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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武天下》第2章
第一卷第一章冥皇應戰

清晨。

與卜城相去千里的大冥樂土的京師——禪都。

“禪”字,在樂土人心目中有著非比尋常的意義。

在今日蒼穹諸國格局形成之前,曾經有一個充斥著死亡與血腥的時代,人的生命脆弱如朝露。那個時代便是可歌可泣的神祇時代!

神祇時代,成就了一代又一代如日月般輝煌的英雄,也造就了一代又一代的至惡邪魔。

在那個時代,雄心勃勃的強者為了成為蒼穹中至高無上者,執著於武道境界的追求,直至達到驚世駭俗的神魔之境。

但擁有改天易地的力量並未使他們擁有永久的輝煌,幾乎整個神祇時代都在重複著合久而分、分久而合;聯盟之後的背叛,背叛之後的聯盟。

霸絕蒼穹的武道力量竟不能真正地成就王者霸業!

直至後來,樂土武道之神“玄天武帝”光紀在樂土聖地祭湖時仰望蒼穹,歷經百日,終於悟出了最強大的終極心靈之力——“禪之力”的神韻所在。由此非但他自身修為躍升至一個前所未有的境界,更憑藉“禪之力”凝集整個“武界神祇”的精神與意志,武界神祇的輝煌由此鑄就,並最終締造了大冥樂土的萬世基業,綿延千年。

禪都之名,喻意不言自明。

禪都乃大冥王朝京師,自是一派莊嚴,王者氣象雄渾絕倫。

但——

今日清晨,天剛破曉,東方仍殘留著一片淒艷血紅之色時,驀然有尖銳的鷂哨聲劃破長空,迴響不絕,聞聲莫不驚心!禪都子民紛紛駭然抬頭,只見一道銀弧自南而北劃空而過,徑直射向禪都中央地帶的大冥王朝權勢核心所在——紫晶宮!

為拱衛樂土疆域及時傳遞音訊,大冥王朝專門馴養了一批靈鴿、靈鷂,其中的靈鷂整個樂土也僅有十二隻,若非緊急大事,決不會輕易動用靈鷂。若是再將靈鷂足上縛以鷂哨,則更是十分火急!

禪都萬民震悚!

紫晶宮天樞殿。

天樞殿高台之上的案前端坐一男子,他那唯我獨尊的王者威儀與雄偉挺拔的英姿天衣無縫地糅合在一起,使人頓生頂禮膜拜之感。

他,正是樂土最尊貴者——冥皇!

他的氣度、他的一舉一動都近乎完美,誰也無法看出他是五旬開外的人。

只是,此刻冥皇眉頭微蹙。

冥皇身前案上展放著一卷橫幅,上有蒼勁筆墨,竟隱然有大家風範。除了幾點血蹟之外,最引人注目的是橫幅右下角那個大紅封印,赫然是千島盟的璽印!

殿前已幾乎聚集了冥皇駕前的所有重臣!

冥皇駕前有雙相八司,雙相為無惑大相、法應大相,八司則名為天四司及地四司。天四司分為司命、司祿、司殺、司危。其中司命之職乃起草頒佈各種律令;司祿掌握財源,以本招財;司殺專責執掌法刑,有對雙相八司以下者先斬後奏之權力;司危則專責大小戰事,保樂土疆域平安。

與天四司相對應的地四司亦是同名為司命、司祿、司殺、司危。天四司與地四司權責不同之處在於天四司主掌京師禪都,而地四司則手握京師之外數千里疆土的重權。

今日,除地司殺早在幾天前就已離開禪都前往九歌城未能及時返回外,其餘雙相七司皆已聚於天樞殿,由此足見冥皇對此事的重視。

冥皇威嚴環視眾人之後,方道:“千島盟盟皇胞弟千異約樂土武界高手,以勝負定冥海四島歸屬,你們對此有何看法?”

沉默少頃,一容貌粗陋卻氣度沉穩的中年人道:“冥海四島遠離冥土,且島上又無天險可依,聖皇縱然有良將猛卒,亦鞭長莫及。千島盟連連進犯,以致我朝將士折損無數,庶民亦不願遷居冥海四島。今日千島盟主動提出由盟皇胞弟與樂土高手決戰於龍靈關,只要能在八月十五之前擊退此人,盟皇便永不犯冥海四島。樂土武道乃天下武學之源,源遠流長,武界異人輩出,千島盟盟皇胞弟出身皇室,必驕橫狂妄,擊敗此人,應易如反掌。吾皇聖明,只需遣絕頂高手與之一戰,必會獲勝而歸,從此四夷安平,實是聖上之幸,萬民之幸!”此人微瘦,肌膚黝黑髮亮,猶如鐵鑄,讓人感到若以金鐵撞擊其身,必是有如金鐵交擊。此人即地司危,肩負保衛樂土疆域重責,對千島盟的滋擾不斷早已是不堪忍受,只求能速速作個了斷,永絕後患。

童顏鶴髮,一臉福態的天司祿道:“聖皇,冥海島守將烏若自刎前曾以兵刃在石牆上刻下數語,據其所言,島上將士本已將來敵悉數擊殺,尚有千餘人倖存,不料最終卻被另一孤身犯島之人一刀擊殺。若此人便是千異,只怕事情有些棘手。”

地司危不以為然地道:“只怕這是烏若自感難辭其咎,方有虛妄之言。無論如何,千島盟區區彈丸之地,卻敢隻身挑戰樂土高手,若不應戰,大冥聖威何在?”頓了一頓,又接道,“不二法門在武界的地位之尊崇,無與倫比,玄武二道向來囿於門戶之見,唯有不二法門可隨意插手幾乎所有幫派的事務,可謂武道的化身,法門之主元尊在武界人眼中與神無異。據說法門元尊與周邊四夷多有淵源,以至連樂土之外的武界,亦對不二法門推崇有加!武者多孤傲驕恣,想必千異亦是剛愎自負,方主動提出不二法門中人為 證人,此舉無異於向樂土武道宣戰!聖皇只需略加勉勵,自有仁義之士為捍衛樂土尊嚴而戰,此可謂是天賜良機!”

冥皇臉上終於有笑意展露。

一個月後的八月初九。

“三味居”倚山畔湖,因山勢險峻,唯有乘湖上渡船方可至“三味居”。只是此地遠離世俗塵囂,人跡罕至,倒也無甚不便。

沿蜿蜒曲折的山道拾階而上約半里,轉過山坳,便可見二間石屋與一幢木樓毗鄰而建,為陡崖絕壁而環擁。石屋、木樓周圍植有果桑。

一年約三旬的漢子匆匆走近小樓,行至門口處止步恭聲道:“主人……”

屋內一青衣人正背向正門負手而立,他的目光停留在懸於壁上的一幅畫上,畫中一座青峰直聳雲霄,氣勢凜然。聽得此聲,他方緩緩轉身,道:“刑破,你回來了。”但見此人四旬有餘,風姿懾人。

被稱做“刑破”的漢子道:“是的。”頓了一頓,略顯忐忑地道,“辦妥主人吩咐的事後,刑破曾去過平城。”

刑破面孔黝黑如鐵,身材高大而勻稱,下頜有一道一寸多長的疤痕,微泛紅色,嘴角總在有意無意間緊緊地抿起,略顯冷酷。

青衣人“哦”了一聲,望著刑破,似在等待刑破繼續說下去。

果然,刑破接著又道:“刑破在途中聽說一個月千島盟高手千異挑戰樂土武界,以不二法門為見證人。師慎行、'太真觀'微玄子、'須彌城'城主盛依相繼與千異決戰於龍城之巔,卻皆遭慘敗……”

師慎行、微玄子皆是武界絕頂高手,須彌城城主盛依更是聲望如日中天,三位高手竟相繼敗北,無疑已在武界中掀起軒然大波!得知此事,聞者莫不失色,青衣人卻只是眉頭微微一挑,迅即平靜如舊。

刑破繼續道:“當我趕至平城之時,正是蕭九歌出戰之日……”

聽到這兒,青衣人目光一閃,道:“九歌城城主蕭九歌?”

刑破鄭重點頭道:“不錯,正是'一笑九歌,百媚千痴'中的蕭九歌。師慎行、微玄子、盛依三人連遭挫敗,已使天下震動,所以蕭九歌決定出戰後,更是天下矚目。蕭城主與主人有非同尋常之淵源,所以刑破斗膽違背主人訓誡。好在我們隱居於此十數年,我又刻意隱秘行踪,倒未招人注目。”

青衣人微微一嘆,道:“蕭九歌自二十年前與我一戰後,已再未曾過問紅塵中事了。”

“正是。雖然當年蕭城主與主人苦戰千招最後敗北,但他仍不失為樂土武界共尊的絕世高手。自從花百媚追殺邊狐至大漠後神秘失踪,簡千痴病亡,主人隱退後,樂土武界中便隱然以蕭城主為最尊,故蕭城主與千島盟千異之戰,可謂萬眾矚目!”

青衣人沉聲道:“那一戰,孰勝孰負?”

刑破聲音低緩地道:“蕭城主——敗了…… ”

青衣人目光倏然一閃,似若一柄利劍驀然脫鞘 出,但他眼中異樣的神彩一閃即逝。沉默片刻,方緩聲道:“武界風雲沉浮,已與你我無關。”他的目光重新投向那幅畫,道,“三味居的主人只問麻桑,不問刀劍。”

刑破神情複雜地望著青衣人的背影,似要轉身退出之際,忽然又道:“主人可知千異挑戰樂土武界,所選地點是何處?”

這實在應是一個無關緊要的問題,但青衣人聞之身子竟莫名一震,道:“難道……會是在石墟一帶?”

“正是石墟一帶!”刑破肯定地道。

青衣人神色大變,霍然轉身!此刻,他的眼神與隱隱顯露的氣勢使他顯得超然卓絕,讓人難以正視。

刑破心中忖道:“這才真正是我的主人,這才是真正的梅一笑!”他神情激動,以至於下頜的那道疤痕顯得更紅更醒目。

青衣人神色凝重地道:“石墟一帶的古關隘名為龍靈關,千異在此挑戰樂土武界,我不能不出手一戰!”

“為什麼?”問話者並非刑破,而是一個女子的聲音。但見一美艷絕倫的婦人牽著一個十歲左右的女孩,出現於門外。那婦人身材玲瓏浮凸,肌膚猶如凝脂,充滿了成熟的風韻,眼神卻略顯清冷,如同星空中的冷月。

青衣人眼中有了柔情,同時亦有了內疚。他迎著那婦人的目光,道:“我明白你心中所想,十幾年來,你我退隱於武界之外,過得平靜安寧。我可以拋棄萬眾尊仰的聲望,可以淡視武界中的成敗恩怨。但這一次卻非比尋常,千異能擊敗蕭九歌,那麼幾乎再無人能擋其鋒。更重要的是,此人選擇了龍靈關為決戰之地!阿影,想必你亦知道關於'龍靈石'的傳說吧?”

刑破聽到此處,若有所思,若有所悟。

那婦人牽著身邊的女孩走入屋內,邊走邊道:“傳說不過只是傳說而已。”

青衣人緩緩搖頭,道:“在此古關隘的城牆中,有一顆數万年前的'龍靈石',此龍靈石便是龍之精魂所在。千島盟偏偏選中此地,難道僅是巧合?何況此時離八月十五僅有數日了,若以泱樂土,竟無法擊敗千異的挑戰,實是奇恥大辱!”

他的眼中流露出堅毅的光芒。

刑破能讀懂這樣的眼神,那是凌然萬物的王者目光,這本就應是屬於梅一笑的眼神,只是在這山野之中沉寂了十數年而已。

樂土人人皆言梅一笑的劍足以在一笑間予對手以絕對致命一擊,他身負驚絕武界的“龍翔九式”使其縱是在“一笑九歌,百媚千痴”四大絕世高手中,亦是地位超然。直到十幾年前梅一笑突然退隱,“龍翔九式”在世人心目中方漸漸談成傳說。

誰也不知道梅一笑隱居於這“三味居”中。

——十數年沈寂之後,會否是一鳴聲動九天?

那婦人明白安寧平靜的生活也許將從此一去不復返,她不由在心中幽幽一嘆。

八月十三,秋意蕭瑟。

石墟鎮本非繁華之地,隱伏於山嶺之間,僅有百餘戶人家,除皮貨商或西去的馬隊,石墟鎮極少有外人涉足。

今日,石墟鎮上卻雲集了近千人,石墟鎮的空氣中似乎瀰漫著兵刃的微甜氣息與森森寒意。

千異連敗師慎行、微玄子、盛依、蕭九歌,已足以震撼天下,更何況絕世劍客梅一笑竟再現武界?

梅一笑年僅三十之時,便已以一劍連挫樂土武界三大劍士,其劍道修為已臻世人難忘其項背之境。今日梅一笑儼然已是樂土武界最後一道屏障。世人一向自視樂土武界為天下武學之淵源,今若落敗,千古蒙羞。

鎮北地勢開闊,有十二名騎士高擎黑色旌旗,不時馳騁游弋,黑色旌旗上繡著一把赤色之劍,一望可知是不二法門的令旗,那赤色之劍正是代表不二法門無上尊嚴的“獨語劍”!

沒有人會懷疑不二法門的公正,即使異族的千島盟亦是如此。

眾人翹首以望,卻無一人穿過不二法門騎士布成的防線。

不二法門的十二騎士皆是一襲黑衣,紅色斗篷,顯得極為醒目而彪悍。

日漸西斜,夕陽不斷地向巍然於山巔的古關隘接近。在夕陽即將隱沒的那一剎那,一聲石破天驚般的引刀脫鞘聲倏然擊破黃昏的寧靜,縱是在一里之外,那聲音仍是直透入每個人的靈魂深處,讓人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威壓,修為稍遜者,竟至駭然變色。

夕陽亦在那一瞬間變得更為暗淡。

風起。

夜風來自遙遠的西北,寒冷而乾燥。不二法門騎士奔馳的馬蹄聲更急,黑色的旌旗在風中獵獵飛揚。

石墟鎮唯一的酒樓中人滿為患,武道中人佔據了大部分的席位,卻沒有人高聲喧嘩,每個人的神色都異常凝重。

北向席間一錦衣少年對身側一臉色蠟黃、前額微禿的中年人低聲道:“大師兄,聽說梅一笑二十四歲之後方開始習劍,卻在三年後便一舉擊敗當年被譽為四大神奇少年之一的顧浪子,此言可當真?”

那臉色蠟黃的中年人雙眉低垂,道:“當然是真。顧浪子是名聲赫赫的顧家獨子,卻在與梅一笑一戰中被梅一笑失手誤殺,從此顧家與梅一笑結下了不解之仇。讓人始料不及的是顧浪子唯一的妹妹顧影卻鍾情於梅一笑,由此而引發了種種糾葛。後來不二法門亦開始過問此事,梅一笑竟敢與不二法門分庭抗禮!”

錦衣少年失聲道:“不二法門元尊向來公正不阿,昭明如日月。只怕……是梅一笑有失偏激吧?”

那臉色蠟黃的中年人神色微微一變,沉默片刻道:“其間糾葛,外人難以定論。不過後來梅一笑與顧影雙雙失去踪跡,此事便也漸漸為世人所淡忘了。

這時,遠處的金鐵交鳴聲倏然密集傳至。錦衣少年神色微變,正欲對那臉色蠟黃的中年人說什麼,卻聽得鄰桌有低沉嘶啞的聲音喝道:“小二,再添一壺酒!”

錦衣少年不由多看了那人兩眼,那人身著少見的灰褐色衣衫,背向錦衣少年二人而坐,面朝窗外,窗外便是石墟鎮唯一一條縱貫東西的長街。他的頭髮披散著,雙肩格外的寬闊,予人以偉岸如山般的感覺。似乎他從清晨起來便一直坐於此處,除了一次又一次地要伙計添酒外,再沒有其他舉止。

褐衣人的桌上橫置著一把刀,刀未出鞘,刀鞘很寬,色澤灰暗,刀柄卻有幽亮的光澤。店中幾乎每一個客人都攜有兵器,但此人仍是顯得格外醒目。

亂發幾乎遮掩了他的整張臉,唯有他的雙眼有若寒夜的星辰,泛散著清冷的光芒。

酒樓的伙計送上一壺酒,立即退下了。褐衣人無言地捧起酒壺,再為自己倒了一杯,端起一飲而盡。

就在此時,一陣猛烈的風倏然自鎮子掠過,穿掠於街巷間,發出驚人的嘯聲,店中的燈光一陣搖曳。

“砰……”一聲悶響,虛掩著的門驀然洞開,一個高大的身影出現於門外,他袖口處繡著的黑色的蜘蛛讓人一看便知是天機谷之人。只見此人臉色異常蒼白,他顯得極為吃力地道:“梅一笑……戰敗——身亡!”

那一瞬間,店內忽然沉寂如死,只聽得店外的秋葉被風吹得沙沙作響。

褐衣人端著酒杯的手微微一震,杯中之酒頓時溢出。他的左手悄然握在了橫置於桌上的刀,霍然轉身。

就在他起身的那一瞬間,雙眼倏然一跳,目光久久地投向窗外長街。

長街西端,有一白衣人正向這邊而來。他的步伐從容得若閑庭信步,與小鎮慌亂、不安的氛圍形成了一個鮮明的反差,縱是在行人熙熙攘攘的街道上,亦是異常醒目。

他的身後,有一十二三歲的少年,懷抱一柄劍,緊緊跟隨。

褐衣人的目光一直追隨著那白衣人,眼中閃爍著複雜的光芒。

最後,他竟重新落座,握刀的手亦放開了。

千里龍城,數關之首——龍靈關前。

不二法門四大使者盤膝而坐。四人皆戴著寬大的幔笠,且壓得很低,使人無法看清他們的容貌神情,他們的衣衫分作灰、黑、青、白四色。

衣袂掠空之聲倏然響起,一個黑色的人影向這邊飛掠而來,其速極快,彷若在夜空下飛速滑翔的黑色鷹隼。

片刻間,那名黑衣騎士已至關隘前,屈膝半跪於不二法門四大使者面前,急切地道:

“禀四使得知,有一劍客願與千島盟刀客在八月十五日決一高下!”

四大使者略作沉默,其中一人沉聲道:“難道此人不知連梅一笑也已敗亡?”

“屬下已向他提及此事,並對他說,冥皇己決定以皇家武力應戰?但他並未在意,他只是說決戰之時,要攜其子同行,他要讓其子親眼目睹他如何擊敗千島盟刀客!此人還說千島盟刀客與樂土高手連番作戰,為求真正的公平一戰,他不願在今夜決戰,而選擇了八月十五。”

“哦?此人究竟來自何門何派?”連四大使者亦不免有些愕然。

“此人自言無門無派,自稱戰曲。”

“戰曲?!”

這聞所未聞的名字讓不二法門四大使者深深蹙眉。

八月十五,天色陰鬱,烏雲低沉。

龍靈關的內城城台上,有兩個身著白衣者正面相對。內城東、西城牆約有五十丈,南、北城牆約六十丈。南、北城牆中間築有敵台,敵台上再設敵樓,城牆四角各築方形角樓,闢東西兩門。

方形角樓中,不二法門的四大使者肅然默立。

而東門前,有個十二三歲的少年靜靜地站著。此子五官清俊,但神色間卻罕見少年人的天真爛漫,他的目光始終落在其父戰曲身上。

戰曲左手持劍,目光直視十丈外的千異。

他們之間,竟有驚人的相似之處。

一樣的白衣勝雪,身材皆高大挺拔,神容俊朗得無可挑剔,甚至連微微上彎而顯得冷傲的嘴角亦是驚人的相似。

只是,千異的臉色更為蒼白,蒼白得近乎邪異。

兩人的目光在虛空中相遇,心中皆湧起異樣的感覺。龍城之巔,俯瞰關內關外,天地遼闊,彷彿天地間已僅存他們二人。

雖是即將進行生死決戰,但他們心中卻同時萌生了遙相呼應之感。

千異目光沉若秋水,他以極為緩慢的速度拔出了他的刀。一彎炫目的銀芒在他的身側不斷延伸,無形殺機如潮水般向四周瀰漫,且不斷增強,無孔不入,十丈之內,已完全被這股凌然萬物的氣勢所籠罩,讓人感到一切生機都在他的運籌掌握之中。

戰曲靜如止水,一呼一吸之間,竟似以某種神秘不可捉摸的方式與天地間的風起雲湧、生生息息暗相呼應,衣袂飛揚間,卓然風範顯露無遺。

更不可思議的是戰曲之子在千異的驚人氣勢與殺機的壓迫下,竟神色從容,並無不適。

不二法門四大使者目睹此景,暗自驚駭!心忖此子莫非竟已身負驚世高手之修為?

但這卻應絕無可能,縱是名滿樂土的師慎行迎戰千異之時,在千異驚世駭俗的氣機壓制牽引之下,亦不由心神大震,幾乎魂飛魄散,以至於被千異一刀斃殺。

不二法門四大使者並未將師慎行如何被殺的情形告諸天下。因為他們知道,一旦世人皆知如師慎行這等級別的高手,竟為千異一刀斃殺,只怕在師慎行之後,再無一人有勇氣與千異決戰了。

千異眼中精光倏然更盛,他的刀亦在同一瞬間完全脫鞘而出,在虛空中劃出一道驚人的光弧,如同有異於日月的另一天體般高擎虛空。

剎那間,風雲變色,似若天地亦為此刀所驚懾。

戰曲的神色亦為之微變,脫口道:“天照刀?!”聲音中充滿了極度的驚訝。

一直神情冷峻猶如冰塑的千異乍聞此言,亦神色倏變,隨即恢復如初,以其獨特而怪異的聲音道:“沒想到樂土竟也有人識得我的刀!”

戰曲沉默片刻,緩聲道:“千島盟有一萬眾共奉的大神名為天照神,此刀名為天照刀,果然非同凡響。據我所知,天照刀有著極不尋常的來歷,照此看來,你前來樂土,決不會僅僅是為了冥海四島那麼簡單!”

千異微微內彎的嘴角浮現出一抹神秘的笑容,他沉聲道:“既然你是識得天照刀的人,那麼,這一戰應更有意思!”

“不錯!”戰曲胸有成竹地道, “我早已聽說天照刀是極少能與'龍之劍'相抗衡的兵器之一,今日正好可以得到印證!”說完左手持劍鞘橫舉胸前,右手握住了劍柄。

千異手中的天照刀光芒更熾,已讓人難辨其形。

千異的神色間有了莫名的興奮與激動,他與天照刀之間儼然已人刀相通,知道天照刀正遭遇相當的對手而被激發其本身所有的戰意。

千異雙目微垂,心靈歸於曠世高手所獨有的一種他人無法領略的“靜”的境界。他默默地感受著天照刀的每一點變化,他相信唯有真正懂得刀的人,才會知道刀亦是有生命的,而他無疑是其中之一人!

驀地,一聲驚天長嘯,千異倏然閃電般暴進,天照刀在虛空中劃出一道完美無缺的光弧,直取戰曲。

揮刀一斬,已有氣吞日月之勢,天照刀與虛空之氣劇烈摩擦所產生的側壓之力使之在長驅直入的同時,衍生無數次微小而錯綜複雜的細微變化,而這一切不可捉摸的變化卻又完全在千異的運籌掌握之中,最終形成了絕對可怕的致命一擊。

一聲沉哼,一道金光倏然迸現,迅即在戰曲身側出現萬道金色光弧,以決不相同的光弧如水銀瀉地般瀰漫開來,而每一道光弧最終竟都指向同一個目標— —天照刀!

刀劍尚未接實,似實似虛的刀劍氣勁已悍然相接,竟爆發出金鐵交鳴之鏘然聲,勁氣四向迸射,充斥了每一寸空間。

此無形的勁氣有驚人殺機,勁氣過處,城牆頓時出現無數縱橫交錯的裂痕,裂痕以快不可言之速向戰曲之子延伸而去。

就在少年即將為氣勁所傷的那一剎那,他已及時斜斜踏出第一步,隨即他的雙足以令人目眩神迷的步伐交錯踏出,竟從容閃過對方凌厲無匹的殺機。

天照刀與龍之劍相接實的那一瞬間,強大得無以復加的內家真力自刀身迸出,向戰曲直迫過去。

戰曲的劍在極小範圍內飄掠閃掣,看似不經意的揮灑,卻隱含天地至理。縱然天照刀勢如開天闢地,龍之劍仍然舒展依舊。

一聲長嘯,千異驀然沖天而起,高擎天照刀,凌空長劈而落!方才一拼之下,千異已感到戰曲的修為尚在曾經交過手的所有對手之上,故他毫不猶豫地將自身修為催發至巔峰狀態。

天照刀刀氣直入雲霄,烏雲驚散聚合,並為刀氣牽引,以駭人之勢席捲而下。

戰曲靜如嶽峙淵亭!

普天之下,在千異如此滅絕萬物的刀勢之下,能不為之心神皆驚者又有幾人?

刀至中途,戰曲長劍遙指千異,猶如穿雲裂日,身軀亦若輕羽般憑空掠起。

此刻,似乎他的身軀竟反而成了劍的附屬之物,為之所牽制。

由極靜化為極速,其間的驚人轉折竟被戰曲演繹得渾然天成,無懈可擊,絲毫沒有突兀之感。

千異驀然長笑,身形倏然不可思議地橫向掠出數丈而無須任何借力之處,他的身法竟似已完全超越人正常能力的範疇。

身形甫閃,天照刀已化縱為橫,捲起一團炫目得近乎詭異神秘的銀色光芒,彷彿可將一切吞噬而入,完美無缺的銀色光弧徑直斬向戰曲的腰間。

千異的刀法顯然與樂土刀法迥異,他的刀法化繁趨簡,每一招每一式都盡可能直接、狠辣。

戰曲劍道修為顯然已臻化境,決不在當世任何成名絕世劍客之下!縱是如此,面對千異這超越尋常武學範疇的詭異凌厲的變化,仍是不由為之一凜。

龍之劍倏然下插,戰曲的身軀順著天照刀的刀氣反向飄出,猶如依附於刀刃上的一片輕羽。

在電光石火的瞬息間,天照刀已如洶湧之潮長驅直入二十餘丈,卻始終未能穿透龍之劍妙至毫巔的封擋。

“轟……”戰曲的身軀重重撞在龍城北邊的城牆上,堅固的城牆竟根本無法承受戰曲血肉之軀的撞擊,磚石崩塌激飛,聲勢駭人。

戰曲竟藉此一撞之力暴旋而起,非但自天照刀刀勢的籠罩下脫身而出,更猶如天隕流星般長射而落。奪目劍芒與明暗不定的陽光交相輝映,虛空因為承受了劍氣無以復加的壓力而呈現出無可名狀的變化,萬道劍芒赫然幻化為一條怒龍,向千異飛噬而進。

如他們這等級別的絕世高手之戰,進退攻守之易改僅在瞬息之間。

天照刀興奮莫名,銀色光芒大熾,千異心中頗有萬丈豪情,立時將內家真力提至無以復加之境,灌入刀身。天照刀頓時發出“嗡嗡……”鳴響,以不可逆轉、不可違抗之勢向對方迎去。

天照刀刀身狹窄而長,並依據最有利於力道的發揮而呈現彎彎的弧度,在千異使出最強一式之時,他的刀儼然成了翱翔虛空的鳳凰。

龍之劍與天照刀以快不可言的速度接近、絞殺。

兩大絕頂之勢悍然一拼,赫然迸發出驚天巨響,聲如驚雷,滾滾而出。數里之外的石墟鎮上近千武界高手聞得此聲,無不駭然變色。

巍巍龍城,再也無法承受兩大曠世高手席捲而出的強大氣勁,轟然坍毀出一道十數丈的缺口。

內城城角一個黑色的人影猶如一個幽靈般向戰曲之子疾掠而去,伸手一帶,已攜戰曲之子一道自飛射的亂石中沖天而起。

與此同時,另外三名不二法門的使者亦各自倒掠而去,身法皆已臻絕世高手之境。

碎石塵埃終於落定,戰曲與千異立足於亂石堆中,相距二十餘丈,東、西遙遙對峙。

天地肅寂無聲!

少頃,一團紅色在戰曲的右肩處飛速溢開,與他勝雪的白衣相襯,顯得格外醒目。鮮血流過龍之劍,最後滴落在地。

地上皆是堅硬的築城之石,故鮮血並不能滲入,依舊不斷地向下“滾”落……

千異的臉色更為蒼白,他的左肋亦添了一道長長的劍傷,傷口並不是很深,卻是從他的後背一直劃向身前。

受傷對於千異而言,已是久違的感受,更何況對方竟在他的身上留下如此長的傷痕!

但千異的臉上卻反有了一抹笑意,若有所思、若有所悟的笑意,其笑意竟是顯得那般平靜,彷若方才經歷驚心動魄一戰的人並不是他。

千異仰首望瞭望天空,天空中有密密層層的雲靄在湧動飄蕩,無時無刻不在變幻之中。

他緩緩地道:“我知道樂土的人皆在猜測我挑戰樂土所有高手的真正目的。人人皆傳說,天下武學源自樂土,那麼在樂土便應有我一直尋覓的武之真諦!所以我來了。至於冥海四島,在我眼中,不過只是一個引子而已!疆土廣袤與我何干?富貴榮華猶如糞土——當然,樂土是不會有人相信我所說的!”

“至少,我相信。 ”戰曲平靜地道。

千異眼中有了異樣的神采在閃動。

戰曲遠遠地望了他的兒子一眼,其子站在不二法門一使者身側,他的目光平靜如千年古井。

戰曲轉而面向千異,沉默了良久,忽然笑了,道:“原來如此……”

千異的臉上亦有了近乎如童稚般天真無邪的笑意,他道:“不過如此!”

說話間,他的天照刀已再度緩緩揚起。

一縷陽光自云層間穿射而出,射向大地,千異的刀身泛著奪目的光芒。

戰曲亦神色凝重地舉起了他的劍,並向千異舉步踏進。

與此同時,千異亦向他這邊迎來。

被擊得崩塌的城牆,亂石高低不平,但他們二人卻如履平地,似乎每一步踏出,都是踩在真實的地面上,情景極為詭異。

兩人距離在以極快的速度不斷接近,而他們手中的龍之劍與天照刀散發出的光芒亦越來越奪目。

一股無形的氣勢竟在不知不覺中自戰曲、千異之間透發而出,給他人心靈一種極大的震撼。

忽然間,天地間的一切變得虛無縹緲,景緻、聲音、氣息……

一向沉默無言的戰曲之子此刻心中忽然莫名一動,脫口高呼一聲:“爹……”向戰曲飛奔而來。

就在那一剎那,龍之劍與天照刀已以一往無回之速全力相接!

萬道光芒倏然迸現於龍靈關,讓人無法正視!如龍吟海嘯般的金鐵交鳴聲直入雲霄,同一剎那,本是層層密布的烏云亦突然被撕開一道極大的口子,奪目的陽光長瀉而下!

天地間頓時炫亮無比!

石墟鎮的武界中人一直在屏息靜氣地等待著這一戰的結果。因為每個人都知道,今日已是八月十五,一旦戰曲再度落敗,那樂土便須得接受一次難以接受的慘敗。

龍之劍與天照刀的驚世相擊所產生的巨響亦傳至這三里之外的小鎮上,眾人皆凜然色變,以難以言喻的心態望著那道炫目的亮光。

鎮子中的武界中人無不是見多識廣的豪雄,江湖之險要與血腥使他們有非比尋常的勇氣與鎮定。但此時此刻,他們心中卻不由自主地萌生了莫名的空洞與不適之感,彷若預感有異乎尋常之事即將發生。

那團奪目的光芒尚未散去,人群中倏然再度響起驚駭欲絕的呼聲!

鎮中每個人都清晰無比地看到一把有著完美弧蹟的刀沖天而起,並向東方疾飛而去,越飛越遠,卻久久不落,直至漸漸自眾人的視野中消失。

在那一刻,鎮子裡一片死寂。

沒有人相信這驚人的一幕,此地與古關隘龍靈關相去三里之遙,又怎會將那邊的一把刀看得如此清晰?

眾人皆在暗自揣測那邊的情景。

龍靈關一片異乎尋常的沉寂。

不二法門四大使者立足於方才戰曲與千異決戰之地,四人的心情皆隱隱不安。他們的身份及修為使之一向極為沈穩,但眼前的情景仍是讓四人莫名驚愕。

戰曲與千異最後一擊後,他們竟只看到天照刀疾飛而出,向東方飛去,而龍之劍則如流星曳尾一般向亂石堆中射去,並沒入石叢中。

與此同時,一個矮小的身影如彈丸般倒飛而出,無疑定是戰曲之子!不二法門四大使者見此不假思索,立即掠出,將之攔腰抱住。

當那團可怕的光芒消散後,四人赫然發現戰曲與千異皆已消失得無影無踪,如同一塊冰在陽光下化為烏有一般。

四大使者心頭之震驚可想而知。

亂石側唯有草木,以不二法門四大使者的修為,任何人應絕無可能在他們的注視下隱入草木之中。何況四人本是各據一隅,更無可能有所疏漏。

秋風陣陣,草木瑟瑟作響,陽光照耀著大地,很亮,卻讓人有心生一種不真實之感。

黑衣使者仰首望著天照刀消失的東方,沉默良久,輕輕嘆息一聲。

這時,戰曲之子忽然向龍之劍沒入的亂石叢中跑去,躬下身來,不停歇地將碎石斷磚搬移開去。他身上的衣衫已是破爛不堪,顯然為那驚世一擊所產生的勁氣切割的結果。令四大使者百思不解的是,他的身軀為何又未曾受傷?

難道這又是得益於他那舉世皆驚的步法?能成為不二法門使者的人,無不是足以叱吒武界的頂尖人物,他們自然能看出戰曲之子的步法之玄奧精絕,同時也能看出此步法與他們所知的任何門派的步法皆不相同。但他們都知,僅憑此步法,亦不可能在戰曲、千異兩大絕世高手的勁氣沖盪下得以倖免!

四人正思忖間,戰曲之子忽然低呼一聲,循聲望去,才知他已找到了龍之劍!

戰曲之子搬移開了一個不小的坑,此時終見龍之劍劍柄顯露出來,而劍身則有大半沒入了一塊拱圓形的岩石之中。

龍城城牆多以方石築成,如此拱圓形的岩石因為難以堆砌而極為少見。但在城牆根基處,不少岩石是亙古便有,龍城便以此為基石倚勢而建。戰曲與千異一戰之後,龍靈關內城已坍倒大半,加上戰曲之子搬移了不少碎石,故此圓拱形的岩石亦已接近城牆底部。

以龍之劍與天照刀一拼之勁道,龍之劍完全沒入堅石之中,自在情理之中,故四大使者對此並未在意。

但見戰曲之子雙手握著劍柄,用力向上抽拔,龍之劍被拔出半尺之後,再也紋絲不動。

戰曲之子又試了幾次,仍是如此。但此子竟毫不氣餒,仍在不斷地嘗試,他瘦小的身軀彎成驚人的弓形,卻再無進展。

四大使者心中皆有些詫異,不明白戰曲之子在戰曲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踪後,似乎並未有多少傷感,亦不甚關切,相反,對龍之劍卻是鍥而不捨。

四人早已看出龍之劍絕非凡品。見戰曲之子對取劍已無能為力,當下那黑衣使者便掠至他的身邊,聲音低緩地道:“小兄弟,我來吧。”

戰曲之子依言退至一旁。

黑衣使者握住劍柄,雖然他知道龍之劍乃世所罕見的兵器,不會輕易折斷,但為免意外以至於大丟顏面,他仍是在暗中使出了五成功力,並以巧妙的手法將內家真力透劍而入,以求萬無一失。

當他輕描淡寫地完成這一系列舉措後,臉色倏然微變,眼中閃過一抹驚愕之色。

因為他赫然發現以其五成功力,竟無法將劍拔出一絲一毫!

其他三位使者察覺到黑衣使者的異常神情,心中愕然忖道:“沒想到非但戰曲的武功高至驚世駭俗,連其子亦有可怕的修為。想必是黑衣使者料定戰曲之子決不會有多少力道,所以才拔不出劍,故黑衣使者亦只使出了五成功力,卻沒想到卻低估了戰曲之子!”

正思忖間,卻聽得黑衣使者“咦……”的一聲驚呼,右手鬆開了龍之劍,退後一步,沉默半晌,方沉聲道:“決不可能,我以九成功力,竟無法將此劍拔出!”

他的聲音並不大,但在另外三使聽來卻不啻于晴天霹靂。因為他們知道,論內家真力,黑衣使者比他們三人仍要略勝一籌,在樂土武界中足以躋身十強之列。黑衣使者的九成功力,何止萬鈞!

但黑衣使者顯然不會是在說笑。

難道戰曲之子的功力竟比不二法門四大使者更高?!

顯然,這絕無可能!

但為何戰曲之子能將劍拔出半尺,而黑衣使者反而毫無建樹?

青衣使者雖知黑衣使者絕非戲言,但他仍是忍不住上前再作嘗試,卻是與黑衣使者一般無二!更讓人驚愕的是,當青衣使者嘗試將劍向下插入時,竟再度受阻,彷若劍尖下本應有的一段空隙竟憑空密實。

一時間周遭靜得有些詭異,四大使者皆在思忖著今天所發生的不可思議的變化!

戰曲究竟是何身份?為何有如此曠世修為?為何卻無人知曉?

戰曲與千異怎會憑空消失?

龍之劍又有何蹊蹺之處……?

良久,白衣使者終於開口道:“看來,這一切也許唯有元尊方能解釋了。”

“元尊”二字一出,四使的身軀亦更為挺拔。

因為他們堅信以不二法門元尊之通神修為,應是無所不知,無所不能。

黑衣使者隨即道:“戰曲與千異同時銷匿無形,此事若非親見,絕對難以置信。這一戰,孰勝孰負又該如何判定?”

另外三大使者亦默默無言了。

忽聽戰曲之子道:“自是應判我父親勝!”

黑衣使者不動聲色地道:“不二法門之公正天下共知,怎會毫無理由地下此決斷?”

戰曲之子鎮定得讓人吃驚,他望著遠處起伏延綿的群山,眼中有著異樣的光芒,他道:“我相信,父親與他的對手並未戰亡,也並非遁身而去,而是同時遁入了神魔之道!”

“神魔之道?!”四大使者心中莫名震撼,頓有所悟。

榮登“神魔之道”是武道中人夢寐以求的境界,但這卻又是遙不可及的傳說。愈是如四大使者這般有驚世駭俗的修為者,躋身“神魔之道”對他們就愈有誘惑力。但這一切一直只是止於一種縹緲不可捉摸!

戰曲之子所言是真是假?

與此同時,四大使者心中不約而同地升起了一個念頭:“元尊是否已能進入神魔之道?”

戰曲之子繼續道:“雖然他們同時進入神魔之道,難分高下。但龍之劍仍在,而天照刀卻已被擊飛,由此便可判斷誰勝誰負!”

聽到此處,四大使者心中已有定奪。但灰衣使者仍是沉聲道:“你何以斷定你父親兩人是遁入神魔之道?”

“因為,父親常說他本就應是屬於那一個世界的人!”

千島盟。

天照神廟,千島盟最大的寺廟。此時周圍披堅持銳的護衛林立,神廟內的庭院中亦有護衛游弋。

一切皆因為千島盟十大刀客之一——小野尚九的家眷來此天照神廟進香。

小野尚九出身世家,富甲一方,祖上並無習武之人。唯有小野尚九自幼痴迷武學,自十歲起遍尋名師,終成一代刀道高手。

但小野尚九深為遺憾的是他已年逾五旬,卻只是在九年前得一女兒,除此之外,再無子嗣。小野尚九便欲將自己的刀法傳與女兒小野西樓,在小野西樓五歲時便向她傳授武功。可讓小野尚九始料不及的是小野西樓似乎對習武絲毫不感興趣,即使他強行將未開刃的兵器放入女兒的手中,她亦很快會將之丟棄。

小野尚九中年方得此女,加上小野西樓幼時粉雕玉琢,聰明伶俐,更因其額前有一如羽毛狀的紅色印記而備顯美麗可愛,小野尚九對其視如掌上明珠。雖然深為自己一身卓絕刀法無法傳後而遺憾,卻也不勉強小野西樓。

小野西樓自出生那年起,每到九月初九,其額頭羽狀紅印便會微微凸起,而她亦會大病一場,常常一連昏迷數日。為求得平安無疾,這幾年來,小野夫人年年皆在九月初九前攜帶女兒至天照神廟中進香祈福。

今日已是八月十五,小野夫人一如往年般在今日攜帶愛女小野西樓來此天照神廟進香祈福。

小野府上每年皆會贈與此廟許多香資,此時,廟中主持已經設法遣開其他香客。偌大的正殿中,只有小野夫人母女二人。

小野夫人焚了香後,跪於天照神像前,閉目祈禱,神情虔誠。

小野西樓與其母並肩而跪,明亮而美麗的雙眸卻好奇地望著威嚴——甚至因過於威嚴而略顯可怖的天照神像。

驀地,天照神廟廟頂突然傳來奇異的嘯聲,尖銳而空靈,彷若是來自某個神秘而不可知的地方。

小野夫人一驚之下,猛地睜開眼來,只見小野西樓正抬頭疑惑地望著廟頂。

“嘩……”廟頂倏然一聲爆響。未等小野夫人醒過神來,廟頂已破開一個大大的缺口,瓦碎椽斷,與此同時,一道奪目的銀芒如閃電般自缺口處長射而落。

“哐啷……”一聲巨響,那道奪目光弧已穿過了懸於大殿上的一尊銅像。

隨即聽得“當……”的一聲,一把有著完美弧蹟的刀跌落於小野夫人一丈之外的青石地面上。

刀身,泛著微微銀芒,彷若一弦清冷之月。

小野夫人目瞪口呆,驚愕地望著這自天而降的刀,不知所措。

這時,外面響起了驚呼聲以及急促的奔跑聲,顯然是外面的護衛被裡面的異響所驚動,趕緊入內守護夫人與小姐。

“砰砰……”數聲,慌亂惶急中,數名護衛徑直自窗戶中飛身穿射而入。只見小野夫人正一臉驚愕地望著女兒小野西樓,而小野西樓正用雙手握著一把有著完美弧蹟的刀!

小野夫人惶然道:“孩子,快、快放下刀!”

她既擔心如此鋒利的刀會傷了女兒,同時心中更是暗覺此刀來歷蹊蹺,似是不祥之物,染指此刀,也許大不吉利。

小野西樓卻將刀握得更緊,她的目光始終落在那泛著銀色光芒的刀身上。

小野夫人大感不解,她不明白一向不喜武學與兵器的女兒為何對此刀如此感興趣?其眼中非但沒有對這神秘之刀的畏懼,反而有種莫名的興奮與難以掩飾的喜愛。

無論小野夫人如何誘勸,小野西樓始終不肯放下她手中的刀。

這時,兩名護衛在小野夫人的暗示下,自小野西樓身後悄悄接近她,以求能在其猝不及防之下奪下她手中的刀。

就在他們接近小野西樓時,小野西樓驀然轉身面向他們二人,喝道:“退下!”

她雙手握刀,刀尖猶指於地面,讓人難以置信的是,她的呵斥竟極具威儀,讓人感到根本無法抗拒。

殿中包括兩名護衛在內的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退後數步,隨即齊齊半跪於地,恭聲道:“西樓小姐保重!”

小野西樓看了他們一眼,老氣橫秋地“哼”了一聲。

小野尚九之嚴謹冷漠人皆盡知,世人皆言小野尚九一生之中從未展露過一次笑容,對於這種說法,從未有人反對。

曾有一次,小野尚九追殺一作惡多端的刀客萬侏,萬侏以凶悍聞名千島盟。小野尚九追踪三天三夜之後,終將其攔截,當萬侏的目光與小野尚九隱含無上霸氣殺機的目光相對時,萬侏竟魂飛魄散,不由自主地拋下兵器,跪伏於地。

小野尚九的冷漠威嚴可見一斑!

但只要見到此刻的小野尚九,便會明白那種說法看來並不完全正確。

此刻,小野尚九的眼中卻只有慈愛與笑意,他很溫和地道:“西樓,你是否願將手中的刀讓為父一觀?”

小野西樓眼睛一亮,道:“父親說這已是'西樓的刀'嗎?”

小野尚九為小野西樓的聰敏而笑了,他微微頷了頷首。

一側的小野夫人心中暗自嘆息,卻不敢說一句話,對於自己的夫君,她只有無限的敬畏。

小野西樓抿了抿嘴,終於點點頭。

小野尚九這才取過那把有著完美無缺弧蹟的刀,仔細端詳。

寒刃如水,秋水般的冷光映在小野尚九的臉上,使他那剛毅威嚴的臉色陰晴不定。

倏地,小野尚九身子微微一震,如同呻吟般地低聲呼道:“是——天照刀?!”

小野夫人從未見過自己夫君的臉上會有如此神情,她的心中不由掠過一絲寒意。

茫然間,恍惚聽得小野尚九對家將下令的低沉聲音:“封閉所有府門,任何來客皆要設法拒之門外!”

千島盟盟皇的宮殿。

殿宇巍然,宮閣聳立,雕樑畫棟,其富麗堂皇直逼大冥王朝皇宮。

內廷的一間密室中,置有一張寬大的木幾,木几上擺著一套色澤古樸的茶具。北向一位身形微胖的中年人盤膝而坐,他的眉頭總是微微皺起,似乎永遠在思索著什麼。

他正是千島盟第一人:盟皇!

在他的對面,是一膚色白皙、目光格外明亮的中年人。此人顯是深諳茶藝,煎、煮、烤、碾,無不是達到精絕之境。

膚色白皙的中年人低眉恭敬地道:“茶道講求'和、敬、請、寂',誥諍平心,深心凝神。聖皇摯愛茶道,實是千島盟萬民之幸。”

盟皇目光停留在一隻精緻的茶顴上,似乎並未留意中年人所說的話。

這時,外面響起了輕輕的叩門聲,隨後聽得有人低聲道:“聖皇,不二法門已將戰局判定。”

“說。”盟皇的神色沒有一絲一毫的改變,仍是微微皺著眉。

“決戰之後,王爺與樂土一名為戰曲的高手消弭於無形。不二法門認定王爺與戰曲一同步入神魔之道,但因王爺的兵器被擊得脫手飛向東方,而戰曲的劍留於原處,故判王爺落敗。”

膚色白皙的中年人身軀微微一震,略顯驚懼地偷窺了盟皇一眼。

盟皇緩緩抬頭,道:“樂土果然是藏龍臥虎之地!”

對於千異的結局乃至冥海四島的結局,他似乎竟並不關切。

那膚色白皙的中年人低聲道:“聖皇,不二法門不過只是武界中人,怎能評判王爺與他人決戰的勝負?多半是不二法門暗中偏袒樂土。”

盟皇冷冷地掃視了他一眼,道:“以不二法門為公正人,本是朕之意。”

中年人的臉色頓時煞白如紙,額頭立即有豆大的冷汗滲出。他連忙跪伏於地,連聲道:“奴才愚鈍,奴才該死!”

盟皇再也不看他一眼,而向著門外道:“那麼如今可知天照刀的下落?”

門外之人答道:“普願法師推斷天照刀應在京城以南三百里之內。”

盟皇端起一杯茶,輕啜一口,方緩聲道:“朕要你們在一個月之內找到天照刀,而且,此事不可讓任何外人得知!”

“是!”外面的人應了一聲,聲音低沉而有力。

那跪伏於地的中年人頓時躬得更低,全身如篩糠般簌簌發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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