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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師》第126章
第126章 範

  說是眾人一塊找路下山,司機小孫鄭女士他們自然也沒敢繼續弄出什麼多餘的事端來耽誤大夥的時間,直接趕在太陽落山前在就在山裏老老實實走了好長一段路。

  大著肚子,體力明顯不支的陳如沁起初看上去是有點勉強,但不知道是不是沈老師出發前對她的那番指點真的起了點作用,她的確感覺到那些一直帶給她幻覺和幻聽的山中瘴氣正在逐漸消失,連肚子裏那個剛剛才擁有新名字的孩子也顯得生機勃勃了不少。

  而沈老師作為某種程度上這一行人唯一靠得住的領路人,一路上都在給大夥做基本的路標和地圖標記。

  直到他發現他們這一行人此刻位於的地方已經離目標的山腳越來越近後,這位一路上也和年輕人一樣堅持著長途跋涉下來的老先生先是如釋負重地鬆了口氣,又在拿起手上的地圖對照了一下眼前山形走勢,這才沖身後的眾人若有所思地開口道,

  “不出意外,今晚大家一起跨過東山這片的①北侗和南侗的交接地——雞籠岩石,應該就可以找到出路了,東山縣政府,范村周圍的侗民聚集地還有本地唯一的一個郵局都在下面,到了山下我們的手機和其他通訊設備也能找到訊號……”

  他這話一說出口,身後的大夥本來都被這連日的風餐露宿折騰蠟黃蠟黃的臉色也瞬間好了不少之前,之前還喘得像牛一樣走不動的小孫司機更是激動地差點鼓起掌來。

  而見他們看上去都這麼高興,原本心裏還一直有些不安穩的沈老先生也勉強鬆了口氣,等望了眼身後若隱若現的山峰和河流,嗓子裏冒火的老爺子先是不太舒服地咳嗽了一聲,又在望向眾人後才語重心長地補充了一句道,

  “不過有一句話我還是要提前說一下,我們今晚最好還是要千萬當心著點,這種靠近懸崖的山路本來就不好走,侗苗聚集地本地也有不少獨屬於他們自己的本土風俗習慣,在深受②巫儺文化影響的他們看來,大山和山中的一切生靈都是不能隨意得罪的,稻,田,鳥,人,民族等都是生命的化身,而這一切又被統一稱為‘儺’神……”

  “……‘儺’神?”

  “……嗯,像之前咱們從山腰上看到的範家廟中的老祖宗像和那條赤水龍王河就是巫儺文化中祖神和龍神的化身,但我今天要重點說一下的是,本地的村民們為了守護山林中的‘儺’神,除了每年必須要有的儺戲祭祀活動,還會在山中用一些十分危險的陷阱來防止偷獵者,如果有人故意闖入或是不小心掉進去,絕對是吃不了兜著走,所以在這山中我們絕對不能有任何出格的行為,不然很容易會危害自身的,遭到‘儺’神的報復,聽懂了沒有?”

  “額,聽,聽懂了……”

  沈老先生這麼神情略顯嚴肅地一發話,哪怕是對這種事向來不太當回事的小孫和鄭女士夫妻倆也都明顯有些心情複雜地點點頭。

  畢竟他們之前可才剛在人家家裏做過件虧心事,如今聽到這老古板似的沈老先生又哪壺不開提哪壺肯定會有點不自在。

  而並不知道身邊的這幾個人在莫名其妙地緊張什麼,還不瞭解他們先前到底都做了什麼的老先生只當自己這次的告誡勉強起了效果,把手上畫了不少紅圈的地圖勉強收了收就繼續往前走了。

  只留下小孫和鄭女士他們幾個不尷不尬地對視了一眼,半天那人高馬大的小孫才強做鎮定地笑一聲又裝作不屑一顧地開口道,

  “哎喲一個個這是怎麼了,還真信了啊,你們不是吧?沈老師剛剛那……那種話啊,大家隨便聽聽就得了,我們旅遊公司年年送人來這兒旅遊,山裏的遊客來來往往那麼多,還沒真見過什麼‘儺’神,東山這一代的侗族,苗族其實早就被漢化的差不多了,現在哪還有什麼‘儺’神啊……”

  小孫這話不說別的,倒是給一臉忐忑不安的鄭女士還有學生們他們吃了個定心丸。

  所以接下來為了給彼此都安安心,他們也沒有再向之前那樣悶著頭一直趕路,司機小孫還順帶為了活躍氣氛給大家乾巴巴地說了幾個其實並不有趣的顏色笑話之類的。

  可他們這一行人越往前走,頭頂的天色不可避免地越來越黑,白天能給他們提供方向判斷的樹木和大山本身也變得越發危險黑暗起來。

  而更令人感到奇怪的是,就在他們在沈老師的帶領下正要一點點接近一開始的目標——雞籠岩石時,包括沈老爺子的所有人卻忽然聽到不遠處的山林間似乎有一些類似小男孩,小女孩在追逐打鬧,尖著嗓子唱歌的聲音傳來。

  【公雞郎,要殺雞】

  【八隻雞關在籠子裏】

  【一隻雞想要進林裏】

  【脖子就被砍斷哩!】

  這明顯只唱到一半的詭異歌聲到這裏忽然戛然而止,被集體嚇了一跳的眾人瞪大眼睛地紛紛往前面一片漆黑的野林子看,卻只模模糊糊地看到有一些穿著白色褲子和上衣,類似‘小孩子’的侏儒身影蹦蹦跳跳就飛快地跑遠了。

  而不知為何心中湧上了一層奇怪的怒意,又大罵了一句這是什麼故意嚇唬人的鬼東西,黑著臉的小孫忽然發火追上去的身影讓驚呆了的眾人紛紛回過神來,接著意識到情況可能不對的沈老師第一個就白著臉大喊了一聲。

  “不對……不對!大家趕快攔住他!別讓他過去!”

  瞪著眼睛的沈老師這麼驚慌地一喊,其他人見勢不妙就想上去追那忽然發了狂的小孫司機。

  可那小孫司機也不知道著了什麼魔了,硬是沖著那些白衣服的‘孩子’消失的方向就發瘋地跑去。

  而意識到繼續這樣追下去也是徒勞,臉色已經接近紙白的沈老師只能勉強停下來又扶了一把身邊的陳如沁。

  等叫住眾人又一臉緊張不安地看向了周圍,這剛剛自己也被嚇得不輕的老先生這才皺著眉同身邊的所有人又喘著氣開口道,

  “我們不能像這樣一直追……前面的情況不對……這裏的山勢根本不可能有小孩子……更別說還有什麼小孩子在唱侗歌了,你們自己看看……這都幾點了……這情況根本不對啊……”

  “①侗歌……剛剛那個是侗歌?”

  “嗯,我在範村聽過一次,應該是某首本地流傳的侗歌沒錯,可這大晚上的怎麼會有孩子在這兒唱侗歌呢……”

  沈老先生這麼滿眼寫著憂慮地一說,包括陳如沁在內的所有人都嚇白了臉,畢竟鬼神之說雖然大家心中平時都有數,但真是遇上了之類的東西還是會有後背發涼的感覺。

  而先前還故意裝著沒事人的鄭女士夫妻倆一時間也是白著臉哆哆嗦嗦地對視了一眼,半天那身為丈夫卻膽小怕事的鄭先生才心驚膽戰地沖沈老師開口道,

  “那……那您看咱們是遇上什麼情況了……小孫他還救得回來嗎……”

  “……不知道……但咱們得在這兒做個標記,方便來回找人,今晚咱們就不繼續往前了,就在這裏的雞籠岩石下面集體修整一下,然後一起在這周圍找小孫……一般情況下只要我們不做什麼出格的事惹怒‘儺’神,大夥都會沒事的,放心放心……不過,說起來,你們剛剛有聽清楚……那些穿著白衣服的小人究竟在唱什麼了嗎……”

  沈老師這麼一問,大夥也有些愣住了,鄭女士和丈夫面面相覷地對視著,剛剛光顧著追人的學生們也是茫然得很,而正在這時候,一直白著臉沒吭聲的陳如沁卻是猶豫著出聲來了一句。

  “好像是……公雞郎要殺雞……然後籠子裏關著八隻雞……一隻在林子裏被砍斷了脖子什麼的……”

  “八……八隻雞……砍斷脖子……這是什麼意思……不會是……不會就是指的我們吧!!您,小陳,我們夫妻倆,小孫,還有三個學生……我們不是也正好是八個人嗎……而且之前咱們……咱們正好還……”

  “你別胡說!有我們什麼事,小孫那是自己跑出去的……我們,我們可什麼都沒做!”

  一聽到陳如沁這麼說,那額頭上都是冷汗的鄭先生就面色難看地出了聲,站在一旁的鄭女士聞言面色蒼白地大叫起來制止了自己丈夫接下來的話。

  可他們之間的對話還是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而這其中沈老師又是第一個回過神來的,所以當下這老先生便懷疑地看向這對莫名其妙的夫妻又冷下臉忽然開口道,

  “什麼沒做,又做了的,給我說清楚!你們之前究竟做了什麼!”

  “……我們,我們什麼也沒做……我們能做什麼,學生們能給我們作證的,是不是!是不是……”

  “對……對,沒什麼……沒什麼……沈老師……我們可以發誓……”

  那三個年紀不大的學生大抵是被嚇壞了,所以結結巴巴地看了眼彼此,最終還是決定為難地閉著眼睛繼續了一開始他們就撒下的那個謊言。

  而聽到這話,雖然心裏還是有些不安,但沈老先生也有些無奈地揉了揉太陽穴,最終還是決定先把這件事放在一邊,又看向旁邊的陳如沁輕輕道,

  “……小陳,你聽到的就只有這些?”

  “對,就這些……其他的東西我也沒聽清楚了……”

  害怕地捏著手的陳如沁這話讓看上去都是一旁幹站著的其他人都有些心情複雜地沉默了,畢竟這不詳的侗歌剛剛才帶走了目前還生死不明的小孫,這讓在場的每個各懷心思的人都有些為接下來的行程安全而感到擔心。

  而哪怕接下來一起往那約定好的雞籠岩石走,被嚇得面無人色的眾人還是有些沒回過神來。

  直到他們帶著一路為了減重而丟棄的所剩無幾的行李在逐漸變黑的夜色中穿梭過一座搖搖欲墜的木頭吊橋,又終於在月光下看到遠處有一片挨著水源的雞籠形的石壁。

  通過地標確定前方離山下的少數民族聚集地應該不會超過十一公里的老爺子這才長舒一口氣,又對身後集體累得根本不吭聲的大家揮了揮手後才快速開口道,

  “趁現在大家準備一下今晚的露營,小陳還有鄭太太都是女性,就先去雞籠岩石那兒把大家今晚要睡的鋪蓋都準備好……學生們,還有鄭先生和我一起去再回頭找找小孫……”

  沈老師的話讓已經快撐不住的學生們還有鄭先生有點面色煩悶,但是想到那生死未卜的小孫大夥還是集體沉默了。

  而看到老爺子帶著其他男性離開,從剛剛起臉色一直很難看的陳如沁先是拎著自己手上那只紙袋子也神色倦怠地跟著走了上去,又顯得動作很遲緩地就在石頭下方找了個相對不那麼潮濕的地方走。

  可她才剛要坐下,一旁早早地跑進來,又往地上快速地鋪上自己衣服的鄭女士就忽然往她正要坐下的地方丟了件她丈夫的外套。

  而看到陳如沁明顯一愣的眼神,這明顯占慣了別人便宜的中年女人這才陰沉下臉顯得一臉不悅地開口道,

  “年紀輕輕都不知道點禮貌嘛,自己大著肚子別人就得讓你是不是……你好意思自己坐在這兒,讓其他人坐在旁邊這麼潮的地方嗎……”

  這話一聽就是沒打算和她客氣了,陳如沁聞言有些尷尬,但還是秉持著自己父親常說的不與他人多言多爭的原則皺著眉地點了點頭又回了句。

  “……好,您坐。”

  而看到她這麼容易就退讓了,那鄭女士也冷笑著把東西都丟在地上,等坐下來把自己的行李和衣服強行堆滿了石塊底下最乾燥的一塊地方。

  這被周圍的環境逼得有些情緒暴躁的中年女人這才抹著頭上的汗悄悄看了眼陳如沁,又在注意到她脖子上掛著的那塊虎威後忽然就臉色變了變。

  “喲……那個老爺子居然把這東西都給你了啊……”

  “什,什麼?”

  “就這塊虎威啊,不是之前大家一塊在後面那座山上撿的嘛,還說能辟邪的那個,怎麼就單獨掛在你身上了啊……難怪你剛剛一點事都沒有,就小孫著了道呢……”

  這話聽著就陰陽怪氣的,這欺軟怕硬慣了的鄭女士明顯不敢在沈老師面前說這話,所以看看四下無人就一臉排擠盯著陳如沁使勁地說。

  而根本沒想這麼多的陳如沁一聽到這話也怪難堪的,只能紅著臉動了動蒼白的嘴唇,又在望向鄭女士後才為難地開始解釋道,

  “這是之前寶寶和我都不太舒服,然後沈老師給我的……說能保佑寶寶,但下山後我會還給他的……畢竟這不是我的東西……”

  “喲,這敢情好,那要不你現在就先脫下來拿給我看看吧,我家老鄭有個親戚就是做這種古董鑒賞的,我來看看這東西到底值不值錢啊……”

  臉上藏不住貪婪和刁鑽的鄭女士說著就把露骨的要命的眼神落在了陳如沁的脖子上,陳如沁見狀心裏莫名有點不安,出於一直對這對夫妻人品的防備,所以她只是皺著眉捏著虎威卻不知道該怎麼吭聲。

  而看到陳如沁一臉不給自己面子地低著頭,卻就是不肯把東西拿給她,陰著臉不說話的鄭女士總覺得心裏有點怪怪的,再一想到那天他們偷偷瞞著陳如沁和沈老師殺雞的事更是莫名地不安,所以當下臉色難看的她便壓低聲音湊近些陳如沁,又一臉心虛地瞪著眼睛厲聲開口道,

  “……你,你不會是剛好知道些什麼?還是……看到了些什麼?那天晚上我們在那家人廚房的時候,你不會是一直在旁邊看著我們吧……”

  “……你……你這是什麼意思……你們那天晚上真的……真的殺雞了!!可……可你們不是說沒有嗎……難道……難道……今晚的事……”

  陳如沁明顯被嚇壞了的反應讓知道自己無意中說漏了嘴的鄭女士更冒火了,再一想到自己居然被這麼一嚇就什麼實話都說了她更是懊惱得不行。

  而陳如沁一聽到這話也氣紅了眼睛,接著不顧自己虛弱的身體狀況顫抖著聲音大聲來了一句。

  “原來……原來真的是你們騙了我和沈老師!我們根本什麼也沒做!是你們……你們這些人害苦了我們!!”

  陳如沁這話像是一記巴掌一樣打在了鄭女士臉上,也許是出於害怕,也許是出於心虛,總之她瞬間就面目猙獰惡狠狠地瞪了陳如沁一眼又扯著嗓子罵了句。

  “你在這兒胡說什麼,要死也是大家一起死!你以為你根本沒吃那些山裏的妖魔鬼怪就會放過你嗎!!”

  而說完,這精神極度緊張以至於有些失控的中年女人也順勢豎起眉頭準備撲上來就搶走陳如沁的那塊虎威。

  可她剛要伸出手,鄭女士和陳如沁卻同時聽見一聲熟悉的,屬於鄭女士丈夫的慘叫聲,伴著陣詭異的侗歌聲從雞籠岩石的傳進了自己的耳朵裏。

  【公雞郎,要殺雞】

  【八隻雞關在籠子裏】

  【兩隻雞想要跳坑裏】

  【腦袋身體卻全分離!】

  “這是老鄭的聲音……我家老鄭這是怎麼了!!老鄭!!老鄭!!”

  一聽出這是自己丈夫的聲音,那臉上寫滿了恐慌和畏懼的鄭女士就猛地爬了起來又朝外頭跑去。

  跟著睜大眼睛的陳如沁見狀臉色慘白地就想攔住她,可是卻被彷彿著了魔的鄭女士一把推倒,又眼睜睜地看著她發了瘋的跑出去。

  而知道這傳播很遠的侗歌聲很可能對人的精神和聽力有所影響,明明還大著肚子的陳如沁見狀咬咬牙就從地上爬起來,又迅速地跟上了跑在前面的鄭女士。

  可等她們倆一前一後地跑到那鄭先生發出慘叫的地方時,瞬間大叫起來的鄭女士和陳如沁卻只看到了一個躺在坑底,身體已經血淋淋斷成兩截的中年男人和不遠處那具已經被什麼斧頭之類的東西活生生砍的人頭落地的小孫的……屍體。

  “……這……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啊啊!!!救命!!救命!!老鄭!!!老鄭!你等著我下來救你!!!”

  崩潰地抱著頭就大喊了起來,鄭女士哭天搶地掙脫開陳如沁的手就跑向不遠處的那個奇怪的土坑。

  可還沒跑出幾步,她整個人就失足從坑底滑落,又一頭栽倒在泥濘骯髒的污泥裏。

  見狀剛要上去拉住明顯已經暈過去的鄭女士,臉色蒼白,卻咬著牙想上去救人的陳如沁還沒來得及站起來……

  面前接近小孫和鄭先生屍體的那片野生林子裏,卻又開始一個,兩個,三個地探頭探腦地冒出像之前那樣的穿著白衣服,白褲子的‘老孩子’。

  而這一次,離它們一瞬間很近很近的陳如沁剛好能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這些白色的怪物蒼老如老翁的怪臉和已經被血肉模糊了的黃色牙齒,以及鄭女士她從自己手裏被這些怪物惡狠狠地爭搶過去,又活生生粗暴拉扯撕碎的小腿和手臂!

  “啊!!!放開!!!放開她!!!”

  “嘻~~嘻嘻~~!!!”

  一吃到口腔中新鮮肥美的人肉,就如同小孩子一樣興奮地大聲怪叫了起來,滿臉肉屑血污的‘老孩子’蹲在泥地裏瘋狂啃咬著鄭女士的腦袋和小腿,又用血紅血紅的大眼珠子朝上貪婪恐怖地盯住了已經面無人色的陳如沁。

  而見狀紅著眼睛就拿起手邊的石頭朝下面的‘老孩子’用力地砸了過去,披頭散髮的陳如沁這彷彿垂死掙扎的舉動讓吃人的‘老孩子’們的眼神更陰毒怨恨了,拍著血淋淋的巴掌就沖著陳如沁怪笑著唱出了今晚的第三段催命的童謠。

  【公雞郎,要殺雞】

  【八隻雞關在籠子裏】

  【三隻雞想要躲洞裏】

  【眼珠紮穿死掉哩!】

  “啊!!!!!救命!!!被吃我們!!!別吃我們!!!”

  “……沈老師……沈老師……”

  這如同魔鬼一樣的歌聲將陳如沁整個人都弄得恍惚顫抖了起來,因為她十分清楚地知道這恐怖淒厲的慘叫聲從哪兒傳過來,而歌謠中所唱的那三個學生很可能如今已經像小孫和鄭女士他們一眼死於非命。

  想到這兒,便不自覺絕望地閉上了眼睛,小腿已經徹底失去行動力的陳如沁瑟瑟發抖地感受著泥地裏的‘老孩子’們爬的離自己越來越近,心底的求生欲卻越來越少。

  偏偏就在這時,明明已經打算放棄反抗,被這些怪物活生生吃掉的她卻感覺到肚子裏的那個小生命忽然用力地蹬踹了一下自己。

  也正是這莫名的一陣痛感,讓抱著頭明明已經認命的陳如沁忽然奇異地瞪大眼睛,又拿起藏在衣服裏的‘虎威’就惡狠狠地紮向了朝自己撲過來的那只‘老孩子’的眼睛!

  說來也奇了,那金色‘虎威’一迸從陳如沁發出刺目的光亮,那些原本還殘暴無比的白色怪物們也都紛紛怪叫著爬到了一邊。

  而眼看著那些怪物們倉皇逃竄的樣子,接著,這在生死一刻,彷彿成為另一個全新自己的母親才喘著粗氣頂著即將臨盆的身體,就這麼發瘋般地紅著眼睛沖出這些怪物的重圍,並朝著剛剛沈老師獨自去往的那片林子裏飛快地跑去。

  “孩子……孩子……我的孩子……陽陽……等著媽媽帶你出去……等著媽媽……沈老師!!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一邊忍著眼眶裏的眼淚一邊捂著肚子拼命地往前跑,陳如沁在山林間狼狽的哭喊聲終於引來了同樣被嚇得面無人色的沈老師的回應。

  可等她循著那微弱的聲音又好不容易找到最開始的那個吊橋旁邊,一看到那手上握著一根帶血的木管,卻還是被那些白色的怪物活生生咬開了脖子的老者艱難地朝自己擠了個蒼白難看的笑容,一瞬間已經明白所有人即將面臨什麼結局的陳如沁還是沒忍住落下了眼淚。

  “小……小陳……你和寶寶都……沒事吧……”

  “我沒事……寶寶也沒事……”

  “那……小孫……還有鄭太太兩口子呢……”

  “……他們……他們……”

  “我也沒保住那三個孩子……唉,真是作孽啊……讓他們好好聽我的……他們都不樂意聽……就和當初我那個不聽話的女兒一樣……總是什麼都不信,什麼都不聽,還怪我是個老古董,老封建……結果啊就這麼……完全沒有預兆地死在了一場山裏的工程事故裏,搞得我這個……老父親一把年紀了還要特意……特意來這兒……看看自己的女兒……的屍骨……找找自己的女兒究竟葬身在哪里……”

  沈老先生這麼說著也有點心酸地眨了眨眼睛,他之前一路上其實鮮少會提到自己的家人和孩子,但是此刻這個總是精神奕奕的老人彷彿一下子衰老了不少,連那種時常沖人侃侃而談的勁兒都一下子消失了,而見狀,渾身瑟瑟打抖的陳如沁也是泣不成聲,等她嗚咽著開口說著,

  “沈老師……沈老師……你別說話了……你堅持住……等著我帶你出去……等著我帶你出去……”

  又攙扶起地上的老人家就一起搖搖晃晃地往橋上走,眼睛通紅的陳如沁的話讓滿身是血的沈老爺子有點艱難地點了點頭,但站起來的勉強堅持了一下,今年已經年紀一大把的老先生還是狼狽地摔倒了橋上。

  也是在這時,那一直在後面緊跟著他們的催命符又一次從身後的林子裏傳來,而這一次侗歌的內容傳進陳如沁和沈老先生的耳朵裏卻變成了這樣了。

  【公雞郎,要殺雞】

  【八隻雞關在籠子裏】

  【還有一隻老公雞】

  【粉身碎骨沉河底!】

  這陰森森的侗歌讓此刻正置身於那搖搖晃晃的木橋上的陳如沁一下子白了臉,而同樣聽見了這話卻只是顫抖著雙手不吭聲。

  等趴在地上看了眼陳如沁脖子上掛著的那塊使用過一次就黯淡無光的虎威,到此刻其實已經清楚他們為什麼被那些恐怖的怪物追上,又什麼會惹上這場無妄之災的沈老先生先是疲憊地歎了口氣,等捂著自己脖子上猙獰的出血口又掏出口袋裏的打火機之後他才緩緩咳嗽了一聲道,

  “小陳……我……我今天恐怕我走不了,你接下來就別管我了,還是帶著……孩子趕緊走吧……我去替你引開……那些怪物……你就想辦法帶著這塊虎威逃跑……千萬……千萬別去聽身後那些侗歌……要是聽了,你就再也沒辦法逃走了……”

  “……”

  “另外……這是我從範村的本地人那兒聽來的,不管是不是真的,你都給我好好聽好……來自‘儺’神的報復會維持時間的兩輪,也就是……二十四年,如果在在那之前,你和你的孩子陽陽……都能有幸躲過去了……你們這輩子就能平平安安再沒有一絲劫難了……”

  “……那……那您呢……”

  “我……我都已經一把年紀了,又無兒無女,這輩子其實算算也該走到頭了……你還有自己的孩子,你還有自己的父親,你應該逃出去,不應該就這樣死在這座山裏……明白我是什麼意思了嗎……”

  這話讓跪在地上的陳如沁完全不能接受地紅著眼睛搖了搖頭,只能低下頭抓著沈老爺子的手死死地不放。

  可見狀,臉色因為失血慘白的沈老爺子卻只是疲憊地回頭看了眼那些即將追上來的‘老孩子’,又在忽然一個使勁發狠地站起來將陳如沁推出了身前的橋面,並用手中打開汽油塞子的打火機瞬間點燃了身後的吊橋後,才沖著對面的陳如沁揮開手大喊了起來!

  “快……快走!!如沁!趕快走!!!千萬別讓這些怪物再有機會找到你和孩子!!好好記住我的話!!快走!!!聽見了沒有!!!”

  “不……不要!!沈老師!!沈老師!”

  那一刹那,陳如沁通紅一片的眼睛裏像是燒起了一把鮮紅猙獰的火。

  可無論她怎麼大哭著求救,那座奇怪的吊橋,滿身是血的沈老師還有那些白色怪物們還是在她面前連同山中的這些恐怖的記憶被活生生燒成了灰燼。

  她所能看見的最後一絲真實,就是在這北侗和南侗交接的幽深山巒深處,在那紅色的月亮升起的地方,彷彿有一雙分得很開,閃爍著無盡仇恨和厭惡的血紅色公雞眼睛在陰冷地看著她。

  這一幕彷彿成了她一生的夢魘,此後的多年間,無論陳如沁如何試圖去忘記,這恐怖離奇的一切卻都完完整整地印刻在她的腦子裏。

  ……

  兩天后,東山縣一輛開往橋水鎮的大巴在鄉政府大道旁二百米處無意中發現了一名渾身是血,身懷六甲,已然奄奄一息的陳姓產婦。

  四天后,東山縣婦幼保健站209病房迎來了一個小生命的誕生。

  這一天,正好是2019年9月21號,即這一年東山縣本地一年一度的赤水龍王祭。

  而在這神秘的大山深處,卻遠遠有那奇異遙遠的侗歌傳來,一直到紅色的月亮再次升起,那歌聲再依稀消失蹤跡……

  ……

  【公雞郎,要殺雞】

  【八隻雞關在籠子裏】

  【只剩最後一隻雞】

  【究竟跑到哪里去】

  【抽出腸,剝掉皮】

  【肚裏的娃娃哭啼啼】

  【無論你跑到哪里去】

  【公雞郎都要抓住你,抓——住——你——】

  作者有話要說:  ①侗族分北侗和南侗

  ②巫儺文化:侗苗特有的巫術文化

  ③侗歌:侗族當地特殊唱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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