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姒
地處祟界西北的蠻荒之地,嘈雜喧鬧的斷頭城內,暗巷旁那輛眼熟的無頭馬車裏坐著的秦艽正神情懶散地撐著頭看著手中的那封信。
信是晉衡前兩天給他捎過來的,但因為他之前忙著趕來西北辦事,所以儘管帶在身上,卻一直也沒來得及拆開看。
正好這會兒他坐在馬車裏等金竟之回來也沒什麼事,所以想了想,秦艽就乾脆拿出來稍微看了一下,而一揭開信紙的最上面那一層,晉衡那工整嚴肅,卻給人一種溫潤妥帖之感的字跡就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恩,就按照你自己的想法來吧,不要一直想這些不高興的事了,開心點。】
【其他的就等見面之後再詳細說,自己注意安全。】
這一番話自然是針對之前他們曾經討論過的那個馮至春的問題的,眼梢帶著些異樣情緒的秦艽見狀也沒有吭聲,只是心底因為之前那些煩心事而一齊湧上的灰色念頭到底還是得到了稍許的緩解。
而如往常那樣將手上的這封信慢慢收起來,又面無表情地望著人來人往的窗邊想了會兒事,原本只是在專心走神的秦艽當看到外頭一個盤子鬼打扮的母親牽著一個嘰嘰喳喳的小姑娘從車前走過時,冷冰冰的蛇眼睛還是稍微停頓了一下。
再等出去打探消息的金竟之鬼鬼祟祟地從外面撩簾子爬上馬車時,一個人坐在馬車裏的秦艽看上去已經和平時沒什麼兩樣了。
“怎麼樣?都打聽出來什麼了?”
因為這趟算是秘密進入西北城打探消息,所以兩人身上的穿著打扮看上去也都和往常不太一樣。
金竟之曾經在這裏生活過一段時間,又是天生千面,雌雄莫辨的鏡祟,要扮作不引起人注意的樣子自然是沒有太大的困難,而為了不讓旁人知道他竟然離開主城跑到這兒來了,一身黑衣,身形高瘦的秦艽的臉上自始至終都帶著張醜陋的惡鬼面具,看著倒是越發邪氣陰森不好接近了。
而之前剛因為某些事挨過自家祟君的教訓,所以這次好不容易有個戴罪立功機會的金竟之一見他這副明顯沒什麼耐心聽人說話的樣子,心裏也是莫名緊張的很,只能先停頓了一下又趕緊結結巴巴地開口解釋道,
“回,回祟君的話,這事確實就和咱們之前查到的差不多,西北城內最近只要一入夜,就會莫名其妙地消失一批正值妙齡的女祟,先前還只是一個兩個的丟,最近這情況是越來越嚴重了,可因為西北城離咱們祟界主城遠,此地的西北城主又因為有些關係向來不怎麼買咱們主城那邊的賬,所以事情拖到現在已經快丟了近二十多個女祟了……”
“那些消失的女祟人究竟都去哪兒了?”
“具體……具體也沒人能說清楚這些消失的女祟究竟去哪兒了,只聽說這西北城的地底下現在正有個像是巨型爬蟲一樣的怪物一趁天黑出來就抓姑娘,搞得這兒的不少尋常邪祟心裏也是惶惶不安的……而且還有一種說法,說西北城主與這怪物可能勾結在一起,所以臣下推測,不出意外,西北城內如今發生的一切應該就和您說的丟失的秦玄龍骨有關……而現在事情的關鍵就在於,咱們能不能抓先逮住這個所謂的,明顯就有什麼問題的西北城主……”
金竟之這番話說的明顯很謹慎小心,提及那西北城主時也是稍微有些忌憚的意思在,而聞言的秦艽倒是眯著眼睛地望了眼馬車外頭的西北城,隨後才捏著自己泛白的手指尖一臉若有所思地開口道,
“我記得……這個西北城主還是老祟主最後在世的那段時間封的對嗎?”
“是,所以,所以這事要辦起來比較麻煩,臣下聽說他對您還有小祟主一直很……很是不滿,不過,您竟然都對他完全沒有印象嗎?”
猜想秦艽應該曾經聽說過這位西北城主,所以剛剛出去打探了不少消息的金竟之也順嘴這麼問了他一句,結果一聽他和自己這麼說,渾身上下和沒骨頭似的歪在一旁坐著的秦艽不僅沒個稍微認真一點的反應,反而似笑非笑地抬起眼睛沖他慢悠悠開口道,
“這種聽都沒聽說過的小人物,我為什麼一定要有印象?他以為他自己是誰?玉皇大帝?”
“……”
看到自家理直氣壯看不起人的祟君這麼隨隨便便地就把對方定義成小人物了,本來還打算大概介紹一下這位臭名遠揚的西北城主的金竟之一時間也有點尷尬,半天找回語言組織能力的他才壓低些自己的聲音,又故意提示般地湊到秦艽的耳朵邊一臉詭異地小聲開口道,
“那祟君您聽說過……這個西北城主在私生活方面的問題嗎?”
“私生活?”
“就是……那個那個,還有那個那個……您都聽說過吧?”
一臉八卦地就湊到秦艽的耳朵邊就嘰裏咕嚕好一陣說道,表情懶散的秦艽開始還一副沒什麼興趣的樣子,過了會兒隱約回想起什麼的他才挑挑眉看了眼身邊的金竟之道,
“哦?好像是有點印象,原來他就是那個……據說喜歡收集漂亮男人的西北城主?”
“對!對對!就是他!您怎麼又想起他來了!”
“因為他是唯一一個在外頭比我名聲還爛一點的變態禽獸色情狂,每次一有人罵我,都會順嘴說到一句他,我一直以為人緣差成這樣的人應該早就被人用臭雞蛋活活砸死了,原來他竟然還好好的活在世上,真是了不得。”
金竟之:“……”
看秦艽的表情明顯就是在胡說八道,可被自家祟君神經病一樣的幽默感弄得莫名有點說不出話的金竟之一時間竟也找不到什麼合適的詞反駁。
而自顧自說完的秦艽之後也沒有著急吭聲,只是懶洋洋地撐著頭想了會兒事,隨後才拖長調子慢悠悠地開口道,
“這個西北城主曾經受恩於老祟主,能認識眉郎和燈芯簡直再正常不過了,那面被帶走的紅月日晷始終是個禍害,秦玄龍骨的事情也說不定和這有關……老祟主主宰的是光陰,而這個世上你最得罪不起的偏偏是能隨便殺死你的時間……雖然他真要是活過來,我也不一定會落到徹底一敗塗地的境地,但給那個老瘋子當狗的日子我也已經受夠了,所以……還是儘早將這些人都斬草除根的好。”
這麼說著,心裏已經打定主意要大開殺戒的秦祟君就慢悠悠抬起了自己的眼睛,等在看向金竟之這身一身呆頭呆腦的小書生打扮後,這條全祟界最危險也最陰險不過的毒蛇只十分不懷好意地勾起了嘴角道,
“好像自從上次的事情之後,就不怎麼見你好好打扮自己了?”
“啊?這不是……這不是之後天天要給您整天辦正事嘛……額……您不會是又要讓我……”
“您覺得呢,我美麗動人的鏡姬娘娘?”
金竟之:“……”
自家討厭的要死的祟君這麼說著就以一副不容拒絕的混蛋態度把金竟之同志接下來肩負的艱巨任務給佈置好了。
可這個一肚子壞水的混蛋偏偏又是他的頂頭上司,整個祟界都不敢隨便招惹的祟君殿下,所以金竟之就是再無言以對只能一臉無奈地答應下來。
但仔細想想,反正仙人跳這種事自己也不是幹了一次兩次了,頂多再把那好色又昏變態,聽說是個大色狼的西北城主和張秉忠一樣在床上迷暈過去套話就什麼都了事了,到時候還能戴罪立功讓自家祟君徹底原諒自己上次多嘴犯下的錯,金竟之這心裏也莫名燃起了點鬥志。
可誰知道他這邊想的是挺容易,真到了具體實施起這個方案的時候卻遇到了一個異常嚴峻的問題。
而讓自家自從和某位姓師確定關係之後就相當潔身自好的祟君殿下坐在馬車裏等候在外頭,自己則獨自進入那傳說中的西北城主最喜歡流連光顧的男娼巷子裏頭找到了那早早等候在那裏的碟子相公,金竟之和他壓低聲音一番攀談過後,這收了自己好處才肯好好回答問題的男妖精才拖長調子妖妖嬈嬈地開口道,
“唉,我就和你說句實話吧,這面鏡子弟弟,你這個樣子過去肯定不行的,我承認你生的還不錯,可咱們那個西北城主根本就看不上你這個類型啊……”
“……看不上我這個類型?靠,那,那他到底喜歡什麼類型?玉皇大帝啊!”
“哈哈你說話可真有意思,但我也是實話實說,他喜歡啊……高瘦,英俊,中長髮,腰線漂亮,最好還有點危險感,年齡感的那種成年男子,臉長得不一定要有多讓人過目難忘,但是不說話光是站在那兒身上都有股讓人又怕又想染指的誘惑,因為只有當這樣不可一世,眼睛裏都是傲慢的人動彈不得地躺在床榻之上任你為所欲為,發洩情欲時,才是一個人心中的征服欲得到真正滿足的時候,無論你是去嘗試著疼惜他,還是去盡情地淩辱他,都會給你的內心完全很不一樣的感覺,你只要找到這樣一個好東西,西北城主就是把心挖出來給你都心甘情願……明白我是什麼意思了嗎,鏡子弟弟?”
“……真有這樣的好東西,我今天還來找你幹什麼……算了算了,我走了,你趕緊回去吧……”
一點沒明白這番噁心的要命的話有什麼值得自己參考的,只當今天找錯人了的金竟之一臉晦氣地胡亂點點頭,之後就皺著眉轉過身直接出了巷子走人了,可等他回了馬車又打算這些線索一一復述給秦艽聽之後,才剛準備開口說話,金竟之臉上的表情卻忽然有點古怪起來。
而一對上金竟之這死死盯著自己臉和頭髮看的詭異眼神,隱約察覺到他有點不對勁的秦艽只一臉漫不經心地問了句你一直盯著我幹什麼了,隨後才聽到自家今天明顯吃了熊心豹子膽的下屬一臉戰戰兢兢地瞪著他的腰開口道,
“……祟……祟君……我實話實說……您可別打我……也不許找晉姓師打我……您的……腰圍是多少啊……”
秦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