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大蜀國邊關, 飛舟內。
眼看著最後一名玄光宗弟子被接到飛舟上面,九星閣的夥計裴寧終於鬆了口氣。
像這樣和飛舟一起接送宗門弟子的活計其實每年都會有一到兩次,可即便經歷再多,事到臨頭裴寧還是會緊張,甚至有時提前幾日就開始夜不能寐,很怕出什麼事情,就連負責飛舟的管事也忍不住取笑他, 說他這麼點小事都經受不住,可見不是做大事的人。
不過裴寧覺得這樣也沒什麼不好,謹慎無大錯, 這些宗門弟子一個比一個金貴,誰知道背後是什麼背景的,保不住得罪了哪個到時候連命都沒了,還談什麼做不做大事。
忙碌了一日, 終於稍稍放下心來,正準備回去好好休息一下, 裴寧忽然感覺身後有人將他叫住,頓時忍不住又將整顆心都提了起來。
「那邊那個,看你的打扮,應該也是九星閣的夥計吧, 怎麼回事,不是說好了要給我單獨準備一間上房的嗎,如今又告訴我說沒有上房了是什麼意思?」
說話的是個年紀不大的修士,穿著陣修專用的法衣, 頭髮束起,一臉不耐煩的模樣。
「這,這個……」之前接待這名修士的是飛舟上粗使的夥計,根本什麼都不知道,只能求助地看向裴寧。
裴寧沒辦法,只能忍著心慌走了過去:「這位公子,實在對不住,這飛舟是九星閣那邊臨時調派過來的,上房原本就只有三間,一間是專門給羅宗主準備的,另一間則是給偶爾到船上的貴客準備的,兩間都沒辦法給普通的弟子使用。」
因為擴充空間的陣法會影響到飛舟本身的速度,所以只要不是那種專門供人遊玩的飛舟,基本上一般門派裡使用的飛舟內部空間都不會太大。
就好比他們現在乘坐的這一艘,上房加起來也就只有三間,其他的則都是那種十幾個弟子混居在一間的普通房。
「那不是還有一間嗎,我只要一間上房就好,別磨磨蹭蹭的,你有什麼條件可以直說。」
裴寧汗都要下來了,知道對面修士的耐心已經快要耗盡,但上房這件事他真的沒有辦法,只能硬著頭皮道:「公子實在抱歉,那間上房是我們掌櫃親自安排進去的,您看這樣行不行,普通房還有剩下的,我想辦法給您安排一間弟子少的,普通房空間大,人少一點的話,和自己住也沒什麼區別了。」
話還沒說完,裴寧忽然感覺周圍震盪了一下,低下頭才發現不知什麼時候腳下已經多了四五塊陣法石,轟的一聲響,火焰騰起,直接將他圍在了內裡。
完了。
裴寧緊閉上雙眼,預想中的疼痛卻並沒有到來,等他再睜開眼時,才發現不遠處又走過一個人來。
魏子芩隨手扔掉在衝擊中碎成兩半的陣法石,心底忍不住感歎自己的運氣。
這都已經是第幾次了,上次是調停兩個忽然發生衝突,幾乎直接在飛舟上打起來的弟子,再上次則是壓住了一個丹修弟子的丹爐,避免了丹爐炸裂直接將飛舟炸成兩半。
如果不是時機不對,魏子芩真的都快要懷疑自己這回乘坐飛舟究竟是來幹什麼的了。
「你是誰,我勸你一句,如果此事與你無關的話,最好還是不要多管閒事。」陣法石被破,之前說話的少年頓時不悅地皺起了眉頭。
倒是一直跟在他身後的同伴提醒了他一句:「那個,我剛剛看到了,他好像就是從後面的那間上房裡出來的。」
「哦,那正好,」少年掀了下嘴角,沖對面的魏子芩抬了抬下巴,「那個誰,識相的話,就快點把房間給我讓出來。」
魏子芩搖了搖頭,就在剛剛,他其實已經認出了眼前的少年究竟是誰。
東方宸,玄光宗法陣閣閣主的親傳弟子,和他這一世的狀況很像,也是法陣閣閣主在外遊歷時收下的弟子,之前一直呆在宗門外面,直到進階金丹才又重新回到宗門之中。
不過魏子芩會對他印象深刻,卻並不是因為他是閣主弟子的緣故,而是這人明明修煉天賦極高,卻偏偏太過冒進,按照魏子芩前世的記憶,似乎還沒有進階到元嬰就直接隕落在了外面,以至於後來在整個宗門裡都被當成了反面的典型。
不過看著眼前的少年,魏子芩忽然不奇怪對方為何會有前世那樣的結果了。
「房間的事情可以等下再說。」魏子芩沒等少年反應過來,伸手在半空裡輕輕一抓,彷彿布帛撕裂的聲音,一塊閃著微光的錦緞忽然被他從虛空裡抓了出來。
「住手!」東方宸嚇了一跳,想也不想便衝了過去。
幽蘭陣圖,高階陣圖之一,一般只有元嬰期以上的陣修才能使用,雖然跨境界使用能夠大幅度提升修士的能力,但需要付出的代價也是難以想像的,某種程度上,也算是前世裡害得東方宸過早隕落的罪魁禍首。
嗯,再怎麼說也是玄光宗的弟子,資質也算不錯,即便性子不好,就這麼折損了也還是有些可惜了。
魏子芩直接將陣圖收進了手環裡面:「陣圖我拿走了,之後會交到宗主那裡,你如果還想要的話,可以和你師父一起到宗主那裡去要。」
東方宸簡直要瘋了,和他師父一起去要?師父從一開始就不許他使用幽蘭陣圖,如果被他師父知道了他陽奉陰違私自使用高階陣圖,根本就不可能放過他。
「房間我不要了,你把陣圖還給我!」
「哦對了,還有,」隨手扔下一枚陣法石將對方困在原地,魏子芩看了他一眼道,「你與其和我在這裡糾結房間還有陣圖的問題,不如先去閉關一段時間,你之前結丹太快了,心境不穩,如果不想修為倒退的話,還是回去好好穩固一下吧。」
臨近中午,之前被魏子芩救下的夥計千恩萬謝地送了一盤靈果過來。
「這幾日真是多虧有公子在了,如今這飛舟上的弟子都是從外面接回來的,好多連入門試煉都沒有通過呢,也不懂宗門裡的規矩,難免會鬧騰一些,不過公子放心,宗門那邊派來管事的人馬上就要過來了,到時候有他們看著,估計就沒有弟子敢再胡亂惹禍鬧事了。」裴寧道。
魏子芩點點頭,還沒等說話,就聽裴寧忽然開口:「差點忘了,我剛剛聽下面的夥計說,似乎有個不認識的弟子過來找您,想問您要不要讓他進來。」
不認識的弟子?
魏子芩手裡拿著靈果,有些奇怪地抬起頭。
飛舟普通房內裝飾簡單,除了分散在房間四周的桌椅之外便再沒有其他多餘的擺設。
乘坐飛舟的弟子三三兩兩的坐在一起閒話,房間最邊角上,東方宸臉色陰沉,雙目發紅,幾乎將手中的茶盞捏成兩半。
同伴駱西有些擔心地望著他,好半天才忍不住道:「那個,剛剛那人說的是真的嗎,你因為結丹太快,所以心境不穩。」
東方宸嘲諷一笑:「怎麼,如今連你也開始相信他的鬼話了嗎?」
「沒有,怎麼可能,」駱西連忙搖頭,「我只是……」
他想說他只是覺得好友最近確實是有些古怪,行事極端,煩躁易怒,駱西很怕這會不會是好友心魔爆發的前兆。
「不用著急,還有時間,」東方宸將手裡的熱茶一飲而盡,「所有今日發生的事情,我早晚都要在他身上討回來。」
魏子芩原本還在奇怪來找自己的人是誰,結果剛一打開房門就被人抱了滿懷。
熟悉的氣息環繞在四周,魏子芩愣了一下,隨即忍不住驚喜地抬起頭:「你怎麼來了,不是說還要十幾日才能出關嗎?」
白珩也笑,伸手取下臉上的面具:「原本是要十幾日的,不過聽說你最近結丹了,怕你等得心急,便加緊過來了。」
好心情彷彿氣泡一樣不斷從心底冒出來。
等到心情稍稍平復了一些,魏子芩才總算想起來道:「對了,你剛才是怎麼上來的?」
九星閣的飛舟雖然管理不算嚴格,但一般弟子進到飛舟之前,也是需要先出示身份證明的。
「來時的路上碰到了一個熟人,碰巧從他身上找到的,」白珩不在意地將一枚玉牌遞給魏子芩,「我猜大概是你們玄光宗弟子的身份玉牌,就一直帶著了,然後飛舟上那些夥計就直接放我上來了。」
熟人?
魏子芩先是疑惑,隨即看到玉牌上寫著的「丹鼎閣弟子燕堯」幾個字,頓時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了。
若這是別人的身份玉牌,估計魏子芩無論如何也會在第一時間把這玉牌還回去,畢竟眼下正是入門試煉和金丹試煉的關鍵時期,怎麼也不好無故耽誤了別人的事情。
只是燕堯,嗯,就是燕林的弟弟,之前來過姝河村裡,曾經和他一起進入到傳承秘境中,為了成為羅玉書的弟子,甚至不惜在魏子芩身上下了榮枯草,威脅要與他同歸於盡的。
魏子芩挑了下眉,一點猶豫都沒有,直接將玉牌還給了白珩:「你先拿著吧,燕堯是玄光宗的內門弟子,你帶著這個,最近應該都可以在飛舟內出入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