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陸梟帶著紀澤上了樓,領著他推開一間房,對紀澤問道,「這個當你的房間怎麼樣,雖然沒有阿達的那間大,但是,坐北朝南,早上一起來,你就可以感覺到陽光照進來了。要是嫌太小了,我再去收拾其他的房間,沒事,不喜歡就說。」
紀澤從小過得是清苦日子,倒不是因為家裡窮,父母因為工作性質忙到極致,從小到大自己就是東家住一陣西家住一陣,後來父母先後去世,他則直接上了警校,對於物質生活,他還真沒挑剔過,有個安穩的地方就好。
見這房間只是對於這棟別墅的其他房子來說小了點,但是裝修簡明淡雅,應該是按著陸梟的品味來的,只是自己也十分喜歡。天花板卻是斜斜的,上頭有個偌大的玻璃窗戶,看來可以打開。一抬頭,就可以望見深藍的天際。
這讓紀澤格外喜歡。
於是,此刻,他是出於真心地笑道,「不會,謝謝梟哥,我很喜歡。」
有沒有試過被電流擊中心臟的感覺?而此時,陸梟真真切切地感受到紀澤內心的歡喜,英俊的青年,發自內心的笑容,空氣中好似蕩起一陣陣莫不著的波紋,卻一圈一圈蕩進陸梟的胸腔。酥酥的,麻麻的,讓人熨帖到了極致。
只是瞬間的失神,陸梟瞧著紀澤抬著頭按耐不住喜歡地望著天花板的玻璃窗,伸手輕輕按了按自己的心臟部位,又恢復了往常的波瀾不驚。
麻利地從衣櫃裡拖出一床厚被子,抱起來聞了聞,「我前幾天特意曬的,就是為你準備的。」又攤開被單,對紀澤說道,「來,小紀,幫我把你的被套套進去,你弄那邊的兩個角。」
紀澤雖是從上學起就住宿,但對於生活,他實在不會照顧自己,比如此時陸梟已經十分有模有樣地將被子的兩個角撐到了被套裡面去,一拉一放,利索乾淨。看得他是目瞪口呆,他再次被陸梟的居家形象震驚到。
陸梟瞧著紀澤有點吃驚的呆樣,內心裡喜愛到不行,笑著調侃道,「怎麼,吃了我中午的飯,還把我當做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大少爺啊。我從小在國外長大,雖說有保姆照顧,可有時,我更喜歡自己動手。」
於是,繞到紀澤身邊,一把伸手,想要抓住某人還在往裡胡塞的背角。只是,也許,剛好那麼巧,陸梟輕而易舉地抓住了紀澤的手。觸手的溫潤,帶著些些溫溫的熱度,骨節修長分明。只是一霎,紀澤便從抓著自己手的大手裡掙脫出來,尷尬地說道,「我這做保鏢的,倒是比梟哥還不如了,這麼大一床被子,我可搞不定,看來還是要交給您了。」
倒像是無家可歸的小貓受驚的摸樣。
陸梟笑了笑,裝作沒有看到紀澤耳朵紅紅的樣子,繼續將他的被子套好。誰說呢,也許,將來,我也會用得到這床被子,還是整理得結實點好……
氤氳開來的熱氣,蒸騰起來的熱水,從花灑下淅淅瀝瀝地流下來,滑過紀澤瘦削結實的身體。水的熱度,帶走了白天沾染上的塵土,還有一天的疲憊。不是沒有過疲倦的時候,在警校時,紀澤有過負重五公斤日夜兼程行軍的經歷,後來當了臥底,為了儘量入了沈叔的眼,什麼苦活累活沒做過,半夜起來接貨,他也是一聲不吭。只是,今天對著陸梟,他卻有莫名其妙的感覺,摸不清,看不著,陸梟的實力有多少,他無法估量。沈叔雖然是個老江湖,而紀澤卻可以敏銳地察覺他的手段心計和意圖,只是,對於陸梟,他知道有種危險的感覺,也知道陸梟絕對是個不簡單甚至比謝九還厲害的角色,但是他這次的確是無法摸透,就是感覺,彷彿也在沉穩溫和如平靜的大海的陸梟面前,失去了神奇的功能。
才第二次見面而已,陸梟是個危險,但那也是一個危險的契機。三年都過了,不怕再熬一陣子。
水順著紀澤清秀的面龐流淌著,模糊了他的面容五官。長長的睫毛溫順地貼著,看過去有淡淡的陰影。更是讓原本就秀氣的紀澤看起來有種朦朧的美感。紀澤突然睜開了雙眼,讓他身上柔弱的清秀之感剎那褪得一乾二淨。被水打濕而搭下來的劉海下,黑澄澄的眼眸清亮逼人,燦若繁星,不再是面對陸梟時的溫和沉默,內裡的堅毅,剛不可奪其志。
陸梟,陸升,陸氏集團,我一定會順利完成組織的任務,重新穿上警服,回到警部。
陸梟在自己的衣櫥裡掏了掏,終於找到算是比較滿意的一套睡衣,打算給紀澤送去,臨出門前似乎又想起了什麼,折回來,將一管膏藥攥在手裡。貝殼貓緊緊地黏在他腳後跟,一刻不離。
見陸梟似乎忙忙碌碌對自己沒有搭理,很是不滿地跳到他拖鞋上不安地撓了撓,陸梟低頭打趣道,「嘿,貝殼,怎麼了,你吃醋了?是因為紀澤麼?他可不是一隻貓,你不必擔心自己的寵物地位,那很牢固。」
陸梟輕輕扣了兩下門,卻無人應答,雖然,他知道這很不禮貌,不符合小時候他母親對於「進人房間前要敲門取得同意」的教養,但是,本來,他陸梟就不是個遵紀守法的好人。於是,他覺得自己既然已經敲過了,那就可以進去了。
輕輕地打開門,貝殼從後面越過他躥進門縫裡去。床頭燈亮著,但是人不在。水聲稀里嘩啦地從浴室裡傳來,隨即消失了。看來,已經洗完了,正好。
紀澤很是喜歡洗澡,尤其是熱水澡,於是等他舒舒服服地衝了個澡,並且在熱水下興致勃勃地對自己的臥底計劃充分計劃了一遍,然後,他才發現,自己連個換洗的衣服也沒有,更別提睡衣了。只好裹了浴巾出來。
當然,從浴室一出來,發現自己的床上坐了個人,難免會驚訝,「梟哥,你怎麼……」陸梟此刻把自己的睡衣放到了一旁,抱著貝殼不讓它去踐踏紀澤的新被子。聽見浴室門拉開的聲音,便見到了一個彷彿從熱水裡滾出來的人。
赤裸著白白的上半身,濕濕趴趴的頭髮,顯得愈發精緻的臉卻是紅紅的,周身氤氳著熱氣,似有若無的沐浴露味道在房間滿滿的暖氣裡散發開來。
這是陸梟特意為紀澤選的,檸檬薄荷的味道,因為,他第一眼就覺得,紀澤像株青蔥的薄荷草。
此刻,這種清新的味道,卻彷彿正在撩撥著自己。
暖氣,好像真的開得太大了點……陸梟只覺得心頭一熱,喉嚨乾燥得說有些澀澀起來,「啊,我想你肯定沒有穿的睡衣。連換洗的衣服都沒有,先穿著我的吧。你不介意吧。」
眼神卻不自覺地在紀澤清晰的鎖骨上流連。
紀澤雖是有點尷尬,但大家都是男人,袒胸露乳好像也沒什麼。
房間只開著一盞柔柔的床頭燈,看不太清陸梟的表情,卻直覺有過於灼熱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於是,原本就被熱水沖地泛紅的肌膚,更是感覺要燒了起來。
「怎麼會介意,我不是還收過梟哥你的手套麼?」紀澤略尷尬回答道,接過陸梟遞來的睡衣,趕緊就將上衣套在了身上。
陸梟收斂了下心神,又恢復了他老神在在的悠閒摸樣,將手裡的藥膏遞過來,對著兀自有點尷尬到不知道說什麼的紀澤道,「來,這個凍瘡膏很好用,洗澡之後,或者晚上睡覺前洗個手然後塗上去,明天早上肯定會好一點。」
分明是一雙漂亮的手,欣賞起來,絕對稱得上是賞心悅目,幾個紅紅的凍瘡礙著了陸大少的眼,已經有點嚴重了,想到紀澤晚上肯定是撓得厲害,有的已經破了皮。於是又叮囑道,「這個摸上去很清涼的,可以止癢,不要用手撓,越撓越癢,要是破了可能會留下疤痕。」
陸梟溫言道,語氣彷彿在是哄生病了卻不吃藥的小孩子。
紀澤只覺得自己哽嚥了一下,已經有多久了,好像都模模糊糊地不記得了,是多久之前,還有人在自己病痛的時候溫和地關心提醒?紀澤覺得剛剛才為自己佇立的圍牆又缺了一個口子,有一股風正悄無聲息地往裡吹著。
望著陸梟笑意盈盈的眉眼,一派清朗宛如春風。
也許,他並沒有那麼壞,也許他本質還是很可以的。起碼他愛貓,對小動物很好,對剛剛認識的人,比如自己都可以無微不至的關心。而紀澤可不覺得,陸梟可以從自己身上得到什麼好處,收買下屬的手段很多。
也許,自己可以在配合任務的時候爭取讓他少放點錯,在牢裡好好改造之後重新做人。
想到這裡,紀澤覺得這真是一個兩全其美的方法,於是連眉角都沾染上喜悅,對陸梟道,「梟哥,我又不是小孩,不用這麼用心關照的。你可別忘了,我是你的保鏢。」
陸梟看著他烏黑鋥亮的眼睛,只覺自己似乎觸到了天上最亮的星辰,加大了笑容,回道,「正因為你是我的保鏢我才必須更加細心照料你啊,你好,我才會好,不是麼?」
又接著問道,「有沒有要換洗的衣服,可以先穿我的,已經派人把你的東西送過來了,明天應該可以全部拿過來了。」
「都聽梟哥的安排。」恰到好處的禮貌與笑容,紀澤相信自己做得無懈可擊。
躺在柔軟的床鋪上,厚實的被子似乎還帶著太陽的味道,蓋在身上暖烘烘的。不像自己一個人暫時租的地方,雖然寬敞,但是總覺得少了幾分人氣。
這是一個安靜的冬夜。紀澤雙手交叉放在腦後,湛藍的天空沒有星辰也沒有雲嵐霧靄,深遠無比,像一塊可以鋪天蓋地的藍色絨布。看著看著,彷彿要被吸進去了一般。
明天,又會是新的一天。
陸梟此刻卻難得失眠了,紀澤,現在,就住在自己隔壁。
想到他剛才穿著自己衣服的樣子,雖然紀澤的身高也絕對超過了一米八,但自己將近一米九的身材,衣服穿在他身上明顯是大了一號,有點空蕩蕩的,露出分明的鎖骨……陸梟怎麼覺得,似乎,比沒穿衣服的時候更加吸引人……
明天,會是更好的一天。
陸梟將睡得極不安分的貝殼摟進自己的咯吱窩,在黑暗裡自言自語般地問道,「貝殼,你不是一向我喜歡什麼你就喜歡什麼的麼?為什麼對紀澤這麼不友好啊?這可不是一隻有教養的貓的氣度……」
紀澤,紀澤。
原來真是有這樣一個人,你稱他為,一見如故,再見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