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之後一整天魏子芩都沒再見到那個瘋子,實在沒什麼辦法,為了要驗證養顏膏的藥效,就只好又取出一點在自己身上試了試,確定沒什麼問題後,第二天便起了個大早,收拾好了東西,準備到城裡去找個店舖把手中的藥膏推銷出去。
吃了早飯,和上回一樣,魏子芩再次藉著去幫梁虎種靈田的借口出了家門。
結果剛走出村口,正猶豫著要不要花點錢雇輛牛車的時候,就看見魏啟已經早早等在了那裡,靠在村口的一棵柳樹上,看見小兒子的身影後皺了皺眉,卻並沒有開口訓斥,只衝他抬了抬下巴,便將放在腳邊的竹筐重新背在了身上。
「走吧。」
「去哪兒?」魏子芩嚇了一跳,完全沒想到自己會被父親抓個正著。
「你不是要去城裡嗎,正好家裡也有一點東西要賣,我和你一起去。」魏啟道。
「不是……」魏子芩下意識地反駁,想說自己並沒有想要去城裡。
雖然家裡人對他一向寬容,但獨自跑到城裡這種事情,一次兩次還好,要是隔三差五就偷偷跑出去,即便是向來溫和的母親,估計也要忍不住發火了。
「不用和我解釋了,你已經大了,」魏啟歎了口氣,「要是真想要出門,還能有人一直攔著你不成。只是下次別忘了和家裡說一聲,免得讓你母親擔心。」
「我知道了。」
魏子芩連忙點頭,正想再說點什麼,就見父親忽然回過頭來,緊盯著他認真道:「三兒,爹再問你一次,你是真的打定主意了不想去修仙了是嗎?」
魏子芩沉默了片刻,終於還是點頭:「對。」
他比誰都清楚父母對自己的殷切期盼,可是前世家人的早亡,已經給他留下了太大的陰影,就好像一個解不開的心結。
是,他確實已經重活一世了,只要安排妥當,必然能夠在不放棄修行的情況下讓家人過上更好的生活,可是他做不到,那個心結依然還在那裡,如果不想辦法解決,他說不定還會重蹈前世的覆轍。
而他能想到的辦法就只有一個——放棄修行之道,一直留在家人的身邊。
「行了,」魏啟又歎了口氣,走過來拍了拍魏子芩的肩膀,「不修仙就不修仙,人生又不是只有這一條路,你想做什麼就儘管去做吧。」
魏子芩揉了揉有些發酸的鼻子,用力點了點頭。
進了邯陽城,兩人分頭行動,魏子芩直接往西街藥鋪的方向走去。
也不知是什麼原因,至少從魏子芩有記憶以來,整個大蜀國內就已經幾乎見不到專門賣胭脂香粉的店舖了,當然,胭脂香粉這一類東西還是有賣的,只不過一般都會放在城裡的藥鋪中代賣。
余家藥鋪。
店掌櫃看見來人,很不耐煩地揮了揮手:「不用說了,您還是到別地方去試試吧。」
魏子芩皺了下眉,整個西街這邊有很多藥鋪和醫館,算上這個,他已經連續被五家藥鋪不說緣由便乾脆拒絕了。
大概是實在不願再和他繼續糾纏,藥鋪掌櫃搖了搖頭,伸手給他指了旁邊一個櫃子道:「看見沒,那裡面都是胭脂水粉,賣都賣不完,不缺你一個養顏膏。還有,咱們這裡除了藥材,賣的都是胭脂坊裡的東西,根本就不能賣別家的東西,所以我看你還是別在這裡浪費時間了。」
不是不賣,而是不能賣?
魏子芩瞇了瞇眼,轉過頭時,忽然瞧見一個五六歲的孩子從旁邊跑過,似乎被桌子絆了一下,險些摔倒在地上。
掌櫃的嚇了一跳,連忙跑了過去,一面轉過頭沖店裡的夥計喊道:「奶娘呢,怎麼放小少爺一個人跑出來了!」
負責照顧小孩的夥計顯然也被嚇到了,連忙和掌櫃解釋,說奶娘病了,夫人怕過了病氣給小少爺便先讓人回去了,新來的奶娘又不頂事,根本看不住人,一錯眼就讓孩子自己跑出來了。
魏子芩靠在櫃檯上,視線在小孩的臉頰上轉了一圈,忽然開口道:「掌櫃的,令公子這臉上,應該是被燒傷的痕跡吧?」
「你什麼意思?」掌櫃的將孩子抱在懷裡,聞言頓時回過頭來。
「掌櫃的別多心,我只是見小公子生得聰明伶俐,就是臉上的傷疤實在有些可惜了,」魏子芩笑了下,將先前準備的養顏膏放在了櫃檯上,「正好,我手裡這瓶藥膏,除了有潤膚養顏的功效外,同樣也有去除傷疤的效用,掌櫃的不如先試一試,至於先前說的,要不要在這裡代賣的事情,我們可以之後再談。」
出了余家藥鋪,魏子芩反而不知道該去什麼地方了,索性一邊在街邊閒逛,一邊將腦海裡各種融合靈藥的藥方從頭到尾過了一遍。
可惜如今能供給他的選擇並不多,基本上除了養顏膏外,其餘幾樣相對成本比較低的融合靈藥,也都是些胭脂水粉類的東西,比如煥顏膏和玫瑰妝粉。
說起來,魏子芩會花時間弄出這幾樣東西來,還是因為前世宗門裡的一個師弟為了追求外門派的某個女修,整天磨著宗門裡的幾個師兄弟幫著自己準備禮物,要不是為了耳根能多清淨幾天,魏子芩也不會弄出這麼多只有姑娘家才會用的東西。
可惜,按照眼下的情形,如果連最實用的養顏膏也賣不出去的話,那麼其餘煥顏膏玫瑰妝粉之類的東西,顯然也不可能賣得出去了。
就在魏子芩猶豫著接下來該怎麼辦時,忽然看到有人匆匆忙忙跑到自己跟前。
「公子請留步!」
魏子芩奇怪地停下腳步,來人正是之前見過的那個九星閣的夥計,追上他後滿頭大汗,好半天才喘勻了呼吸:「公子留步,貴客有請,還請公子跟小的到九星閣一趟。」
貴客?
魏子芩滿頭霧水,這是什麼古怪的稱呼。
修行之人向來看不起普通人,凡人於他們而言,幾乎與螻蟻無異,所以即便是有某個修士要與普通人相見,也根本不屑於掩飾自己的身份。比如先前的宋文敏,要見魏子芩的時候,都是直接報上名姓稱號的,完全不會想到要去用什麼「貴客」之類莫名其妙的代稱。
直到跟著夥計一起進到九星閣的二樓,真正看清楚那個人的時候,魏子芩才終於明白,為什麼這個人會被九星閣的夥計稱作是貴客了。
那人穿著青衣,看起來不過三十歲出頭的模樣,神色疏淡,只有唇角上帶著一點似笑非笑的痕跡。
那是羅玉書,陀安大世界頂級門派之一,玄光宗的第十九任掌門,也是魏子芩上一世的師父,親自教養他長大,並將他帶入修行之道的人。
就在魏子芩沉默不語時,對面的羅玉書顯然也在打量面前的少年。
沒錯了,果然是最適合藥師之道的天絕靈根,羅玉書在心底點了點頭,其實之前聽宋文敏說的時候,他就已經有些在意了,再加上後來又忽然升起了一絲異樣的預感,莫名覺得自己會與這少年有一世師徒的緣分,害怕被別人搶先一步,忙完了門派裡的事情,便直接乘著飛舟從玄光宗趕了過來。如今看著果然是不錯的,沒有讓他白跑這一趟。
修行之人最講究緣分,而且這少年究竟是不是轉世重修的,他其實並不是特別在意。羅玉書打定了主意,便也沒興趣再多浪費時間了,點頭示意先讓店裡的夥計出去後,就乾脆開口對魏子芩道:「你之前測過靈根,應該也是有意想要踏入修行之道的吧,剛好,我如今正缺一個徒弟,你要是願意的話,今日便同我一起到玄光宗去吧。」
「抱歉,」魏子芩低著頭,不敢讓對方看到自己的表情,「多謝前輩好意,之前會去測靈根,完全是個意外,我也並沒有要去玄光宗的打算。」
什麼意思?
羅玉書一愣,這是拒絕了嗎,他想說你前世就是玄光宗的弟子,難不成還想去別的地方嗎。
「你……」
魏子芩仍舊低著頭,語氣卻始終堅定:「其實不單只是玄光宗,包括其他門派也是,我從一開始就沒有想要踏入修行之道的意願……是小子自己不識好歹,連累前輩白跑一趟了。」
羅玉書:「……」這怎麼和說好的劇情不太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