺出一個深深地「川」字。
「我們好像都被寧逍這小子耍了。」
楚風咬著牙一字一頓的從口中擠出了這句滿是怒氣的話。他又狠狠地看了看那柱子,卻是無可奈何道:「萬魔深淵通往人界的大門就是在這裡打開的,但是我關不上它,師弟你……」
「我看看再說。」
何然應著聲,上前一步學著楚風的樣子一手附上了石柱。摸索片刻原本凝重的臉上多了絲不解,表情又變了變,最後在憤怒和無奈之中,還生出了一絲恨鐵不成鋼的意味。
他收了手,轉身看向其餘二人。開口先是一聲歎息,才繼續說道:「我就說當初除了劍也得學些別的,你們兩個倒是好,一門心思只顧劍,這魔界和人界的通路是你們封的吧?」
段水澤不知道他家師父為什麼是這個反應,愣了一秒還是點頭實話實說的承認道:「是我們,當時……」
「別跟我說什麼理由了,一群蠢貨。」何然說道:「三界本就一直都在冥冥之中相互關聯,不管如何都不能,也不可能去斷了界與界之間的溝通和聯繫。原本這裡通往魔界的路被你們封了,想要再開出來一條恢復這通路的道兒,自然就變得異常輕巧了。」
「當初你常說我學些掐算天運之事不為劍修正業。你們兩個倒是務正業了,讓人放了這麼個陷阱吊著,還真以為是自己賺了不成?」
何然說罷,頓了頓。再次深深地歎了口氣,便也不再言語。
剩下兩人聽了這話,皆是低著頭一副虛心認錯的樣子。沉默了片刻,就聽段水澤手中長劍發出了聲疑問:「我們就不能先封了萬魔深淵的通路,再另開一條通向魔界的道兒嗎?」
「這話說的是簡單,但是現在新路是被強行撕開的,卻又滿足了三界相通的天道。想封上它,基本可以說是癡人說夢了。」
何然搖著頭給展逸雲解釋了這麼一句,又伸手過去摸了摸石柱,思索了片刻,便繼續說道:「師兄在這兒守著,若是再有魔獸從這出來,來一隻殺一隻。我帶澤兒回天辰,召上人界的這些道修過來,還澤兒個清白,也順便商量一下接下來該如何是好。」
楚風點了點頭,便也算是應下了這麼個安排。
這計劃商量完了,幾人便也不再繼續耽誤事兒了。何然從乾坤袋裡摸出一兩指寬窄拇指高的八角水晶小塔,放在掌心慢慢朝其中渡著靈氣。
隨著靈氣向內湧入的越來越多,他身旁也慢慢亮起了一個散著金光的圓。不用多說什麼,段水澤自覺的上前一步進了那光圈之中。
何然口中開始緩慢的念起咒語,那圓上的光也隨著這咒語開始慢慢向上湧起。直到將兩人全身徹底罩入這金光之時,圓圈猛的崩射出一道亮的讓人無法直視的黃光。待楚風睜眼之時,身前已沒了那二人的身影。
天辰派,議事廳。
圓形的屋子被五根漢白玉雕龍柱撐起,牆壁上圍掛著四張等大的八卦圖,地上又鋪著一張和房間等大的黑白魚地毯,房間正中央一潔白的圓形大桌,四周放著圓凳,一眼看過去約摸是能坐下二十來人的樣子。
自金光閃爍之後,何然便帶著段水澤憑空出現在了這大廳之中。四下看了看確認無人,他便招呼段水澤跟他一起坐上了距門最遠的那兩張凳子。一邊指了指還在手掌中放著的小塔:「定位塔,傳送起來挺方便的。」
段水澤點頭表示明白,何然收了東西便也不再和他說什麼了。嘴裡低聲念起聽不清的咒語,手指飛快的在身前掐掐點點。
段水澤在一旁也不去打擾他,只單手撫著橫放在桌上的長劍,一隻指頭在劍身上不由自主的輕輕敲著。
感受到了他的力度。展逸雲任他又敲了一會兒,見他沒點兒要停的意思不說,這手指的頻率反而越來越急,才在他心中悄聲說道:「你別緊張,我在。」
手指的動作隨著聲音響起便停了下來。就像是在夢魘中被人帶回一般,段水澤呆愣了兩秒,才深呼吸了幾下,嘴角重新勾起了一個說不上好看的笑來。
卻不等他開口,那邊兒何然也止了手上的動作,他說:「我剛用靈識給幾個門派的掌門都送了信了。應該要不了太久他們便會過來了。」
段水澤點了點頭。卻開口問道:「師父,您說想封了萬魔深淵到人界的通路是癡人說夢,那該也不是徹底沒辦法管才對吧?」
何然撇了他眼:「有是有,只是需要的太多,又不一定能成功的了……」
「您說罷。」
段水澤打斷道,眼中滿是堅定。
何然看了他眼,也沒再兜圈。他說:「如果我讓你用你一身修為來堵那洞……」
段水澤說:「可以。」
何然搖頭:「不夠。」
段水澤:「……」
見他這樣,何然笑了起來。他說:「我當初讓你走了之後,還想了很久。若是我養了三百年的孩子轉身入了魔道就善心無存,我該如何對你。看來一切都是我多慮了。」
段水澤說:「修魔修道,本心終誠於劍。劍不嗜血,我又怎可能被他影響什麼。」
何然挑眉:「你就是想告訴我你那劍是個好劍,也沒辜負我當年對它的信任是嗎?」
段水澤看他,嘴角又勾了勾,一切盡在不言中。
何然還想說些什麼,目光在段水澤和那魔劍上來來回回轉了半天,卻是到最後也沒吐出一個字兒來。兩人一個盯著劍,一個看著門,一時間也不再開口去交流什麼了。
放在就像是他說的那樣,只是一炷香左右的時間,議事廳的門就被由外而內的推了開來。身著白衣的長髮老者提著把拂塵從門外大踏步的走進來,卻在看到座上段水澤的瞬間面色一變。
「何老頭兒你這是要為虎作倀,和那些魔修小兒同流合污了嗎?」
人不再向前,質問的聲音先一步傳了過來。
何然聽著他這怒氣沖沖的話,表情卻是和之前一樣淡定,抬手拍了拍桌面。他說:「玄珥道友先坐,等人都來了,該解釋還是該清理師門,何某自是不會欠你們個交代的。」
那老者聽他這話臉上還是有些不悅,瞪著段水澤又看了幾眼,才不情不願的坐在了何然另一邊兒的凳子上。
第一個人到場之後,陸陸續續又來了十幾個人,男女皆有,只是看到段水澤之後的表情卻是不出意外的完全相同。待最後一個人進房坐下,何然才抬手一揮,議事廳的大門也應著這動作「啪」的聲關了起來。
「現在人界被魔獸侵犯的現狀不用再多說了。」何然深吸一口氣,看了眼坐在他旁邊的段水澤,繼續說道:「這人也不用我介紹了,當年天辰大弟子鍛了三百年的劍出爐時,諸位也都在場。」
「也就不說些沒用的客氣話了。我直說今天叫各位來的原因,一是為了撲滅謠言,段水澤不是放出魔獸的人,待魔獸平定,咱們有怒火,也得找對了人撒。二是想問問諸位道友,現在魔神想加入我們平魔獸的隊伍,諸位可有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