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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武天下》第51章
第三卷第十章玄門之秘

天殘師叔。

石敢當第一次聽師父提起此人,心頭暗道:“天玄師叔祖為什麼要選一個永遠也無法擁有內力修為的人為親傳弟子?難道這其中有什麼玄機?”

堯師接著道:“此事唯有三人知情,即今日三宗宗主。但連我們三人都未見過這位師弟,只知此人年齡當比我們三人都小,比你也不過只是年長十歲左右,他是你天玄師叔祖在仙化前五年所收的弟子。你天玄師祖叔將玄流門主之位傳於我時,吩咐我無論將來玄流發生了什麼事,都必須做到一點,那就是必須將星移七神訣傳給一個絕對可靠的人!現在看來,天玄師叔真乃天人,他早已看出玄流會有今日之分崩離析,才會說那一番話。為師有負他老人家重托,在他老人家仙去後接替玄流門主之位不過五年,玄流便分裂為三宗了,之後的事,你也知道,三宗內部不斷有衝突,此長彼消,此消彼長……”

說到這兒,師忍不住一陣劇烈的咳嗽,石敢當忙道:“師父先養著身子,以後弟子再聆聽師父教誨。”

堯師擺了擺手,喘息了一陣,臉上有了不正常的紅暈,他接著道:“為師自知難當大任,所以依你師叔祖所言,選了你將星移七神訣傳之。這些年來,你的星移七神訣修為進展很快,為師很是欣慰,加上你為人正派謹慎,相信很快就能擔當重任了。”

石敢當知道師父對自己很器重,但如此當面誇他卻還是首次,這讓他有些拘促不安,忙道:“弟子只知修煉武學,豈能擔當重任?”

堯師正色道:“為師既已將星移七神訣傳於你,就必然會由你接替為師之位,這可不是為師徇私情。你天玄師叔祖曾留下話,說若干年後,他的唯一親傳弟子將會物色一人,由此人肩負重任,到時此人若來與我相見,我必須將星移七神訣傳之。今日,我將此事告訴你,你要切記切記 ”

他一臉肅穆,讓石敢當也不由鄭重不少,趕緊道:“弟子一定不敢忘記!”

“若要做到這一點,首先自是必須真正地掌握星移七神訣,否則又從何談起傳於他人?這正是為師這些年來全力督促你的原因了。”堯師道。

“既然連師父都未見過天殘師叔,那天殘師叔的後人,豈非更無法識出?”石敢當疑惑地道。

“這一點天玄師叔早已想到了。他說前來與我相見的人將帶有一信物,只要見此信物便可識出了。”

“什麼信物?”石敢當問道。

“是一副智禪珠,一副獨特的智禪珠。一般的智禪珠的微盤都是已成型不可改變的,唯有這一副智禪珠的微盤不同,當將微盤的四十個'同點'、八處'串點',以及一處'重點'、八個被稱為獨點的'外角'全都擺上智禪珠後,微盤的底部就會自動彈開。”

石敢當由衷嘆道:“智禪珠樂土隨處可見,以此為信物,決不招人耳目。”

堯師點了點頭,道:“他老人家的確高明,如今,為師已猜知他老人家也許在十年前就已推知玄流會有今日之亂了,而收你天殘師叔為弟子就是為有朝一日能為玄流解除此厄難埋下伏筆。”

“師父的意思是說持微盤為信物來見師父的人,就是天玄師叔祖寄予重望的人?”

“不錯!不過,將星移七神訣傳給此人的恐怕已不是為師,而是你了。”堯師意味深長地道。

石敢當道:“弟子的修為怎及師父之萬一?”

堯師笑了笑,道:“為師看重你的地方,就是你的平和、穩重,不會鋒芒太露——不過,有時太不露鋒芒,也未嘗是好事……”說到此處,他頓了片刻,方接著道,“其實你的天分遠在為師之上,不僅是你,今日內丹宗、術宗兩宗宗主的天分都在為師之上。當年你天玄師叔祖之所以選上為師接替其門主之位,只是看中我的本分守己,還有對玄流的忠心。也正因為我天分並不在內丹宗宗主雙隱、術宗宗主文宮之上,所以他們才對為師心懷忌恨,認為為師不配為玄流門主——唉,由這一點看,你天玄師叔祖是百密一疏,不該立為師我為玄流門主啊!”

今日堯師所說的話幾乎句句袒露真情,石敢當只覺心頭一片沉重。

堯師又道:“為師這次的傷勢之重,只怕遠在你們的想像之外。只是事關道宗、玄流大計,為師不敢……不敢輕言一個'死'字,所以為師已以'拘魂針法'用於自己身上……”

石敢當大愕,脫口悲呼:“師父!你……何苦如此?你老人家不是一再告誡弟子不可妄用拘魂針法嗎? !此針法雖可在短時間內激發人之生息,卻後患無窮!”

堯師神色平靜地道:“為師的這番告誡,你仍要牢牢記住。不過,為師此次這麼做,實是迫不得已,更何況,即使不施以'拘魂針法',為師也難久活於世,與其如此,倒不如趁著還能苟延殘喘,了卻一樁心願,助你練成星移七神訣!”

石敢當頓時明白了一切,他心頭一陣酸楚,恭然跪下,泣聲道:“師父……”已泣不成聲。

堯師目光慈和地望著他,道:“人固有一死,為師此舉,只不過是想做一點於玄流有益的事罷了,畢竟玄流之亂,與為師天分不佳難以服眾有關,就算是為贖我之罪吧。為師時日已不多,從今日起,你便留在此處,一心修煉星移七神訣吧。”

“弟子謹遵師命。”石敢當畢恭畢敬地道。

又過三日之後。

嫵月風塵僕僕地趕至天機峰。與石敢當分別不過只有六日,她卻已憔悴了許多。

她來天機峰,是要告訴石敢當,只要他改變主意,她仍會原諒他,仍會如從前一般待他。自石敢當離開後,嫵月心中無比的失落,她已然明白,無論石敢當傷她有多深,她的心中也永遠有他的影子,抹之不去!

既然如此,為何不再給自己,也給石敢當一個機會?

她終於等來了石敢當,石敢當顯得更瘦,更沉默了。

“那天,是我太衝動了,我應該想到你也有為難之處,不過……”

石敢當輕輕地,但很堅決地打斷她的話道:“我已作了決定了。”

嫵月望著他竟不敢問。

“你不用再等我了,也許,這世間有一種人是不配擁有情愛的,比如我。”石敢當聲音很沉地道。

嫵月怔怔地望著他。作為一個女子,一個受夠了委屈的女子,能夠如此做,可想而知將需要多大的決心?!

可石敢當卻無情地將一切都粉碎了!

嫵月忽然笑了。

她笑著道:“你想到哪兒去了?我到這兒來,只是告訴你,我很快就要成親了。七年是一段漫長的時間,會發生許多事,而我畢竟還算漂亮,更應該發生許多事。你我相識這麼多年,我想我應該告訴你一聲……他人品很好,待我也很好。”

石敢當無聲地望著她。

嫵月一刻也不停地說,她怕自己一停下來就會說不下去,就會流淚,可她真的不願再流淚,不願再為眼前這個男人流淚!

不值得!!!

“其實你我並不合適,我自小受著父母的寵愛,養尊處優慣了,天機峰的生活,並不適合我。”

石敢當默默地聽著,他彷彿已失去知覺。聽覺,變得麻木,哪怕一把鋒利的刀直刺著他的心間,他也會毫無知覺。

半晌,他像是如夢初醒般將一柄極短的劍取出,遞給嫵月,道:“對不起……我知道我對你的傷害是永遠也無法彌補的,可這世間,偏偏有一種錯,明知那是錯,卻又不能不犯……你收了此劍吧,日後若有什麼事讓我幫忙,我都會答應,若是你讓人持這把劍來取我性命,我也決不會皺一下眉!”

嫵月先是一怔,复而笑了。她接過了那柄只有一尺長的極為精巧的短劍,慢慢地拔出,劍極鋒利,劍刃在陽光下泛著森寒的光芒,其寒氣直透心底!

嫵月打量著這柄短劍,道:“是柄好劍,也好,就算是你的賀禮吧。也許有朝一日,我真讓人帶這把劍來見你,不過你放心,我不會是讓人來殺你,誰敢殺道宗宗主的大弟子?誰又敢殺很快就會成為新任道宗宗主的人物?”

她的雙眼微微瞇起,像是在迴避著劍刃上那泛寒的光芒:“但我也不能辜負了這樣一柄好劍,讓它只成為一種飾品,是也不是?”

石敢當無言以對。

一個月後。

已入夏了。窗外的花也凋謝了,花有花期,美麗又豈能永遠存在?

嫵月靜靜地坐在自己的房內,她就要嫁給歌舒長空了,侍女及她的母親在忙忙碌碌,唯有她自己什麼事也插不上手,倒好像她是一個局外人,將要面臨大喜之禮的不是她,而是另一個人。

她又取出了那短劍,將劍拔出鞘來,下意識地把玩著。

劍刃如洗,照出一張美麗而憔悴的臉。

有人走近。

“真是個傻丫頭,大喜之日,怎能把玩刀劍?”是母親的聲音。母親的聲音有些沙啞了,這些日子她太勞累,同時也透著某種喜悅。

嫵月還劍入鞘,回首對母親嫵媚一笑,道:“娘,我是不是很美?”

“當然,我女兒是天下最美的!”母親疼愛地撫著她的秀發。嫵月依入母親的懷中,默默無言。

……

三十二年前。

又是一個春天,院子裡又是一樣的奼紫嫣紅。

只是,院子的主人已換成了歌舒長空。

嫵月靜坐窗前,一旁,她剛出生不久的兒子歌舒縞在搖籃中睡得十分香甜。

已是深夜了,歌舒長空一如既往地仍未出現。

近一年來,歌舒長空幾乎從來沒有在子時之前回到她身邊了。與其說她已習慣,倒不如說她不得不強迫自己習慣。

如今,她才知道當一個人改變時,他的變化會是怎樣的驚人!歌舒長空已絕對不再是從前的歌舒長空,他忽然變得不再通情達理、不再善解人意,彷彿他一夜之間成了另外一個人。尤其是自一年前她雙親先後去世之後,歌舒長空更為變本加厲了。

至於歌舒長空何以會有如此大的改變,她沒有問,也不想問。

她又取出那把短劍,專注地打量著、揣摩著……這些年來每每獨處,她就會取出此劍把玩一陣。

“呼”的一聲,門被推開了,歌舒長空又帶著一身酒氣回來了。

嫵月本能地看了搖籃中的歌舒縞一眼,生怕驚嚇了孩子,所幸孩子依然睡得很沉。

歌舒長空晃著步子向她走來,古怪地笑了笑,指了指那把短劍,道:“好……一把利劍,如果……刺進我的心臟,我一定死得… …乾脆利索,哈哈哈……”

“你醉了!”嫵月冷冷地道。

“是的,我是醉了,可我……心裡很明白……”歌舒長空道,“你比……比這劍還要冷,我只好喝酒,再喝酒,酒能讓我……讓我的心暖一點。”

嫵月怔了怔,沒有說話,心中暗忖:“難道我真的對他很冷落?”

“你的……情人把此劍交給你,是……不是想讓你有一天把……把我給殺了?嘿嘿……殺我歌舒長空可絕……絕非易事。”歌舒長空伸出雙手,用力地按在嫵月的肩上。

酒氣撲鼻,嫵月心頭一陣厭惡,忽然失了理智,“啪”地一聲脆響,竟重重地扇了歌舒長空一記耳光。

剎那間,兩個人都怔住了。

歌舒長空居然沒有發怒,他道:“很好,你終於出手了,其實這五年來,你就一直在忍著,嫁與我根本不是你所願,是也不是?!”

嫵月的臉色漸漸變得蒼白。

良久,她方緩聲道:“是又如何?”

歌舒長空哈哈一笑,道:“沒什麼,其實你我彼此彼此,我……之所以娶你,不過只是……只是看中了風月雙劍的家產,還有你們家中的一件不為外人所知的寶物。”

嫵月目光倏閃!

她沉聲道:“你是說……”

“《太隱笈》!”歌舒長空道,“你心中根本沒有我,所以你自然是不會將《太隱笈》交與我,不過這也無妨,因為昨夜我已找到了《太隱笈》的所在!如果你不願讓《太隱笈》落入我手中,就動手吧!不過,你的武學修為恐怕遠不及我歌舒長空! ”

出乎歌舒長空意料的是,嫵月竟道:“原來你是為《太隱笈》而來的,你既然一心想得到它,我又何必與你為難?不過,我不妨告訴你,此物於你根本無用!”

這樣的話,歌舒長空自然不信,他道:“你對我既然毫無情義,我便成全你與你的昔日情人,明日一早,我就要離開此地,當你再見到我時,就已是我歌舒長空名動天下之時了!”

嫵月像是無動於衷地聽著……

翌日。

歌舒長空醒來時發現自己竟是睡在地上。

看來,昨夜醉得實在太厲害了,不知自己醉後是否做了什麼荒唐之事?

他用力地晃了晃腦袋,依稀記起了一些昨夜的情景,心頭頓時升起不安之情。

他一骨碌爬起身來,見自己的兒子還在甜甜的睡夢中。

再看床榻上,人影全無。

歌舒長空正待衝出門外,忽見桌上有一張紙條,上面寫道:“既然你從未真正擁有過我,也就無所謂失去。”再無下文。

歌舒長空一下子呆住了!

面對嫵月留下的話,歌舒長空百感交集。

其實昨夜對嫵月所說並非他的心裡話,當他初識嫵月時,並不知風月雙劍擁有奇書《太隱笈》,他的確是為嫵月的絕世容顏所傾倒,知道風月雙劍擁有此書是之後的事,至多只能說這更堅定了歌舒長空要得到嫵月的決心。當時的歌舒家族已沒落,而沒落家族的族人的失落是他人無法想像的,歌舒長空渴望重塑家族的輝煌,而能助他重塑家族輝煌的,除了雄厚的家資之外,就是足以讓他雄霸一方的武學修為。

當他如願以償地成為風月雙劍的乘龍快婿之後,其心中的快慰是難以言喻的。在他看來,他既擁有了自認為世間最美的女子,又將擁有能助他一臂之力的“太隱笈”,實是得其所哉。

孰料,歌舒長空漸漸地發現,嫵月的心中根本沒有他,她的心還繫於另一個人身上,而風月雙劍則從未向他透露有關《太隱笈》的事,更不用說將《太隱笈》交與他,儘管風月雙劍只有一個女兒嫵月。

歌舒長空心中的失落可想而知!

失落之情使他性情開始有所變化,他甚至覺得自己之所以一直無法一睹《太隱笈》,一定是嫵月在作梗,嫵月心中還有另一個人,所以她不願讓《太隱笈》為他所擁有。

雖然心緒低落,但歌舒長空仍不敢也不願遷怒於嫵月的身上,他只能藉酒消愁,而讓他難以接受的是面對他的消沉,嫵月似乎根本無動於衷,漠不關心。歌舒長空寧可看到嫵月為他而憤怒,也不願看到她對他的一切都毫不在意。

所以,昨夜在酒性的驅使下,歌舒長空鬱積於心中已久的怨憤發洩出來了,甚至不惜有意激怒嫵月!歌舒長空一向自視甚高,自忖才智決不在他人之下,他實在不明白嫵月何以一直漠視他的存在!

嫵月果然被激怒了。

只是歌舒長空沒有料到被激怒後的嫵月竟選擇瞭如此極端的決定——她竟在他準備拋離她之前先離他而去!

唯有歌舒長空自己知道,《太隱笈》對歌舒家族的重振固然重要,但嫵月在他心目中有著與此同樣重要的地位,他並不會真正地棄她而去。

歌舒長空忽然發現無論自己怎麼做,都永遠是被動的、是無奈的!

搖籃中的歌舒縞忽然哭鬧起來,且一發不可收拾,任憑歌舒長空想盡辦法,也無法讓小歌舒縞安靜下來。

……

二十六年前。

曾經十分狂熱的重振歌舒世家的信念,如今早已在歌舒長空的身上消失。自六年前嫵月突然出走並一去不復返後,歌舒長空便不願面對與嫵月有關的一切了。他匆匆忙忙地變賣了風月雙劍留下的家產,遣散了僕從,只留下一個老婆子王媽,隨後便領著兒子、老婆子一起遠走他鄉,在異地他鄉擇一僻靜處安了一個家,開始潛心修煉《太隱笈》上所載的武學,武道修為突飛猛進,“歌舒長空”此名在樂土日漸響亮。

此時他根本不知道一場災難正悄無聲息地降臨於他的身上——也許從他開始習練《太隱笈》上所載的武學那一刻起,這場災禍就已不可避免將要降臨於他的身上。

而歌舒長空卻渾然不知,直到有一天嫵月突然出現在他的面前。

嫵月突然出現時,歌舒長空驚愕欲絕,在嫵月剛離去的前幾年,歌舒長空也曾四處打聽嫵月的下落,但皆一無所獲,漸漸地歌舒長空絕望了。十餘年過去了,歌舒長空已放棄了尋找嫵月的下落,他以為此生嫵月再也不會在他的生命中出現了。

嫵月此時已投身於內丹宗多年,她之所以投身內丹宗門下,是出於對石敢當由愛生恨的情感。

石敢當是為了星移七神訣,為了道宗而離開她的,嫵月由此對道宗充滿了莫名的仇恨!與石敢當斷絕固然令她痛苦,但她一直把這種痛苦隱埋於心裡,她本已認命了,只要歌舒長空真心待她,那麼她就平平淡淡過一生又有何妨?沒想到最終連這一點都被歌舒長空“酒後真言”給無情地粉碎了,命運待她竟如此殘酷!原來許許多多看似美好的東西其實是經不起一點風吹雨打的。

嫵月感到受了命運的無情戲弄,而始作俑者自是石敢當,是石敢當使她墜入無底的深淵!嫵月感到自己對石敢當已由愛而恨,她為石敢當失去了一切,所以她也要讓石敢當品嚐失去一切的痛苦。

在嫵月看來,對石敢當來說,最重要的就是道宗!

所以,嫵月伺機進了內丹宗,在漸漸取得內丹宗宗主的信任後,她告訴內丹宗宗主她有辦法可以削弱道宗的實力,進而最終擊敗道宗。

她的計謀得到了內丹宗宗主的認可。

她的計謀就是要設法使石敢當離開道宗,所利用的就是石敢當留給她的那把短劍,為了不使石敢當起疑,她還請求內丹宗宗主允許她在內丹宗隱瞞真實身份。

當歌舒長空在樂土名聲漸響時,嫵月知道自己的機會來了,因為歌舒長空之所以能夠在武道修為上進展神速,必然是受益於《太隱笈》,而她早已知道修煉《太隱笈》只能是有火鳳宗血脈的人,否則必將引發難免致命的後果。正因為這一點,嫵月的父母在擁有《太隱笈》後,只是將其收藏,並沒有修煉。而嫵月在聽說歌舒長空得到《太隱笈》時,之所以並不太在意,也是以為歌舒長空會知道這一點而不會染指《太隱笈》,沒想到事實上歌舒長空竟把嫵月當時所說的話視作一時氣憤之語,而且對《太隱笈》最後一頁的提醒之言並沒有考慮太多。

嫵月見了歌舒長空之後,開門見山地道:“我來找你,是為了保住你一條性命。”

歌舒長空乍見嫵月自是十分激動,但嫵月拒人於千里之外的神情卻讓他心頭很不是滋味,如今他已不再是落魄的歌舒世家的少主人了,而是日漸自信自負並有赫赫影響力的人物了。

何況,嫵月所說的話未免太不著邊際。

當下,歌舒長空也寒著臉道:“多謝好意,不過,這麼多年來,沒有你我一樣活得好好的,我想如今我也不需你操心什麼。”

嫵月直截了當地道:“你有今日的修為,一定是得益於《太隱笈》,但你卻沒有註意到在《太隱笈》的最後註明了此書只適於具有火鳳宗血脈之人修煉,如果不採取措施,你將不久於人世!”

歌舒長空以為嫵月只是在危言聳聽,根本不將她的話當一回事,兩人久別之後的第一次相見,以不歡而散告終。

嫵月離去後,歌舒長空冷靜下來,方暗感不妙,立即細看《太隱笈》,果然見到了本該在數年前就見到的內容,頓時大駭!

思前顧後,歌舒長空知道嫵月所言絕非危言聳聽,因為他早已察知《太隱笈》所載武學五行屬火。

就在嫵月出現後,歌舒長空每隔半年時間便會感到體內如有烈焰焚燒,個中滋味,有如煉獄,且間隔的時間開始逐漸縮短,而每次痛苦的感覺持續的時間則不斷地加長,歌舒長空意識到大事不妙!

他歷經一年多時間,不知以何種手段竟由極北劫域竊得了“寒母晶石”,此時,歌舒長空一心只想著如何保命了。

為了以“寒母晶石”之玄寒之氣鎮住《太隱笈》的五行火氣,歌舒長空設法取得了生活於隱鳳谷中的離崖、鳳夕夫婦二人的信任,並在離崖死後,娶了鳳夕為妻,這樣,他就儼然成了隱鳳谷的主人,開始營建他的地下冰殿。

眼看地下冰殿即將大功告成之時,歌舒長空忽然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一旦他自己隱於地下冰殿後,若有仇敵追踪至此,那該如何是好?

雖然他在隱鳳谷已立穩腳跟,憑藉他早已有的名氣也聚攏了不少人甘願追隨於他,但他知道,有些真正可怕的對手根本不是這些人所能應付的,比如劫域。

那豈非等於說自己的一番心血很可能會前功盡棄?

就在此時,嫵月再一次出現了。她將那把短劍交給了歌舒長空,告訴他只要將此劍交給道宗今日的宗主石敢當,石敢當就會答應為他做任何事,包括為他守護隱鳳谷,但不可把她當年所嫁之人就是他歌舒長空這一事向石敢當透露。

嫵月對歌舒長空的一切似乎都知道得很清楚——不過歌舒長空對這一點已無暇顧及,他當即想到的是:原來嫵月一直念著的人竟是道宗宗主石敢當!

既然如此,以此劍向石敢當求助,豈非是奇恥大辱?

但生存的慾望終還是讓歌舒長空屈服了,他依嫵月之言找到了石敢當。在此之前,他當然早已聽說過石敢當之名,見面之後,他暗吃一驚,石敢當之消瘦蒼老與他想像中的石敢當實在相去太遠,他弄不明白就這樣一個石敢當,何以讓嫵月念念不忘?

由此,歌舒長空對石敢當又增加了一份怨恨。

向石敢當編造一個謊言對歌舒長空來說並非難事,他稱自己的妻子“西頤”曾在嫵月自尋短見時救過嫵月一命,從此與嫵月結為姐妹,但嫵月似乎一直心事重重,鬱鬱寡歡,身體也每次愈下,兩年前,因為自己一心沉迷於修煉武學,未及時為嫵月進山採藥,西頤只好自己進山,沒料到竟為毒蛇咬傷,毒發而亡,嫵月身體本就虛弱,聞此噩耗,更是雪上加霜,半月後便病重去逝了,臨終前將此劍交與他,讓他若有事需他人相助,可憑此劍見道宗宗主……

歌舒長空對嫵月的種種細節無不了解,又善於言辭,加上事先與嫵月作了周密商議,不由得石敢當不信。

事實上,石敢當一直對嫵月深懷內疚之情,當他聽說嫵月竟鬱鬱而終時,頓時心如刀割,深信嫵月之所以如此鬱鬱寡歡,定是怨恨自己的無情無義……

石敢當怎能對一個已隔世為人的人失信?

何況此人還曾是他一生中的至愛!

從此,道宗宗主忽然不知所踪,而隱鳳谷則多出一個少言寡語的“石老”……

石敢當本該能看破種種假象的,但事實上他沒有。

而今日,嫵月說出所謂的“西頤”其實並不存在,歌舒長空之妻就是她自己時,石敢當頓時明白了一切。

嫵月的意圖已實現了,道宗在石敢當離去之後,日漸混亂,終被術宗、內丹宗有隙可乘,方有今日的後果,可以說嫵月一手導致了道宗的衰滅:從藍傾城對嫵月的態度來看,顯然道宗今日之狀況,可以以名存實亡來描述。

石敢當望著依舊美麗的嫵月,心中一陣陣刺痛,久久吐不出一個字來。

良久,他才吃力地道:“道宗已如你所願,被……摧殘成今日之狀,恐怕連藍傾城都已為你們內丹宗所操縱,既然如此,你們為何還要苦苦追查天殘的下落?”

嫵月道:“我之所以尋找天殘,論起來,只是為了玄流。你可知就在今夜,樂土境內將有天瑞重現?可是至今無人知曉天瑞重現的地點!眾所周知玄流本是長於星相五行之術,照理最可能知道天瑞所在之地的就應是玄流,可惜玄流分裂至今,已今非昔比,環視玄流三宗,真正有實力查出天瑞所在的也許已無一人!

“但是,天殘因為一直行踪神秘,實力不為人所知,而他又是先祖天玄的唯一親傳弟子,也許他才是唯一能找到天瑞所在的人物!若能藉天殘相助得到天瑞,相信重振玄流的使命不能在你們這些人手中實現,反而會在我嫵月手中實現了!”

石敢當長長地吐了一口氣,道:“原來如此,天瑞乃至祥之物,終將歸於有德之人擁有,你以種種不光明的手段對付道宗,又與藍傾城一起對道宗弟子狠下毒手,如此狠辣,怎可能得到天瑞?”

嫵月以不容置疑的語氣道:“天瑞我是勢在必得!既然你的確不知天殘的下落,那就由你設法推知天瑞重現何處的方位吧!你不是對道宗一直念念不忘嗎?這是你唯一能夠挽救道宗的機會了,一個時辰之內,若是你無法推知天瑞所在,道宗將面臨滅頂之災!”

略略一頓,她又冷冷地補充道:“你莫忘了,嫵月已死,此刻站在你面前的不是嫵月,而是內丹宗宗主!”

石敢當沉默如石。

“轟隆”又是一聲驚雷在映月山脈滾滾而過,群峰驚悚。

禪都天司祿府第。

不時在天際閃過的天電將天司祿府照得忽隱忽現,狂風也適時出現,嗚咽般在禪都、在天司祿中左沖右突,將天司祿府中未關閉的門窗刮得“砰砰……”亂響,有幾隻燈籠也被捲飛,落在地上,被風捲得在地上時快時慢地滾動著,其中一隻竟燃了起來,幸好立即有人自屋內衝出,將火滅了。

戰傳說、爻意正陪著小夭,外面的驚雷時不時打斷他們的說話。

忽然間,爻意發現戰傳說神色有異,不由心中一動,忙關切地問道:“你怎麼了?”

戰傳說目光移向她這邊,卻沒有回答,看他的神情,似乎無視爻意的存在似的。

爻意、小夭皆看出事有蹊蹺,暗吃一驚。

卻見戰傳說忽然離座,走了幾步,在屋子的中央盤膝坐下,眉頭微蹙,神情凝重。

小夭臉色已然有些變了,她急忙呼道:“戰大哥……戰大哥!”

戰傳說竟將雙眼也閉上了。

此情此景,如何不讓爻意、小夭驚駭欲絕?

小夭臉色煞白,一下子撲了過去,抓著戰傳說的肩搖晃著:“戰大哥,你怎麼了?你別嚇唬小夭!戰大哥……”

可是任憑她怎麼呼喊,戰傳說皆恍若未聞。

小夭頓時六神無主,她不安地望著爻意,惶然道:“爻意姐姐,他……怎會如此?”擔憂之情,溢於言表。

爻意看在眼裡,心頭微動。

她搖了搖頭,道:“此事的確古怪。”說著,也俯下身來,試了試戰傳說的鼻息脈搏,皆如常人,臉色也紅潤如常,若不是親眼見戰傳說方才還清醒著,一定會以為他此時只是入睡了。

饒是爻意冰雪聰明,此時也是娥眉緊蹙,不知該如何是好。

這時,忽又聽小夭一聲驚呼:“看!爻意姐姐!”

爻意一看,赫然發現戰傳說的額頭竟有龍首額印凸現,栩栩如生,使戰傳說倍顯威武。

爻意心頭一顫,“威郎”二字幾乎脫口而出!

此時的戰傳說,與她口中的威郎已不僅僅是形似,而且已是神似!爻意一顆芳心有如鹿撞,筋酥骨軟,熱淚竟奪眶而出。

但她總算還能保持清醒,以微顫的聲音道:“這龍首額印,倒讓我安心不少,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他一定是因為某種原因而進入了類似於大通空間的境地。”

“大通空間?”小夭愕然不解。

“忘形以養氣,忘氣以養神,志神以養慮,虛實相通,是謂大通。神祇四帝中的金帝招拒以地獄之火自煉其身五十載,終成不朽不壞之軀,縱是天照神的絕世之技,也難傷其軀,最終,天照神只得將金帝招拒誘入大通空間,招拒不朽不壞之軀在大通空間再無絲毫用處,終為天照神擊敗,從而也臣服於天照神。”爻意神情若有所思,似因提及武林神祇的往事而觸及了心事。

爻意如此解釋了一番,小夭反而更疑惑了。

爻意便道:“簡而言之,此刻他的身軀雖在你我視線之中,但其真正意志也許已在千里之外!在大通空間裡,空間的距離與正常的距離已全然不同,千里之距,也許可以輕鬆跨越。”

小夭瞠目結舌地道:“那豈非等於靈魂出竅?”

爻意道:“或許也可以這麼說,不過,能進入大通空間者,應具有神魔之境的武學修為才是,戰傳說的修為固然已很高,但似乎尚未至神魔之境,所以我也無法確知他是否進入了大通空間。”

“那……他會不會有危險?”小夭擔憂地道,這也是她最放心不下的。

“若真進入大通空間,應該不會有什麼危險,除非有另一個具有神魔之境修為的人物對戰傳說懷有仇恨。但照理這種可能性極小,因為他的仇家若有此等修為,就不必在大通空間對付他了。”

小夭既疑且惑,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有如進入夢鄉的戰傳說而束手無策。

倒是爻意,顯得冷靜多了。

龍靈關——千異挑戰樂土高手的龍靈關!

龍靈關因為曾是挫千異保證樂土冥海四島的地方,儼然已成了樂土武界人眼中的聖地,常有武界中人不遠千里而來,就為了瞻仰龍靈關上的“龍之劍”,這種情形,即使是在靈使之子術衣冒充戰傳說四處滋事生非的時候,也沒有什麼改變。

與龍靈關相去不遠的石墟鎮因此而受益匪淺,四年前戰曲決戰千異之時,石墟鎮不過只有唯一一間酒樓,如今石墟鎮的酒樓已不下十家,其中近半數是劍帛人開設的,而鎮子的規模也比四年前擴大了數倍。

不過,無論如何擴展,石墟鎮也只能是向東、西、南三個方向擴展,卻決不會向北向擴展,因為北向就是龍靈關所在,而不二法門早已以龍之劍為中心,劃出方圓半里的禁地,由近百名不二法門弟子日夜值守龍之劍。

這是當年不二法門判斷戰曲胜千異的證據所在,決不允許他人染指。

當然,也唯有不二法門方能守得住龍之劍。若換作其他任何勢力,都無法做到這一點,龍之劍乃千年神兵,其誘惑力可想而知,想染指龍之劍的人不知多少。

不二法門既劃出了禁地,所以雖說前來瞻仰龍之劍的人絡繹不絕,但事實上所有的人都無一例外地只能遠遠眺望,根本無法逾越禁區。

但僅僅是聽石墟鎮中人述說當年那驚世一戰的經過,遙思當年那驚心動魄的一戰對武道中人來說,已是一大快事。

今夜,本是星月明朗,但至戍時末,忽然烏雲滾滾,很快石墟鎮便陷入一片黑暗之中,星星點點的燈光也無法穿破重重黑幕,顯得那麼的微弱。

對守護龍之劍的不二法門弟子來說,他們一向是風雨無阻的。在離龍之劍半里之遙的地方,不二法門建了一座樓,名為“駐劍樓”,除了輪守的二十四名不二法門弟子外,其餘的人皆在“駐劍樓”中。不二法門門規嚴謹,這一百多名法門弟子雖然與石墟鎮相去不到一里,但卻極少前往鎮中,更不會與鎮中人來往,一切飲食起居自有人供給,不二法門弟子遍布樂土,其中不乏富豪一方者。

驚電掠空,滾雷陣陣,天地四合,似乎醞釀著一場罕有的傾盆大雨。

而輪值守護龍之劍的二十四名不二法門弟子每三人一組,分據龍之劍四周八個方位,目不斜視,看他們的神情,讓人感到休說是可能有傾盆大雨降落,即使落下的是兵刃,他們也決不迴避!

僅憑此等氣勢,就是一般武門根本無法企及的。

龍之劍深深地插入堅石之中,雖然歷經了四年的風霜雪雨,卻光華依舊。

一道奪目天電倏然劃破夜空,瞬息萬里,直投南方而去,那一剎那間,彷若天地為之一分為二。

縱是不二法門弟子見多識廣,也不由為此驚人天電而心神皆震。

忽然間有似若龍吟般的顫鳴聲響起,其聲清越高亢,似乎來自天外,又像是迴響在每一個不二法門弟子的心裡。

直至龍之劍驀然迸現金色豪光,光華奪目,映照得數丈之內一片金色光芒,眾不二法門弟子方猛然意識到這是龍之劍的劍鳴聲。

龍之劍豪光愈甚,炫目光芒甚至使龍之劍似虛似實,似幻似真。

不二法門弟子神色皆變,四年來龍之劍一直風平浪靜,直到今日方有異常。

緊接著,不二法門弟子所攜兵器亦開始顫鳴不止,似有所驚悚!大驚之下,不二法門弟子唯有握住兵器,並以內力貫於兵器,試圖使兵器安靜平息,孰料即使如此,也是無濟於事。

“鏗鏘”一聲爆響,赫然有一柄不二法門弟子的劍已然斷碎。

緊接著二十四名不二法門弟子的兵器紛紛斷碎。

與此同時,眾人已然感覺到空前強大的劍氣由龍之劍透發而出,以無可逆違之勢向四周瀰漫延伸,籠罩了極大的範圍,眾不二法門弟子只覺呼吸艱難,心中頓生懼意。

此刻,駐劍樓中的不二法門弟子也已察覺到這邊的異常,立刻將此事禀與在駐劍樓內眾不二法門弟子中地位最尊者——四使中的刃使麾下三刃士之一:第一箜侯。

第一箜侯年約五旬,身形瘦長,容顏清冷,不喜言辭,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竟背負三口劍,而且長短寬度不一。三口劍中,劍體玄黑的那口乃號稱天下第一重劍的怒魄劍,劍長六尺、劍身僅有尋常之劍一半寬窄的那口劍名為“驚鴻”,而三口劍中唯一有鞘的劍則名為“風騷”。

怒魄、驚鴻、風騷三劍,從不離第一箜侯左右。

自戰曲與千異一戰之後,第一箜侯便奉命在龍靈關守護龍之劍,四年來從未出任何意外。就憑第一箜侯的驚神泣鬼的劍法,也足以讓對龍之劍懷有叵測之心的人望而卻步,何況在第一箜侯的身後,是不二法門?

甚至有人說第一箜侯的劍道修為不在戰曲之下,只因為他是不二法門中人,故未向千異應戰。

當然,對於這種說法,亦有人全然不信。

事實上,在不二法門弟子禀報之前,第一箜侯就已感覺到龍之劍的異常了。

第一箜侯痴迷於劍道,對劍道有著得天獨厚的悟性,由此又頗為自傲。

既痴且傲的第一箜侯在他三十歲那年忽然有了驚人的決定:他要同時修煉三種神韻迥異的劍法!他自忖唯有如此,方能真正地證明他對劍道的獨特天分。

何況因痴而貪也是情理中事,第一箜侯對三種風格迥異、各有千秋的絕世劍法皆不捨放棄,無論讓他割捨其中兩種劍法,對他來說,都是一種巨大的痛苦。

由此,第一箜侯便有瞭如此驚人的抉擇!

但是,這次第一箜侯於劍道的過人天分沒能再一次助他造就奇蹟,五年之後,第一箜侯挑戰他人,慘遭敗北。

但第一箜侯卻執迷不悟,敗北之後,遁於荒野之中,繼續苦悟三種截然不同的劍法,孰料貪多不成,反而漸入歧途。他的劍道修為不進反退,又過五年之後,第一箜侯再次挑戰曾擊敗他的人,沒想到卻敗得更徹底!當年第一箜侯與顧浪子同被世人稱為四大神奇少年,在當時世人看來繼顧浪子為梅一笑所殺之後,第一箜侯又將殞落了。

再也沒有什麼比劍道修為不進反退更讓第一箜侯痛苦的了,第一箜侯幾欲瘋狂。

就在這時,不二法門元尊忽然與他相見,並對第一箜侯加以點撥,兩年之後,第一箜侯的劍道修為突飛猛進,如願以償地實現了同施三種截然不同劍法的絕技這一夙願,並在一年之後,僅憑三招便徹底擊敗了曾兩次擊敗他的對手。

一時樂土劍道為之嘩然!

而第一箜侯從此對法門元尊亦敬若天神,以其身懷不世絕技,亦心甘情願地投身於不二法門,成為四使之刃使的三刃士之一。

以第一箜侯對劍道的驚人痴迷與感應,當龍之劍發生異變之時,他豈能感應不到?

非但第一箜侯早已感應到了,他的“怒魄、驚鴻、風騷”三劍也及時感應到了。

三柄利劍同時在第一箜侯身後顫鳴不已。

第一箜侯長身而起,眼中頓時有瞭如劍一般的光芒,就在此時,外面有人匆匆趕來禀報,說龍靈關龍之劍所在之處有金色豪光暴現,情景非比尋常。

第一箜侯一如既往地先保持沉默,沉吟了片刻,這才道:“去看看。”他的話永遠是這麼簡單,似乎是因為他的所有心思都已浸入了劍道之中,以至於認為說話也是一種浪費精氣的事。

當第一箜侯領著不二法門弟子出駐劍樓時,他們忽然看到正有一人自石墟鎮方向而來,已在不二法門劃出的禁區邊緣,卻並沒有就此停下的意思,依舊向前走,那一襲勝雪白衣即使是在如此的夜裡,仍是十分的醒目。

“刃士,那邊有一人!”第一箜侯身邊的人急忙提醒道。

第一箜侯目光投向了那邊,緩緩地道:“不,我所看到的,卻是一柄劍,一柄非常出色的劍!”

“劍?”眾不二法門弟子皆是一怔,看了看第一箜侯,很是惑然。亦有人明白了第一箜侯的意思,心道:“第一刃士在劍道上幾乎已是目空一切,也許除了元尊之外,連刃使他也未必十分敬服,能被第一刃士稱為出色之劍的人,會是什麼人?在這個龍靈關有異常反應的夜裡,此人的出現又預示著什麼?……”

玄天武帝廟中,大劫主、樂將、牙夭及眾劫域中人皆愕然望著眼前不可思議的一幕。

只見晏聰被大劫主連人帶刀擊得跌飛而出,撞在玄天武帝的神像上的同一剎那,一道天電也正好擊中了玄天武帝的神像。

如此空前強大的天電豈是凡人血肉之軀所能承受的?所有劫域中人皆認定晏聰即使能在大劫主方才那可怕的一擊中暫保性命,也會難逃此劫,剎那灰飛煙滅。

但事實卻並不如他們所想像的那樣。

似欲照徹天地的天電一閃而沒,極度的亮光使得天電已閃逝之後,眾人眼前仍有片刻無法視物,眼前只有白茫茫的一片。當眾人的視覺恢復正常時,駭然發現晏聰以刀擊於神像,全身憑空全無借之力,卻凝於半空,似乎他的所有重量僅僅憑著手中的刀與神像的相接就可以支撐了。

這絕對是只有在夢境才會出現的情形!

何況晏聰本就已然重傷。

劫域中人的思緒在極度的吃驚下頓時變得一片空白。

一時間,誰也無法確知晏聰是死是活,更無法猜透眼前這一幕預示著什麼。

天電暫逝,天地間重歸於一片黑暗。

這時,眾人忽覺地面有微微晃動,並且晃動的感覺變得越來越明顯。

牙夭失色道:“主公,一定是應劫之時已至,九幽地火定將噴薄而出,請主公速速定奪!”

大劫主哈哈一笑,道:“負陰抱陽,瑞劫相應——天瑞本就是應劫而生,既然應劫之時將至,那麼天瑞的瑞靈之氣重被激發就是迫在眉睫了!我們先行退避出十里之外,待九幽地火噴薄而出之後,立即來取重聚靈氣的'天瑞'!”

這時,地面的震晃已十分明顯,人的站立都有困難。場中除大劫主之外,其他人莫不變色。

大劫主最後下令道:“牙夭,立即讓鬼將以及他的鬼卒也速速退避!他在此守護天瑞二十年,終於也到了功成而退之時了。”

牙夭答應一聲,當即取出隨身攜帶的傳訊煙花。

刑破、鬼將以及鬼將麾下鬼卒也在同一時間感受到地面的晃動。

刑破暗暗吃驚,不明所以。再看眾鬼卒,雖然依舊是將他團團圍住,似乎隨時準備發動第二輪攻擊,但卻神色不安,像是即將有大禍臨頭一般。

刑破既驚且疑之際,忽聽得玄天武帝廟方面傳來尖銳的嘯聲,隨即便見半空中展開一朵火紅的焰花。

還未等刑破回過神來,鬼將已向眾鬼卒打了個手勢,眾鬼卒如蒙大赦,立即在鬼將的帶領下如風一般向東南方向退去。

對方在顯然佔據了主動的情況下突然退走,絕對事有蹊蹺,而地面的晃動也證實了這一點。刑破雖然不知詳情,卻也知道當務之急是要速速離開此地。

當下,他急忙將倒在血泊中的梅木扶起,迅速將她的幾處穴道封住了,以止住流血,隨即抱著梅木,向與鬼將等人退去相反的方向疾奔而去。

地面的搖晃在刑破疾掠的同時,不斷地晃得更劇烈,像是隨時都有傾覆的可能。

亮得驚人的天電一次又一次地閃過天際,劃破長空,遙劈大地,所指方向,竟一無例外地是玄天武帝廟所在之處。

刑破這時也隱約感到即將有一場絕非人力所能抗衡的變故降臨!他幾乎已是豁盡了自己的最高修為,在極速奔走,一道道天電閃過,將地面上的一切照得明明滅滅,加上地面又在搖晃著,這讓刑破的奔走極為艱難。

也不知奔出了多遠,忽聞身後“轟隆”一聲有如天崩地裂般的巨響,其聲勢之巨,讓人頓時心生天地即將毀滅之感,可怕的轟鳴聲以可怕的速度迅速傳開,數十里之外亦清晰可聞。

可怕的轟鳴聲如同予刑破一記重錘,使他頭腦“嗡嗡……”作響,意識出現了剎那間的中斷,但迅即又清醒過來,一種本能驅使他激發了生命的所有潛能,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全力疾掠。

他甚至根本無暇回顧身後究竟發生了什麼。

只是視覺的變幻卻是無須回頭也是能感受到的,轟鳴聲剛響起時,天地間似乎更為黑暗,但緊接著天色卻又變得亮如白晝,密如驟雨的爆響聲在後方接連響起。

刑破已近力竭,卻不能不咬牙苦撐,正如靈使所言,他如同一隻歷盡了無數次生死的狼,對死亡的氣息有著異乎尋常的敏銳感覺。此刻,他知道多邁出一步,便是離死亡遠一步。

至於最後能否從死亡的陰影中逃脫,刑破心中沒有絲毫底細。

十里之距,對於大劫主這樣的人物來說,實是微不足道。

當他立足於玄天武帝廟南向十里之外的一個山坡上時,玄天武帝廟那邊正好噴射出萬道火焰。

地下噴出的烈焰沖天而起,在瞬息間燃盡了虛空中可以供養人的氣息,奇熱無比的烈焰在片刻間熔化了一切,並將之拋入空中,形成泛著懾月白光的火球,火球在鼓脹、散射……同時,其光芒也由白色變成了紅色,有如盛開於夜色中的猩紅之花。

來自九幽地下之火頃刻間吞噬了玄天武帝廟。

而烈焰、熔化的岩石卻依舊以極快的速度向四面八方擴散,看起來就如同在洶湧奔流的烈焰火光之江河。

火浪所到之處,立時吞滅一切生機!

火光以及煙霧阻擋了大劫主的視線,所以他並未看到往另一個方向逃離的刑破,而只能看到往東南方向逃離的鬼將及鬼卒,還有雖然與自己同一方向卻因為速度相對慢了不少而落下的劫域中人。

事實上,大劫主心中自知,對於這些人能否逃脫劫難,他雖然也在意,但卻遠不如對晏聰生死如何更在意。

按理,就算晏聰在自己驚世一擊之下僥倖保命,又逃過了天電之擊,但在這九幽地火的虐掠下,他也絕對沒有可能再活下來了,但不知為何,大劫主卻對他的生死仍是念念不忘。

也許,這是因為大劫主沒有料到晏聰如此年輕,卻能在他九成功力的一擊之下沒有當場粉身碎骨、灰飛煙滅之故。一個如此年輕的人卻有著此等可怕的修為,這不能不讓大劫主對他另眼相看。

大劫主以冷漠的眼神望著遠處尚未逃離死亡陰影的部屬,他沒有什麼可以擔心的,即使真的有人沒能逃過這一劫難,那也是因為他們修為不濟,對於這種部屬的死,大劫主自然是無動於衷。

此時,雖然在十里之外,但大劫主也已感到熱浪逼人,相信其他人的感覺更為強烈。

最先趕到大劫主身邊的是牙夭,樂將因為被晏聰擊傷,反而落在了牙夭的後面。

牙夭一見大劫主,先拜伏於地,以其近乎嬌嗲的聲音道:“主公神功蓋世,我等實在望塵莫及!”

大劫主一笑,道:“起來吧。”

牙夭起身之時,樂將亦已趕到,她的臉色已有些蒼白了,看來晏聰將她傷得不輕,才使其功力大打折扣。

大劫主只看了她一眼,目光復又投向玄天武帝廟那邊。

樂將似是心有餘悸,喘息道:“主公,我們是不是再退出一段距離,以保萬無一失?”

話音甫落,忽聞大劫主不悅地“哼”了一聲,樂將大驚失色,立即跪倒於地。

卻聽得大劫主冷聲道:“他居然還活著!”

樂將一怔,旋即明白大劫主方才並不是為她的話而發怒,心中稍定,她大膽抬起頭來,順著大劫主的目光望去,赫然發現遠處正有一人影以快不可言的速度向東南方向疾掠而去!看此人身法之快,其修為應在鬼將之上,自然更不可能是鬼將手下的人。此時這一帶已亮如白晝,以大劫主的目力,雖然與對方相距甚遠,但也已看出那人是誰了。

而樂將由大劫主的言語神情自然也能猜出個八九不離十,那麼那道向東南方向疾掠而去的人影極可能就是本應早已斷送性命的晏聰!

若此人真的是晏聰,大劫主的驚怒自是難免了。

刑破全力奔掠出近十里之外時,眼前出現了一條河,河面並不寬,卻甚是湍急,刑破毫不猶豫地抱著梅木跳入了河中。

待跳入水中之後,刑破才發現有些不妙,作為一名曾經十分出色的殺手,即使身在水中,他的生存能力也是出類拔萃的,所以他才毫無顧忌地躍入河中。但情急之中他沒有意識到自己的體力已消耗太巨,以至於他一入水中,竟被沖出了好幾丈遠。

刑破竭力將梅木托出水面,一邊踩著水向對岸游去,這寬不到十丈的河面,平日里根本不在話下,但這一次卻讓刑破大吃苦頭。

當他好不容易橫渡至對岸時,心神一下子鬆弛下來,將梅木放在沙灘上之後,立即如同癱了一般轟然倒下。

少頃,他緩緩撐起身子,回首向對岸望去,正好看見一道道赤紅色的熔岩在大地上飛速流竄,如同一道道火龍。

“火龍”最後竟一頭竄入水中,熔岩一入水中,立時產生大量的水霧,發出驚人的“滋滋……”之聲,半條河開始沸騰了,而熔岩注入水中之後,迅速凝固成為堅硬的岩石,如同狂奔的野馬忽然凝形,而更多的熔岩又迅速蓋過了這新形成的堅硬岩石,奔出一段距離後,復又凝固,如此周而往復,其情形蔚為壯觀。

刑破親眼目睹這罕見的一幕,目瞪口呆,幾乎忘了自己處境的危險!

熔岩不斷注入,不斷向前延伸,由此形成的岩石幾乎要隔斷了河水,河水開始被迫改變河道了。

刑破這才如夢初醒,暗叫不妙,如果這熔岩一直奔流不息,那自己遲早將累得倒下,並立即在極熱的熔岩中化為灰末。

甚至連一點灰末也不留下。

刑破感到自己全身的力氣都已被抽乾了似的,連站起身都有些困難,但他還是跌跌撞撞地站了起來。

就在他站起身的時候,天地間忽然一下子靜了下來,爆炸聲、熔岩奔瀉的聲音全都消失了。

遠處的幾棵大樹如同一支支巨大的火把般在燃燒,而灌木雜草早已焚燒殆盡,前面的河面上霧氣騰騰,但水中卻不再有新生的岩石向自己這邊延伸。

九幽地火已不再噴發!

刑破一下子跌坐地上,百感交集地望著眼前早已面目全非的一切。

猛地,他記起了梅木,急忙上前察看,只見梅木已陷於昏迷之中,過多的失血使她雙唇乾裂了。

刑破趕緊跑到河邊,當他的雙手探入河水中時,發現河水竟是溫熱的,但他已顧不了太多,先是自己痛飲了幾口,隨後用手捧了水往回走,但他左手四指齊斷,一次只能捧回一點點水。刑破將有限之水餵入梅木口中後,又折回河邊,如此反复,河水因為依舊奔流不息,也漸漸地變得不再溫熱了。

梅木終究是習武之人,加上血已為刑破止住,過了一陣子終於清醒了過來,悲喜交加地望著刑破。

“刑叔叔……”梅木聲音低弱地道。

“沒事了,一切都過去了。”刑破忙道,“方才應該是九幽地火在噴發,所幸這只是很小的一次噴發,若是更可怕一些,有可能方圓百里、千里都難以倖免!那我們便是插上雙翅,也逃不過這一劫了!”

梅木低聲道:“可我娘她……”

刑破頓時無言了,他的目光不敢與梅木哀傷的目光相對,心中充滿了內疚與自責,半晌才道:“是我無能,沒有保護好你們!”

梅木如何不知刑破對自己一家忠心耿耿?她反過來安慰刑破道:“刑叔叔,這不能怪你,你已經……已經盡力了。”喘息了一陣,她接著道,“也許我娘說得沒錯,這樣對她也是一種解脫……自爹去逝之後,娘就從來沒有真正地開心過……”

刑破無言以對。

梅木沉默了一會兒,又道:“不知晏……晏師兄怎麼樣了……”擔憂之情溢於言表。

刑破道:“在那廟中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他在想梅木、顧影為何會被震飛出玄天武帝廟之外。

梅木道:“是大劫主!大劫主與晏師兄相戰,他們的修為都極高,我娘與我就是因此而被氣勁震飛的!”

“大劫主?劫域之主!”刑破大吃一驚。

“不錯,與大劫主同來的還有不少劫域中人。”

刑破見梅木連說話都有些吃力,便勸道:“你身子太虛弱了,暫時還是少說為好。”

梅木道:“我沒事……刑叔叔,你說我晏師兄會有危險嗎?”頓了頓,又補充道,“他是為救我與娘才遭遇大劫主的,我真不希望他出什麼意外。”

刑破嘆了一口氣,道:“如果他的對手真的是大劫主,那恐怕是……是兇多吉少了。”他聽出了梅木對晏聰的關切,所以才說是兇多吉少,而事實上在他看來,晏聰根本就沒有任何生還的機會。

梅木道:“他的武功極高的,連劫域的樂將都無法勝過他……也許,他能成功脫險,對嗎?”

她以乞求的目光望向刑破,似只要刑破一點頭,晏聰就可以活下來了。

刑破又怎忍心打破梅木最後一絲希望?他點了點頭,道:“既然他能夠勝過樂將,那其修為的確是極為高明的,由此推測,脫險的機會就很大了。”

他隨即換了話題,道:“看來,那鬼將也應該是劫域中人,所以他與他的一干屬下在見了焰火之後會立即撤退,想必那是大劫主發出的命令。僅僅一個鬼將已難以應付了,若是再加上大劫主,那我們就更危險了。此地不宜久留,小姐,我們還是趁劫域的人尚未發現我們先離開此地,如何?”

梅木心中依然牽掛著晏聰的安危,但同時她也知道就算她留下來,也不能對晏聰有什麼幫助,於是勉強點了點頭道:“也……好。”

鬼將率領他的人向東南方向全速逃離,直至自以為應該安全的地方才停下,回首清點人數,發現少了幾人,再回頭一看,可怕的熔岩早已斷了他們的退路,也不見有那幾名鬼卒的人影,一問,才知落下的那幾名鬼卒都是與刑破 戰中受傷者,如此看來,那幾名鬼卒的結局不言而喻,恐怕早已為熔岩吞噬了,生還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眾鬼卒尚心有餘悸,想勸鬼將再逃出一段路程。

鬼將怒喝一聲:“真是膽小如鼠!那九幽地火噴發已盡,再過片刻就沒事了,何需再逃?”

眾鬼卒不敢再言語,皆面對玄天武帝廟方向而立,惶惶不安地望著那依舊奔瀉不息的熔岩,不少鬼卒已是臉色煞白,兩股發顫。

也許他們並不是害怕死亡,而只是出於對天地自然可怕力量的本能畏懼。人的力量在自然天地的力量面前,有時實在是微不足道。

面對依舊奔瀉不止的熔岩,鬼將心頭也不由為之驚悸,陣陣熱浪襲來,更讓人有即將面臨滅頂之災的感覺。

但鬼將縱然心有懼意,也決不會顯露出來,唯有強作鎮定。

熔岩越來越近,熱浪逼人,眾鬼卒皆眼巴巴地望著鬼將,卻又不敢開口。

鬼將陰沉著臉,死死地盯著越逼越近的熔岩,心弦越繃越緊。

終於,在鬼將自感心弦都要繃斷的那一刻,熔岩終於在離他們約一里之距的地方停下了。

鬼將與眾鬼卒一時都靜立無言,一片沉默。

“哈哈哈……哈哈哈……”鬼將倏而縱聲大笑,笑得既得意又有些如釋重負,“果然不出本將所料!”

眾鬼卒也是一片歡呼雀躍,原來劫後餘生的感覺是如此美妙。

有鬼卒道:“我們奉大劫主之命在此守護天瑞多年,而在我們之前,更有無數代先人在此守護了兩千年!如今突然有九幽地火發作,定已將天瑞毀壞,那所有的工夫豈非都是白白浪費了?”

立即又有一鬼卒接口道:“是啊,我們終年隱於玄天武帝廟四周,掘土為穴,隱藏行踪,算是為守護天瑞吃盡了苦頭,若是今日天瑞毀於一旦,那……那實是可惜。”

鬼將哈哈一笑,道:“將天瑞留在此處,是玄天武帝的安排。玄天武帝乃智絕天下的神明,他豈會想不到這一點?雖然本將亦不知詳情如何,卻知道天瑞在這九幽地火之中應該無恙!”

雖然對鬼將的話將信將疑,但眾鬼卒也不好再多說什麼了。

驀地,一聲冷笑傳入每一個人的耳中。

雖然僅僅是冷笑聲,卻讓在場的每一個人心頭皆是一凜。

循聲望去,只見離他們十幾丈之外的一棵大樹前,有一近乎全裸的年輕男子正冷冷地望著他們,那棵樹的樹葉早已捲曲了。

由於左近還有樹木在燃燒,所以鬼將及眾鬼卒皆能夠看清那年輕男子的面目。

此年輕男子正是晏聰!

不過鬼將等人卻還是第一次與晏聰正面相對。他們終年在玄天武帝廟周圍出沒,當晏聰進入玄天武帝廟時,自然也沒能逃過他們的監視,只是在此之前他們已將更多注意集中於刑破身上罷了。刑破為了不被晏聰發現,一直有意隱藏行踪,這異常的舉動當然會吸引鬼將的注意力,所以最終是樂將、大劫主先對晏聰出了手。

鬼將既知晏聰曾在玄天武帝廟一戰,那麼此時見晏聰竟然還活生生地出現在自己的面前,心頭之吃驚自是非同小可,他實在難以相信樂土竟有如此可怕的年輕人,竟能在大劫主面前全身而退。

抑或是因為大劫主見此人並不會對劫域、對天瑞構成威脅,所以手下留情了?

但這卻委實不合大劫主的行事風格,以大劫主習慣,只要他出手了,幾乎就從不留活口!

因摸不清晏聰的底細,鬼將保持了謹慎態度,他以平淡的語氣道:“我等劫後餘生,一時有些失態,倒讓朋友見笑了。”

聽鬼將這麼說,眾鬼卒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守護玄天武帝廟中天瑞的這些年間,亡於鬼將刀下的人難以計數,正因為有太多的人在接近玄天武帝廟後丟了性命,卻又無法找到真兇,才有人認為此廟兇邪,玄天武帝廟就此荒廢了,連玄天武帝廟周圍數里之內都無人居住了,而用來囚押梅木、顧影的城堡也是因為這個原因而廢棄。

此刻,鬼將如此客客氣氣地與晏聰說話,委實出乎眾鬼卒的意料之外。

沒料到晏聰竟毫不領情,他嘴角浮現出了一抹冷笑:“劫後餘生?嘿嘿,恐怕未必!”

鬼將怒焰頓生,眼中殺機洶湧,他森然道:“你太不知趣了!這些年來,在這一帶亡於我手下的不下百人,本將本以為天瑞既已重新面世,就可以暫時不再殺人,可是你自己卻送上門來,本將只好改變主意了!”

“你所殺之人不下百數?”晏聰皺了皺眉,沉聲道,“那麼你們更死有餘辜!”

語音未落,已驀然跨出一步,僅是一步跨出,卻已在剎那間越過了驚人的空間距離。

鬼將神色倏變,他已然知道晏聰能在大劫主手下逃脫性命並不僅是因為僥倖。

無須鬼將下令,從鬼卒已成包抄之勢,向晏聰迎去。

晏聰侵進之速沒有絲毫放緩,他與離他最近的一名鬼卒的距離在以令人目眩神迷的速度閃電般接近,由此形成了對鬼卒視覺的極大衝擊。

晏聰驀然橫斬一刀!

絕無任何繁雜變化,精簡得無以復加,卻偏偏予人以不可逆違之感!那一刀儼然已可將天地分斬兩半,一邊是生,一邊是死,而是生是死,皆在刀勢的駕馭之中。

正是無缺六式中的“刀斷天涯”,不過此刻這一式由晏聰使出,更具無可抗逆的超然霸氣,其氣勢威力已超越顧浪子!

那鬼卒刀已在手,忽然間竟有了心灰意冷的絕望,只感到死神已然將他完全籠罩,根本不容他作出任何反應。

那一刻,命運已不再掌握在他自己的手中,而是在晏聰的刀下!他甚至有放棄出刀的意圖,因為他的戰意在晏聰凜然一切的刀意之下,已分崩離析,潰不成軍。

死亡如期而至!

晏聰一刀之下,已將那鬼卒連人帶刀斬作兩截,淒迷的血霧驀然飄散開來,在無儔刀氣的激蕩之下,形成一股血色的氣旋,情景駭人。

而這時其餘的鬼卒已然形成了合圍之勢,十餘件兵器同時向晏聰席捲過來。

晏聰只進不退,以快不可言的速度閃入鬼卒群中,一團奪目的刀芒與他的身形完全融為一體,猶如一團不可違逆的死亡旋風,在眾鬼卒之間倏忽進退,每一步踏出都是那麼的出人意料,又充滿了極度的智慧,由此更使他手中之刀的殺傷力發揮至巔峰極限。

竟沒有任何金鐵交鳴之聲!

但這種寂靜予人的感覺卻是如窒息的壓抑沉悶,在無聲之中隱藏著驚心動魄的力量。

驀地,晏聰的身形化為極靜,手中之刀遙指鬼將,他的眼神中充滿了絕對的自信與凜然氣度。

而所有圍攻晏聰的鬼卒亦於同一時間忽然凝形不動,一時間氣氛顯得說不出的詭異。

倏地,有奇異而森然的聲音響起,猶如淤阻的水流所發出的汩汩之聲,緊接著眾鬼卒的頸部忽然出現了一道血痕,血痕迅速擴大,最終化作血箭飆射而出。

十餘名鬼卒幾乎不分先後地轟然倒下,倒下時已然氣絕身亡。

——那奇異而森然的聲音赫然是鮮血自被切斷的血管中噴湧而出的聲音!

如此可怕的殺人手法深深地震撼著尚未與晏聰交手的鬼將!這些年來,他們隨鬼將在玄天武帝廟周圍出沒,已習慣了殺人,這一次卻品嚐到了任人宰割的滋味。

驍勇的鬼卒這時也不由心生怯意,不由自主地退後了幾步,唯有鬼將仍立於原處。

鬼將的瞳孔緩緩地收縮了,所有的心神都集中於晏聰手中的刀上。

他忽然感到死亡從來沒有如此地接近!

他的刀在襲擊刑破時被刑破迫得脫手,刀為刑破所得,而當刑破受眾鬼卒圍攻時,他則拾起了刑破的刀。如今,他手中所持的正是刑破的兵器。

晏聰寒聲道:“我說過,你們並沒有真正地逃過劫難!真正的劫難才剛剛開始!你們的主子大劫主想取我性命,可惜天不遂他之意,連上天都在幫我,讓我起死回生,而且獲得了更強的力量!”他的目光冷冷地罩在鬼將身上,續道,“而你,將會因為你主子的所作所為付出生命的代價!”

鬼將慢慢地將刀握緊,沉聲道:“恐怕你太高估自己的實力了——這些年來,亡於本將刀下的人太多了,再添上你一個也無妨!”

“是嗎? ”晏聰嘴角浮現出不屑一顧的笑意。

刀,已徐徐揚起。

不知由何處生起的風在漸漸變強。

晏聰的目光是那麼堅定而自信,彷若只要他願意,就可以做到世間任何一件事。

誰也不知道晏聰何以能奇蹟般地活下來,更不知他又如何獲得更強的力量!

與此同時,玄天武帝廟正南方向的土坡上,大劫主、樂將、牙夭等人可以大致看到鬼將這邊的情形。

“主公,看樣子是鬼將遭遇強敵了。”牙夭在大劫主的耳邊道:“是幾乎已喪命於主公手下的那小子嗎?”

大劫主沉聲道:“正是他!他似乎變得更強了!”

“即使變得更強,他也永遠是主公的手下敗將!”牙夭道,“主公,我們是否去看一看?鬼將是否有必勝的把握? ”

大劫主“哼”了一聲,道:“鬼將取勝的概率最多只有四成!不過,即使如此,我們也不能去相助他,因為還有遠比這更重要的事等著我們去辦!”

“主公是指……天瑞?”牙夭道。

“正是!天瑞是應劫而生的,此時天、地之劫皆已過,又正值七星連珠之時,'天瑞'定然已被激起靈氣,取得天瑞是我劫域千年夙願,沒有什麼比這個更重要了!此刻,玄天武帝廟周圍十里之內決不可能有活人,正是取天瑞的大好時機,不可錯過!”

“主公所言極是!不過這九幽地火實在太厲害了,雖然未必能傷主公,但若是過早接近玄天武帝廟所在之地,萬一九幽地火再次肆虐,終是讓人有些擔憂。”牙夭道。

牙夭所言,大劫主何嘗不知?但“天瑞”對劫域而言,實在是太重要了,大劫主寧可自己冒險,也不願在最後的關頭再出什麼偏差。天瑞一刻沒有到手,他就一刻不能安心。

於是,大劫主道:“你們留在這兒,一旦有人試圖接近玄天武帝廟所在的地方,即刻全力圍截,我去取天瑞!”

眾人恭然應道:“遵命!主公多加小心! ”

大劫主哈哈一笑,豪氣乾雲地道:“諒也沒什麼大不了,劫域的千年夙願,定將如願以償!殃雲,刀來!”

那身形高大的醜漢答應一聲,雙足分立,將他所負的九尺長的鐵匣取出,雙手捧著,穩穩地走到大劫主面前,恭然奉上。

鐵匣內所裝正是大劫主的兵器,平日由醜奴殃雲背負。以殃雲高大結實有如鐵鑄的身軀,背負此兵器時,半指寬的肩繩仍是深深地勒進了他的肩肌之中,日長月久,他的右肩肩肌已被壓下了一道深深的印痕。

殃雲與這鐵匣向來形影不離,彷若他與鐵匣已是一個密不可分的整體,所以當他將鐵匣交與大劫主後,眾人看他竟有些不習慣了,而殃云自己亦感到渾身不自在,連手腳都不知當如何擺放,顯得悵然若失。

事實上自他追隨大劫主後,幾乎從未離開大劫主,而這些年來,大劫主已極少出手,即使出手,也無須動用兵器,所以此時殃雲才會如此的不習慣。

大劫主接過鐵匣,將之背負身上,再也不看眾部屬一眼,驀然掠身而起,向玄天武帝廟所在的方向疾掠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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