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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師》第128章
第128章 楊

  辛酉年,辛丑月,庚戌日,農曆雞年即將徹底過去的倒數十天

  東山縣政府的辦公大樓前,大冬天裹著大棉襖從樓道口匆忙跑出來的政府幹部正笑容滿面地接待著眼前這遠道而來的一行人。

  獨自站在車前面,原本正朝車裏面的年輕人低聲回答什麼的西裝中年人見狀趕忙也應了上去,等上前握住那位政府幹部略帶薄汗的手之後,他這才熟絡又不失親切地笑起來道,

  “這快要大過年的,還得麻煩石縣長您特意出來一趟了啊,我們這趟確實來的有點突然,真是對不住對不住……”

  “沒有!沒有!絕對沒有哈哈!秘書先生您要是早點打個電話和我說一下陳小姐的兒子今天要來,咱們全縣的人就是趕在大過年的肯定都得集體出來迎接啊……畢竟陳小姐這麼多年來可是幫了我們縣太多太多,哪怕她如今已經過世了,可我們大夥心裏還是真心感激著她的……”

  “唉,不用不用,這本身就是陳小姐自己的一點心意,她當年能和少爺一起得救也是因為你們本地人的搭救,大夥不用一直放在心上……”

  “不不,這怎麼能不放在心上了呢?二十多年了,我們這一代代人都記著這份恩情呢……哎呀,你看看我這記性,就只顧著說話了……說起來,您和晉少爺的路上都吃過午飯了嗎?我聽說晉少爺從小身體不太好,路上肯定辛苦了吧?要不要先去我家湊活著吃一點,家裏老小都在,雖然大過年在這小縣城想下個館子也不太方便,但是這家常侗家飯味道其實也是不錯的哈哈……”

  被稱作石縣長的中年人一看就是十分會說話,性格也周道知禮數的人,三言兩語地就和遠道而來的秘書拉近了不少距離,還十分熱情地想邀請他們這一行人都上自己家吃飯。

  聽到他這麼主動建議,那位中年秘書雖然面露遲疑卻也沒有自己去善做主張,只是象徵性地回過頭就朝拉著車窗的車裏面又看了眼。

  而他家那位從剛才起就獨自坐在車裏低頭看著手機一直沒怎麼吭聲的大少爺,則顯得不是很有耐心地回答道,

  “不用了,沒那個必要。”

  他這完全不給人一點面子的冷淡拒絕把大冬天還在外頭站著的石縣長和秘書一下子都弄得都有點尷尬。

  不自覺抽抽嘴角的石縣長可能是因為頭一次見到這位據說當年曾經出生在他們東山縣的陳小姐的獨子,所以對於這大城市來的人的各方面都還有些不太適應。

  而從小到大早已習慣自家大少爺這個古怪脾氣的秘書也沒有對此多做解釋,只乾巴巴地笑了笑又沖石縣長壓低聲音道,

  “沒事沒事,和你沒關係……不過我看這吃飯的事今天還是先免了,咱們下次有機會再說吧,這會兒先去你辦公室裏坐坐,聊聊這次專門過來的正事吧?”

  所謂正事,肯定就得車裏面那位始終連面都不肯露的大少爺親自出馬了,在外頭等候著的石縣長一臉不尷不尬地點點頭,接著就眼看著眼前的車門被秘書輕輕拉開,一個個子很高,歲數不大,但頭髮卻已經白到充滿滄桑感的清俊青年肩上披著一件黑色大衣面無表情地走了出來。

  而一對上這眼睛因為室外光線而有點泛紅,所以飛快就給自己戴上薄片眼鏡的白髮青年的一瞬間,石縣長也是一愣。

  隨後這給人的感覺就得有點冷的滲人,白色的眼眸中更是每一絲正常溫度的晉大少爺這才用一種冷冰冰的眼神看了眼他。

  “請問,我們到底還要站在這兒多久?”

  因為這句話才猛然間意識到自己好像沒禮貌地盯著人家好一會兒了,石縣長一時間又是慚愧又是緊張,只能臉色不太好結結巴巴地道起了歉。

  “額……抱歉抱歉……是我疏忽了……這大冬天的外頭風這麼大,我看咱們還是別站在這兒快進去吧……小劉小劉,快去樓上燒水泡茶招待客人,快快快……”

  而似乎是為了掩飾剛剛自己因為青年奇怪的外貌而盯著他看了很久的尷尬,石縣長說完就手足無措地乾笑了幾聲並一個箭步沖到前面去了,搞得被獨自留下的秘書目送著那位可憐的石縣長離開也是怪緊張的。

  等和自家一貫氣勢壓人的冰塊大少爺對視了一眼後,心理壓力莫名有些大的秘書先生這才小心翼翼地湊過去,又主動向他提起路上一直沒來得及開口的另一件事。

  “大少,剛剛咱們過來的路上……文慧小姐和家祥少爺是不是又打不少電話過來了……”

  “……”

  一聽到他哪壺不開提哪壺的,晉鎖陽的臉色就不悅地沉了下來,因為他又開始回想起之前發生的那些讓他心情糟糕的事了,而秘書見狀也是怪緊張的,只苦巴巴地就小聲問了一句道,

  “您待會兒……真的不給家裏回個電話什麼嗎?咱們走之前,文惠小姐感覺哭的挺可憐的……嗓子都有點啞了……家祥少爺雖然說話挺沖,但他從小就是這樣,您也別和計較了……然後就是家樂少爺之前也發了不少消息給我,好像也是在說文惠小姐和家祥少爺的事,說家祥少爺現在在鬧著要去自殺,老爺子都快動手殺了他了,還說大過年的讓您不要把有些事弄得這麼難看……他們到底都是和您都是一起長大的,您看看要不要……”

  秘書這話已經把替某些人求情的意思擺的很明顯了,晉鎖陽來這兒之前家裏發生的那些破事顯然給陳家不少人的直接利益都帶來了影響,可惜他面前站著的這位又向來是個不近人情的主兒。

  所以即便聽到和自己息息相關的幾個人此刻的處境很是不好,來東山縣之前沒和任何人打過招呼,明顯就是還在氣頭上的晉大少爺還是轉過身看了他一眼,又一字一句地冷著臉開口道,

  “如果我沒記錯,他們幾個很早以前就已經是成年人了。”

  “……”

  “可他們現在的行為卻只讓人感覺到我好像還在和一群智力有哪方面缺陷的人說話。”

  “……”

  “陳家祥要為了徐文慧或是誰做任何事,都和我沒有關係,徐文慧永遠不可能會是我的妻子,我也不會因為任何原因就同意娶她,所以不要搞得好像是我一直在故意從中作梗故意拆散他們一樣,他們的事不用來特意通知我,接下來這段時間不要讓我再聽見這幾個人的名字,先專心把我母親臨終囑託的這件事辦好,聽見了沒有?”

  “額,好,好吧……”

  知道自己這次是無論如何是說服不了他了,跟在他身邊也有好幾年時間的秘書摸著鼻子點了點頭之後,就跟著看上去比剛剛心情還差的晉鎖陽一起一步步進了東山縣縣政府樓。

  上樓的時候,秘書幫他接過來放在兜裏的電話又響了幾次,怕自家大少爺又不高興的他都給默默地摁了。

  等他們這風塵僕僕的一行人好不容易一塊進了石縣長已經讓秘書提前開了暖氣的辦公室,從小到大因為身體原因,一直都比較畏寒怕冷的晉大少爺這才因為暖和了許多的室溫而氣色稍微好轉了一些。

  不過因為東山縣整體辦公環境還是相對比較簡陋的原因,狹窄的室內甚至並沒有什麼可以好好坐人的地方,僅僅只有幾張人一坐下就會吱呀作響的小沙發。

  可一落座,晉鎖陽首先便看到面前的茶几玻璃下面壓著一張暗紅色的,如今已經根本見不到的第四版一元紙幣。

  這張紙幣距離現在的時間明顯已經有很長的時間了,四個泛黃的邊角被壓得很平,背面的人物肖像也已經接近模糊了。

  而脫掉身上棉襖跟著一起坐下的石縣長見狀先是客氣給他們倒了當地特產的打油茶,又在指著那張背面畫著兩個少數民族少女的紙幣後才有些自豪地笑了笑道,

  “這一套是咱們國家1978年發行的人民幣了,裏面這兩個穿著民族服飾的女子其中有一個就是家鄉在咱們這兒的侗女,名叫①石奶引,聽說她原本只是和自家姊妹們來山下採買,無意中就被當時路過這兒的一位出名的畫家給一看相中,又專門畫下了這張畫,後來這套人民.幣發行,全國人民這才知道侗女的容貌生得有點多美,比起那苗家女子也是毫不遜色哩……”

  這話並沒有引起一旁低頭喝茶的晉大少太多反應,倒是讓一旁的秘書跟著禮貌地笑了笑,而注意到同樣脫掉黑色大衣的晉鎖陽在襯衫裏面似乎掛著個金黃色的礦石一樣的東西,那石縣長先是一愣,接著才有些難掩好奇地開口問了一句道,

  “哎喲,剛剛在外頭我都沒注意……大少脖子上的這個是虎威嗎?”

  “……”

  這話讓晉鎖陽和秘書同時表情奇怪地看了石縣長一眼,看神情明顯就是有些意外,而意識到自己一不留神貌似說了什麼不得了的話,這完全不明所以的石縣長也是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睛,隨後才緩緩開口道,

  “難道不是?我看著還挺像的……咱們本地過去有不少老人家都喜歡讓小孩子一出生就帶著這個,說是不容易被山上的‘老孩子’抓走吃掉,不過也沒什麼科學根據就是了……”

  聽到他這麼說,晉鎖陽冷淡的眼神也稍微變化了一下,因為這塊金黃色的礦石確實是他母親陳如沁當初給他的,也是陳如沁親口告訴他這叫做虎威的,而一想到自己此行來到這兒的目的,皺著眉白髮青年也是莫名地沉默了下來,

  “陽陽,幫媽媽回去,一定想辦法要幫媽媽回到那個地方,咱們欠那個地方的債一定得換清楚,否則媽媽就是死了做了鬼也沒辦法安心……”

  躺在病床上面容蒼白的女人的話有猶在耳,可惜她口中所謂對東山縣的虧欠和補償,作為她的獨生子晉鎖陽至今卻還是不明白到底是什麼意思。

  直到他們在石縣長的熱心招待下用過面前那碗熱騰騰的打油茶之後,為了母親的一個遺願特意遠道而來的晉大少這才在簡單地寒暄,開始了必要的招商資訊會談。

  這種見面其實放在以前,秘書一個人也能過來完成,但因為某些特殊原因,平時一向都不喜歡出門,卻選擇在大過年離家的晉鎖陽這次也選擇了跟過來一起參與。

  而看到石縣長在親耳聽說他們願意出資大力開發東山縣的旅遊業,還願意把範家廟和龍王湖重修,甚至蓋起更大的龍王廟以招攬遊客時所流露出的狂喜和難以置信,一直沒怎麼吭聲的晉大少這才推了推眼鏡又表情冷淡地淡淡開口道,

  “我之前就聽說本地有祭祀龍王和祖廟的活動,但當地一直沒有足夠的經費去完成廟宇的進一步修繕,如果這對本地的旅遊業有正面引導,我們也可以幫助縣政府完成這個項目,我母親當年捐的那些善款說到底也無法從根本上改變本地經濟,我個人其實比較傾向於這種方式,您覺得如何?”

  “當然當然,就是實在是,實在是太麻煩您了……這對我們本地的幫助實在是太大了……後天,不,明天一早我就帶您和秘書一起上山考察我們附近山體的情況,保證儘快把資訊回饋給你們,絕對不耽誤大家的時間,過年前就爭取把這件事確定下來……”

  石縣長配合的態度顯然意味著這件事已經成功了一半,接下來即將合作的雙方也沒有再說別的,只是象徵性地聊起了牆上那些似乎是由石縣長本人完成的書畫作品。

  聊書畫這事還是一旁的秘書主動提出來的,因為他家大少爺從小和一般孩子不太一樣,打娘胎出來就愛鑽研些古書字畫古玩,聊這種他還算有些興趣的話題,他起碼不會一直對人家接下來還要幫他們不少的石縣長表現得那麼愛答不理的。

  可惜這本該為了活躍彼此之間氣氛才發生的首次交談,卻因為石縣長本人的繪畫水準實在是業餘而弄得有些氣氛沉悶。

  而親眼看著眼前那面白牆上除卻一些體制內宣傳幹部精神的章程,一些符合當地節日氣氛的福字剪紙,就只有幾張不知道創作于何年何月,但取景和渲染都弄得十分粗糙劣質,甚至可以說一句完全不知所謂的素描山水還有油畫。

  從表情上看,明顯不知道該如何評價這些‘意識流作品’的白髮青年先是抿著唇複雜地看了幾眼那些畫得簡直可以說是亂七八糟的歪脖子樹和爛石頭,又在不經意注意到牆角的位置還掛著一幅似乎是取材于一面上方有雲霧繚繞,湖底有奇怪波紋的龍尾狀湖泊的半成品油畫後,忽然就有些莫名地停頓了一下。

  【石雄偉•創作于年夏•赤水龍王湖畔】

  “這幅沒畫完的畫……也是石縣長你親自畫的?”

  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看向面前這貌不驚人的中年人的晉鎖陽表情明顯是有些欽佩和訝異。

  畢竟這幅畫和前面那些畫所表現出來的藝術造詣可就完全不一樣了,光是這個稀世罕見的湖景就挑得堪稱一絕了,更不用說是這夜晚山林中的特殊光影和筆觸的體現。

  而一看到晉鎖陽居然注意到了這幅放在角落,表面都已經沾上不少灰塵的畫,石縣長的表情也是一愣,半天神情複雜的中年人才有些不太好意思地乾笑著道,

  “啊?是是是,這是當年我在東山上取景畫的,那天是當月的十五,傳統的淨身節,本地人按照老人家的說法都是要在家用芭蕉葉洗澡去晦氣的,就連山林裏的山精妖邪都不例外……仔細算算的話……時間都已經過去好多年了……那天山上剛好才下過雨,我和幾位熟悉的幹部一起去上面走訪群眾,傍晚經過赤水龍王湖的時候,就臨時起意帶上畫板和照相機去湖邊采采風了……”

  “……”

  “當時湖面上沒有風,只有星星,月亮,終年纏繞在湖面上的霧氣,還有遠處與湖面完全接壤,即將完全落下的夜空,我站在不遠處的山腰上拿著相機對準湖面的時候,看到的正好就是這樣的一幕,心裏只感歎大自然真是太神奇瑰麗了……”

  石縣長這麼說的時候,臉上的表情明顯是自豪而感慨的,連眼睛都忽然亮了起來,而真切地感覺到了他對於這幅畫的熱情和喜愛,一旁的晉鎖陽只略顯疑惑地淡淡詢問了句道,

  “那為什麼最終沒有畫完?如果堅持完成,這應該會是一副非常出色的書畫作品。”

  “額……因為一些特殊原因……也和本地的一些風俗忌諱有關……”

  “風俗忌諱?”

  “我當時除了湖景,還在下過雨的湖邊看到了一些不尋常的東西,但這種事情按照本地人的傳統是不可以隨便用相機和其他任何東西拍攝下來的……所以我沒當時敢拍,也沒敢把我所看到的東西完全地記錄下來……”

  “……”

  “不過後來我回到縣城,把這件事告訴給我的家人朋友之後,不少人都和我說我運氣不錯,能親眼看到那種東西就是要升官發財的吉兆了,然後沒過多久,我還真就趕上了自己這大半輩子運氣最好的時候恰好在本地連任了……正是因為這點,我才一直不敢把這幅畫裏的內容畫完,只當這都是自己那一晚在湖邊看到的一場幻覺罷了……”

  “……”

  這話可把在座聽到他這麼說的其他人的胃口給一下子吊起來,一時間哪怕是晉大少這樣很少對什麼事表達出好奇心的冷心冷面也疑惑地皺起了眉。

  而被緊接著的問了句你究竟看到了什麼,這幅畫上原本還有什麼東西,這說話簡直藏一半露一半的石縣長這才壓低聲音,並帶著些神秘地指了指靠近的湖畔的那個龍尾水波紋旁邊的空白位置開口道,

  “水面的這個地方原本應該還有一個人……一個因為隔得太遠,所以我沒有看清楚臉,但身上很明顯有著鱗片,龍角,身後還長了一條……青金色龍尾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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