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第十一章傲世之劍
龍靈關。
刃使麾下三刃士之一的第一箜侯迎向那年輕的白衣男子的時候,心頭竟有莫名的興奮。
第一箜侯對劍,以及對劍有關的一切,有著無比敏銳的感覺。此刻,他更清晰地感覺到由那年輕男子身上所透發出的絕世劍氣!在他眼中所看到的與其說是一年輕男子,倒不如說是一柄傲世之劍。
而這正是第一箜侯興奮的原因所在。作為對自己的劍道修為極為自負者,第一箜侯內心深處有著難言的寂寞,一種因為沒有合適對手而生的寂寞。戰曲與千異一戰後,憑空踪影全消,梅一笑又已被千異所殺,環視樂土,能與第一箜侯匹敵的劍客又有幾人?法門四使中的刃使可使刀、槍、劍、戟……各種兵器中的任何一種兵器,且無不是已臻驚世之境,也許其劍道修為也可以與第一箜侯一較高下,但既然是刃使麾下一員,又怎能挑戰刃使?
這些年來,第一箜侯奉命在駐劍樓守護龍之劍,本以為藉此機會能遇到劍道中的絕世好手,但事實上雖然這些年來不時有人覬覦龍之劍,卻皆是自不量力之輩,與第一箜侯所期望的值得一戰的真正對手相去何止千里?
第一箜侯深深地感到失落,一種劍意難抒的失落。
所以,當他見到年輕的白衣男子出現時,才會如此興奮。
他甚至擔心年輕男子不是為龍之劍而來,那樣他也許就將要失去一個遭遇真正對手的機會。
而當他意識到自己有如此奇怪的念頭時,亦不由暗自好笑。
雙方越走越近,未等第一箜侯開口,那年輕的白衣男子已先道:“尊駕是否是不二法門中人?”
這時,第一箜侯已看清來者赫然是一個年約二十二的年輕人,一襲白衣將之襯托得氣度非凡,不由暗吃一驚,心忖此人如此年輕,何以有如此強的劍氣劍勢?難道是自己的感覺有誤不成?
心頭轉念間,口中已道:“不錯!再往前便是龍之劍所在之地,龍之劍周遭半里之內已為我不二法門劃為禁區,不可擅自涉足!”
那年輕的白衣男子微微一笑,道:“在下就是為龍之劍而來的。”
沒有任何的拐彎抹角,出口即點明自己的來意,無形之中已顯露出一份難得的自信,第一箜侯不由多看了對方幾眼,緩聲道:“為龍之劍而來?莫非也是想一睹龍之劍的風采?”
那年輕的白衣男子搖了搖頭,道:“不,是為取迴龍之劍而來!”
第一箜侯一怔,臉顯驚訝之色。
他不能不驚訝,在此之前,的確也有覬覦龍之劍的人,但無論是什麼來頭,尚從未有人敢如此明目張膽地直言不諱。
一怔之餘,第一箜侯忍不住哈哈一笑,道:“年輕人,你可知此劍是法門元尊下令將之留在此地的?”
年輕男子淡淡地道:“我當然早已聽說了這一點,不過雖然是元尊將劍留於此處,但我也不能不將龍之劍取走!”
饒是第一箜侯一向嚴謹矜持,少言寡語,也不由啞然失笑。
在他的心目中,法門元尊的意志是至高無上的,休說是不二法門弟子決不可違逆,就是在整個蒼穹武道,也同樣具有不可逆違的超然地位,沒想到今夜卻有一年輕人竟公然要違抗元尊的意志,真是年少狂妄,不知天高地厚。
不過第一箜侯既認定此年輕男子是不可多得的劍道高手,自有惺惺相惜之心,並沒發作,而是正色道:“此劍乃四年前戰曲胜千異之信物,以此劍為憑證,方能證明法門元尊判決公正英明。若是沒有此劍,只怕樂土與千島盟又將會再起爭端。”心中卻暗忖道:“其實我大可不必向你解釋這麼多,而只需告訴你這是元尊之意即可。”
年輕男子淡淡一笑,道:“其實縱然有這龍之劍在此,千島盟與樂土就能真的平息干戈嗎?恐怕連元尊亦知道這也未必吧?以龍之劍為標誌,不過只是自欺欺人罷了!”
第一箜侯勃然色變,眼中漸漸有了寒意:“如此說來,你是有意與不二法門作對,欲強取龍之劍了?”
年輕男子以平靜的語氣道:“龍之劍本非不二法門之物,不二法門就不該自作主張將之留於此處。”
第一箜侯強抑心中怒氣,又上下打量了年輕男子幾眼,道:“你究竟是什麼人? ”第一箜侯身後的不二法門弟子早已等得不耐煩了,不知第一箜侯今天怎會有如此好的耐心,面對這般狂妄無知的年輕人,早該出手教訓一番。
年輕男子笑了笑,笑意中隱然透著一股傲氣,他道:“你我本非同一世界的人,不說也罷。”
饒是第一箜侯性情嚴謹持重,也不由仰首狂笑,笑罷方沉聲道:“小子,你未免太狂妄無知!莫非你根本不屑與我等同處於一蒼穹之下?”
年輕男子嘆了一口氣,像是很無奈地道:“雖然我與爾等不得不同處於一蒼穹之下,但我與你們實在是……有太多的不同。”略略一頓,又道,“龍之劍本為我族所有,如今我奉族王之命前來取劍!”
第一箜侯已因對方的傲氣而激起了真怒,他冷笑一聲:“這四年來,不知有多少人狂妄意欲染指龍之劍,如今他們都已長眠於此地!”
年輕男子看了看第一箜侯,道:“身負三劍——看來,你就是第一箜侯了。我聽說第一箜侯可以同時將三種風格迥異的劍法修煉至極高境界,也算是不易了,可惜你根本不懂劍,不知道自己這 做已完全違背了劍的本性。劍乃兵器之中最為孤傲者,講求的是捨我其誰的氣度,同時修煉三種劍法,豈非等若兒戲?”
第一箜侯緩緩地撤出半步,沉聲道:“小子,拔出你的劍吧!”
雖然後撤了半步,但殺機反而更甚,大有一觸即發之勢,空氣在剎那間凝固了。
對於第一箜侯來說,再也沒有什麼比稱他根本不懂劍更能激怒他了。
年輕男子在第一箜侯強大的氣勢前依舊從容自若,他淡然一笑,道:“也罷,我就讓你們見識見識不同於世俗凡塵的劍法是怎樣的吧!”
言罷,解下腰間佩劍,持於左手,橫握胸前,右手握劍把,將劍緩緩拔出。
第一箜侯頭也不回地對身後的不二法門弟子低聲下令:“點火把!我要痛快一戰!”
“嘭嘭嘭……”幾聲輕響,幾支碩大的火把已然燃起,雖然夜風甚疾,卻也吹之不滅,周遭二三十丈之內皆被照亮了。
石墟鎮的人早已被接連不斷的天電霹靂所驚醒,此刻更有人發現龍靈關這邊有了異常。不過龍靈關前的駐劍樓也不是第一次被襲,但結局永遠只有一個,那就是襲擊者的敗亡。
在火光的映照下,更襯得那年輕的白衣劍客卓爾不群。
第一箜侯反手將怒魄拔出,劍尖斜指地面。
“怒魄”極寬極厚,握在高瘦的第一箜侯手中,竟絲毫不會讓人覺得不協調。
痛快淋漓的決戰對第一箜侯來說已是久違了,所以,於公於私,他都不會放過與這年輕的白衣劍客的一戰!怒魄在手,第一箜侯心頭劍意大熾,衝擊著他的靈魂,竟有迫不及待之感。
身為不二法門刃使麾下的三刃士之一,第一箜侯在武道中的地位已是極高了,但這一刻,他急於一戰,竟不顧身份,率先向那年輕劍客出手。
怒魄一橫倏縱,在虛空中幻現出一縱一橫兩道虛影后,已然以鋪天蓋地之勢向年輕劍客席捲過去!怒魄橫空擊出,劍破虛空,發出如龍虎怒吼之聲,其聲勢之盛,著實令人心驚膽戰。
第一箜侯似乎要將自己這些年來心中鬱積難抒的劍意戰意,全憑藉這一擊痛痛快快地宣洩而出。
“錚……”年輕劍客手中之劍及時脫鞘而出,劃出一道小小的弧線後,向怒魄迎去。
“當……”的一聲,兩劍接實。
雙劍相交時年輕劍客的姿勢幾乎沒有任何變化,只是雙腳在間不容髮的剎那間已一連踏出九步,每一步掠過的距離都極小,而且方位、角度變幻不定,卻讓觀者感到心驚肉跳。
年輕劍客藉著這神奇莫測的步伐,以看起來毫不費力的一擊,已化解了第一箜侯聲勢驚人的一擊,他的劍竟不可思議地切入了第一箜侯的劍網之中,並大有長驅直入、一發不可收拾之感。
第一箜侯只需後撤,就可以化險為夷,但以第一箜侯對自身劍道修為的自詡,又怎可能在甫一交手之際便後撤?
第一箜侯一聲低吼,一改劍客多以腕部使力的做法,右臂疾掄,幾乎是連人帶劍一同撞向年輕劍客。
這一擊的力道無疑比方才更激增不少!
更可怕的是因為第一箜侯不退反進,他與年輕劍客幾乎就等於是貼身肉搏!而年輕劍客僅有一劍,第一箜侯卻還有驚鴻、風騷。
若是第一箜侯的怒魄牽扯了年輕劍客唯一的一柄劍,藉機再出以快捷見長的“驚鴻”,如此近的距離,年輕劍客能避過的機會幾乎是微乎其微。
當然,有得必有失,第一箜侯只進不退,其結果在給對方構成巨大的威脅的同時,也等若將自己推向生死立判之境。
年輕劍客一出手就已將第一箜侯逼至不得不全力以赴的境地!
雙劍再度倏然接實!驚人的金鐵交鳴聲中,年輕劍客已然如柳絮般飄然掠起,升至一個驚人的高度之後,手中之劍驀然顫鳴,幻化出漫天劍影,劍影縱橫掣掠,自各個角度傾灑而下,如同一張自上而下撒向第一箜侯的劍網。
漫天劍影、刃光與白衣勝雪、舉止飄逸的年輕劍客的身影相互輝映,竟予人以極為灑脫之感,讓人恍惚間忘卻了這是一場生死懸於一線的決戰,而是一種美的享受。
第一箜侯長嘯一聲,對漫天劍影根本不理不睬,而是疾掄怒魄,怒魄劃出一道驚人的弧線後,自下而上暴射出去,如同怒龍一飛沖天,勢不可當。
漫天劍影與怒魄昂首沖天、一往無回的身影迅速糾纏在一起,空前強大的劍意讓周遭不二法門眾弟子只感到呼吸困難。
無數密如驟雨般的金鐵交鳴聲中,年輕劍客的劍倏而凝形,並準確無比地迎向怒魄,兩柄利劍的劍尖不可思議地正面撞擊在一處。
一撞之餘,年輕劍客的劍尖一錯,正好壓在怒魄的劍身上,並以極快的速度下滑,劍尖與劍身劇烈摩擦,一道火星在怒魄劍身上飛速遊竄。
第一箜侯忽然冷冷一笑,左手一揮,驚鴻已然在手,並以不可言喻的速度自一個極為刁鑽的角度刺向尚在空中,再無可能輕易改變位置、身形的年輕劍客。
沒有人能夠形容那一劍之快!
對不二法門弟子來說,第一箜侯所習練的三種風格迥異的劍法中,一種以剛猛無儔見長,一種則是以快見長,而對於第一箜侯以那唯一一柄有鞘的劍所使出的劍法,眾人都有所不知。不過,無論如何,當第一箜侯以“驚鴻”出手時,其劍法之快據說蒼穹武道中,最多只有五個人有與之相若的速度。
對於這一點,不二法門弟子——包括這些追隨第一箜侯多年的法門弟子——卻極少有人見過第一箜侯以驚鴻出擊,因為一直以來,第一箜侯都是以怒魄就可以將他的任何對手擊敗,所以驚鴻已不知有多久沒有出鞘了。
極少有人見識過驚鴻之快!
更極少有人知道第一箜侯是以左手揮出驚鴻!
事實上,為了能同時習練三種風格迥異的劍法,第一箜侯可以說已是殫思竭慮,想盡了一切可以想出的辦法,嘗試了一切可能的方式,所以當他真的能同時將三種風格迥異的劍法習練至極高境界時,其劍法已有了常人難以想像的異常之處。
其實,一個一心要將三種劍法同時修煉至極高境界的劍客,本就有些非比尋常,那麼,他使出的劍法有非比尋常的地方,也是在情理之中。
第一箜侯似乎只是迎空一抓,驚鴻已在他手中,拔劍速度之快,無可言喻,似乎他已可以自由地操縱時間,將時間隨心所欲地延伸,隨後以左手揮出的那一劍,更是快不可言!
快如驚鴻一瞥!
以至於眾不二法門弟子雖然一直是在眼睜睜地看著雙方的一舉一動,但這一次他們所看到的卻只有結局而沒有過程。
結局卻在不二法門眾弟子意料之外,驚鴻奇快無比的一擊,其結果竟然不是年輕劍客的敗亡,只聽得“鏗鏘……”一聲如同還劍入鞘的聲音響過,隨即便聽到第一箜侯低哼一聲,“噔噔噔……”一連退出三步。
雙方倏然分開!
第一箜侯左手持驚鴻,右手持怒魄,神色凝重至極。
而那年輕劍客卻神色如常,在從容之中隱有淡淡的傲然之氣。
他非但沒有如不二法門眾弟子所想像的那樣亡於驚鴻之下,相反,在他那潔白如雪的衣衫上,仍是一塵不染,連一點受傷的跡像也沒有。
誰也不明白他是如何避過第一箜侯那一劍之擊的!
唯有第一箜侯自己以及年輕劍客心中清楚方才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驚鴻快逾驚電的一擊,並未刺中年輕劍客的身軀,而是讓人難以置信地刺入了年輕劍客左手所持的劍鞘之中。
對於這一結局,第一箜侯委實難以置信,也許對方換了其他任何一種方式瓦解了他的攻勢,他都不會如現在這般驚訝。
但同時第一箜侯也知道除了這種方式之外,以其他任何方式恐怕都決不可能擋下他這一擊!
正因為如此,第一箜侯才會更為對方的劍道修為以及膽識所驚愕!
年輕劍客自信地一笑,道:“你果然是以左手使驚鴻劍,這的確很容易有攻敵所不備的奇效,只可惜這一點早已在我族王的意料之中!”
第一箜侯大吃一驚,以至於忘記了自己的身份,愕然道:“怎嗎?竟然有人可以預料到這一點?”
“這有什麼值得奇怪的,我族王早已洞悉武道的真諦。世人皆知第一箜侯身負三劍,一為怒魄,一為驚鴻,但唯有我族王能夠推斷出你既然是同時習練三種劍法,就必然是左手使驚鴻!”
不二法門眾弟子見第一箜侯似乎有些相信了,不由有些著急,忙大聲提醒道:“第一刃士切莫上了他的當,他只是僥倖逃過這一劫而已。”
第一箜侯卻輕嘆一聲,道:“不錯,唯有以左手使驚鴻劍我才能一償夙願。我本以為普天之下只有一個人可以看透這一點,沒想到居然還有另一個人也早已料知了這一點。”
年輕劍客道:“這有何奇?我族王非但料知這一點,而且還知道你從未出過鞘的風騷是一柄什麼樣的劍!”
第一箜侯聞言再度吃了一驚!世人皆知第一箜侯當年苦心追求同練三種風格迥異的劍法,但對於其中的詳情卻是罕有人知,而第一箜侯三次挑戰同一個絕世劍客,其戰況如何從來只有不二法門的刃使目睹。當時第一箜侯還未入不二法門,刃使之所以在場,是作為那一戰的見證人。有刃使為證,世人自然不會懷疑真相。
所以,普天之下,知道“風騷”是一柄什麼樣的劍的人可以說只有三個,其一是刃使,另一個便是曾兩次擊敗第一箜侯的絕世劍客,最後便是為第一箜侯指點迷津的不二法門元尊。
與第一箜侯三次決戰的那名劍客正是當年與第一箜侯、顧浪子同列四大神奇少年的正乙道!
正乙道是當年四大神奇少年中成名最遲的,當第一箜侯、顧浪子等三人在年未滿二十便已名聲雀起,廣為世人所知時,樂土武道尚從未聽說過正乙道之名。
但正乙道的成名卻比四大神奇少年中的另外三人更快,幾乎是在一夜之間已名震樂土。
正乙道的做法是挑戰當時就已聲望如日中天的九靈皇真門的乙弗弘禮。
當時就已是九靈皇真門門主的乙弗弘禮在樂土武界的地位何等尊崇,正乙道年未屆二十,默默無名,本來根本沒有挑戰乙弗弘禮的資格,但不知為何,最後乙弗弘禮還是應戰了。
那一戰的結果,乙弗弘禮勝了。
但正乙道卻在乙弗弘禮的手下走過了整整二十招!
環視樂土武界已孚聲望的劍客,能在乙弗弘禮手下走過二十招而不亡者又有幾人?
何況正乙道還如此年輕?
乙弗弘禮胸襟寬廣,並未將此事刻意隱瞞,而是讓真相如實傳開。
如此一來,正乙道想要默默無聞也不可能了!樂土武界好事者當即將他與顧浪子、第一箜侯幾人並稱為“四大神奇少年”!
不過,正如顧浪子出身於頗有勢力的“天闕山莊”一般,除正乙道之外,其他三人皆是出身於望族豪門,唯正乙道的來歷卻有些神秘,誰也猜之不透。而正乙道也多是獨來獨往,鮮有人能與之交好。
第一箜侯、正乙道是四大神奇少年中以劍為兵器的兩人,雖然同列四大神奇少年之列,但在很長的一段時間內,他們都從來沒有相遇。
而第一箜侯與正乙道第一次決戰時,也已是很久以後的事了,那時,無論是他,還是正乙道都已不再是什麼少年。
不過儘管如此,他們之間的決戰仍然十分吸引樂土武界的關注,誰不想知道四大神奇少年中的兩位使劍者誰更為高明?
第一箜侯雖然曾兩次敗於正乙道,但這兩戰卻讓第一箜侯知道正乙道是一個光明磊落之人,兩人一生之中決戰三場,卻並沒有使他們成為仇家,相反他們彼此有了惺惺相惜之感。
也許,絕世劍客之間唯有以劍方能交流。
第一箜侯的“風騷”曾為正乙道出過鞘,正乙道自然知道“風騷”是一柄什麼樣的兵器,但第一箜侯堅信正乙道決不會把這一點向外人透露,對於這一點,第一箜侯有十足的把握。
而剩下的兩人,法門元尊、刃使則更不可能向外人透露這一點!
照此推知,眼前這年輕的劍客口中所說的“族王”如果真能知道“風騷”是一柄什麼樣的劍的話,就不會是由元尊、刃使、正乙道透露,而的確是推測出來的。
看年輕劍客對此似乎有十足的把握,第一箜侯難免驚訝。
他沉吟片刻,道:“你族王猜測'風騷'是一柄什麼樣的劍?”
“是一柄軟劍。”年輕劍客不假思索地道。
第一箜侯目光倏閃!
年輕劍客所說的一點不假,“風騷”的確是一柄軟劍,難怪第一箜侯會聳然動容。
他忍不住道:“他如何能猜知這一點?”
年輕劍客道:“我已說過,我族王早已悟透了武道的真諦,沒有他看不透、猜不透的事!”
第一箜侯哈哈一笑,道:“你不必故弄玄虛,就算你所猜測的不假,這也不能說明什麼,你我一戰才剛剛開始,但願你能說出'風騷'是什麼劍,也能接下'風騷'的一擊,否則未免讓我第一箜侯失望了!”
年輕劍客傲然一笑,道:“你應該看得出我是有備而來的了。”
無限自信自負盡在一言中顯露無遺!
禪都天司祿的府第。
戰傳說依舊有如入夢般盤膝靜坐不言不語,爻意雖然告訴小夭,戰傳說很可能是因為某種原因而進入了大通之境間,但其實她自己的心裡也沒有一點底。
就在爻意、小夭都茫然失措,不知該如何是好時,外面忽然傳來叩門聲,兩人皆是一驚,花犯已不在天司祿府,那麼前來的人必是外人!如果讓此人知道戰傳說此刻的狀態,會不會有所不妥?畢竟在天司祿的府中,除了他們自己四人之外,其他人沒有一人是絕對可靠的。
兩人相視一眼,交換了一個眼神後,小夭開口道:“誰人叩門?”
“是物某,我家小姐讓物某告訴三位,潛入禪都的千島盟中人的隱身之地已找到,冥皇已加派人手,將他們包圍……”
話未說完,門猛地一下子被拉開了,小夭臉色蒼白地站在那兒,直視著物行,咬牙道:“他們在什麼地方?”
千島盟殺害了殞驚天,小夭對他們已是恨之入骨,此刻一聽已查到千島盟所在之地,如何能沉得住氣?
物行見戰傳說盤膝坐在地上,不由閃過一絲驚訝之色,但很快地便收回了目光,神色也迅速恢復如常,他道:“千島盟逆賊此刻正被圍於銅雀館。 ”
想必銅雀館在禪都也是人盡皆知,所以物行提及銅雀館時,沒有就銅雀館作過多的解釋。
而小夭其實並不知銅雀館所在位置,但這時她已顧不得太多,回首對爻意道:“爻意姐姐,你照顧好戰大哥。”
說話間,她已衝出了屋外。
爻意頓知小夭報仇心切,定是前去銅雀館了!且不論坐忘城與冥皇已有間隙,小夭不宜拋頭露面,僅憑千島盟的人敢深入禪都這一點來看,來者必然是千島盟的精銳好手,小夭有多少修為爻意心知肚明,若是小夭過於衝動,那恐怕將大事不妙。
可惜她根本來不及勸阻,就已不見了小夭的人影。
物行看出了爻意的擔心,安慰道:“小姐放心,銅雀館既然已在冥皇派出的人馬的包圍下,局勢就已十分明朗,不會出什麼偏差的。此處畢竟是禪都,冥皇也不容禪都出什麼亂子。”
爻意微微點頭,表示認可物行的話,其實她心中的擔憂並未因為物行的勸慰而減分毫。
禪都銅雀館。
銅雀館其實是一娼館花寮,在禪都外城的城南。外城城南有一帶商賈雲集,娼館林立,諸多花寮娼館中,又以銅雀館最負盛名。
銅雀館內綺窗繡簾,牙鑑玉軸,堆列几案,瑤琴錦瑟,陳列左右,香煙繚繞,簷馬叮噹,館內的陳設佈置是其他花寮娼館遠不能相比的。
當然,這兒之所以能讓人趨之若鶩,成為禪都首屈一指的紙醉金迷,聲色奢靡的銷金窟,館內的佈置陳列高他人一等並不是最主要的原因,最重要的是銅雀館中有麗色媚顏。
銅雀館有容顏身材俱為上佳的美豔女子逾百,其中列於“銅雀花榜”的四名絕色女子更冶艷迷人至極。
“銅雀花榜”不知是何人戲作,列於花榜的共有十名女子,其中有四人是在銅雀館內。從這一點看,作此“銅雀花榜”的人恐怕是與銅雀館有乾系,或是銅雀館的常客,否則泱泱樂土,有女子萬千,何以偏偏讓一花寮盡攬人間春色?
不過,對於“銅雀花榜”的排名,以及“銅雀花榜”所收錄的絕色麗人,至今尚無人反對。這或許因為眾人皆知“銅雀花榜”不過是好事者戲作,不必認真計較,但同時也不乏另一個原因,那就是銅雀館內被列入銅雀花榜的女子的確是人間不可多得的尤物。
而銅雀館的主人更揚言要在五年之內,將另外六個雖列於銅雀花榜中,卻不在銅雀館中的女子也一併納入銅雀館中。
此言傳出,無論將來會不會真的實現,對習慣了風流之事的人來說,都是極具吸引力的,銅雀館也因此而更受矚目,以圖個熱鬧的心態等候結果,看銅雀館是否真的能在五年之內將銅雀花榜中的十大美女收齊。
如此一來,即使五年後銅雀館不能將十大美女收齊,卻也已是造夠了聲勢。
也許,銅雀館主人傳出的話本就是一個高明的噱頭,只要能吸引世人的注意,能否兌現其實已不十分重要了。
銅雀館的主人,無疑是一個十分高明的人物。
所以,若有人第一次知道銅雀館的主人是一個年未滿三十的女子時,難免會大吃一驚。
若是此人再見到銅雀館主人,只怕他將更加吃驚。
因為銅雀館的主人眉小樓竟也是千嬌百媚、傾國傾城的絕色女子,若說銅雀館中四大花榜美女各有風韻,難分軒輊的話,那麼眉小樓除了有著決不比四美女遜色的笑顏外,還有著更在四女之上的脫俗才華,堪稱集純真、精明、妖冶、雍容於一身。她身在禪都,又是操持著風月花寮,不知要面對多少形形色色的人物,其中不乏在樂土權傾一方的人物,稍有不慎,就會招來殺身滅門之禍,但眉小樓卻能在各種男子之間游刃有餘,銅雀館的生意日漸紅火,已然是禪都首屈一指的花寮。
不過眉小樓雖久居風塵,但她至多只是陪客敬酒,唱曲獻藝,據說尚無一人能親其芳澤。誰也不知道面對那麼多千方百計想得到她的尋芳客,她是如何一一應付過去的。
今夜,本應是燈火笙歌的銅雀館卻是殺氣騰空。
銅雀館早已被禪戰士里三層外三層地包圍得水洩不通,無數的燈籠火把將夜空照得徹亮,可以通往銅雀館的幾條道路早已被封鎖,閒雜人等根本無法通行。
在禪戰士包圍了銅雀館的同時,又有五十名無妄戰士在外圍巡守。五十名無妄戰士騎著高頭大馬,在接近銅雀館的各街巷如風般穿梭奔馳,此舉一來可在被圍的千島盟中人意外突圍後,立即在第一時間予以圍截。他們的修為皆在一般禪戰士之上,機動性也比禪戰士更強;另一方面則是防止有人從外面接應銅雀館內的千島盟中人。
統領眾多禪戰士的是南禪將離天闕、東禪將端木蕭蕭。離天闕已將他的雙矛持於手中,看樣子隨時準備衝入銅雀館中;端木蕭蕭與離天闕年歲相仿,不過看起來卻比離天闕顯得年輕些。與離天闕的躍躍欲試不同,端木蕭蕭卻是穩穩坐在馬背上,目光從容地掃過銅雀館,看他的樣子,不像是奉命來此圍殺千島盟即將面臨生死一戰,倒像是來此處欣賞銅雀館的美景。
銅雀館的景緻的確很美,與其他花寮的惡俗全然不同,而東禪將端木蕭蕭沉溺於花草鳥魚這一點早已是廣為人知的事了。據說端木蕭蕭也是銅雀館的常客,不過他來銅雀館卻不是為了尋芳,而是為了欣賞銅雀館內的美景。
對於這一點,離天闕很是不屑。
在他看來,既然是到銅雀館來,自然就要擇一美女好好地快活一陣,到銅雀館這樣的地方賞景,非但無趣,而且近乎虛偽。
更何況端木蕭蕭身為禪將,也是武道中人,卻偏偏要去伺弄花草,這在離天闕看來也是極不順眼。關於這一點,離天闕已對端木蕭蕭冷嘲熱諷,但端木蕭蕭皆一笑置之,並不與離天闕爭辯,這反而讓離天闕更為不快,以為端木蕭蕭是目中無人,不屑與他爭辯。
此刻,離天闕發現端木蕭蕭對迫在眉睫的一戰似乎毫不在意,相反,對銅雀館中的花草倒頗有興致,頓覺一股怨氣自心頭升騰而起,當下大聲道:“端木兄是否在憐惜這些花草即將毀於鐵蹄之下?”
他的手下心領神會,知道離天闕是在挖苦端木蕭蕭,便“哄……”地大笑,引來端木蕭蕭手下的禪戰士怒目相向。
端木蕭蕭也不與離天闕爭辯,道:“我只知道,今天我等都應唯天司危大人之命令是從,至於其他,並不重要。”
離天闕吃了一個不軟不硬的釘子,臉上無光,若與端木蕭蕭爭辯,又有冒犯天司危的嫌疑,一時倒不知該說什麼好了。
其實,論口才,離天闕不知比端木蕭蕭差多少,只是端木蕭蕭大多數情況下不與離天闕爭辯罷了。
端木蕭蕭及其親信所處的位置正是銅雀館的正門處所對著的寬闊大街。
在銅雀館的門前,已橫七豎八地躺著幾具屍體。天司危的人查找到千島盟的下落之後,立即悄然禀報天司危,天司危迅速調動人馬,突然出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包圍了銅雀館。正在館中尋歡作樂的男子難免驚慌失措,本能地向館外奔逃,這其中不乏有人自認為在禪都識得一些權貴,或是自以為腰纏萬貫,可以以錢財買通一切,所以才敢向外跑。他們萬萬沒有料到,這一次他們失算了,平時可以持仗的一切今日全然失效,天司危親臨銅雀館,下了死令,任何人不得由銅雀館離開,直到銅雀館內的千島盟中人一一被殺被擒,擅自逃離銅雀館者,一律格殺當場。
那幾個剛從溫柔鄉中脫身的男子,剛慌慌張張地出銅雀館的正門,立即引來亂箭如雨,將他們斃殺當場。
還沒來得及沖出門外的人這才知道這一次他們的處境將是何其危險,趕忙連滾帶爬地退了回去,將前門後門一起緊緊關閉!此時天司危正在與銅雀館隔街相對的一座酒樓內,他端坐在酒樓二樓的迴廊上,正好可以居高臨下地望入銅雀館內。
酒樓中的店家、伙計、食客也被驅趕得乾乾淨淨,全是天司危府的人。
天司危五短身材,膚色黝黑,留有鋼針般虯鬚,因為身材較矮,所以平日出行時他很少騎馬,更不用說步行,而是由四名手下抬一軟轎藉以代步。
此刻,他正坐在軟轎中,以手支著下頜,若有所思地望著前面的銅雀館。
他知道在銅雀館被困的人中,肯定有與他有交情的人,若在平時,他會為他們網開一面,助其脫身,但這一次,天司危卻不能不狠下心來,他知道冥皇這次是勢在必得,若是讓千島盟的人在禪都逃脫,那樂土萬民對大冥的信心將大受打擊。
無論如何,這一次要不惜任何代價將千島盟進入禪都的人困殺於此!
為了達到這一目的,天司危才連與千島盟毫無關係的人也一併困在銅雀館中,他不願讓千島盟的人混在這些人當中一併逃脫。
不過,他的這一做法如果傳出去,肯定會讓世人覺得他心狠手辣。
立於他身側的一個長手長腳、鬚髮微黃的中年男子垂首恭聲問道:“大人,是不是該發動攻擊了?”
天司危又沉默了好一陣子,方道: “不,你告訴銅雀館中的人,就說在銅雀館中藏有千島盟的人。千島盟是我樂土的夙敵,希望館中的人能顧全大義,將千島盟的人交出,或是將千島盟的人除去!能殺千島盟一人者,賞金百兩!”
那中年男子名為莊鵲,為天司危的心腹,聽了天司危的話,他立刻明白了其用意,心頭暗暗佩服。
千島盟的人深入腹地,既無地利,又無人和,難免心神緊張,對每個人都存有戒心,天司危讓莊鵲對銅雀館中所有人說的話,千島盟的人當然也聽得到,本就心懷戒備的他們在天司危的“提醒”下,會意識到與其他人共處館內的危險,也許就會搶先出手,殺害館內所有的人。而對於館內不是千島盟的人來說,當他們意識到除了殺盡千島盟的人之外別無其他脫身的機會時,他們也許會孤注一擲,對千島盟的人出手。而在銅雀館中尋歡作樂的人當中,也未必就沒有武道中人。
當然,天司危知道就算館內有一兩名樂土武界中人,也不會有多大的用處,在銅雀館中的千島盟之人當中,必有修為已臻化境的人物。
天司危只不過是想藉千島盟的手殺館內其他人而已,既然這些人必然難免一死,倒不如設法讓千島盟的人來背負這個罪名,天司危並不希望被人視作心狠手辣的人。
銅雀館的主樓內。
這兒本是一片鶯聲燕語,聲色靡亂的地方,此刻卻與平日大相徑庭。
銅雀館的百餘名女妓早已驚得花容失色,不少在嚶嚶而泣,而眾尋芳男子中,除了少數人還能強作鎮定外,大部分人也已是戰戰兢兢,方寸大亂,有如受困之獸。主樓底層大堂內十幾張圓桌上所擺放的點心佳餚早已被打翻於地,這其中既有被人在慌亂中撞倒的,也有被擔驚受怕、惶然不安的人掀翻,以解心頭之恨的,湯湯水水,碗碗碟碟鋪滿一地,一片狼藉。
而眉小樓此刻卻不知所踪了,連那四個躋身“花榜”的絕色女子也一併不見了踪影。
不過在這生死關頭,平日自命風流的人也顧不了這些了。若連性命都難保,縱然有國色天香在面前,又有何用?
在一片慌亂之中,大堂內的人漸漸地區分開來,只見大堂的正中央兩張桌邊,靜靜地坐著十餘人,周圍的喧鬧混亂似乎與他們毫無關係。
剛開始眾人對這些人倒沒怎麼在意,直到他們由各個角落裡聚攏過來,圍坐在一起之後,才緩緩地回過神來,不少人心頭已意識到了什麼。
在這種情況下還能靜坐於此的,必有蹊蹺!
也就在這時,莊鵲的喊話聲由外面傳了進來:“銅雀館內所有人聽真!此次天司危大人之所以兵困銅雀館,只因館內隱有千島盟逆賊!千島盟一向覬覦我樂土,乃大冥不共戴天之敵,凡我樂土子民,皆應一致對敵,顧全大義!天司危大人有令,凡能殺一千島盟逆賊者,賞金百兩!”
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眾人一下子明白過來:那靜坐於大堂中央的十餘人原來是千島盟的人!但見他們服飾不一,而且其衣飾與樂土人並無不同,顯然是假作嫖妓尋歡之人,混跡於銅雀館中。
對於千島盟,樂土人與之的確有著難解夙怨,而眼下又是因為這十幾個千島盟的人而連累眾人被困於銅雀館中,其中有幾個也曾修煉武學的人氣惱之下,只覺熱血上湧,怒火中燒,一時再也忍耐不住,罵罵咧咧地衝出人群,向這十餘人衝去。
他們渾然忘瞭如果這些人只是普通的千島盟所屬,天司危怎可能如此興師動眾?
沖在最前面的人膀闊腰粗,有如鐵塔,臉膛微紅,他“騰騰騰……”搶前幾步,已至那些人跟前,揮起碩大的拳頭便向其中一人重重擊去。
眼看就要重重擊實的那一剎那,忽然他眼前一花,憑空有一隻手將他的拳頭抓住了,給他的感覺就如同被鐵鉗鉗住了。
那人正要奮力向回奪,卻聽得“咯咯……”一陣讓人毛骨聳然的響聲,一陣可怕的劇痛突然由他的右手傳遍全身——對方赫然已將他的右手指骨、掌骨捏得粉碎!
那人一張微紅的臉膛剎那間紅色盡褪,變得蒼白如紙。
慘叫痛呼聲剛起,一團森寒的銀芒已然在他的面前瀰漫開來。
尚未意識到怎麼回事,他的喉管已被切斷,鮮血若箭標射,連同肺內的空氣一同湧出。
右手的劇痛感覺一下子消失了。
他的眼神一片茫然,向前踉蹌了兩步,如鐵塔般的身體轟然倒下,重重地砸在了地面上,已然斷氣。
另外幾個本待出手的人見此情形,駭然凝住身形,非但未敢再向前踏出一步,反而一步一步地向後退卻。
那大漢的死讓他們一下子變得清醒、聰明了,猛地醒悟到值得天司危親自出手的人又豈是他們所能對付得了的?
忽然有一女妓冷笑一聲:“平日里自稱如何英雄了得,怎麼在這節骨眼上卻軟了?”
那幾個正在步步後退的人乍聞此言,就如同被狠狠地抽了一鞭,本就難看的臉色更為難看了!一時間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不過,猶豫也只是暫時的,最終,對死亡的恐懼還是戰勝了一切,他們寧可在眾目睽睽之下退卻,也不願立斃當場。
畢竟,這是風月場所,走進這種場所的錚錚男兒的確不會太多。
忽然有一柔美如天籟般的聲音道:“他們幾位以前所說的話,只是哄你們開心的,若真要讓他們臨陣對敵,恐怕有些為難他們了。”
對於此刻銅雀館中的每個人來說,無須回頭看,也已聽出這是銅雀館的主人眉小樓的聲音。
她是此間的主人,最不可能一躲了之的人就是她了。
自大堂的一側處走來一風姿卓絕的年輕女子,在這美女如雲的大堂中,眉小樓的出現依舊給人以眼前一亮的感覺。
她幾乎已美得毫無瑕疵,但她無可抵禦的魅力並不在於此,而是在她的身上,竟同時糅合了天真、純情、嫵媚、放蕩與高貴以及神秘!
一個容顏美艷絕倫的女子,只要真正地擁有這些特徵中的任何一種,就已有驚人的魅力,而眉小樓竟不可思議地同時糅合了這幾種魅力。
她的話音未落,那幾個進退兩難的人就如被火燙著般跳了起來,不顧一切地向千島盟的人衝殺過去!他們雖然也算是武道中人,但進入銅雀館這種地方,卻多半是不可能攜帶兵器的,只能赤手空拳發動攻擊。
這一刻,他們竟全無懼色,與方才的畏怯截然相反。
“不知死活!”千島盟十餘人當中有一人低哼一聲,單掌在桌面上一按,人已飄然掠起,進退倏忽,旁人根本無法分辨其身形,身法之快,就如同一道旋風在穿掠。
“砰砰砰……”幾聲悶響,那幾個沖向千島盟中人的人幾乎難分先後地飛身跌出。
頹然墜地時,竟已無聲無息!但自始至終他們無一人發出痛呼慘叫聲,亦未見有任何血腥。
眾人駭然色變!不知這幾人如何會蹊蹺死去,但心中已明白再做反抗已是徒勞無益,對千島盟的人來說,取他們性命就如同捻死一隻螞蟻般那麼容易。
轉眼間,已僕身而亡的幾個人的軀體有了驚人的變化,但見所有死者的膚色在時間內忽然變成了慘綠色,其狀可怖。
眾人這才明白,這些人皆是中毒而亡,而且所中之毒極為霸道,可以在極短的剎那間取人性命。
大堂內出現了短暫的靜寂!
眾嫖客及女妓皆有了絕望之色,唯有眉小樓的神色依舊平靜如初,讓人感到即使發生再大的變故,也無法讓她有多大的震撼。
千島盟的人當中有一年約五旬的男子將目光投向了眉小樓,目光深邃,精芒內蘊,一望可知此人修為必然非比尋常。
他的神情冷漠得近乎呆板,語氣也是冰冷無比:“這些人都是因為你的話而死的,如果不是你以言語相激,也許他們會知難而退。”
眾人認出此人是在兩天前進入銅雀館的,當時他自稱是一販賣馬匹的商賈,名為穆寶卷,出手很是闊綽,頭一夜便要了四個女子,只是因為過於貪杯,還沒能與四個美艷尤物行雲雨之歡,就先酩酊大醉了。
現在看來,所謂的貪杯大醉顯然全是假象!
眉小樓笑了笑,道:“知難而退又有何用?最終仍是難免一死,即使不被你們所殺,也難以逃脫,現在的局勢是再明了不過了,天司危大人是決不會放過你們的,如此一來,我們也必然會受牽連。與其讓他們落個貪生怕死的名聲,倒不如留個舍生取義之名。”
那自稱“穆寶卷”的人也許是在場所有男人當中唯一一個不被眉小樓獨特魅力所吸引的人,他的神情依舊是那麼冷漠呆板,讓人感到他的面目似乎不是血肉構成,而是由堅木雕刻而成。
他冷冷地道:“就憑天司危,未必能困住我們!”
“既然如此,為何你們還遲遲不動手突圍?難道還要等到有更多人來增援天司危大人時,你們才動手不成?”眉小樓笑意盈盈,彷若與對方所說的話題不是事關生死,而是輕鬆愜意之事。
在這種情形下,她竟能笑得如此從容,實在讓人不能不佩服其定力。
“你問得太多了!”那自稱“穆寶卷”的人緩緩地道。
眉小樓神色一肅,正色道:“你們遲遲不動手脫圍,無非是希望外面的人顧及我們的性命,從而不會輕易動手,哼!我眉小樓曾聽說千島盟的人以天照神的子民自居,自稱無上英勇,今日一見,原來不過如此!”
“冒犯天照神神威,你死定了!”那曾自稱“穆寶卷”的人一字一字地道,其聲森寒之至!
眾人不由為眉小樓捏了一把冷汗,方才千島盟的殺人手段他們已見識過了,要取眉小樓的性命可謂是易如反掌,不少人心中暗自嘆息,眉小樓乃國色天香的人間尤物,卻要就此香消玉殞了。
“天照神又如何?被你們敬若神明的天照神不過一介愚夫罷了!”
忽然有一個懶洋洋的聲音傳了出來,就像是漫不經心所說出的話。
千島盟的人神色大變,齊齊循聲望去。
只見說話者正擁著“銅雀花榜”排名第四的魚蝶兒,自一側門中走出。此人是一年輕男子,面如冠玉,俊美得毫無瑕疵。他竟身著尋常男子根本不敢問津的一襲火紅色華服的話,卻顯得極為出眾,讓人感到若這世間只有一個男子配穿紅色華服,那就一定非他莫屬。也許是因為過於完美了,竟讓人感到隱隱有一股邪氣,而這若有若無的邪氣卻又恰好成了他最具魅力之所在。
尤其是對銅雀館風塵女子而言,這種男子最具吸引力。
事實也的確如此,自這年輕男子進入銅雀館後,幾乎所有的女子都為他所吸引了,他一進入銅雀館,便享盡了眾女的殷勤與媚眼,只可惜他只選中了魚蝶兒。進入魚蝶兒的蝶苑之後,他似乎整日沈溺於魚蝶兒的溫柔之鄉中,一連三日幾乎不出蝶苑半步,日日在蝶苑中與魚蝶兒縱情歡娛,害得眾女對魚蝶兒既是羨慕又是嫉妒,不知魚蝶兒使了什麼好手段,竟能夠將這男子牢牢束住。
魚蝶兒在“銅雀花榜”中排列第四,花榜稱她是“含英嬌灼灼,真性自如如”,其性情也正如此句所言,率真中略顯嬌憨,頗為討人喜愛。
此刻魚蝶兒任那紅衣男子擁著她的纖纖細腰,整個人幾乎完全偎在了那男子的懷中,美麗的眸子濕濡濡的像是籠上了一層水霧,一望可知這三日她過得極為開心。
那紅衣男子一手擁著魚蝶兒,一手握著一隻精緻的酒杯,杯中美酒如玉。
看著自己欣賞仰慕的男子敢對殺人有如探囊取物的千島盟中人這麼說話,眾銅雀館女子興奮激動不已,若不是遍地的屍體讓她們過於駭怕,只怕已有人為那紅衣男子拍掌叫好了。
“穆寶卷”緩緩站起身來,其他人也相繼站起,看得出此人在這些人當中應是地位最高者。
“如果你知道我是誰,一定會為方才自己所說的話後悔!”“穆寶卷”直視那紅衣男子,眼中殺機如熾。
紅衣男子竟不看他一眼,而是將目光落在了手中的酒杯上,把酒緩緩傾斜,然後以極為優雅的動作搖盪著杯中之酒,微微一笑道:“你應該是千島盟盟皇座前三大聖武士之一的暮己吧?”
“穆寶卷”目光驀然一跳,有如火星般在夜空中閃掣!
“沒想到在這銅雀館中還有如此高明的人物,看來,是我暮己看走眼了!”
“穆寶卷”果然就是千島盟盟皇座前三大聖武士之一的暮己。
紅衣男子道:“你看走眼的時候太多了,也許天照神的後人都是如此愚不可及的吧。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你們一定被某個你們很信任的人出賣了,才讓大冥王朝的人發現了你們隱身於此!”
他搖了搖頭,嘆了一口氣,道:“被人出賣的人,總是不會太聰明的。”
眾千島盟的人既驚且怒,同時又有無奈之色。
莫非紅衣男子所說沒錯,這些千島盟的人的確是被人出賣了?
如果是,那麼出賣他們的又會是什麼人?
紅衣男子再三提及天照神,言辭甚有不恭之處,這對奉天照神為至高無上的神明的千島盟人來說,是可忍,孰不可忍!
先前舉手投足間毒殺數人者是千島盟人皆盡知的用毒高手臥小流,不過千島盟尚武,以武道為萬道之尊,但對用毒者卻予以貶抑,臥小流毒術奇高,即使是絕強高手,也極可能被他毒殺於無形之中,縱然如此,他在千島盟的地位卻不高,遠遠在暮己、負終、小野西樓三大聖武士之後。
因為這個原因,臥小流深感世道不公,故性情變得陰鬱多疑,而且心狠手辣,似乎唯有如此,方能讓他心中的不平稍得平復。
此刻,他見紅衣男子神情倨傲,出言不遜,早已怒焰暗生,只覺這紅衣男子說不出的討厭!
當下他緩緩走向紅衣男子,皮笑肉不笑地打了個哈哈:“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總是會很短命的,我看你這麼細皮嫩肉的,就這樣死了,的確有些可惜!”
說話間,他已走近了紅衣男子的身前,左手驀然毫無徵兆地向紅衣男子右肩閃電般拍去。
紅衣男子的嘴角浮現出一抹不屑一顧的淺淺笑意。
同一時刻,他手上杯中的酒突然躍起,如箭般怒射而出,直取臥小流咽喉。
臥小流本能地舉起右掌便擋,只聽得“嗡……”的一聲輕響,那道酒箭已輕易地穿透了他的右掌,迅即如利劍般切入了其咽喉。
而這時,臥小流的左掌已拍在了紅衣男子的右肩上!
臥小流發出一聲奇怪的低吼,整個身軀已然向後飛跌而出。
砰然落地時,臥小流以鮮血淋漓的右掌痛苦地摀住鮮血汩流的咽喉處,左手指向紅衣男子,喉底發出古怪的聲響,似乎在嘶喊著什麼,只是因為喉管已被切斷,沒有人能夠聽出他在說什麼。
但由他那怨毒至極的眼神,以及那扭曲而可怕的魔鬼般的獰笑,不難猜測出在生命的最後一刻,他要說的是什麼。
千島盟的人更是心知肚明!
他們太了解臥小流的毒術之可怕了,一般的對手,只要臥小流與之在三丈之內,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取其性命,而當他的身體已與對方的身體接觸時,那麼此人即已是接受了死神之吻,死亡的到來也只是時間遲早的問題而已。
誰也沒有料到紅衣男子會如此輕易地被臥小流擊中,以他所顯示的武道修為來看,本應能夠避過臥小流的一掌之擊,雖然這並不等於就可能躲過臥小流可怕的毒術,但反之一旦被臥小流擊中,那其結局定然唯有一個,那就是——死亡!
紅衣男子是過於自負,還是根本不知臥小流是用毒高手?因為在臥小流毒殺數人時,紅衣男子還沒有自蝶苑來到大堂。
無論個中原因何在,千島盟的人皆知一切都出人意料地在頃刻間有了結果。他們已看出了紅衣男子修為驚人,本以為他會成為他們的一大勁敵,沒想到一大障礙竟如此輕易地被除去了。
眉小樓以及其他銅雀館女子、尋歡嫖客皆暗自嘆息,他們本見紅衣男子可藉杯中之酒輕易取臥小流性命,足見其修為甚是不俗,為何偏偏如此託大?他們先前已親眼目睹了臥小流殺人於無形的毒術,知道紅衣男子已是兇多吉少!唯一一個可能為他們化去這場劫難的人即將死於非命,眾人難免有些惋惜,尤其是那些對紅衣男子青睞有加的女子更是如此。
而魚蝶兒早已是臉色蒼白,幾將不能站立。
她淒然地望著紅衣男子,無限關切之情顯露無遺。身為風塵煙花女子,本都是早已看透了虛情假義,再難真的動情,一切的歡笑都不過是假象而已,但看此刻的魚蝶兒,卻顯然是真情流露。
只是不知為何,她雖有無限的擔憂與傷悲,卻什麼也不敢問,什麼也不敢說,只是以那絕望淒美的眼神看著紅衣男子,楚楚可憐。
紅衣男子再也不多看倒僕地上的臥小流一眼,他把玩著已空的酒杯,笑了笑道:“好霸道的毒術!天照自詡為神,視他人為魔,而奉他為神的人卻甘於墮落,以毒術殺人,哈哈哈……真是可笑之至!如此手段,與魔又有何異?”
他赫然早已看出臥小流是用毒高手,那麼,他自然也知道不可輕易讓臥小流接觸!
莫非,他根本無懼於臥小流的毒?!
暮己默然無言,心頭卻在飛速轉念,他自忖雖然臥小流未必能毒殺他,但要應付臥小流也頗為吃力,更斷然不敢如紅衣男子這般對臥小流絲毫不加防範。
紅衣男子神情自若,絲毫沒有中毒毒發的跡象,他鬆開攬著魚蝶兒纖腰的手,捏弄了一下她可愛的耳垂後,輕聲道:“這些人壞了我們的酒興,我教訓教訓他們好不好?”
聲音很是溫柔。
眾千島盟中人卻已神色大變!
魚蝶兒見紅衣男子還能好端端地說話,擔憂之情頓去,喜笑顏開,紅衣男子如何說,她就如何聽,當下柔順地道:“好啊!”
紅衣男子哈哈一笑,忽然駢指如劍,向離他最近的一名千島盟弟子眉心處遙遙點去,幾乎未見他有任何動作,身形亦未如何變化,卻已在剎那間掠過了近兩丈的距離,其身法之快,已然使之似乎可以隨心所欲地駕馭時間、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