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我說陸少,自從你回來,沈喬生這老傢伙就蹬鼻子上眼,呃,不是給你推薦什麼貼身保鏢,又是要幫襯你做買賣,現在事情出了紕漏,損失的,可是我們陸生集團所有人的利益。今天這個事情,一定要查個水落石出,否則,省得某些小人真把自己當太子太傅了!」劉源極其輕蔑地哼了一下。
沈喬生指著他不怒反笑,「怎麼?劉源?我看你時當不成太子太傅,恨不得自己要做——有句話怎麼說來著,皇帝不急太監急——」
「你——!」
陸梟嘴角露出一絲微笑,眼中一片深不可測,「昨晚的事——我也有責任,沒有做好周全的部署,讓人鑽了空子。還是,太過自信了點。希望二位長輩不要因為陸梟的失誤失了和氣。」見陸梟都這麼說了,兩個人也不再怒目相對,一時之間,原本怒氣相對的局勢一下子緩解下來。
「這件事情——要麼是有內鬼,要麼就是有叛徒,無論哪種當然都是對陸氏極大的威脅。我犯的錯,我會徹查清楚。」陸梟不容置疑地說道。
「可是阿梟,今天的人,都是沈喬生一手帶出來的,有一個還是你的貼身保鏢,我不是信不過你,我是信不過——」劉源急急忙忙地說道。
「我的人,我自會擔保。」陸梟的眼神在大廳裡一掃,掠過紀澤時,發現他也正朝著自己望過來,深黑色眼睛分外明亮,難掩一絲關切。
陸升銳利地盯了自己的兒子一眼,卻突然開口道,「抓鬼的事情,交給老劉,陳實幫忙,這樣,大家都沒有異議了吧。」陳實這個人一向只對陸升效忠,其他人一概私交甚淺,是難得的中立人物。劉源與沈喬生這下也無話可說。
陸梟只覺得自己今天似乎沉不下氣來,「爸爸,紀澤——」
「陸梟!」陸升卻陡然出口打斷,一雙銳利精明的眼睛直直地盯著自己的兒子,彷彿要將他看穿一般。
陸梟沒有開口,皺了皺眉,眼神流露出於陸升如出一轍的犀利與毫不示弱。他知道眼前的局勢需要一個牽制與平衡,而今天不是紀澤也會是別人。但雖然是順理成章的事情,自己卻有點搖擺不定。
一時之間似乎陷入了冰凍。
紀澤做了個沒有他選擇餘地的決定,自己今天,不過也是個犧牲品罷了。
就見他一步一步從後面堅定地踱過來,站到陸梟身後一點,不亢不卑地對陸升說道,「老爺好,紀澤是沈叔一手帶出來的,與我有知遇之恩。今天若是因為我傷了和氣,壞了幫裡規矩,那就太不值得了。所以,我心甘情願跟劉伯走這一趟。」
說罷,又轉頭對陸梟溫和地說道,「只是按照幫裡的規矩辦事,梟哥,我沒事的。」整個人堅毅剛強,卻又奪目溫潤。
陸梟自然知道劉源這個人的手法,但,現在他也無從選擇。只舉得自己的喉頭緊了一下,又面不改色地平靜說道,「好,小紀,你就跟劉伯走一次。」
陸升將目光移到紀澤身上,面上看不出一絲表情,「好了,就這麼決定了。有什麼,三日後再說。」
劉源得意地冷笑著瞥過沈喬生紅紅白白的臉,惡聲惡氣地示意手下將紀澤身上的武器搜出來。
方要動手,紀澤已經自己將銀白色的貼身配槍掏出來,面無懼色地微笑道,「這把槍,不是誰都有資格碰的。」
陸梟從他手裡接過手槍,溫溫的,還帶著他身上的熱度。
像眼前的這個人,堅定奪目,卻又溫潤剔透。
紀澤在幾個人的扣押下走了出去,目睹了一切的陳實給了他一個安撫的眼神。紀澤微微笑了笑,點點頭。
要去的地方其實並不遠,劉源在這裡也有一棟屬於他的別墅。而別墅下居然有個偌大的地下室,只是,看來早已經被改造成了囚室與刑室。密不透風的四堵高牆,用水泥刷上了厚厚一層,只有最頂端有幾扇換氣窗,小風扇正呼呼地轉著,難得有陽光可以從小窗口中透射進來,照出灰塵翻滾。
整個地下室顯得陰暗陰冷。
已經有四個人被打得歪七扭八地倒在地上,而紀澤見到其中一個心緊緊揪了一下,正是昨晚手心被陸梟一槍擊中的阿進。人事不知地暈倒在地上,手上包紮好的繃帶也被揭開了,一片血肉模糊。空氣中是濃重的血腥味兒。
劉源走到大座椅上靠下,旁邊的人立即給他點了根雪茄。煙味混雜著血腥味兒,讓原本早飯就沒好好吃的紀澤只覺得胃裡翻滾。
「把那個手上有傷的,給我用水潑醒,再好好問清楚,問到他知道為止!」劉源惡狠狠地下了個命令。
紀澤清亮的聲音響起,「劉伯,阿進已經傷成這樣,再問下去,只怕沒命走出去了。有什麼,可以先問我吧,昨晚我們兩個都在的,我還是梟哥的貼身保鏢——」被倆人反扣著雙手,動彈不得,卻依舊倔強地開口要求道。
然而劉源根本沒打算聽這眼前毛都沒長齊的年輕人,示意手下繼續折磨倒在地上的阿進。
紀澤見狀不由地心中一怒,如墨一般烏亮的眸子迸發出一股淩厲。霹靂般地抬起一腳,將那人手上提著的水桶踢飛,頓時水花四濺,鐵桶翻到在地,發出哐當巨大一聲響。
被人反扣著的手用力向兩邊一擰,一握,從束縛中掙脫開來,提肘向左邊那人腋下撞去。只撞得人手臂一麻,一時抬不起來。而收回的腿更是順勢朝另一個人踢去,腳勁如風,直擊得人退了好幾步。
幾個動作連貫如流水,淩厲似閃電,快而有力,以一敵三。所有人都愣了下。而紀澤則沉默地掃了他們一眼,將阿進從濕淋淋的地上扶起來,將他靠到一邊乾燥的牆上去。
劉源也不禁為這人的身手愣住,卻也立刻回過神來,焦急地命令道,「你們都還不快上,把那小子給我制住!」
縱使功夫再好,雙拳難敵四手,更何況,紀澤本身就沒打算反抗。
說罷,將雪茄往地上一扔,操起棒球棍朝紀澤頭上就是重重一擊。
紀澤頓時覺得暈眩了下,正有液體將頭髮打濕,開始沿著頭皮往下流,腳下一踉蹌,只是依舊儘量站穩了身子,眼神毫不示弱地盯著兇神惡煞的劉源,輕描淡寫地說道,「先把他放了,阿進受過傷。」
偌大的客廳已是人走茶涼,十點多的明亮陽光正悠悠然地在大理石裝修的地板上流淌。採光極好的大廳一側,坐在沙發上的陸梟卻突然覺得心口一窒,彷彿被人用了千鈞之力狠狠地重鎚了一下。
沒來由地心慌,一轉頭,就是打理地極好的小花園,一片姹紫嫣紅,草坪修剪得整整齊齊,像是被人用梳子梳理過一般,還有隱隱約約的清脆鳥啼。一切,都是春天特有的美好與祥和。
陸梟臉色古怪地捂了捂心口,方才的窒息感覺又突然消逝了。
陸升示意紅姨給陸梟重新泡過一杯茶,緩緩地說道,「這是今年剛送過來的新茶,你嘗嘗味道如何。」陸梟頗為懊惱地皺了皺眉頭,「老爸,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喜歡喝綠茶。紅姨有咖啡麼,叫傭人幫我煮一杯咖啡。」
陸升望著兒子輪廓鮮明的側臉,雖然已經是養了三十年的親生兒子了,但是看到他與中國人明顯區別開來的混血相貌,還是覺得怪怪,自己一個中國人生的兒子卻有外族人的相貌特徵。
「你啊,你這個小蠻子。」不禁笑著嘆道。
陸梟也想起小時候自己所有的生活習慣,吃的穿的用的,都沒法按照陸升的要求來,誰讓他自小跟著意大利的母親生活呢?記得有次父親氣急了,確實是逮著他罵「小蠻子」,也跟著他父親淺淺笑了起來。
不知道,紀澤現在怎麼樣了。只是一想到這點,陸梟覺得握在手裡的茶杯一下子燙得嚇人。
「你下的這盤棋,」陸升抿了一口清茶,清了清嗓子又繼續說道,「還記得我以前教你下圍棋前最先說的一句話麼——陰陽兩枚子,天地一秤棋,進攻與防守都同樣重要,切莫像今天這樣差點失了平衡的局勢。」
陸梟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劉源和沈喬生麼,不能棄之不用,也不能完全縱容,總之,兩個人互相牽制是現在最好的局面。」
陸升頗為滿意地輕輕點了點頭,「只是,切莫為了小棋子失了大局。」
陸梟的臉色卻一下子冷了下來,所有的心思與城府都淋漓盡致地不再用溫和的外表去掩飾,冷淡地說道,「我不會允許這種事情發生。」
紀澤此時被人放開,活動了下雙手,輕輕拭去了眉角眼睛處的鮮血,不讓它們遮住自己的視線,「劉伯,我敬你是幫你的老人長輩,但是,平白無故地對我用刑,好像不符合幫裡的規矩。就是,就是條子抓人也要講個證據。」黑瞋瞋的眼睛對上劉源,面不改色地說道。好像方才的一棍根本對他沒有影響。
劉源冷笑了下,「在這裡,我就是規矩!」
「其他人別管了,把他給我吊起來!老子就不信,今天就治不了你。」劉源將沾染了觸目鮮血的棒球棍一把丟到一邊,發出沉重的一聲悶響。
刑架上正垂著兩條粗大的鐵鏈,紀澤被人推搡著,毫不留情地被扣了上去,腳也被鎖在了兩邊,手腳動彈不得。雖然是以這樣任人宰割的姿勢被束縛住,但仍舊是在大廳時雲淡風輕的摸樣。
劉源看在眼裡,他跟沈喬生一樣都是老江湖了,眼前這個年輕人,不似先前倒在地上的那幾個人,打了沒幾下就哭爹喊娘,平時一副高大的樣子,中看不中用。但沒想到這個有些單薄的保鏢居然還有點底,遇事不驚不亂,身手敏捷,頗有膽色,難怪沈喬生會如此重用。只是,人才若不為己所用,那麼那也只能是威脅。
「都說打狗也要看主人,今天我就是看人打狗,先給我好好招呼我們的小保鏢一頓,別以為從沈喬生手下出來,跟了陸少,你小子就一步登天了,我出來混江湖的時候,你都不知道在誰肚子裡呆著呢!」
而收到命令的幾個打手已經上前,對著像一張布一樣被撐開在刑架上面的紀澤拳打腳踢。一記重拳狠狠地擊打在腹部,直疼得紀澤覺得肚子裡的內臟都在翻江倒海。還有人嫌不過癮,穿著皮鞋的腳一下一下踢在他的小腹處,紀澤剛開始倒覺得無所謂,雖然自己身手不錯,但前幾年出場子的時候也受過幾次傷,但不知怎地,似乎專找他弱點一般,有好幾次都踢在胃部。紀澤只覺得自己的胃都快被踹成了破布袋。
劉源示意幾個打手停下,只見動手的幾人已經氣喘吁吁,而被打的那個仍舊是大氣不喘一聲,依舊是進來時那副淡然鎮定的摸樣,雖然臉上的鮮血已經身上的腳印使他看起來狼狽不堪。
「好小子,硬骨頭,只可惜跟錯了人。說吧,昨晚的事情到底跟你有沒有關係?你是沈喬生一手帶出來的,這件事情,他有沒有參與?」劉源試圖威逼相供。
胃已經在一抽一抽地疼痛,可惜了,早知道早餐的時候就多吃點,也許還能多熬一會兒。
紀澤咬了下嘴唇,忍著疼痛,將嘴裡的鮮血吐到地上,「不義之事,我從來不做!」輕描淡寫的語氣,毫不示弱的士氣。
的確,他問心無愧,不義之事,他從未做過。即使出賣情報破壞陸梟的交易又如何,他做的是毒品交易,滔天大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