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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武天下》第56章
第三卷第十五章決戰冥土

天照刀在夜空閃射著讓人目眩神迷的光芒,並隨著刀的運行軌跡發生著不可捉摸的變化。隱隱之間,眾人忽覺這一刀帶著某種神秘而不可知的力量,全速迫近天司危。

“不過如此!”

天司危冷笑一聲,臉上浮現出無比自信的笑意,手中之劍飄然迎出,以輕若飄絮之勢迎向勢若驚電奔雷的天照刀。

這豈不是等於自取滅亡?!

就算天司危全力以赴,也難說就一定能勝過小野西樓,而如今他卻以近乎兒戲般的劍勢來應對儼然可開天闢地的一刀,與蚍蜉撼樹有何不同?

唯有少數幾人深信天司危此舉必有深義,因為天司危並未顯露敗相,不可能自願示弱的。

輕飄飄的像是毫無力量的劍,在小野西樓狂飆突進的刀氣中就如同狂濤怒浪中的一葉孤舟,隨時都有可能立即被吞沒。

但事實上卻並非如此。

天司危的飄然一劍,竟出人意料地破入了重重刀氣之中,在奪目光芒中尋得天照刀的真身,並義無反顧地向天照刀撞去。

那一幕,實是既詭異又讓人捉摸不透。美艷動人的小野西樓身為一介女流,其刀勢卻剛烈無匹,力逾千鈞;反而一介粗豪的天司危,卻使出瞭如此輕盈的劍法,若不是此刻正值生死關頭,恐怕見者沒有不欲放聲大笑,深感有趣的。

而小野西樓此時卻是一點“有趣”的感覺也沒有。

她知道對方能以如此輕易似若飄絮的一劍切入自己的刀氣之中,那足以顯示對方對劍的把握已達到了近於神話之境了。

這等境界的人,對劍的點點滴滴都已熟悉至極,能夠洞悉到一絲一毫的嬗變。

甚至,不能說劍是天司危軀體的延伸,而應說是他精神的延伸!

果然是泱泱樂土,高手如雲,深不可測。

能夠身置小野西樓無堅不摧的刀氣中而未受傷,僅憑這一點,也足以讓小野西樓不能輕視天司危。

刀與劍以出人意外的方式相觸,輕得不像是一場生死搏殺。

驚鴻一瞥間,天照刀再度催發更強刀氣,剎那間天照刀本身已完全隱於一片奪目光芒之中,而那片炫目得讓人難以正視的光芒,如萬道陽光般傾灑而下,目標直指天司危!

沒有人能夠拒絕陽光。

沒有人能夠抗拒陽光。

天照神之所以被稱之為天照神,就是因他的恩威如陽光一般無處不在,只能接受,不可抗拒,儼然成為武林神祇的一輪至高無上的驕陽烈日。

而天照刀的特徵正是天照神實現了這一抱負的最直接、最明顯的體現。

一股幽暗劍氣由天司危劍身透出,劍身若龍舞蛇行般曲繞盤旋,以看似信手揮就、實際上妙至毫巔的方式,在有如陽光一般不可抗拒的天照刀刀勢面前飛舞。

“渦渦渦……”

旋渦狀劍氣透劍而發,並迅速增強,天司危人隨劍走,劍隨心走,人與劍一同融入了旋渦狀的劍氣之中,並在其中起著推波助瀾的作用,將劍氣氣旋不斷推上更可怕的一層境界,直至形成一場劍氣組成的狂烈風暴,如龍捲風般席捲驚人的空間,直衝九天雲霄。

初時柔若輕絮的劍勢竟不斷攀升直至如此驚人境界,實是匪夷所思。

空前強大的旋渦狀劍氣不但籠罩了小野西樓,更延伸至在場的其他人,讓人如置身怒海旋渦中,搖擺不定,呼吸維艱。陣亡者的兵器、破碎的軟轎、落葉塵埃……無一例外地被劍氣卷裹而起。

處於劍氣旋渦最強處的小野西樓更是感到在旋渦狀劍氣的捲裹下,天照刀的殺機、鋒芒被迅速吞噬消蝕,且有欲罷不能的感覺,似乎唯有不斷地催發強橫刀氣,才能在這劍氣的旋渦中保持平衡。

——由此可見,天司危劍勢之強,可想而知!

小野西樓自從在隱鳳谷一役中受挫於爻意的玄級異能之後,還從來沒有在樂土遭遇比她更強的對手。而小野西樓自踏足樂土那一刻起,就有要像千異那樣挑戰所有樂土高手的決心。此刻,天司危的強大全面激起小野西樓的戰意,全力將自身修為催發至巔峰境界。

只見天司危有若風暴洶湧翻捲的暗黑色劍氣中,天照刀的光芒在閃掣穿掠!兩大絕強的高手之上,儼然憑空造就一場力量的狂風暴雨。若說天司危的劍勢有若欲席捲天下,吞噬一切的烏雲與颶風,那麼天照刀的刀氣就是誓要穿透一切的凌厲霹靂天電。

兩股驚世駭俗的力量全力相持,頓時產生了極大的破壞力,刀劍凌厲之氣四向橫溢,所過之處,長街兩側的房舍摧枯拉朽般倒下了,但迅即又因被天司危旋渦狀劍氣氣勁吸扯,斷磚碎瓦又如塵埃落葉般被輕易地吸扯而起,直入虛空,為劍氣氣旋所左右,遮天蔽日,好不駭人。

一聲清嘯,伴隨著讓人心神俱震的可怕金鐵交鳴聲,小野西樓衝破旋渦狀的劍氣氣旋,斜斜飄飛而出。

漫天斷磚碎瓦塵埃紛紛墜落如雨。

長街已然面目全非。

天司危穩穩落足時,放眼望去,只見小野西樓亦已飄然落在一堆殘礫之上,衣袂飛揚,容顏美艷絕倫,凝然肅穆的神情更襯得她別具一番魅力。

顯然,方才一番攻守,雙方誰也沒有占到便宜,鬥了個旗鼓相當。

換而言之,他們若要分出勝負生死,必然還需有一場殊死之戰。

雖然天司危與小野西樓一戰最後孰勝孰負難以預料,但只要小野西樓不能速戰速決取得勝利,從某種意義上說,就已經是一種失敗。

或者說是千島盟的失敗。

他們深入樂土腹地,根本不容拖延時間,拖得越久,對他們就越是不利。

可小野西樓已別無選擇。

況且,她也不允許自己連天司危都勝不了。若是無法在天司危面前取勝,那麼她又如何有機會勝過比天司危更強的天惑大相、法應大相?

那豈非等於說小野西樓的雄心壯誌全然是憑空臆想?

此刻哀邪與端木蕭蕭、離天闕;斷紅顏與雄飛揚,扶青衣與無妄戰士的兩大統領之間猶自酣戰不休。

也就在這時,天司危與小野西樓幾乎同時瞥見一道人影向這邊接近,身法極快,一望可知絕非泛泛之輩,此人正是戰傳說!

戰傳說之所以在對付了負終之後,又趕到這邊,是因為擔心哀邪的“三皇咒”太過邪門霸道的緣故。若是其他人對這一點不知情,被哀邪以三皇咒攻了個措手不及,恐怕後果將十分慘烈了。哀邪身為樂土人,卻甘為千島盟賣命,戰傳說自是不願這樣的人逞兇。

天司危不知戰傳說來歷,自然就無法確知他是不是千島盟的人。而小野西樓卻一眼便識出了戰傳說,心頭不由為之一震。

小野西樓之所以心頭劇震,是因為她自千島盟那儿知道戰傳說一身修為已達擁有炁兵的境界,而且擁有的是炁化“長相思”!小野西樓早已察覺“長相思”與鳳凰有著某種淵源,而她初次進入樂土的目的就是為了與鳳凰有關的傳說而來的,但結果卻是空手而歸。

要救盟皇之子,就必須藉助鳳凰的力量。小野西樓在隱鳳谷一無所獲之後,隱隱感到若是隱鳳谷真的有鳳凰的力量,那麼這股力量很可能已被戰傳說獲得,因為戰傳說從遺恨湖中得到涅槃神珠的過程,小野西樓是唯一一個親眼目睹者,正是自那一場驚變之後,戰傳說才變得突然強大了許多。

基於以上原因,小野西樓作出這樣的推測,自是人之常情。

如果隱鳳谷中鳳凰的力量真的已被戰傳說擁有,那麼救盟皇之子的唯一希望,就是在戰傳說的身上了,所以當她見到戰傳說的那一刻,才會為之一震。

千島盟醫道第一人——齊一斷言:若要救得皇子性命,唯一的可能就是得到四大瑞獸中的鳳凰的血液。但關於鳳凰將在隱鳳谷涅槃重現的傳說卻並沒有得到印證,戰傳說成了最後的希望,但即使戰傳說真的是救千島盟盟皇之子的希望所在,他又豈會相助?先前他與大盟司的一戰就足以說明此人決不會為千島盟出力。

所以,小野西樓見到戰傳說時,心情是頗為複雜的,也分不清是什麼滋味。

但有一點是肯定的,那就是只要有一線機會,她都會全力以赴設法延救皇子的性命。盟皇對她有救命之恩,更助她報了家門深仇大恨,唯有為盟皇誓死效忠,方能報答此恩。

此次小野西樓之所以潛入禪都,也是為了能延救皇子的性命。沒能如願以償地屠鳳從而得到鳳凰血,小野西樓唯有回千島盟向盟皇復命。雖然盟皇沒有責怪她,但她仍是感到愧對盟皇之恩,恰好千島盟神醫齊一再度向盟皇進言,說雖然未能得到鳳凰血,但要救皇子還有它途,只不過這一途徑比等候鳳凰涅槃時屠鳳更為艱難,那就是尋到龍靈!在千島盟,一直相傳著一件當年武林神祇時代的往事——

兩千年前的神祇時代,光紀秘密屠龍為木帝威仰所知,禀報天照神,但光紀辯稱蒼龍只是受傷未亡,天照神竟未再加以追究。

而事實上,蒼龍已為光紀屠殺,並且還以蒼龍筋骨鑄成了“龍之劍”,以龍鱗製成天瑞甲。

蒼龍為四天瑞之一,蒼龍被屠,終引來了武林神祇的一場大劫。最終光紀篡位得逞,天照神被迫遠離樂土,逃至荒僻的千島盟。

天照神遠避千島盟之後,再也沒有能夠東山再起,重現昔日武林神祇的輝煌。光紀則雄霸了原先屬於木帝威仰、火帝栗怒、金帝招拒的所有領地,合稱為樂土。當光紀還是臣服於天照神的時候,他的領地本就稱為樂土,而如今的樂土範圍則是比最初的領地成倍地增加了。

光紀雄霸樂土之後,排除異己,並讓追隨他的人尊其為玄天武帝,意為開天闢地以來武道的第一帝皇。

光紀還讓人在樂土境內廣塑他的雕像,命當時臣服於他的能歌善舞的阿耳諸國的人為他譜寫了九首歌功頌德的曲子,強令樂土中的子民人人習練,無論男女老幼皆不得例外。若是在規定的時限內不能學成者,就會受到嚴厲懲罰。同時也有善於歌舞、能將這九首曲子運用自如的人因此而備受重用。

久而久之,樂土人漸漸地忘記了當年武林神祇的主人本是天照神,雖然這曾經是人人皆知的事。

人世間的許多事情就是這麼不可思議,所謂“眾口鑠金,積毀銷骨”。當一個天才被一千個人稱為傻子時,連他本人都會相信自己的確就是傻子了。

光紀便如此一步一步地把自己塑造成樂土的至高無上的神,不斷模糊樂土人對武林神祇的記憶。

而對光紀的崛起有著重大影響的龍之劍、天瑞甲,在光紀雄霸神祇之後,就銷聲匿跡,不知所踪了。

而光紀屠龍之後,只是得到了龍的軀體,而由靈瑞之氣化成的一顆“龍靈”卻下落不明。由於沒有龍靈相輔,光紀的龍之劍、天瑞甲才沒有發揮出最高的威力,否則也許天照神連遠避千島盟的機會都沒有。

四大天瑞皆是應劫而生,雖然蒼龍為光紀屠殺,但只要龍靈存在,就有應劫重生的一天。只是龍靈乃由蒼龍的靈瑞之氣所凝成,它的存在與歸宿,冥冥之中與天數遙遙呼應,絕非凡人所能捉摸。

無論是盟皇還是大盟司都堅信一直以來,光紀以及他的後人都在尋找著龍靈,以期用龍靈激發龍之劍、天瑞甲的最強威力。當龍之劍、天瑞甲的最強威力被激發時,就是千島盟覆滅之期。

四年前,“龍之劍”終於出現了,在戰曲與千異的那一戰中出現了!

這是盟皇所希望的結局,這樣一來,千島盟至少有奪取龍之劍的機會。一旦千島盟真的能得到龍之劍,那麼即使光紀的傳人得到了龍靈,卻沒有了龍之劍,對千島盟的威脅就不大了。

無論是大冥冥皇,還是千島盟盟皇,都一直在尋找龍靈的下落,卻一直沒有收穫,由此可見尋找龍靈難度之大。

小野西樓也是在等待鳳凰涅槃重生未果的情況下,才不得不選擇尋找龍靈這一條路的。為了救皇子,她必須孤注一擲。

湊巧的是有人探知劍帛人要在香兮公主下嫁盛九月的時候,向大冥冥皇獻上一份厚禮,而這份厚禮與龍靈有著密切的關係。得知這一點,小野西樓立即禀告盟皇,並請求盟皇多派人手,深入禪都,盟皇先是不允,但在小野西樓的再三懇求下,方答應讓三大聖武士一同進入禪都。而早在三大聖武士進入禪都之前,驚怖流的人已經先入禪都,這也是戰傳說為什麼會在天司祿府遇到斷紅顏的原因。

小野西樓自忖這些行動十分隱秘,可以說已充分地利用了千島盟在禪都暗中培植的一切力量作為掩護,沒料到最終還是在大事未成的情況下暴露了行踪,並且遭受瞭如此重大的挫折,非但沒有達到預期的目的,反而斷送了負終、暮己兩大聖武士的性命,而對於一力促成這次行動的小野西樓來說,壓力之大可想而知。

當小野西樓見到戰傳說時,就不由自主地聯想到到隱鳳谷,聯想到皇子,聯想這一次挫敗將會給千島盟極大的不利影響,心頭之焦慮,不言而喻。

只是小野家族的那一場慘變使小野西樓已變得無比堅毅與冷靜,縱然心頭有萬千思緒,卻並不會讓她亂了分寸,她的目光很快收回,重新落在了天司危身上。

她心中非常明白,在這種局勢下,她已沒有必要去考慮更多的事情,因為那根本毫無意義。從天司危部署人手與包圍銅雀館時起到現在,已有相當長的時間,恐怕整個禪都都已被驚動,大冥冥皇完全有足夠的時間在禪都布下天羅地網,除非盟皇孤注一擲,把千島盟所有的實力全都押上,方有救出他們的希望,但小野西樓並不希望盟皇這麼做。

但難道就應該眼睜睜地看著暮己走向死亡?!即使小野西樓已知道這次救人之舉是得不償失,但她卻並沒有感到後悔。

也許,一切冥冥之中早有天意。

既然突圍的可能性很小,小野西樓所能做的只能是與天司危決一死戰了。

她正視著天司危道:“你也算是一方強者了,是否覺得周旋纏戰很不痛快?就讓我們以自己最強的一擊在一招之間定勝負生死,如何?”

小野西樓這麼決定自有用意,她知道時間拖得越久,對自己這一方就越是不利,因為對方有源源不絕的後援,而自己這一方的情形,她是再清楚不過了,一個時辰之內,是不可能有千島盟的人能夠趕到禪都相助的。大盟司目前雖然也在樂土,但與禪都卻相去甚遠,甚至大盟司此時也許根本不知道潛入禪都的千島盟的人已遭受了毀滅性打擊。

所以,小野西樓更願意速戰速決,如果能夠擊敗天司危,或許還有一線脫身的希望,否則久戰之後,即使取勝了,恐怕也是於事無補。

天司危哈哈一笑,道:“本司危明白你心裡打什麼盤算,不過,即使如此,我也沒有理由不答應你,我會讓你輸得心服口服!”

小野西樓雖是主動挑戰,但天司危在氣勢上卻絲毫不輸於小野西樓。

而這時戰傳說已立足於一個制高點,居高臨下俯瞰整個戰場。他也看出了千島盟人的不利局勢,知道自己無須出手,千島盟的人也是難以逃過失敗的命運。因為佔據了製高點,戰傳說的目光可以投向更遠的地方,看到遠處的街巷路口有刀槍的寒芒在閃動,顯然在外圍也已形成了針對千島盟人的包圍圈。

而此刻,小野西樓與天司危已蓄勢待發。

這一次對付千島盟的人,天司危之所以這麼賣力,其中不乏地司危的緣故。

天司危、地司危的職責都是為保衛樂土數千里疆域的安危,所不同的是天司危重在守護禪都不為外敵入侵,地司危則是守護禪都以外的範圍。而禪都作為樂土的京師重地,一般情況下是不會為外敵所入侵的,所以天司危幾乎不用操勞什麼事。相形之下,地司危則必鬚麵對千島盟、劫域、虛墟以及阿耳國強敵環伺的局面,明眼人都能感覺到樂土能安定這麼多年,地司危功不可沒。

若是天司危可以不計較太多,那麼他的日子自是十分的輕鬆愜意,不必如地司危那麼殫思竭慮,但天司危卻感到因為職權的不同,自己雖然無須操勞什麼事,但同時卻也無法得到地司危的無限風光了,長久下去,他這天司危豈非可有可無了?

天司危很難接受這一點,但他也不能越權代地司危禦樂土之敵。

尤其是前幾日他聽說了地司危又奉冥皇之命追查進入樂土的劫域人馬這件事,心中更不是滋味,好像冥皇真的已忘記了除地司危之外,還有一個天司危的存在。

所以,當他得知千島盟有一批人馬進入了禪都時,他的第一感覺不是擔憂,而是興奮:他終於等到了一個可以大展身手的機會了!依職權來分,禪都的安危本就應由他天司危來肩負重責,就算冥皇倚重地司危,不依常規,一時也無法將在外追查劫域的地司危調回禪都。

既然如此,那就該是天司危大顯身手的時候了。千島盟時時滋擾樂土,地司危雖然保住了樂土疆域,但卻從來不曾能夠給千島盟以毀滅性的打擊,天司危心頭髮誓要將地司危一直沒有能夠做到的事一舉辦成,讓自己的聲望蓋過地司危。

因為有這樣的心態,所以即使他已看出小野西樓迫切希望速戰速決的心態,即使他知道只要拖延時間,形勢對他就越來越有利,但他仍是毫不猶豫地答應了小野西樓的挑戰。

天司危要藉這一機會向冥皇、向所有人證明他的實力!這樣的機會並不多,他不願錯過。

他已忍受了太久,這是一種痛苦,一種雖然存在,但卻又不足以為外人道知的痛苦。而此刻,他要藉與小野西樓的一戰,將積蓄數年、數十年的痛苦一舉宣洩,他要讓世人知道論智論勇,他天司危都決不在地司危之下!

殺機,如浪潮一般,以天司危為中心,向四周蔓延過去。

而凌厲劍氣亦隨之而發,再度形成了旋渦狀劍氣氣旋,將天司危自身卷裹其中,有如黑霧般的劍氣氣芒越來越濃厚,直至最後完全掩蔽了天司危的身形,彷若天司危自身已然消失,只剩下他不斷向更高境界攀升的劍勢、劍氣。

一時間,天地一片肅殺,強大無比的劍氣、殺機以匪夷所思的速度攀升至讓人心膽俱裂的境界。

左近的無妄戰士、禪戰士本能地向兩邊迅速退去,但功力稍淺者動作略一遲緩,已是衣衫盡裂。

燃起的火把紛紛熄滅於所向披靡的劍氣中,四周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雖然陷入了黑暗中,但每一個人都能無比清晰地感受到天司危所在的方位,因為沒有人可以忽視那雖尚未爆發,卻已驚心動魄的力量的存在。

無形的劍氣氣旋讓虛空的氣息變得無比囂亂、沉悶,讓人有透不過氣的感覺。哀邪、斷紅顏、扶青衣、端木蕭蕭、離天闕、雄飛揚等人的廝殺聲似乎也為這空前強大的劍氣氣旋所牽扯、吸引、吞噬,變得模糊不清,時隱時現。

與此同時,場內每一個人都清晰無比地感受到足以與劍氣氣旋相抗衡的力量也已出現,並以不遜色於對方的速度在不斷加強。

顯然,那是來自於小野西樓與她的天照刀的力量!

黑暗,可以掩蓋一切,卻唯獨掩蓋不了天照刀這一承載了武道千年滄桑的神明的光芒!

天照刀的光芒在不斷加強,奪目光芒讓人無法正視。它的光芒與那團如黑霧般的劍氣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讓人感到劍與刀、人與人之間本就絕對無法和緩,無法調節。

“嗷……嗷……”劍氣氣旋在不斷壯大的同時,更盤旋上升,直衝雲霄,與虛空劇烈摩擦,發出驚人的聲音,聲傳數里。

充斥於每一寸空間的凌厲殺機讓人感到整個世間已經蛻變成了充滿死亡氣息的人間地獄,生命從來沒有如此地與死亡接近。

一聲長嘯清越高亢如鳳鳴,小野西樓高高躍起,直衝雲霄,天照刀隨之而動,快至極限的移動使天照刀的光芒在夜空中形成了短暫的滯留,有如一道直插無限蒼穹的長虹。

沖天躍至極高點之後,天照刀的刀氣亦於同一時間攀升至最高境地,以流星破空之速,自逾十丈高空長劈而下。

瘋狂刀氣化成一道讓人根本無法正視的閃電,無情地切割著虛空!天照刀極度的炫亮讓人感到天地間所有的光明都已被天照刀所吸附,以至於眾無妄戰士、禪戰士感到自己的靈魂都一併墜入了黑暗之中,驚悸莫名。

莫名的驚悸使圍攻斷紅顏的無妄戰士、禪戰士招式大緩,斷紅顏自不會錯過這樣的機會,出奇長的劍瞬息間已一連洞穿了三名無妄戰士的胸膛。

與此同時,天照刀以一往無回的氣勢射向那團有如黑霧般的劍氣氣旋!

天照刀滑過虛空,破入了——天司危畢生最高修為催發的劍氣氣旋之中!

剎那間——天昏、地暗!

但同時又有無數的光點在每個人的視野中閃滅,在洶湧殺機與強大刀氣、劍氣共同作用下,一股可怕的風暴誕生了,並迅速席捲整條長街。

無可描述的駭人撞擊聲無情地摧殘著人的聽覺與耳膜,其囂亂、其瘋狂,讓人深信天地已然毀滅,或者正在經歷一場開天闢地般的巨變。

那是刀與劍的交擊聲,但卻又並不僅僅如此簡單。

殺氣與刀劍之氣風捲殘雲般向四周席捲過去,所及之處,功力稍有不濟者,立時如被萬刃加身,衣衫盡碎,身上更添道道傷痕,或淺或深。

而他們的痛呼聲也一併被無形的殺氣與刀劍之氣切裂、粉碎,根本無法聽清。

視覺與聽覺全都已紊亂不堪,眾人只能在身不由己地倒跌而出的時候,以直覺去感知這個世界。

一個忽然變得無比肅殺的可怕世界,死亡有如人的影子一般不即不離,揮之不去。

連哀邪、斷紅顏、端木蕭蕭、離天闕這樣的人物,面對如此可怕的聲勢,也不得不暫避鋒芒,抽身急退,作對廝殺的局面為此而中斷了。

無論是天司危還是小野西樓,都真正地祭起了各自的最高修為,因為他們雖然立場不同,目的不同,但卻有一個共同的感覺,那就是這一搏只能勝不能敗!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極漫長的時間,也許只是一瞬,無論如何,在眾人的感覺中,都有靈魂與意識已經歷一次煉獄輪迴的感覺。

——刀劍交擊以及切割虛空的聲音終於消失!

長街忽然陷入一種不真實的死寂中。

失去了的視覺與聽覺這時才回到了眾人的身上。

但這時他們已聽不到任何聲音了,長街靜得不可思議。

他們看到的也只是相隔數丈而立的小野西樓與天司危,兩人佇立有如雕像,讓人產生出方才的風雲變幻與他們全無關係的錯覺。

極度的寂靜中隱藏著詭異:孰勝?孰負?

這是一個每人心中都在思索的問題。

倏地,“噗……”的一聲,天司危狂噴一口熱血,“噔噔噔”一連退出三步才站穩腳跟,鮮血立時化為血霧,顯然這是因為有對方內力侵入他體內的緣故,所以在鮮血狂噴的同時,那股氣勁也隨之排出,從某種意義上說,這倒反是好事。

眾無妄戰士、禪戰士心頭皆是一沉!

未等哀邪等人感到多少欣喜,便聽得小野西樓悶哼一聲,身子向前一傾,似欲倒下,但她總算及時地以天照刀插入地面,支撐著身體,卻仍是不由自主地半跪於地。

鮮血自她的腹部不斷溢出,早已染紅了一片。

哀邪對小野西樓已甚為了解,他知道如果不是實在無法支撐,高傲的小野西樓是絕對不願以這樣的形象示於他人面前的。

所以,哀邪心頭比誰都更為擔憂。

“天司殺奉大冥聖皇之令,擒殺千島盟賊子!”

“皇影武士荒缺奉聖皇之令,助天司危大人一臂之力!”

東向、西向同時遙遙傳來呼喝聲,打破了這邊的死寂,顯得無比的清晰入耳。

緊接著南向又有聲音傳來:“地司命願為天司危大人、天司殺大人助興!”其聲如雷,滾滾而來,話語已止,仍讓人耳際嗡嗡作響,讓人不由思忖此人若不是在里許之外,而是在身側說話,又該是怎樣的一番情景?

小野西樓與天司危的戰局毫無遺漏地落入戰傳說的眼中,此刻又有天司殺、地司命一干人前來增援,接下來的局勢,已是沒有任何懸念可言了。

天司危此刻心頭卻極不是滋味,甚至有要大罵出口的衝動,心忖這一次對付千島盟,可以說從頭到尾都是他在運籌帷幄,功高至偉,沒想到在最後的關頭,天司殺、地司命這些傢伙卻冒了出來,分明是想藉機分得一份功勞。

儘管心有忿意,但天司危對此卻也無可奈何,他沒有理由阻止他人對付千島盟。

因為心頭不快,他忍不住又噴了一口鮮血,卻已暗自拿定主意,一定要搶在天司殺、地司命及皇影武士荒缺到達之前,將小野西樓擊殺!

端木蕭蕭不失時機地高喝:“千島盟賊子還不降伏?負隅頑抗,唯有死路一條!”

哀邪心中絕望至極,看來,自己投靠千島盟是一個絕對的錯誤,如果不曾投靠千島盟,那麼驚怖流或許還可以在世人沒有察覺的情況下悄然發展壯大,而一旦依附了千島盟,千島盟就會為了自身的利益,而早早地把驚怖流推向前台,讓驚怖流為千島盟衝鋒陷陣。若成功了,最大的受益者不是驚怖流本身,而是千島盟;若失敗了,損失驚怖流的人馬比損失千島盟本部的人馬,顯然要無關痛癢了許多。

不過事到如今,後悔已毫無意義,哀邪更清楚地知道如果投降的話,就算大冥冥皇有可能為了某種原因饒千島盟的人不死,也決不可能放過驚怖流的人!當年的驚怖流肆虐天下的情景,足以讓任何人談之色變,冥皇怎可能會給驚怖流東山再起的機會?相比之下,千島盟雖然一直對大冥樂土滋擾不斷,但還從來沒有真正地讓大冥王朝有惶惶不可終日的感覺。

所以,哀邪毫不猶豫地斷然道:“千島盟向來只戰不降!想讓我等屈服,實是癡人說夢!”

小野西樓聽得清清楚楚,不由有些感慨,她對哀邪的一些舉措本是頗有微詞,包括在隱鳳谷哀邪讓手下的人大肆殺戮已沒有反抗能力的隱鳳谷弟子那件事。但現在看來,至少哀邪對千島盟的確是忠心耿耿的。

哀邪話音剛落,忽聞有詭异怪笑響起,笑聲之後,是極具獨特的聲音:“很——好,人——在——世——間,就——是——要— —永——不——屈——服!”

說話者不僅聲音獨特,而且話中每一個字的音量都是一般高低,毫無輕重緩急的區別,讓人感到他所說的並不是一句完整的話,而是一個一個單獨的字。

但這獨特的聲音給人的感覺卻不是滑稽可笑,而是莫名的不安。那聲音似遠似近,方向莫辨,像是來自冥冥天際,又像自每個人自己內心深處發出,極具震撼力。

而身處居高點的戰傳說則比其他人更為震撼,因為此刻他正親眼目睹絕對不可思議的一幕!

他看到遠處長街上正有一輛馬車向這邊疾馳而來,速度之快,已超乎人的想像。但這還不是最讓人感到不可思議的地方,最不可思議的是馬車根本不是沿著大道奔馳,而是直接向這邊而來。

那馬車出現的地方與小野西樓決戰天司危的地點之間,有高牆屋舍,還有房舍之間成排的樹木,根本不存在一條可以直接通達的道路,但駕車的人卻像是連這再明顯不過的事實也沒有發現——或者發現了也根本不在意,那輛馬車自出現之後,疾衝而來,沒有順著街向的改變而改變路線,而是徑直橫穿了大道,並直接撞向大道旁的高牆。

就在戰傳說以為這輛瘋狂的馬車將遭遇車仰馬翻的結局時,高牆卻在馬首即將撞上之前的那一剎那突然倒坍,不是向下倒坍,而是在瞬間破碎之後,碎石殘磚如同毫無分量的塵埃般高高拋起,向四面八方疾射開去。

那情景,就如同一塊巨石投入水中,激起無數水浪一般。馬車就是那塊巨石,而結實的高牆此刻卻顯得脆弱如水。

高牆豁然洞開一個足足有三四丈寬的大口子,馬車如箭一般怒射而過。

戰傳說目瞪口呆!

直覺告訴他,那獨特的聲音就是來自於這輛馬車內。

高牆之內,先是幾排樹,隨後是假山、廂房、大堂……因為接近廝殺的地方,所以屋頂上還有不少無妄戰士、禪戰士嚴陣以待,這些人直到那輛馬車以摧枯拉朽之勢衝過高牆,才被巨響聲驚動。

目光齊集處,駭然只見那輛馬車衝過高牆之後,去勢不減反增,車未至,前面丈許外的樹木的樹幹已先行突然爆碎,接近地面的半截樹幹在一剎那間化為木屑,在夜色中看來,就像是憑空消失了一般。

馬車呼嘯而過,高大的樹木在這驚世駭俗的馬車面前,弱如草芥,絲毫不能阻擋它的前進,緊接著是石砌的假山轟然爆碎。

這輛馬車儼然已可所向披靡,其氣勢之盛,讓人感到這世間已沒有任何力量可以阻擋它的前進。

屋舍之頂的無妄戰士、禪戰士總算回過神來,但他們不知道這輛馬車的來歷,此刻也沒有人向他們發出任何指令,所以除了驚駭欲絕地望著馬車長驅直入外,竟不能作出其他更多的反應。

從外觀上看那馬車與尋常的馬車沒有什麼不同,那匹駕車的馬也沒有獨特之處,但它此時所擁有的流星閃電般的速度,卻讓人不能不懷疑這決不是一匹凡馬,而是一匹神馬!它的速度與力量,已完全超越一匹馬所能達到的極限。

馬車如一艘在江海中乘風破浪的戰艦,披斬怒濤,一切擋在它前面的障礙都因為它的前進而分崩離析,高大的房屋應聲而倒,但殘梁斷柱還沒有來得及墜落地上,甫一挨近馬車,就已重新被一股空前強大的力量撞擊得飛起。

所以,從遠處看,一幢幢房舍的毀壞,竟不是自上而下的倒塌,而是不可思議地從內部向外膨脹、分裂,情景駭人至極。

戰傳說自從隨父親戰曲離開桃源之後,可以說也算是奇遇不斷,見過了不少詭異的場面,但眼前這一幕卻仍是讓他吃驚非小。

而圍在千島盟人四周的無妄戰士、禪戰士以及其他一干在長街上的人,因為視線的原因,並沒有能夠如戰傳說那樣親眼目睹這不可思議的一幕。

但他們卻聽到了飛速迫近的接連不斷的巨響聲,這聲音本身就已蘊藏著某種讓人不安的力量。

就當所有人都在猜測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而發生的事與方才那獨特奇異的說話聲之間是否又有關係的同時,忽聞“轟……”的一聲巨響,臨街一側屋子的石牆突然一下子爆開,碎石四飛,猝不及防之下,當場有十數人為之所傷。

碎石四射處,一輛馬車匪夷所思地電射而出。

所有的人在那一剎那都呆住了——包括天司危與小野西樓這樣的人物也不能例外。

“希聿聿……”一聲長嘶,那匹馬倏然人立而起,竟生生止住了勢如奔雷的去勢,馬車驀然而止,由極動至極靜,竟在一瞬間完成!

這時,眾人才看清這輛馬車赫然無人駕駛。

就在眾人極度驚愕之後,只聽得那獨特的詭異聲音再度響起:“千——島——盟——人——上——車——吧,只——有——老——夫— —可——以——救——你——們!”

這一次,眾人都已聽出聲音是自馬車後面的車廂內傳出的。

來者的身份這時才初現端倪,至少,已可以知道來者是千島盟之友,大冥之敵。

不過同時也可以聽出此人並不是千島盟的人,不知是什麼原因促使此人甘願冒險救千島盟人。誰都能看出在這種情形下要救千島盟人,將是困難重重。

車內人一開口,等若提醒了還在猶豫不決的禪戰士、無妄戰士。他的話音剛落,便聽得“嗖嗖……”破空聲響成一片,箭矢、投矛如飛蝗般自四面八方齊齊射向馬車,箭矢與投矛在空中劃出一道道軌跡,縱橫交錯成網。眼看箭矢、投矛飛速接近馬車,就要命中目標時,忽然不可思議地慢了下來,不是那種因力道減弱而造成的速度減慢,而是突然一下子變得比原先的速度慢了許多,慢得就像是有數十隻手舉著箭矢、投矛在慢慢地揮動。

這絕對完全違背了常理,兩種在虛空中如此緩慢飛掠的東西,除非是薄紙或者輕羽,否則定會墜落地上,但箭矢、投矛除了速度變得極為緩慢外,前進的方向都沒有任何改變,更沒有絲毫要墜落的跡象。

這應是在夢中才會出現的情景,此刻卻不可思議地出現在現實中。如果說這只是錯覺,那為何在場的每個人的神情都那般驚愕?

眾人眼睜睜地看著箭矢、投矛在空中像一條條不太靈活的魚一般慢慢向前滑行,人人都說不出話來。

一道火紅色的光芒由馬車內飄出,有如匹練,準確靈巧地穿掣閃掠,迅速將箭矢、投矛纏了個正著,還沒等眾人明白是怎麼回事時,箭矢、投矛已突然反射而回,其速與方才的緩慢滑行大相徑庭,快如閃電。

剎那之間,已有十數名無妄戰士、禪戰士倒地身亡。車中人殺人手法之怪之快,讓人心驚。

此舉即等若給千島盟的人吃了顆定心丸!因為車內的人既然對大冥王朝的人出手毫不留情,大加殺戮,就可以證明這不是一個圈套。

哀邪向小野西樓道:“聖座,撤吧!”

離天闕怒吼道:“想逃?沒那麼容易……”

話音未落,馬車內一道黑影倏然掠出,未等眾人看清之際,已不可思議地迫近離天闕咫尺之間。

離天闕大驚失色,雙矛齊出。

招式只攻出一半,已慘呼一聲,噴血狂跌而出。

那道黑影未作任何逗留,一擊之後,已如鬼魅般倏然而退,重新隱入馬車之中,其速之快,讓目擊者無法相信這是事實,而是一場可怕的夢魘。

唯有頹然倒地,大口大口吐著鮮血的離天闕,可以明確無誤地證實這一切是真真切切地發生了。

離天闕身為禪都四大禪將之一,決不容小覷,就是天惑大相、法應大相也未必有一個照面就擊敗他的能力。

第一輪箭矢、投矛攻擊未果,正準備發射第二輪攻擊的無妄戰士、禪戰士忽覺遍體生寒,不可抵禦、無法抗拒的畏怯之意迅速佔據了他們的心靈,恍惚間,他們的血液似已冷卻,鬥志戰意全然煙消雲散,連握投矛、箭矢的手都已開始輕輕顫抖。

一股莫名的力量震懾了場中每一個人!

而這時,天司危正好趕到。

他第一眼所看到的就是不可思議的死寂。

而在他的想像中,這兒應是一片血光滔天,廝殺不休,因為就在片刻之前,他還見到這邊房舍傾塌,一片混亂,怎可能在如此短的時間內變為一片死寂?

就在天司危驚愕之際,他聽到了一個獨特的聲音自街心一輛馬車中傳出。

“老——夫——乃——九——極——神——教——教——主——勾——禍!勾——禍——在——此,誰——人——敢——擋?!”

勾禍?!

九極神教?!

多麼熟悉的稱呼,但又是似乎已很遙遠的稱呼了,因為每個人都知道九極神教已滅亡,勾禍已死。

但,此時此刻,“勾禍”二字卻如同揮之不去的幽靈般,再度在眾人的耳際中響起!

許多年前,勾禍是樂土武道的一場可怕的噩夢,世人本以為那場噩夢會成為永遠的過去時,竟然再一次聽到了勾禍的名字。

無論是天司殺、天司危、戰傳說,還是無妄戰士、禪戰士,心中無不是驚駭至極。

每個人都在思忖著:“車內的人是否真是勾禍?如果是真的,那麼為何當年世人皆斷定勾禍已死?勾禍重現又預示著什麼?會不會是又一場噩夢的開始?”

天機峰觀天台。

觀天台是在天機峰的最高處的一處有十數丈方圓的平台,平台三側面臨絕崖,只有東向有三百六十級石階直通觀天台。玄流精於各種術數,在天機峰設有觀天台也就不足為奇了。

石敢當拾階而上,直抵觀天台。嫵月、藍傾城,以及嫵月身邊那一直蒙著面紗的年輕女子跟隨於石敢當的身後。嫵月已在石敢當身上下了毒,當然不會擔心石敢當會有什麼異動。

對石敢當來說,登上觀天台並非是第一次,當他還是道宗宗主的時候,就常常登上觀天台。不過,這一次登上觀天台的感覺與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他已不是道宗宗主,更重要的是,道宗已不再是昔日的道宗。

高處不勝寒,峰頂上涼風習習,沁心入骨。放眼四望,夜色蒼茫,映月山脈自西向東延綿不絕,起伏無定,連八狼江也可以收入眼底,站在此處看八狼江,就有如一條銀帶,在夜色中輕盈舞動。

天地何其廣袤,而在目力所能及的天與地之外,更有無限蒼穹。與無限蒼穹相比,一個人的存在實在太渺小了。

石敢當緩步走至觀天台北側的倚欄前,向遠方望去,禁不住心中感慨,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當他走向倚欄的時候,藍傾城似有擔心,沒等他有所舉措,嫵月已以眼神暗示他不必多慮。她知道藍傾城是擔心石敢當會突然跳崖,對藍傾城來說,若是石敢當突然縱身跳崖,那結果無論是生是死,都是他所不願意看到的:若是死,自不必說,藍傾城還沒有得到他想要的東西;若是生,那麼石敢當就有藉機逃脫的可能。

事實證明嫵月不愧為最了解石敢當的人,石敢當只是在倚欄前默默地站了一會兒,就緩緩地轉過身來。

“石敢當,你不要再拖延了,若能察知天瑞重現的方位,對你、對我、對道宗都沒有壞處。”藍傾城有些急不可耐地道。

石敢當微微頷首,道:“既然如此,你們先暫且避開吧,待我求問天象已畢,自會將結果告之於你們。”

藍傾城如何肯輕易相信石敢當?當下冷笑道:“你莫忘了你是我們的階下之囚,我等是不是該離去,還輪不到由你說了算。”

石敢當毫無表情地道:“你好歹也算是道宗的人,難道不知求問天象應當心境清明?偏偏我石敢當並無博大胸襟,尚不能對有仇隙之人在身側可以不聞不問。”

藍傾城脫口怒道:“你……”

讓石敢當單獨一人留在觀天台,藍傾城絕對不放心,就算知道石敢當已服下嫵月的毒物也是如此。但他畢竟是今日道宗宗主,更知道石敢當所說的是事實。他與石敢當之間的矛盾自不待言,而嫵月與石敢當之間則是愛恨交織,他們兩人若留在觀天台,的確會讓石敢當分神,無法進入物我兩忘、一心求問天象的狀態。

所以藍傾城話至一半,又戛然而止了,一時左右為難,不知如何是好。

這時,嫵月道:“石敢當,我這弟子與你是第一次謀面,而且她入我內丹宗不久,可以說與你是無怨無仇,讓她留在觀天台,你應該無話可說吧?”

石敢當看了那蒙著面紗的女子一眼,沉吟片刻,終於點了點頭,道:“既然你們並不能真正地相信我會盡力求問天象,那就依你之意吧。”

藍傾城對只留一名內丹宗的女弟子在這兒仍是有些不放心,但他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可以解決矛盾。再說嫵月既然只帶這年輕女子一人在身邊,說明她對這年輕女子還是頗為看重的,想必這年輕女子也不是泛泛之輩。

這麼一想,藍傾城也不再堅持了。

藍傾城下了觀天台之後,立即著手部署親信人馬嚴加防範,以防石敢當藉機逃遁,而他自己則親自坐鎮那條唯一可以通達觀天台的石梯。

與藍傾城的嚴陣以待相比,嫵月則要鬆懈得多,也不知這是不是與她對石敢當甚為了解有關。

當藍傾城、嫵月離開觀天台之後,石敢當果真開始觀察天象。

時間一點點地流逝。

石敢當的神情專注無比。

良久,他輕輕一嘆,像是自言自語般道:“藍傾城說得不假,果然有天瑞在世間重現了。”觀天台只有他與那內丹宗的年輕女弟子,如果他不是自言自語,自然就是說與這年輕女弟子聽的。

奇怪的是那內丹宗女弟子對石敢當方才所說的一番話竟無動於衷,沒有什麼反應。

難道,她對天瑞重現一事竟然毫不在意?

就算她本人並不在意,也應知道其宗主嫵月對這件事十分關心,她既為內丹宗弟子,本不該對這事不聞不問。

更奇怪的是事世練達的石敢當這一次似乎也很是疏忽,竟也沒有留意這異常的地方。他自言自語地說完那番話之後,就自顧繼續低首冥想,在觀天台來回緩緩踱步。

不知不覺地,他在那內丹宗女弟子身邊停下了腳步,忽然低聲道:“我沒有想到你會進入內丹宗——就像我沒有料到嫵月會進入內丹宗,並成了內丹宗宗主一樣。一切都是那麼出人意料,真是世事難料啊!”

觀天台只有他與那內丹宗女弟子二人,這話就應該是對那內丹宗女弟子說的。

但,他為什麼要對她說這番莫名其妙的話?

那內丹宗女弟子身子微微一震,卻沒有開口。

石敢當很慈祥地一笑,道:“石爺爺是看著你長大的,怎能會認不出你?”

那內丹宗女弟子的身軀又是微微一震。她的面紗只是蒙住了雙眸以下的部位,這一刻,她的雙眼竟有晶瑩的淚水滾出!

“你父親、你二哥都……還活著,只是暫時不知他們的下落罷了。隱鳳谷一役之後,石爺爺最掛念的就是你了。”石敢當繼續道。

“……”那內丹宗女弟子終於緩緩摘下面紗,出現在石敢當面前的是他再熟悉不過的尹恬兒!

尹恬兒顫聲道:“石爺爺……”話剛出口,淚水已流的更歡了。

驚怖流攻襲隱鳳谷,隨後是劫域哀邪為“寒母晶石”進入隱鳳谷,隱鳳谷在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劫難之後,已變得面目全非。當時的情形混亂而凶險,連石敢當、尹歡都差一點死於驚怖流人手中。石敢當等人雖有尋尹恬兒之心,但卻沒能及時找到尹恬兒,而若是在隱鳳谷再多加逗留,照當時的情形,極可能會帶來致命的後果。在這種情況下,眾人不得不先離開隱鳳谷,準備從長計議。

沒想到離開隱鳳谷之後,驚變迭起,戰傳說、石敢當、尹歡一干人一直被種種事情糾纏,根本身不由己,所以一直未能全力查探尹恬兒的下落。

今夜,當石敢當第一眼見到尹恬兒時,就已感到有些異樣了。正如他所言,畢竟他是看著尹恬兒長大的,他待她就如待孫女,對她的一言一行以及其眼神都是再熟悉不過了。

之後,當尹恬兒奉嫵月之命將毒物交給石敢當時,石敢當見到了她右手手腕處的一道不太顯眼的疤痕,就已完全確定尹恬兒的身份了。因為他清楚地記得尹恬兒右腕那道傷疤的來歷,那還是尹恬兒六歲時留下的。

一直牽掛的尹恬兒忽然出現在眼前,石敢當自是驚喜交加!在此之前,他甚至不能斷定尹恬兒生死如何,畢竟在那場廝殺中,對手那麼強大,連他這昔日道宗宗主都窮於應付,何況是修為比他相去甚多的尹恬兒?

而尹恬兒忽然成了內丹宗的人,並且還隨嫵月一起出現,則更是讓石敢當吃驚不已。在此之前,他無論如何也無法將尹恬兒與內丹宗聯繫在一起,也無法將尹恬兒與嫵月聯繫在一起。

但石敢當畢竟是歷經了無數風雨的人,雖然在確知嫵月身邊的年輕女子是尹恬兒時極度吃驚,但表面上卻絕對不露聲色。他擔心一旦讓藍傾城或者嫵月知道尹恬兒是隱鳳谷谷主尹歡的胞妹,會給尹恬兒帶來危險。石敢當不能確定嫵月是不是已經知道尹恬兒以前的身份,也不知道尹恬兒為什麼會加入內丹宗。

石敢當以為自己很難有與尹恬兒單獨相處的機會,沒想到事情竟如此順利,這麼快就有機會了,石敢當心頭多少是有些欣慰的。

尹恬兒極為內疚地道:“石爺爺……我……我……不該把那毒給你……我本以為我家宗主是不會對石爺爺下毒手的……”

她的確是這麼想的,當嫵月與石敢當交談時,在一旁的尹恬兒已聽明白了一個大概,知道石敢當與嫵月曾經有過一段情緣。雖然現在從容貌上看,嫵月依舊那麼美麗,而石敢當卻已是垂垂老朽,兩者不再匹配,但尹恬兒以年輕人對情愛的敏銳感觸,感覺到嫵月曾經很愛石敢當。以尹恬兒的想法,雖然嫵月曾經因愛生恨,大肆對付道宗,困鎖石敢當,但在內心深處,她對石敢當依然是愛多於恨的——也許,每一個對未來充滿美好幻想的年輕女子都喜歡把每一份情愛往美好的方向想像的。

無論如何,尹恬兒都決不相信一個女人會將一個自己曾經深愛的男人毒殺,哪怕他們之間曾經有過怎樣的波折與怨恨。

所以,尹恬兒奉嫵月之命後,沒有太多的猶豫,就依言將毒物給了石敢當。

隨後石敢當所說的那番話對尹恬兒不啻是一記晴天霹靂!沒想到她給石敢當的竟真的是劇毒之物!

尹恬兒一向將石敢當視為最親近的親人,甚至比二哥尹歡、父親歌舒長空都更為親切,她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有一天自己會親手將毒物交與石敢當,並讓其服下。

雖然她只是奉命行事,卻也絕對無法原諒自己。

如果是從前的尹恬兒,在聽石敢當說那的確是劇毒之物後,定立時沉不住氣了,驚愕、悲傷、悔恨足以讓她當場失控。但如今的尹恬兒已不是從前的尹恬兒了,在石殿的地下室中,她由大哥尹縞留下的書簡中知道了關於父親、關於隱鳳谷的真相,這使她一下子由從前的單純轉變了性情,方才明白世間的事情竟是那麼複雜,人心竟是那般難測,連自己的父親她都沒能看透!父親的所作所為,讓她心寒,且感到愧對尹歡;但對尹歡這個二哥,她又確實無法真正地敬愛他,如同小時候敬愛大哥尹縞那樣。

一日之間,尹恬兒的情感經歷了無數錯綜複雜的洗禮與磨礪,已變得堅強了許多,也成熟了許多。

成熟,有時就意味著要學會克制自己的喜怒哀樂。這一次,尹恬兒做到了,但心中的痛苦卻是難以言喻。

“石爺爺,如果你不能察知天瑞所在,也要先騙上他們一陣子。他們要知道真假如何,還需要一段時間,我一定想辦法拿到解藥。”

這是尹恬儿知道石敢當的確服下了劇毒之後,心中一直在思忖的事情。

石敢當道:“其實要察知天瑞在何方重現並不太難。”

尹恬兒大喜,忙道:“如此說來,石爺爺定是已看出來了?”她知道如果石敢當能說出天瑞在什麼方向重現,嫵月就可以把解藥給他了,因此難免有些激動。

石敢當點了點頭,卻接著道:“就算我將天瑞重現的方位告訴他們,他們也未必能得到天瑞,因為天瑞乃神靈之物,它的歸宿,冥冥之中已由天定。”

尹恬兒見石敢當已承認知曉天瑞所在方位,大有如釋重負之感,她道:“能不能得到天瑞,那是他們的事,石爺爺只要將天瑞重現的方位說出,就不必去理會其他事宜了。”

石敢當笑了笑,道:“相信除我之外,能看出天瑞重現方位的,至少還有不二法門元尊、千島盟大盟司,他們兩人中任何一人的力量,都是即使傾道宗、內丹宗的力量也無法對付的。可以說,擁有天瑞對道宗、內丹宗來說,其實根本是禍而不是福,不知藍傾城他們是沒有看破這一點,還是有其他原因促使他們一心要得到天瑞。”

尹恬兒卻不明白在這種時候,石敢當還去關心這些事是為了什麼,在她看來,當務之急是先解毒保全性命 是。

石敢當似乎看出了尹恬兒的心思,他道:“其實,我能不能得到解藥,與能不能窺破天象,找到天瑞重現的方向所在根本毫無關係。”

尹恬兒一怔,慢慢地有些明白過來了。也許,殺不殺石敢當,只在於嫵月對石敢當是愛多一些,還是恨多一些。現在看來,似乎是恨多一些了。換而言之,嫵月完全可能因為恨而食言,不給石敢當解藥。她對石敢當的恨是因為石敢當的兩次食言,那麼她這一次食言正好是最合適不過的報復。

尹恬兒也許還不能完全明白其中的因果,但石敢當卻是明明白白的。

石敢當道:“你怎會成為內丹宗的弟子?”

尹恬兒便將自己如何成為內丹宗弟子的經歷大致述說了一遍。

原來隱鳳谷一役中,當石敢當、尹歡等人與驚怖流的人殺得天昏地暗、日月無光時,尹恬兒則因為發現了尹縞留下的信箋而深深地沉浸於傷感之中,全然忘記了外面的血腥廝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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