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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師》第145章
第145章 楊

  乍一聽橫行介士說某人大清早地就和一個小泥人像鬼鬼祟祟地一起出了村,臉色一冷的秦艽腦子裏閃過的第一個念頭就是對方這是什麼也沒說就選擇不告而別了。

  這個想法來的突然,卻帶起了心頭強烈的怒氣,搞得臉色瞬間就沉下來的秦艽差點就想直接到範細家去驗證一下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了。

  可在身體行動之前,腳下一頓的他卻不由得轉念一想,腿上還帶著傷的青年今天要是真的想一個人離開範村,肯定也得和這幾天明明相處的不錯的範細一家事先說一聲。

  總不可能就這樣什麼也不說的就偷偷摸摸走了,這既不符合那個人一貫的行為模式,本身似乎也不太循常理。

  加上這天寒地凍的無論是上山還是下山都需要一定的時間和充足的食物,但凡是有腦子的都應該明白這個淺顯易懂的道理。

  所以面上強行壓下疑惑,心裏也有點好奇某人到底是怎麼和那範家廟的小泥人回合成功的秦艽一時間也沒有吭聲,只眯著眼睛思索了一下這才帶著點懷疑地拖長調子開口道,

  “你剛剛看見那個年輕人和那個小泥人的時候,他們身上沒帶什麼其他東西走吧?”

  “啊?好像,好像是沒有,兩隻手上是空著的,什麼別的東西也沒拿,就背了個簍子……但我隱約看見那蒙著臉的小夥子把一個樣子有點奇怪的竹筒埋在了村口的雪地下面,然後牽出一根長長的繩子和那小泥娃娃躲了起來……”

  “竹筒?”

  一聽這話就神情停頓了一下,因為秦艽忽然想起來自己手邊其實正好也有個出自某人之手的竹筒。

  而一看自家龍君露出這樣了然的表情,還以為這又是他從前在祟界或是哪里見到過的東西,所以當下橫行介士只點了點頭,又順著他的話頭繼續描述下去道,

  “對,就是個竹筒,那小子好像還特意帶了好幾個在身上,各個都連著一根根麻繩,裏頭好像還能從地底下傳出人說話的聲音……後來這事開始蹊蹺了啊,圍在村口的‘老孩子’們遠遠一聽到從牆底下發出來的說話聲音都跟著那竹筒跑了,然後,那小夥子就和那泥娃娃就趕忙一瘸一拐地從另一邊鑽狗洞去了……因為隔著點距離,我就悄悄跟了上去,然後就聽到他們倆在悄悄嘀咕什麼,要去這附近轉轉然後找什麼草藥……”

  “找草藥?找什麼草藥?”

  聽到這兒其實已經大概明白某人是用什麼辦法安全地從村子裏溜出去的了,一想到前幾天他這麼費心費力地在範細家搗鼓出這麼個奇怪的東西原來還有這用處,秦艽心裏倒也不算意外。

  可明明他也沒聽說範細一家子這幾天有什麼需要用到草藥的地方,下一秒神色不定的秦艽就聽著橫行介士接著往下說道,

  “額,臣下也不知道什麼藥,但就聽那泥娃娃嘴裏說著什麼……一晚上都沒好好睡覺真的好困嘛,還有,我們現在這是去哪兒玩呀,不抓公雞郎了嘛……小夥子說,抓公雞郎也不能隨便找,咱們現在這樣去只能送死,今天就先拿這個傳聲鬼在這附近稍微實驗一下,還說什麼……我們現在這是去附近找草藥,待會兒就馬上回來……”

  “……”

  “然後那個泥娃娃又說那我們現在去找草藥幹嘛呀,你生病了嗎,還是家裏的那個螞蟻老奶奶和小朋友生病了,小夥子說我沒有生病,他們也沒有生病,找草藥是打算拿回來給別人的……泥娃娃問別人又是什麼人啊……”

  “……”

  “小夥子聽到這話一開始沒吭聲,後來才說是個心底很好的人,還救過自己,泥娃娃又說他做什麼好事了,你們平時關係很好嘛,小夥子就無奈地回答說,沒有,只是萍水相逢,甚至還沒有正式見過面,泥娃娃就奇怪了,說那你幹嘛還費那麼多事給那個人采草藥……”

  “……”

  “小夥子聽到這話就又開口解釋道,因為自己以前大冬天掉進過一次河裏,他的弟弟妹妹當時就站在岸上看著他,可是誰也不願意去叫人來救他,他從小不愛說話,很孤僻,不會討長輩喜歡,所以弄得身邊所有人都不喜歡他……”

  “……”

  “他長到這麼大也沒什麼朋友,作為一個格格不入的外人寄住在外公家這麼多年,每天只想著拼命讀書更有出息不再讓人欺負,所以像他這種人,即便有一天在世上就這樣沒聲沒息地消失了也不會有人在乎,然而現在村子裏的大家都很善意,這讓一個人從外面那個世界來的他很感激也很不習慣,他一直不太懂得和別人相處,擔心自己有哪里做的不太好,所以現在能努力回報一點就是一點吧,畢竟,村裏的大家都是第一次真心把他當朋友家人的人……”

  表情奇奇怪怪的橫行介士大概是還不知道受傷的的晉鎖陽暫時寄住在範細家本身就是有秦艽的關係在,所以一臉若有所思地就將剛剛天還沒亮的時候,自己在村口不小心聽到和看到的那一幕都給準確地轉述給自家龍君了。

  而心裏本來還沒往這種地方想太多,乍一聽到橫行介士口中的話,被對方就這麼定義為住在隔壁的好心人的秦艽也沒顧得上再去想別的,心裏反而有種久違的奇怪又微妙的滋味湧了上來。

  因為他突然發現自己對這個轉世了的青年的這輩子並不算十分的瞭解,除開自己多年來單方面地對那個特殊的名字的諸多偏執瘋狂和佔有欲,這些天,他甚至連最基本的一些主動瞭解都沒有為對方做到。

  而一想到某只從小肯定也是這樣傻乎乎脾氣的死兔子可能還因此和受氣包一樣白受了多少年的欺負,不僅遇到任何事都沒人能幫幫他,更不可能有人去主動關心一下他的死活。

  聯繫到他受傷來到範村後的確沒有主動提出過尋找過家人,眯著眼睛的秦艽一時間也難以形容這種聽到對方過往二十多年都生活在並不幸福的家庭中和從小到大都所受的苦難的心情,就只是忽然間地就覺得自己的心情十分不悅甚至很生氣起來。

  氣那些從小都對他不好的人,氣那些人根本沒有眼光,白長了一雙眼睛,也氣他們再一次把這只骨子裏對所有人就很好很溫柔的兔子弄得像現在這樣孤僻冰冷又排斥別人,這才害得他像現在這樣幹什麼都費勁。

  直到一旁站著的橫行介士也意識到他臉上的表情好像有些陰沉古怪,又忍不住叫了他兩聲,臭著臉的秦艽這才顯得十分不太自在地看向一旁,又在心裏很煩躁地嘖了一聲之後,才佯裝著沒任何事發生地乾巴巴回答道,

  “嗯,我知道了。”

  “嗯?您……您又知道什麼了?”

  再一次做了傳話大功臣的橫行介士這一臉什麼事都沒弄明白的樣子把暫時並不想對其他人透露太多的秦艽搞得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但抿了抿唇之後,神色發冷,灰色的瞳孔也像爬行動物似地冷漠眯了眯的男人還是顯得不太耐心地又緩緩開口道,

  “我知道什麼也不關你的事,你下次不要多管閒事,再遇到這種事,就乾脆當做自己什麼也沒看見就好了。”

  “啊?啊??”

  “……那個人和那個小泥人今天既然自己有辦法出去,肯定也會有辦法回來,所以你暫時也別去管他們究竟去哪兒,到時間人總會自己回來的,而且你既然之前都說那個小泥人像是從前出自範家廟的小泥人,那他對村裏的范姓蚍蜉馬也沒什麼惡意,既然沒有惡意,那他們想做什麼又和我們有什麼關係?”

  “……額,您說的……也是……”

  “總之,給我記住,以後他們兩個人要是什麼時候又偷偷進出村子,你都從井裏告訴我一聲,免得出了什麼岔子,其他的,就等接下來找到那公雞郎的行蹤再正面對上之後說吧。”

  “哦,好,行行,就照您說的辦……”

  自家龍君這麼一說,可就讓本以為會插手管管這兩個隨隨便便在他們赤水龍王眼皮底子鑽狗洞的小子的橫行介士有點大跌眼鏡了,而更詭異的是,真正讓他嚇掉眼珠子的事情還在後面。

  因為昨天看上去還一副喜怒無常,根本容不得河伯和自己在他面前唧唧歪歪半句的秦龍君緊接著就用一種十分恐怖的口氣冷冷地盯著他,又抱著手顯得十分危險地開口道,

  “哦,另外,還有一件事。”

  “您,您說……”

  “傳信給河伯讓他現在立刻去幫我到陰司的鬼差那兒查一件事,就說是我的命令,讓鬼差越快給我答復越好。”

  “什麼事?”

  “去查一查東山這一道‘門’的另一個時間中,是不是真的有這麼幾個能做到見死不救自己親人的好弟弟和好妹妹,再幫我查查,這幾個人現在究竟在幹什麼,人又在什麼地方,名字壽數今生運數如何最好都問問清楚,一旦找到了任何線索,都趕快來告訴我,我自然會告訴你下一步你應該去怎麼做,聽懂了沒有?”

  ……

  雞籠岩石旁三百米處,範村外的半山腰上,夕陽西落的天幕閃著暖暖的橘光。

  路的盡頭,晉鎖陽正一腳深一腳淺地拄著自己手工製作的簡易拐杖,順便帶著一背簍草藥走在回範村的雪地上。

  他的肩頭趴著個東張西望的小泥娃娃,此刻似乎在和他耳語著什麼,而當青年低頭查看著周圍樹木長勢時,他那潔白的頭髮和眉眼遠遠看上去彷彿與腳下潔白的雪地都融為一體了。

  他們的身後留下一串模模糊糊的,屬於面前這白髮青年的單邊腳印,但很神奇的是,原本終日都堵在村口的那些老孩子還真的和早上一樣沒有再跟上來。

  而見狀,當下麵露好奇的泥娃娃只擰過頭去往身後看了看,隨之又轉過身興奮地抱住自家姓師的脖子開心地嚷嚷道,

  【姓師……姓師嗷嗷!我們今天居然……居然真的安全地出了村子又一路從山上回來了,這可是……泥娃娃今天第一次和您一起鑽狗洞!不過好奇怪,那些老孩子……為什麼沒有跟上——唔嗚嗚!姓師嗚嗚嗚你捂住我的嘴幹森麼!!】

  “……你再喊,它們馬上就又要跟上來了,所以給我稍微安靜一點。”

  壓低聲音地教訓了一下這個聒噪的小傢伙一句,白髮青年面癱著臉嚴肅地教育他的樣子搞得泥娃娃有些委屈。

  半天這搖頭晃腦的小傢伙才看著自己手裏拿著張類似地圖模樣的東西的姓師一邊一瘸一拐地帶著它繼續往前走,一邊慢吞吞地呵著白汽並皺著眉無奈地開口解釋道,

  “早上不是就和你說了嗎?我把傳聲鬼埋在另一個方向的雪地下面了,我們在這邊發出聲音,‘老孩子’就會被引到另一邊去了,但維持時間不會太長,所以我們得趕緊離開再回去,不然哪怕我早上特意留了紙條子,留在村子裏卻什麼情況都不瞭解的範細看到我一整天人都沒有回去都會擔心的,而且到了晚上,林子裏的不確定因素也會越變越大,就算我們身上有虎威也不一定管用……”

  【哦……原來……是這樣……那您今天故意繞著雞籠岩石轉了那麼圏,又畫出這個奇怪的地圖是想幹什麼呀?】

  半懂不懂地就跟著晉鎖陽一塊點了點頭,泥娃娃這個話都說不溜的小結巴年紀還小,除了負責科普些它腦子裏生來就固有的知識,自然也不太懂這些人情世故,只心想著姓師說什麼我就聽什麼便答應了。

  而看到這小笨蛋難得表現出這幅孺子可教的樣子,脖子裏還掛著那塊用以自保的金黃色虎威的晉鎖陽也沒有主動吭聲,等隨手拎起這小傢伙就將它丟進了自己身後那裝滿了準備回去給那位楊花爸爸的草藥的背簍裏,又用一種有些糾結複雜的眼神巡視了眼前雪地那一圈後這才皺著眉一字一句地開口回答道,

  “其實……我準備作弊。”

  【作……作弊???】

  一聽白髮青年這回答差點沒直接從他肩上摔下去,泥娃娃的反應被表情淡定的晉鎖陽看在眼裏,但他自己倒是並不怎麼覺得意外,而若有所思地收斂起臉上原本的神情後,兀自沉默著賣了會兒關子的白髮青年這才以一種認真又嚴肅的口氣皺著眉慢吞吞開口解釋道,

  “公雞郎之前似乎一直希望通過那首抓公雞裏所說的規則來懲罰我,所以這些天他才會始終不主動讓老孩子進村抓我,一開始也只是故意把我帶到山裏面來,卻暫時選擇放過了我一條命,對於他來說,我就是他那個詛咒遊戲的最後一個倖存者,所以我最終也必須以這樣的方式死在他手裏,這樣詛咒才算完成。”

  【……】

  “可是事實上我並不是本地人,根本也不熟悉雞籠岩石的地理環境,因此那天晚上才會莫名其妙地就輸了還差點被老孩子們追著從岩石上摔死,所以我覺得既然他要以那個遊戲的規則抓我,至少也應該在雙方都比較公平的條件下進行,於是我決定自己先做一點弊,等他和那些老孩子下次想來抓我,我們至少不是毫無準備的,這也是我目前唯一能想出來的應對辦法。”

  泥娃娃:“……”

  這種一聽就是腦回路和一般人不一樣的人才會想出來的辦法把蹲在他肩頭的泥娃娃都給弄得目瞪口呆了,但仔細想想……這居然真的不失為一個可靠又奇妙的好辦法。

  畢竟先前幾次,公雞郎對他們所表達出來的目的都是想以那種抓公雞的方式抓到晉鎖陽,如果晉鎖陽在這場索命般的遊戲中真正地贏了公雞郎,那不就說明這個恐怖的遊戲徹底結束,晉鎖陽身上的詛咒也可以被終結了嘛。

  這麼一想,之前還覺得他們可能小命不保的泥娃娃頓時也覺得這是個可行的辦法了,而晉鎖陽見這個笨蛋泥娃娃聽到這兒也算是明白了自己的意思,當下也只是若有所思地低下頭又語氣冷靜地繼續開口道,

  “不過這個辦法尚且還有很多漏洞,因為東山其實很大,這周圍的地形我們今天一天也查看不完,所以這幾天得想個辦法晚上再悄悄出來一次,加上雞籠岩石附近本身並不適合藏人,所以難度就更大了,而且……我們眼下還有一件比較重要的事情要做。”

  【啊,我們還有……還有什麼事要做呀?】

  “你當初在雞籠岩石第一次見我的時候,不是受范家老祖宗之托來告訴了我,我身上的詛咒當初到底是怎麼來的,還順帶告訴了關於當年一起吃了公雞郎妻子的那八個人的事了嗎?”

  【哦哦,對,對呀……】

  “我想把當年留在山裏的另外七個人的屍骨想辦法找到,我覺得那些留在東山的屍骨也許會給我們一些新的線索,八個人的身份正好對應了那首公雞歌,說不定那首孩子們都在傳唱的公雞歌就是東山如今隱藏的最大秘密也說不定……而且,現在關於那個‘石暮生’的身世我覺得還有一些想不通的地方,他這些年包括上一次出現在我面前的時候,到底為什麼一定要假扮他堂弟生活在東山這件事本身就很奇怪,還有我們之前從姓書裏查到的,關於當年石暮生的過去……”

  晉鎖陽這麼望著遠處緩緩一開口,他肩膀上趴著的泥娃娃也跟著想起來寫在姓書上的那些關於石暮生生平的事情,而當下也顯得有些百思不得其解,也跟著他一起思考了一下的泥娃娃只苦惱地撓了撓頭又小聲嘀咕道,

  【唔,也對哦……唉,不過這麼一說的話,雖然那個咄咄逼人的公雞郎從現在的情況看確實不像個好人,但那個母雞娘娘……可真的就是完全無辜的,要不是當初那八個闖進林子的壞人自己先做了壞事,母雞又死了,公雞郎現在說不定也不會變得像現在那麼壞,又是殺人又是吃人的……哼,有時候……真的覺得有些生活在外面的活人其實才是世上最可怕討厭的東西,比很多長相嚇人的妖魔鬼怪都危險多了……】

  “……”

  泥娃娃這麼隨口一說,畸形醜陋的臉上包著厚厚的繃帶,原本還在低頭往前走著的晉鎖陽的表情當下也怔了一下,因為這呆頭呆腦的小傢伙口中害死母雞的壞人之中的一員恰恰也包括著自己的母親。

  而當下就有些心情複雜又看了眼面前被冰雪覆蓋的東山,意識到白髮青年已經抿著唇好一會兒沒吭聲了,恍惚間明白過來自己好像說錯話了的泥娃娃才神情慌張地結結巴巴解釋道,

  【額,額,姓師,我不是那個意思……您一點都不討厭,是那些總喜歡搞破壞的活人才討厭……而且我覺得姓師你都這麼好,姓師您的媽媽一定也不會是個壞人的!!也許,也許當年的事情裏面其實真的有什麼誤會的……也說不定呢……您說,是吧是吧?】

  一看到泥娃娃這麼努力鼓勵他的樣子,反而讓晉鎖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半響他才神情有些坦然地皺著眉回了句。

  “……公雞郎他到底是不是好人這是另一回事,但當年那只死去的母雞確實本身是無辜的,如果我母親當年真的無意或是有意做了,作為兒子我確實也必須得為這件事負責到底,不能逃避,這是原則問題。”

  【唔……好吧,您,您說的對……】

  而之後又和這小傢伙繼續說了幾句話,晉鎖陽這才一步步地接著往前往不遠處的範村的方向走去了。

  可他們才往前走了幾步,被這幾天的事弄得警惕性越發強了許多的晉鎖陽不知怎麼的就感覺到身後有一道不太引人注意的眼神在注視著他。

  而等他冷下眼神護住肩膀上的泥娃娃又趕忙一回頭,他卻發現自己的背後除了一棵棵積雪嚴重的林中枯樹什麼都沒有,空蕩蕩的簡直可怕。

  再等他再仔細一看,這才看到一隻毛皮呈現出灰色的小狐狸瑟瑟發抖地躲在夕陽下的荊棘叢後面怯怯地望著自己。

  【咦,好像是一隻很普通的,根本也沒人性的狐狸誒,它一直悄悄跟著我們幹什麼……】

  泥娃娃的嘀咕聲同樣代表著晉鎖陽此刻心頭的疑問,但當他準備上前去仔細看看這小狐狸是從哪兒來的之後,那渾身灰撲撲的小狐狸卻被嚇得一下子擰頭就跑了。

  而見狀不由自主地往前跟了幾步,又皺起眉舉起自己的拐杖就撫開了眼前叢生的荊棘,下一秒面容一怔的晉鎖陽卻只聽到一個熟悉到又令他難以置信的模糊聲音在荊棘的後面斷斷續續地像是隔著一層特殊的玻璃屏障一樣響了起來。

  【孫少爺……您……別那麼說……】

  【大少……這樣就……一輩子也回不來了……他……真的……會死在山裏的……】

  【您……是他的親人……政府不會同意的……您會活活害死他的……】

  如果不是清楚地知道此刻正身處於一個和原本的東山並不一樣的地方,晉鎖陽恐怕還真以為秘書他們此刻就在樹叢後面和某個他一定也認識的人打著電話。

  可當他面色帶著些冷意地帶著泥娃娃一步步踏進樹叢之後,抬腳的瞬間整個人重心不穩的晉鎖陽只覺得腳下一滑,接著他和背上慘叫了一聲的泥娃娃便一起順著荊棘後的泥坑滑了下去。

  【啊啊啊!!!姓師!救命!!!】

  “抓緊我的手!!別怕!!”

  這麼深的坑,他們本該是一下子從上方摔到底的。

  可也許是之前三番五次地被人弄得摔進坑裏的經歷太過慘痛,這次明明腿上有傷,反應莫名卻變快了許多的晉鎖陽卻還是一把就用拐杖紮進了滑坡上的積雪中,又咬著牙硬生生抓住瑟瑟發抖的泥娃娃就和它一起翻身從那驚悚的滑坡上爬了上去。

  而費勁全身力氣一塊爬上滑坡的一刹那,才注意到那只灰色狐狸剛剛站著的地方根本就是一個天然的垂直坡狀結構,下面就是完全看不見底的萬丈深淵,根本不可能有什麼支撐那只狐狸站著的地方。

  面色奇怪又難以置信的晉鎖陽只努力回憶了一下之前看見的那奇怪的一幕,半天才煩躁地揉著眉心盯著眼前那根本無法站立任何人,除非有什麼人能隔空飛躍過去的透明空中屏障皺了皺眉。

  “……泥娃娃,你剛剛聽到有什麼人在樹叢後面說話沒有?”

  【啊?沒,沒有啊……泥娃娃什麼聲音都沒有聽見,不……不就只有一隻小狐狸忽然跑過去了嗎……姓師您……您是不是不小心聽見什麼了……】

  “……”

  驚魂未定的泥娃娃連說話都開始有些磕絆了,但它還是意識到自家面色有些白的姓師從剛才起好像就有點不對勁了。

  而本來就因為之前那段令人背後生寒的對話而臉色難看的晉鎖陽聞言也沒吭聲,半天手掌因為剛剛用力過度而有些顫抖的白髮青年這才抬起已經再次沉下來的淡色眸子朝遠處的東山和那只狐狸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眼,又低下頭盡可能地用一種壓抑著心頭不適的語氣閉著眼睛搖搖頭回答道,

  “沒有……我可能聽錯了,他們不可能現在會出現在這裏……今天我們……先回去再說吧。”

  說是什麼事都沒有,可就連泥娃娃都能看的出來本來一切都還好好的姓師好像忽然一下子就心情變得糟糕了起來。

  即便那之後他們一起順利地回到範村,又被在家門口等了他們足足有一整天的範細無奈又擔心地教訓了幾句,沉默地低著頭的晉鎖陽卻還是一副不太想開口說話的樣子。

  直到這一天如往常那樣入夜後,沒心沒肺的泥娃娃也終於是趴在一聲不吭地衝著牆發呆的白髮青年身旁睡著了。

  而打從晚間洗過澡回到房間後,就一直一個人呆著的白髮青年這才面無表情地轉過頭看向房梁上方,又用一種自己也壓根無法形容的奇怪心情望著窗口的月亮在心底皺了皺眉。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心煩意亂些什麼,但剛剛在山上那個樹叢前面的那一刻,他確實有聽到那一邊的世界隱約傳來秘書在和某個人斷斷續續說話的聲音。

  那模糊的聲音似乎離他還有很遠的一道距離,但晉鎖陽卻還是清楚地聽到了裏面最關鍵的那幾個字。

  有人,或者說那就是一個他所認識,甚至是有著直接血緣關係的人想讓永遠也不要回去了。

  無論生死,都永遠……永遠不要回到那個不屬於他的家去了。

  這個腦海中無比清晰的認知讓此刻正和呼呼大睡的泥娃娃一起躺在小床上的晉鎖陽表情蒼白地抿了抿唇,許久早以為自己根本不在乎這些的白髮青年才略顯煩躁地往一旁翻了個身,在這個過程中還不小心碰到了自己的傷腿。

  可就在這種他自己都覺得自己這會兒心情實在不佳的時候,冷著臉卻壓根找不到任何發洩途徑的白髮青年這才忽然看到了之前被他放在屋子一角的那一背簍因為後來發生的事還沒來得及送出去的新鮮草藥。

  而也是這無意中一撇,恰好看到那簍子草藥下面露出的那半枝差一點就快枯萎的冬紅花的晉鎖陽也瞬間一愣,接著不知為何想起了什麼人的白髮青年這才若有所思地望了眼窗外的月亮,半響才皺著眉搖搖頭又一本正經地自言自語道,

  “不好,這麼晚了,人家肯定也已經睡了……”

  他這麼說著,口中所提到的這個‘人家’自然還是指的那位楊花的爸爸。

  畢竟,這枝他無意中在山上看到的紅色冬紅花,還有這些新鮮草藥,本來就是他想著一回來就送去給那位楊花的爸爸的東西。

  可惜,因為路上發生的那件意外擾亂了他的心情,這才搞得到現在花和草藥都快枯了還被放在這裏,偏偏就在此刻,白髮青年卻忽然聽到頭頂傳來了一陣熟悉的鈴鐺聲。

  而等面容一怔的晉鎖陽一抬起頭又望向黑暗中的房梁上方,他這才驚訝地注意到那個昨天晚上大概也是這個時候響起的傳聲鬼居然又一次響了。

  【……姓師……好吵……嗚嗚……快把雞給關掉……嗚嗚嗚……】

  還沉浸在自己夢鄉裏的泥娃娃捂著耳朵就委屈巴巴地沖晉鎖陽抱怨了一句,聞言瞬間無語了一下的白髮青年見狀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皺著眉將腳邊這小傢伙往床鋪裏面扒拉了一點。

  而等他帶著點古怪和複雜的心情把頭頂那晃動個不停的竹筒給拿了下來,將傳聲鬼湊到耳邊一瞬間的晉鎖陽只聽到那頭默契地傳來了熟悉又規律的呼吸聲。

  下一秒,昨晚那個有些沙啞病態,今天給人的感覺卻已經好了很多的‘楊花的爸爸’的聲音才就這樣伴著涼涼的夜色響了起來。

  “睡了?”

  這個問題顯然就有點明知故問了,畢竟就算晉鎖陽之前真的已經睡了,現在被對方這麼一搞估計也被吵醒了。

  而放在平時怎麼著也會有點被其實還不太熟忽然打擾的不悅感覺,這一刻面露古怪的白髮青年心頭意外地倒是很平靜,只有一種雖然自己之前並沒想到,卻也並不討厭對方這樣忽然打來的奇怪心情。

  “……不,還沒有睡。”

  這麼回答著,語氣乾巴巴的晉鎖陽便聽到對方恩了一聲,隨後這氣氛莫名有些奇怪尷尬的兩個人也詭異地沉默了一下。

  而在這一方在急切地等待著另一方開口,另一方卻彷彿是在因為什麼事而走神的奇怪氛圍中,好一會兒,表情複雜的晉鎖陽才聽到先天嗓音就很特別的對方以一種不太好形容的語氣冷冷開口道,

  “楊花今天白天聽範細說你早上出去了,所以想讓我幫她看看你現在人有沒有回來,她很擔心你。”

  “……”

  “你現在既然安全回來就好,我掛了,多謝你昨天的辦法,我今天感冒已經好多了。”

  這話帶著些肉眼可見的冷淡情緒,皺著眉的晉鎖陽原本還沒什麼太大的感覺,這一刻卻莫名地在對方好像有點生他的氣。

  而一時間倒有些感激這對父女對自己一直以來的幫助和照顧,眼看著對方真的就要掛了,一貫都遵循著與人相處的諸多禮貌和細節的白髮青年想了想還是難得衝動和魯莽地說了句你等等,又在感覺到那邊男人古怪地停頓了一下之後才皺著眉一字一句地開口道,

  “……你現在有空嗎?”

  “……”

  “……我有些東西想要給你。”

  “……”

  “是一些草藥,放到明天可能就不能用了,就到之前楊花找我的那個矮牆邊我遞給你就可以了……你方便出來一下嗎,秦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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