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穿著天朝官袍的青年一出現在街上,人們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跟隨他。
但,那絕對不是充滿和善、親切或視你為家人的溫暖視線,而是帶著戒意、敬而遠之,甚至於有些鄙視敵意的視線。
縱使沐浴在眾多刺人的眼神之中,青年仍是裝作遲鈍、別無感覺的模樣,邁著朝氣蓬勃的大步,造訪前族長──亦是自己爹爹的大屋。
爬上幾階矮梯,青年才一敲門,一名滿臉落腮鬍的大叔立刻為他開了門。
「早安,王子。今早您依然很準時的呢!」
「你也早,谷叔。這是大清早外海捕到的金槍魚,有人送了一條給我。我記得爹爹愛吃,請您幫他料理一下吧。」
「好。」大叔接過魚,邊歎氣地說:「像王子這樣鍥而不捨,每天來問候父親早安,從不間斷的乖孩子,怎麼會是……我是不會相信外頭說什麼風言風語的啦,我想族長他其實也不相信,只是太頑固,無法輕易低頭罷了。你耐心點,持之以恆,總有一天他會諒解你的。」
青年臉上掠過一絲落寞,旋即搖搖頭,現出和往昔別無二致的開朗笑顏。
「我知道,谷叔。那我先走了。」
他一跨出那道門,便聽得門內的爹爹中氣十足地斥責道:「說過幾次了,不要讓穿著異族官服的傢夥跑進來!我沒有那種歸化異族的兒子!」
青年笑了笑。他曉得爹爹一定知道自己還站在門外,故意罵得這麼大聲,想必是要透過這方式,讓自己明白他身子很硬朗,要自己不必替他擔心吧。
默默地行個禮,青年沿著來時路,走回自己的住所。
當然,在路上依舊四處都可以聽到耳語,即使那場戰爭結束已經兩年,許多的改變大家也日漸習慣,但是關於閒言閒語是說不完的。
「是楚代島主,最近出落得越來越有架勢、越來越英俊挺拔,沒有半點毛躁青澀的樣子了。看他現在的莊重、沉穩,教人無法聯想到過去他那頑皮的模樣。」
幾名大嬸湊在一塊兒說話。
「諾,感覺老族長還是不肯原諒他呢!這也沒辦法,誰讓他去天朝一趟,回來竟成了天朝人的走狗。而且……還有一說,說島主來的時候,他都去伺寢。唉呀呀,族長會那麼生氣,一點兒也不足為奇。」
一名大嬸感歎地看看左右,道:「看咱們島上的改變也不小。有主動穿天朝人服的年輕人,還有蓋起了木造尼瓦屋,不住傳統竹屋的人。」
「還有,你忘了講,過去大家過得儉樸、快樂,住在這島上到老死也不想走。現在,窮是一樣的窮,卻時時刻刻有種不安感。不知道未來島上會變成怎樣,不知道未來該怎麼走下去。我看早晚年輕一輩的,會想離開這座島,去外地發展吧。」
「擔憂這個,還不如擔憂海賊吧!聽說昨兒個又有渡船被搶了,再這樣下去,會沒有渡船敢靠近咱們這座島。」
「哼,那些海賊搶的都是天朝人的渡船,無所謂啦!我倒要看看,島主大人怎麼處理?如果天朝人被海賊們大大休裡一頓,我還想大聲叫好,說句大快人心呢!」
「你還真討厭天朝人啊!」
另一位大嬸答腔道:「噓,你不知阿花嬸的兒子進了天朝人的太醫所後,就在也沒出來過了。進去之前,好好一個活繃亂跳的人,隔沒多久那些太醫竟告訴她兒子死了,連死因都沒講,她不恨才怪呢!」
「那間太醫所裡面到底在做什麼啊?裡頭已經死了好多人了,可是在做什麼誰也不知道。現在被捉進去做長工的人,都得先寫好遺囑,否則誰曉得能不能活著出來……」
婦人們說到此,也只能無奈地對看,深深歎息。
眺望著海平面上,那顆有如美麗珍珠的島嶼,暮王不由得想起另一顆屬於自己的黑珍珠。幾個月不見了?兩個月?三個月?這陣子忙著處理邊境紛爭,打亂了自己每月來此一趟的規矩。但倔強的他,十之八九會做出若無其事、毫不想念他的傲慢態度吧?
兩年前的決裂迄今,他門之間的關係已經不復見往昔嬉嬉鬧鬧、笑聲不歇的日子了。在他面前,那名脾氣辣、性烈如火,總是張著雙好奇大眼的可人兒,已經被封印了,剩下的是……
「殿下,那些海賊沒出現呢。」葉猿來到他身邊,說。
「嗯。」這又是另一個教暮王頭疼的問題,這個問題實際上又和兩年前的戰爭有關。
「所以我們大致可以確定,這些海賊是有計劃地挑下手目標,而且不會臨時決定說強便搶。我們偽裝的渡船,幾乎都沒受到攻擊,就是最好的證明。他們攻擊的,都是些固定航行或早已預訂好航程的船隻。」
「去把所有航程表,與過去受過海賊攻擊的詳細記錄,全搜下來。」
「殿下想怎麼對付他們呢?」
「當然是利用對方的『習慣』,來個甕中捉鱉。」
若不徹底處理完海賊的問題,那囉嗦的太醫所許太醫又要抱怨個沒完沒了,耽誤他和某頑固傢夥的「親密」時間了。
耗費近一年的時間,動員島上能動員的最多人力建造而成的島主府,座落於島上最高山坡處,一幢新建好的巍峨宅邸。
說是島主府,不過一整年多數的時間,島主都不在府內,而是由他指派的代理人──代島主,替他執行長管梨諸島的事務,當然也居住在此。
「我回來了。」
暮王見到站在門口迎接的俊秀青年,不自覺地放緩了唇角。
「歡迎您回來。」
相反地,已經習慣在眾人面前藏起情緒,對暮王更是連一抹笑容都吝嗇的青年,說話的口氣聽不出有任何歡迎之意。
順手脫下了披風,遞給青年,完全將此地當成「家」一樣,暮王邊進屋內邊問道:「我不在島上的這陣子,有什麼事要向我報告嗎?」
「……我想殿下也累了,請您稍作休息梳洗,用完晚膳後,再向您報告。」
暮王凝視著他,突然間扣住他的下顎。
「殿……下?」
「你似乎又曬得更黑了點?越來越像顆黑珍珠了。」
薄紅透過了狂野的小麥色肌膚。
「殿下現在就需要我的『伺候』嗎?如果不是請放開小的,我還有其他是亟待處理。」刻意掃興地冷冷說著。
「詠,兩年了。」暮王不喜歡低聲下氣,盤問這些問題,對一個從不在乎誰來誰去的男人來說,算是很大的讓步。「你還是這個態度。難道,你真的不打算和我和解,永遠不對我笑嗎?」
「……」青年垂著眼,彷彿生著悶氣般,默默不語。
「回答我,這是命令。」
青年倏地抬起一雙燃燒的黑眸,但口氣仍是冰冷的。「請原諒『小的』,在殿下面前沒有膽子『笑』。請問這樣小的是犯了砍頭之罪,或冒犯之罪?您需不需要派人打小的幾大板?」
真是夠倔的了。「算了,你下去吧。」
青年再度邁開步伐,這回是怒氣沖沖地離開。
在這短短一炷香的時間裡,稍微能窺見那容易被激怒,也容易被感動的,令人懷念的小王子面孔。暮王一直相信小王子沒有消失,只是在這兩年之中,被內斂與自製給隱藏起來了。
說起來,教懂了詠如何倚貌欺人的元兇,還是他──又一無可寬恕的罪過。
晚膳一到,暮王驗收惡作劇的成果。
「你……穿這個……?」
面無表情地,楚詠端坐在自己的位子上,並道:「恕小的駑鈍,不知殿下所指的『漂亮』是怎麼樣才算漂亮,所以我想,人的一生當中穿最漂亮的衣服的機會不多,喜裳總夠漂亮了吧?」
「哈哈哈哈……」暮王捧腹大笑。「這個好,這是到目前為止,你鬧過最好笑的笑話了!」
一身大紅袍的青年,一直等到暮王笑得差不多了,才稟報道:「之前講的純粹是開玩笑的,殿下。其實我穿這紅袍,是盼望殿下能多注意一下某事。」
暮王本來已經執起酒杯了,聞言又放下。「什麼事?說吧。」
「您沒來的這三個月,太醫所又多了三名死亡的長工。這衣服是其中一名青年留下的,他本來已經預定好下月舉行婚禮,但就在十日前,他從太醫所中尖叫地跑出來,並在大街上瘋狂地揮動刀子欲傷人,最後被太醫所護衛刺死。」
「可連他的未婚妻,尚未成親就成了寡婦。需要幫助的話,你替我──」
「後事等等事宜,小的已經安排好了,多謝殿下關心。可是小的想稟報的是,您知道太醫所內的長工們,像這樣得了失心瘋的例子有幾人嗎?兩年來不下二十人。這比例事不是過過高了些?
「到底他們是受了什麼樣的刺激而得失心瘋呢?小的已經無法再忍受太醫所敷衍的回答了,想請殿下恩准我進入太醫所內調查。」
「詠。」為難地皺起眉。「這不是我答不答應的問題……」
「是,我懂。太醫所只接受陛下的直接命令陛下的直接命令,任誰都不可擅闖。可是人命關天,難道沒有通融之處嗎?」
暮王並不想讓他失望,但是太醫所究竟在研究什麼,被列為最高機命,誰也不能入內,這是規定。暮王自己也只有一次,在許太醫的帶領下參觀了下,而那看起來就是普通的採藥、煉藥處而已。
可是青年一抹求情的眼神,實在令人難以拒絕。
一歎,勉強同意。「……我會再去請示父皇看看。」
他露出欣喜的表情。「多謝殿下!」
「你也變得狡猾多了,詠。」暮王若有所思地目瞅著他的臉微笑,說道:「什麼時後竟懂得利用自己和我之間的關係,替你們族人謀好處了?平常吝於給我的笑,這種時候才讓我瞧見。」
笑容馬上逃離了楚詠的唇角,只剩乾澀的苦意。
「我若學到了什麼,也全部都拜殿下之賜。我的一切都是殿下教的,您是我學習的最佳榜樣。」
暮王瞇細了眼,心口刺痛著,彷彿聽到他的言外之意是──自己扼殺了他的純真與信賴人的心。
「那你學得還不夠透徹、不夠壞,詠。」舉起杯子,倒滿。「要像我這樣,更真與信賴人的心。
「楚詠稍微閃了一下,但還是逃不過被灑了一身酒液的命運。
「要利用就利用得更徹底一點,而且絕不後悔。」揚起唇角,暮王望著他滴滴答答沾著酒紅液體的清俊臉龐,舔了舔自己的唇,惡劣地說道:「不要眼睜睜地看著到手的鴿子飛了,要牢牢地捉住它,就像我牢牢地捉住你不放是一樣的。」
「脫掉吧,那件可憐男人的喜炮不適合你,改天我給你找一件新嫁娘的紅裳,那才適合你。淫亂、敏感,卻又每一回都像處子一樣地緊、一樣地熱,一樣地令男人瘋狂。」
混合著綠芒的黑瞳,又恨又愛地瞅著緩慢起身、照自己所言慢慢解開扣子的青年。他越是聽自己的命令,越是令暮王不悅。
──你把我最愛的、那不愛聽命令的楚詠藏到哪裡去了?
他的服從,提醒了暮王一個在諷刺不過的事實──不擇手段也要弄到手的人,代表他留在你手中,也只是因為逼不得已、沒有選擇。所以他服從、所以他不反駁、所以他不反抗。
這就是他唯一能弄到手的「楚詠」、一個被閹割了「反抗」(=愛)的楚詠。
暮王一語不發地將餐幾上所有杯盤、菜餚全掃到地上。
「躺上來……」
一個口令、一個動作的,青年照著指示躺在一刻鐘前還擺了滿桌菜餚的長桌上。
「把腿打開……更開一點……直到我能看清楚為止……」
這刻意的羞辱是對青年的挑戰,暮王就是要看青年就竟要偽裝柔順到什麼時後,要自己逼到什麼程度,才能逼出真正的、自己過去認識的那個楚詠。
羞恥的汗水從額頭、從後背上、從他的手心大量地溢出。
躺在男人面前並大張雙腿的模樣,並非第一次,然而躺在桌上──可以感覺到火熱的視線在自己的恥部遊走,一滴滴的露水從殷紅小X向下滴濕了毛叢,緊張繃緊的腿內側也泛出了薄汗。
可是他不會像過去那樣,叫著「不要」,或拳打腳踢地「反抗」。從男人以錯誤的手段、貶低他的方式,強行將他束縛在男人手中的那一日起,青年便決定封鎖自己對男人的「愛」。
他無法收回,因為那段纏綿竟夜的甜蜜日子當中,一股腦兒付出的愛太強烈,迄今看著男人他還是會心痛,還是會渾身火熱而無法克制自己的發情。
但是他可以鎖住它,讓這一切的反應便成交易的一部份,讓男人找不到自己愛他的證據。
「只是看著而已,就有反映了?那你自己做看看吧……我暫時還不想動。」
這事給他的懲罰,但更是給男人自己的懲罰。
咬著唇,緩慢地把手伸向雙腿之間,慢慢地閉上雙眼。這很簡單,只要佯裝一旁沒有人在就行了。
「嗯……嗯嗯……」
比平時更快流竄的熱火,在指尖硬挺著。
「怎麼可以冷落底下的雙珠呢?那兒是你幾個最敏感的地方之一,只要我吮吻囊袋內側,你會像早洩一樣的……呵,我說的沒有錯吧?是不是很舒服?……這樣就對了,由內側向上撫弄著,感覺得到裡面裝滿了種子,是不是?不用急,等一下我會幫你把他全部搾乾。」
今日的男人好像特別饒舌。特別惡意。特別……悲傷?
「哈啊、哈啊……」
手指下的硬挺已經無法再撐多久了。為了忍住那股欲洩不能的衝動,只好不知羞恥地在冷硬的木桌上,上下微微款擺著、扭動著腰臀。
還不夠嗎?這樣的羞辱,對男人而言還不夠嗎?男人還想繼續折磨自己嗎?……難道真要自己像他跪地求饒才行?
「你似乎還遺漏了某個地方是不是?你最貪婪的小口。把手指頭伸進那裡面去,將它打開來讓我瞧瞧。」
嚇得倒抽口氣。這種事,怎麼能辦得到?不行、不行!拚命搖頭。
「你要拒絕我嗎?」男人很樂的……或者該說是太高興了地問著。
拒絕了,自己偽裝的順從也會瓦解。男人一定會從他心防瓦解的瓦礫堆中,挖掘出那顆從沒停止過跳動的、深愛男人的心。
遲疑的指尖,向下、再向下。
雖然是屬於自己的身體,但是在他人注視下撫摸,衍生出好怪的感覺。
把它當成是自己肉體以外的東西好了,比方說是一朵細嫩的花,一片片地撫摸著花瓣,緩慢地將它揉開。
「哈啊、哈啊……啊嗯……」
有感覺。被食指侵犯著花芯,吐出潮濕的熱氣。天生熱情的肉體,歡迎這種舒服的、甜美的感官喜悅。
再深入一點,再快一些……曾幾何時,他忘卻了外界,逕自追逐起自身的喜悅,連男人的存在都「刻意」地忘記了。
突然間,自己的兩手被粗魯地撥開,楚詠張開眼。
「你這可惡的傢夥,你是明知道我在看,還故意自己玩得那麼爽是不是?天殺的,以後我要封住你的手,不許你再碰你自己了!」
愣了愣。男人激動的神情,莫非是……
有些狼狽地,暮王解開了自己的衣袍,覆上他的身子說道:「記住了,能讓你獲得快感的,只許是我的手、我的唇和我的X,你要是敢自己做,我會把你的手腳都綁起來做,做到你說下次不敢了為止!」
他肯定了,男人竟是在吃醋。
「遵命,殿下。」
太好了,楚詠感覺到男人的熱度,在自己迫不及待的花蕾前端蠢動時,內心大大地鬆了一口氣。
男人的的嫉妒其實毫無道理,因為世上能令他神魂顛倒得忘卻一切,甚至背叛族人的人,一直以來只有一個人,就是男人自己。
「你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
男人一寸寸地壓迫到他體內,深深地凝視著他說道:「外頭梧桐花開得那麼漂亮,你不會說你忘了吧?」
十日祭。所以男人才會如此焦急,想喚醒自己「愛」的那部分?
「拜託你,一天就好,不要跟我說什麼遵命殿下,讓我見見過去的那個楚詠。我想見他!」
激動的話語和男人身體的一部份,兩者同樣深入了他。
一日的奇跡,或許是可以允許的吧?楚詠心軟地放鬆了唇角,微微地一笑說:「遵命,殿下。」
男人呻吟了一聲,猛地攫住他的唇,狂暴地吻著,並激烈地要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