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白珩雖然表面上看起來已經二十出頭,但因為心智不全的緣故,無論從日常言辭還是行動上看,都更像是一個只有四五歲大的孩子。
愛玩兒愛鬧,總有很多奇奇怪怪的想法,起初魏子芩還會擔心一下,到後來見青年雖然愛鬧,但大體還是有分寸的,並不會真正去做什麼特別危險的事情,便也乾脆放任了。
老實說,好像現在這樣大半夜裡忽然出現在床前,非要叫人陪自己出去玩兒的事,其實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魏子芩歎了口氣,從床上坐了起來:「這一回又是什麼,如果再給我看死老鼠的話,我可真的要生氣了。」
白珩笑得一臉無辜:「不是,特別,特別,東西。」
不是老鼠,是特別特別好的東西。魏子芩自動補全青年的話,心底呵呵,鬼才會信哦,都不用什麼特別好的東西,只要不再是死麻雀死老鼠他就謝天謝地了。
魏子芩被白珩一路拉出門,上了葫蘆山,等真正到了地方,才發現自己確實是誤會對方了。
「這是……」魏子芩瞪著眼睛,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的場景。
他們如今所在的不是別的地方,正是魏子芩之前用靈石佈置的靈田里面。
先前魏子芩一共弄出了十塊靈田,五塊用來種普通的靈米,五塊用來種從九星閣買來的低階靈藥,無論靈米還是靈藥都是才剛種下不久的,哪怕有足夠的靈氣供應,也至少要三十幾日才能長成。
而如今就在魏子芩眼前,所有的靈米都結成了稻穗,沉甸甸的靈米低低壓下來,隨風搖擺,不斷在夜晚裡閃動著微弱的金光。
「阿芩,看。」似乎很滿意魏子芩的反應,白珩特別得意地抬了抬下巴。
驚訝只是最初的一瞬,魏子芩忍不住皺了皺眉:「不對,不應該這麼快才對,你之前都做什麼了?」
靈田外面布有陣法,因為害怕有其他人誤闖進來,所以魏子芩一開始就沒有設置與陣法相對應的鑰匙,而是直接在陣法的最外圍布下了用來識別身份的補充陣法。除非有元嬰以上的修士跑到這邊來,否則如今也就只有魏子芩和白珩兩個人能夠進到這裡。
白珩小心翼翼看了他一眼,擺了個打坐的姿勢:「這樣,就,行了。」
「你是說運功打坐?」魏子芩忍不住道。如果方法得當,在靈田內運功打坐確實可以幫助靈田內的靈種加速成長,甚至魏子芩自己也是這樣做的,可如今哪怕以他的修為,也最多只能將靈米的生長期從三月縮短為一月罷了,根本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就讓靈米徹底長成。
「生氣?」白珩窺著他的臉色,有些擔心道。
「沒,我沒生氣。」魏子芩搖頭,抬頭看了他一眼,心底很快釋然。
不是早就知道了嗎,青年過去很可能也是個修士,會變成眼前的樣子,完全是身體上出了岔子的緣故,那麼如今會有比他更高的修為,也就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了。
「謝謝,最近我正好缺靈米用呢,你幫了大忙了。」
五塊靈田一共三十株稻穗,加起來最少也能結出一二百粒靈米,足夠他最近使用了。
阿芩說謝謝了。白珩特別開心的彎起嘴角,等了一會兒,就見魏子芩雖然嘴上說謝謝,之後卻再沒有任何其他動作了,又忍不住將彎起的嘴角放了下來。
不對啊。
白珩疑惑地歪了歪腦袋,他明明記得之前有看過的,村子裡面年輕的小伙幫喜歡的姑娘種好了靈田,姑娘一臉歡喜地在小伙的臉頰上親了一下。
種靈田之後……不是應該有親親的嗎……為什麼阿芩沒有親親自己呢?
完全不知道青年的複雜心思,魏子芩又檢查了一遍靈田,發現裡面無論是靈米還是靈藥都沒有什麼問題後,便徹底放下心來,硬拉著不知什麼原因死活不肯離開的青年下了山。
因為這一下折騰,魏子芩徹底忘了先前的糾結,之後一夜好夢。
第二天便是魏家新房暖房的日子,魏子芩起了個大早,幫著魏大哥一起擺放桌椅招呼客人。
因為魏父魏母在村裡面人緣不錯的緣故,這一次暖房來了不少人,幾乎所有還閒著的姝河村人都跑了過來,以至於到了中午的時候,剛蓋好不久的新房便有些人滿為患了。魏父魏母考慮了一下,索性天氣還不冷,便乾脆將一部分多出來的桌椅擺在了外頭。
魏子芩剛把桌椅放好,就聽見不遠處有人招呼他道:「哎呦,堂弟怎麼一個人抬桌子呢,快快快,快點放下了,你想要搬到哪裡,我來幫你抬過去。」
魏子芩抬起頭,就看見堂兄魏榮生滿臉堆笑的小跑過來,慇勤地接過他手中的桌椅,小心翼翼放到了指定的位置上。
「子芩來看看,放在這裡行不行?」放完還一臉討好地看向魏子芩道。
魏子芩站在原地,也不說話,就定定盯著他看,直把魏榮生看得尷尬不已,才終於開口道:「堂兄過來找我,是有什麼事情嗎?」
魏榮生訕笑:「哎看你說的,都是一家人,沒有事情我就不能過來找你了嗎。」
「哦,」魏子芩點頭,神色平靜,「既然沒有事情,那我可進屋了。」
見對方真的要走,魏榮生心底著急,連忙將人叫住:「別別別,我來找你,確實是有些事情的。」
魏子芩停下腳步,看了他一眼,示意他繼續往下說。
「是這樣,」魏榮生不由嚥了嚥口水,不知怎麼回事,莫名有些打怵自己面前的小堂弟,只能硬著頭皮將自己的來意說了出來,「我聽人說,你在城裡買了家酒樓,我就想著,你那酒樓剛開,肯定缺人手,正好我最近閒著,不如就去你那裡打個下手什麼的,到時你隨便給我點工錢就行……怎麼說都是一家人,總比外人更可靠一些,子芩你說是不是?」
「哦,堂兄聽錯了,我那酒樓的夥計都已經找好了,並不缺人手。」魏子芩乾脆打斷他道。
「啊?」魏榮生沒想到他會這樣回答,頓時一愣。
「不過如果堂兄真的想來也不是不可以,」魏子芩話鋒一轉,直等到魏榮生忍不住面露喜色的時候,才將後面那半句接了下去,「只是工錢上可能要少一些,和粗使的夥計一樣,每月一貫錢,堂兄如果覺得行的話,現在就跟我到屋裡去把契約簽了吧。」
一貫錢就是一兩銀子,魏榮生險些吐血,如今哪怕是在碼頭上做苦力,做得好的話,合一月也不止二兩銀子的工錢,怎麼跑堂的夥計反而每月只有一兩銀子的工錢。
「子芩開玩笑的吧,怎麼會一貫錢這麼少,我記得你如今給人種靈田,也要一株靈米二兩銀子的價格吧。」
「哦,既然堂兄不願意就算了,」魏子芩並沒有要和他理論的意思,轉過頭來沖屋裡喊道,「大哥,大伯家的榮生堂兄過來了,我有事要出去,你先過來招待一下。」
隨著魏子芩的聲音,這會兒正在魏家做客的村人全都轉頭看了過來。村裡閒言碎語傳得快,關於魏家兄弟兩個那點恩恩怨怨幾乎沒有人不知道的,如今看見魏榮生在外面,眼裡頓時都帶了點看好戲的神色。
「堂兄別傻站在這裡了,先到屋裡去坐坐吧。」喊完魏大哥,魏子芩勾著唇角,特別好心的提議道。
「不,不用了。」
魏榮生被看得臉頰滾燙,耳邊儘是村人小聲議論的聲音,哪裡還敢進屋去坐,連忙逃也似的離開了。
極北之地,寒月宮,正殿外。
幾位殿主匆匆從殿外的遊廊上走過,唯有無涯殿主小心墜在後面,直到所有人都進了屋裡,才將跟在身邊的侍從一把拽進了暗處。
「到底怎麼回事,不是說仙君因為去了某個不知名的小秘境,生死不明,一直都找不到任何蹤跡嗎,為什麼忽然間又說已經找到人了?」岳祁強壓著聲音,勉強按下心底的焦慮,緊攥著侍從領口的手幾乎忘了收起力道,直把對方勒得唉唉痛叫才總算將手鬆開。
「岳殿主……」侍從面色發苦,想說你問我我去問誰,人是修羅殿那邊最先發現的,而且這麼大的事情,他一個每日在正殿外面伺候的小小侍從,怎麼可能知道。
「算了,」岳祁搖了搖頭,終於在心底歎了口氣,也知道如今再去為難一個侍從,根本就沒有任何用處,「你走吧。」
侍從戰戰兢兢地離開,留下岳祁一個人站在陰影裡面,瞇眼望著不遠處遊廊盡頭的漆紅正殿。
……大蜀國,姝河村,無論如何,都絕對不能讓那個人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