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梁母和蘇茂聲搭當天晚上的飛機回去了，梁天聞也買了飛機票，不過是稍晚一些的飛機，目的地也與他們不同。他接宋韶生一起去的飛機場，「獨一無二」的導演組已經打電話過來催了好幾次，讓他們務必要在今晚趕到台裡開會。梁天聞和總導寒暄一番後把手機給了宋韶生，「總導找你。」

　　宋韶生接過來後，就聽到總導在他耳邊說：「宋老師，飛天這次和人合作了個電影項目，不知道您對唱主題曲有沒有什麼興趣……」

　　宋韶生從前就不太喜歡接電影電視主題曲的活兒，他有個毛病，但凡接這種工作，事先一定要看完成片，有時候片方不肯給片源，看電視劇耗時又太長，勞神勞心。總導沒聽到他回答，又道：「詞曲已經落實了下來，我也已經徵求過梁少的意見了……」

　　「等一下，徵求他的意見，為什麼？」宋韶生看著坐在他邊上翻雜誌的梁天聞，總導道：「梁少說您現在已經和他簽約了啊。」

　　宋韶生抓著頭髮說：「沒有，我還沒有簽給任何一家公司，電影主題曲的事等我見到您再詳談吧。」

　　梁天聞聽到他這番話，還衝宋韶生擠眉弄眼，宋韶生不看他了，把自己的手機號給了總導。

　　「以後您想聯係我就直接打這個電話吧。」宋韶生一掛電話，梁天聞就湊過去問東問西，「那個號碼是誰的？你的還是小克的？你真打算簽回星辰啊，星辰現在的資源也不行啊，好多人都出來單幹了，還是你有手機了？宋老師，你有手機了也不告訴我一聲……」

　　宋韶生道：「哦，好啊，告訴你啊。」

　　他報了串號碼，梁天聞趕緊掏出手機記下來，最後差一個數字，他想不起來是7還是4了，就問宋韶生。

　　「你是不是對外面的人都說我簽給你了？」宋韶生對梁天聞擅自將他歸攏到他門下的行為還是氣不過。梁天聞道：「我不這麼說，這些日子來煩你的人肯定不少，宋老師你一退賽人氣爆棚啊，話題度噌噌噌地往上跑。」

　　「除了給我答應了主題曲的事你還答應了什麼？」

　　梁天聞嘴角一翹：「宋老師，這都被你看出來了啊。」

　　他把自己還答應了某家雜誌做他和宋韶生專訪的事說了出來。

　　宋韶生皺緊了眉頭說：「我最後再說一遍，我的事情你少給我拿主意，我不需要。」

　　「我也是為你考慮，你喜歡清靜就給你多些清靜啊。」梁天聞為自己爭辯，宋韶生還在生氣，「謝謝你為我考慮，考慮考慮就好，不用直接代我回答。」

　　梁天聞也不怎麼高興了，索性閉嘴不說話。宋韶生上飛機後和青青換了座位，坐到了梁天聞的後排。青青坐在梁天聞邊上也是不情不願的，梁天聞在飛機上毛病多，飲料太冷他不樂意，茶太燙也要不樂意，零食不是他喜歡的口味還要發脾氣。這不，才起飛梁天聞就嫌青青給他拿錯了耳機。

　　「說了多少次了，坐這家航班就要用我平時放在桌上的那個。」

　　青青低頭認錯，「對不起梁少。」

　　青青後面的小雪聽到他們的說話聲，伸手拍了下青青問她：「怎麼了？」

　　青青轉過頭靠在小雪耳邊說：「梁少惹宋老師不高興了，現在拿我出氣呢。」

　　小雪看了眼打瞌睡的宋韶生，對青青道：「那沒辦法了，自求多福吧。」

　　青青可憐巴巴地要和小雪換座位，小雪立即縮了回去蓋好毯子閉上了眼睛。梁天聞一路沒睡，抱怨這個抱怨那個，青青被他弄得頭都大了，好好體驗了一把梁天聞的少爺脾氣。還好空乘來要簽名和合照的時候，梁天聞就又換上了笑臉，和和氣氣地給她們簽名，還關照她們不要去打擾宋韶生，他需要好好休息。有個空乘多嘴說了句：「梁老師你和宋老師的關係真好啊。」

　　這一句讓梁天聞樂開了花，還得意了起來，眉飛色舞地給空乘簽了一長串，什麼身體健康萬事如意啊，瞅著和過年的賀詞似的。之後全程他再沒露出過不悅的表情，青青如蒙大赦，下了飛機後和小雪講悄悄話，「以後出門就搭這個航班了，空姐太會說話了。」

　　不知是製作單位走漏的風聲還是記者實在消息靈通，青青先行出去望風時被記者數量嚇了一跳，從前梁天聞路面有是有跟拍的，就沒見過這麼多人的，粉絲沒見幾個，放眼望去都是記者，大有夾道歡迎的趨勢。她給小雪打電話，讓他們改從特別通道走，小雪去問了，機場方面不同意。梁天聞大方地表示：「不同意也沒事啊，又沒有幹什麼見不得人的事，記者來的多，說明我還有足夠的娛樂價值，是好事。」

　　宋韶生坐飛機坐得有些累了，沒精打采地壓了下棒球帽，梁天聞拉了下他的手，把他拉到自己身邊和他小聲說話。他這個動作讓小雪如臨大敵，左看右看，推著行李車擋在了他們身後。

　　「你說什麼？」宋韶生沒聽清梁天聞剛才和他說了什麼，梁天聞複述道：「我說，等會兒我們可能要上明天的娛樂頭條，笑一下吧。我們都笑了，無論他們寫什麼，就都變得無聊了。」

　　宋韶生不知道他從哪裡總結出的歪理，細想之下竟還真有幾分合理，他試著笑了下，梁天聞忙誇讚他：「宋老師笑起來真是彷彿春風撲面啊。」

　　他油嘴滑舌，宋韶生懶得理睬，推著自己的行李出去，梁天聞和他並肩走，小雪殿後。大門一打開，小雪就看到青青帶著保鏢守在通道口了。宋韶生和梁天聞一出現，閃光燈閃個沒完，宋韶生還不太習慣，加快步伐一頭紮進了記者堆裡，保鏢忙衝過過開路，梁天聞做了個維護他的動作，嘴裡還說：「不好意思請讓一下。」

　　「宋韶生你是不是簽了梁天聞的公司才退賽的？？」

　　「你和梁天聞到底是什麼關係？？是不是牽涉什麼金錢交易？？」

　　「聽說的你嗓子已經無法恢復了是不是？？說兩句吧！」

　　「梁少，梁少！你姐夫周牧的公司已經申請破產了嗎？」

　　記者吵吵鬧鬧問了好多問題，梁天聞坐上保姆車就說：「早知道就在機場開個媒體見面會了，哪兒來的這麼多問題？」

　　小雪道：「周先生公司的事都上了昨天的財經新聞了，宋老師又是退賽後第一次露面，記者的問題多一些也正常，都怪我沒安排好，還以為改了飛機票就不會來這麼多記者……」

　　梁天聞讓她別太自責：「多半是獨一無二那裡出的消息。」

　　「宋老師你還好吧？」他轉頭又去看宋韶生，宋韶生還是困，給他打了個手勢，用帽子蓋住臉繼續睡覺。他們到電視台時，開會的人還沒到齊，梁天聞差小雪和青青去買外賣，他和會議室裡的曆嚴，馮寂說著客套話。

　　「想想也就一個星期沒見，怎麼感覺像過了大半年似的。」曆嚴喝著濃茶說，梁天聞道：「曆老師你要是這麼想見我，不如簽到我公司來做我們公司第一個簽約劇作家啊。」

　　「你們音樂公司還要簽劇作家啊，阿聞你野心不小啊。」

　　「沒辦法啊，家裡困難，我也得多發展些項目，好多賺多錢補貼家用。」梁天聞自我調侃道，惹得曆嚴哈哈大笑。馮寂嫌梁天聞沒個正經，就去和宋韶生說話，宋韶生正趴在桌上看打印出來的總決賽流程，馮寂敲敲桌子，他馬上直起了腰，睜大了眼睛問他：「馮老師，怎麼了？」

　　「你都退賽了怎麼見了我還像見了豺狼虎豹似的？」馮寂挑眉，宋韶生笑笑：「條件反射。」

　　「今天曲目定下來就可以排練了，歌單你們看了嗎？你之前唱過的那些歌裡，觀眾投票選出來的前三名你和梁少挑一首吧。」

　　宋韶生沒立即答複，梁天聞一首一首看，看完後說：「不唱第一名這首，那觀眾投這個第一名出來有什麼意思？」

　　他話音才落，董采青和郭強結伴進來了，董采青和梁天聞招手：「什麼第一名？阿聞你們在預測後天比賽的第一名？」

　　兩人身後跟著三強選手，這三強裡有兩個都和宋韶生熟悉，看到宋韶生都朝他走了過來，林心儀比陳童腳程快些，佔了宋韶生左手邊還空著的座位，激動地上下打量他：「宋老師你最近都在忙什麼？？聽小克哥說你要出專輯了？？」

　　陳童站在她身後關心起宋韶生的嗓子：「網上說宋老師你要回去做手術？」

　　宋韶生看他們兩人黑眼圈重的和熊貓似的，道：「你們還是多關心關心自己吧，我就不用你們兩個年輕人操心了，注意休息，別太累，要是總決賽前病倒了，之前再怎麼拚命練習不都沒用了。」

　　梁天聞無端端接了他的話茬說：「嗯，不能得不償失，都聽聽宋老師的啊。」

　　他一開腔，陳童和林心儀都沒聲音了。梁天聞自討沒趣，卻還笑著和宋韶生耳語：「看來我還是沒有宋老師受歡迎啊。」

　　宋韶生繃著臉回他：「是啊，我人見人愛。」

　　梁天聞大聲笑，別人問他什麼事這麼高興他卻隻搖頭，不分享。

　　會議開始沒多久，宋韶生和梁天聞要合唱的歌就定了下來，導演組和馮寂都同意選觀眾投票第一名的《他不愛你》。

　　宋韶生卻舉手說：「如果是這首的話，我覺得找原唱黃天大哥來和我一起演唱比較合適。」

　　梁天聞眯起眼睛，「宋老師是覺得我水平不夠？不過我確實比不上黃天大哥就是了。」

　　總導演出來說：「我想小宋也不是這個意思……」

　　「我是為直播演出效果考慮。」宋韶生說，梁天聞聳肩攤手：「我無所謂，要是能請到黃天大哥我都ok。」

　　「黃天明天飛國外拍mv啊，怎麼可能請的到。」董采青說道。

　　「那沒辦法了。」梁天聞笑著看宋韶生，「隻好拜託宋老師多多指導我了。」

　　「那我覺得換歌吧，我和梁天聞的話，我覺得《相思戒》比較合適，一是他自己的歌，他也熟悉，二是觀眾投票票數也隻比第一名少了幾十票而已。」宋韶生提名《相思戒》，出乎梁天聞的預料，不過他反應快，接話接得快：「可是這首歌我不打算唱了。」

　　馮寂問他：「不打算唱了？什麼意思？」

　　「我覺得現在唱不合適，也不想唱了，還是《他不愛你》吧。宋老師不也覺得《他不愛你》比較好聽嗎？」梁天聞用商量的口吻對宋韶生說，宋韶生道：「我什麼時候說過《他不愛你》比較好聽？你別隨便亂說。」

　　宋韶生說話太直接，在場的人都不知道該怎麼接。梁天聞對總導道：「還是《他不愛你》吧，第一名畢竟是第一名，我們也要順應民意啊。」

　　「如果是我之前改編的版本，不適合總決賽那樣的大舞台，如果要唱原版，難度很高。」宋韶生還是堅持，馮寂領教過一次他這方面的脾氣，多少明白他想法，梁天聞的歌唱實力就擺在那裡，不高不低，和宋韶生合，效果肯定不會太好。

　　梁天聞皺了皺眉，明顯不悅：「宋老師又何必糾結《相思戒》這首歌，我都說了我現在不想唱了，想放下了，又何必一而再再而三的提起？」

　　宋韶生怔了下，道：「我隻是覺得如果是我和你合唱，《相思戒》會是更好的選擇，我沒有別的想法，我隻針對音樂表現……」

　　梁天聞道：「如果宋老師覺得我唱不了《他不愛你》，那就順應你的心意唱《相思戒》好了，反正我的想法，就算是出於好意，宋老師也不會領情。」

　　梁天聞話裡藏針，誰都聽出來了。他對宋韶生說這樣的氣話，站在他後面做日程記錄的小雪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宋韶生難以下台，馮寂想解圍說些什麼卻被宋韶生攔下來，他抓著比賽流程說：「我說《他不愛你》的難度高不是怕你唱不上去，是怕我現在唱不上去原版……我怕自己破壞了現場，怕破音被人笑話……我提名《相思戒》，是因為它是第二名，你想到了哪裡去我知道，如果你真得覺得我是會斤斤計較，抓著一件事不放的人，我也……無話可說，抱歉各位，我去一下洗手間。」

　　梁天聞翹起二郎腿看窗外，沒有回應，還是馮寂跟了出去，宋韶生多傲氣一個人，讓他當著這麼多人面承認自己歌唱實力有硬傷，換做兩年前的那個宋韶生怕是咬斷自己舌頭都不會說出這種話。

　　最後宋韶生和梁天聞合唱的曲目還是定了《他不愛你》。梁天聞在會後就走了，宋韶生留下來和飛天的人談電影主題曲的事，他軟磨硬怕愣是讓飛天的人給他弄來了劇本和最新的片花給他看。宋韶生琢磨了好幾個小時，終於決定接下這個工作。他從電視台出來時外面下起了雨，雷聲很大，忽明忽暗的，風聲很是恐怖。

　　宋韶生住到了台裡安排的酒店，他看電視裡天氣預報說這場暴雨還將持續一整天，預計明後天放晴。

　　梁天聞沒打來電話，也沒來找他，宋韶生去排練也見不到他的人，中午休息時和幾個選手聚在一次吃盒飯才聽到些消息。梁天聞姐夫的公司今早正式宣佈破產，雖然是獨立運營的公司，卻給梁氏造成了不小的影響，股票開盤即刻大跌。據說梁天聞已經飛回家裡，不會參加這周的總決賽了。宋韶生聽著八卦，看到被自己墊在飯盒下的報紙原來就是寫著梁家新聞的那一版，宋韶生把飯盒端起來邊吃邊看。記者把梁氏寫得苟延殘喘，隻剩一口氣，還用上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的字眼。

　　「你們說該不會梁氏也要破產吧？我看報紙上寫的他們投資的好幾個項目都虧本了，資金周轉不過來啊。」一個伴舞說。

　　「那梁天聞豈不是完蛋了？他在娛樂圈能混這麼久還不是因為家裡給他撐著，好多電影他都是帶資進組啊。」另外一個選手說，用著圈內人的口氣，彷彿他是當事人一樣。

　　「那我得考慮考慮要不要簽他公司了，之前他找我，我還有點心動啊。」

　　「還是考慮清楚啊，跟錯公司這種事還少嗎？不過梁天聞那個公司本來就是小公司，資源什麼都跟不上。」

　　「薑獨照不是在他那裡嗎，他做的好幾張專輯都特牛。」

　　「那就一個製作人啊，其他呢？」

　　「唉說的也是，其實來選秀的能紅的又有幾個，我們這種還是算了吧，早些找個正經工作才是真的。」

　　宋韶生吃著吃著就退到了飯桌外面，他扔掉盒飯後就去找馮寂重新編《他不愛你》的曲。

　　「我想在裡面夾一首歌，一首還沒發表的歌。」宋韶生說，馮寂讓他談來聽聽，聽完就問他：「你寫的？給人了嗎？？誰給你製作？？」

　　「給梁天聞了，編曲什麼都弄好了，這首歌他熟，唱起來應該好些。」

　　「我剛想和你說這件事。」馮寂提到可能宋韶生和梁天聞這個合唱的表演要換人，或者搞成宋韶生的獨唱。

　　「他真得不來了？？」

　　「你和他比較熟吧，你不自己打個電話問問？」馮寂說道，宋韶生拿著手機出去了，他站在走廊一角想給梁天聞打電話，放在屏幕上的手指卻僵住了，他猛然意識到他並沒有梁天聞的電話。從來都是梁天聞找他，他每次都能準確地找到他，知道他在哪裡，在做什麼，有時候甚至還能知道他在想什麼。說他眼線多也好，說他有跟蹤的壞毛病也好，梁天聞就是有這樣隨時定位他的本事，可宋韶生沒有，他和梁天聞說起來是鄰居，別人看來他們關係還很密切，隻是這種關係，一旦梁天聞放手，宋韶生也就抓不住了。宋韶生憋了半天給小克打去電話要到了小雪的號碼，小雪接到他電話嚇了一跳，聽到他問梁天聞下落，說道：「我也不在梁少身邊，他回家裡去了，從來不讓我們這些助理跟著去的。不過他說明天總決賽，他下午會去排練。」

　　「那你有他電話嗎？」

　　「我打過了，一直是留言狀態，大概是被記者打煩了，我給你，你試試吧。」小雪把梁天聞的手機號碼給了宋韶生，宋韶生打過去，確實像小雪說的，直接進入了留言信箱。

　　「我是宋韶生……」宋韶生猶豫著開口，「聽說你可能沒辦法過來了，關於選歌的事我想說的那天開會的時候都說了，如果你還介意，我真得沒辦法了。我答應了電影主題曲的事，決賽後就會去錄音了。如果《我愛》還需要我錄音，我也會去，你打我電話就行了。

　　我們也算試過了，大概真得不合適吧。我的脾氣就是這樣，我不喜歡別人為我做決定，某些方面死腦筋，選歌的事，我是覺得我們兩個唱，我以前能幫你的地方幫不到了，你本身實力限製也沒辦法彌補到那幾個高音。如果能找到黃天，我和他合唱效果會好些……我說話不好聽我知道，或許我們真的不合適。

　　梁天聞，我以為下半輩子會和我一起的那個人是你，結果好像不是，我……」

　　時間到了，宋韶生沒來得及說完最後一句話。他拿著手機，抓在手裡盯著角落裡的一團灰塵看。他想，大概他和梁天聞也不過是彼此生命裡的一團灰塵。曾經霸佔某個角落，最終還是會被帶走。

　　他最後想和梁天聞說的是：我覺得挺遺憾的。

　　他等過，試過，還是敗在了自己手裡，感情這方面，究其一生，或許他都不會有所成就了。

　　宋韶生無聲地走開，他在排練室彈了一下午的琴，斷斷續續，反反複複地彈著一首曲子。一首彷彿夏日颱風過境般的樂曲。

　　週末的「獨一無二」總決賽當天下午就已經開始預熱，宋韶生被安排進電視台做個訪問，他兩點到的，現場來了很多人，粉絲，記者，選手家屬都有，就是沒看到梁天聞的人。梁氏破產的小道消息還在選手裡流傳，與時俱進的八卦雜誌還弄出了指桑罵槐的「娛樂圈公子哥專號集郵男色？？」的新聞。

　　宋韶生翻看這些新聞時被林心儀逮個正著，她抱著胳膊說：「嘖嘖嘖嘖，世風日下，連一向不關心八卦的宋老師看八卦雜誌都看得這麼起勁！」

　　宋韶生趕她走：「再去練練，別在我這裡晃蕩了。」

　　「怎麼樣，梁少的八卦好看嗎？？我看看，哇塞太勁爆了吧！！這……這都……什麼？！」林心儀被八卦雜誌用的字眼羞紅了臉，也不用宋韶生趕了，自己走開了。宋韶生大致看完內容就去做訪問了，女主持人讓他預測今晚的冠軍，他看著網絡人氣投票發呆，被叫了好幾聲才反應過來。

　　「陳童吧！人氣最高。」宋韶生說。

　　「聽說今晚韶生也會上台表演之前唱過的人氣歌曲？」

　　「嗯，還可能有神秘嘉賓。」

　　「神秘嘉賓？？能給我們透露下嗎？」

　　「我不知道啊，我隨便說的，我希望他能來吧。」

　　「今晚有特別期待什麼表演嗎？」

　　「希望雨能停，畢竟這次總決賽是半戶外的舞台，希望歌迷能好好享受音樂，不要被天氣影響心情。」宋韶生官方的說道。他匆匆做完訪問就躲進了琴房，他正練習吉他，琴房外有人大喊「梁天聞來了！！」，宋韶生一個機靈，抱著吉他打開了門。

　　「在樓下呢！我看到他的車了！！不過他好像還沒進來！！」說話的是一個編導，抓著總導演的胳膊就說。總導演拿起對講機通知其他人，要立即找到梁天聞。宋韶生又坐了回去，他開著門彈吉他，彈了會兒就湊到窗邊伸長了脖子看。走廊上不時有人在彙報尋找梁天聞的進度，什麼廁所沒有，咖啡廳找不到，他助理人出現了，他助理讓大家別找了，保證梁天聞馬上出現。

　　宋韶生放下了吉他，他給梁天聞打電話，對方還是停留在語音信箱的狀態。宋韶生在休息室找了把傘，跑到了電視台外面，風大雨急，雨珠打在臉上又冷又疼，他低著頭走，拐進了一條小巷。

　　他聞到煙味才抬起頭，他看到梁天聞了，他就站在垃圾桶邊上抽菸，他手裡撐著把透明的雨傘，一身正裝褲腿和袖口都被淋濕了。

　　「是你啊，宋老師。」梁天聞叼著香菸打量宋韶生，「你也是來看我這個破產的集郵男笑話的嗎？」

　　「我給你打電話了。」宋韶生朝梁天聞走過去。

　　「抱歉我這兩天關機了。」

　　「我給你留言了。」

　　「哦。」梁天聞吐了個煙圈出來，半仰起頭，無聊地轉著手裡的傘柄。

　　「你聽聽看。」宋韶生說。梁天聞擺手：「等會兒吧。」

　　「你現在聽聽看。」

　　梁天聞側過臉看他，笑了起來，「既然你要求，那我聽聽看吧。」

　　他把手機放在耳邊找了好久才找到宋韶生那條留言。梁天聞起先還是笑著的，後來他垂下了手，垂下了眼睛，煙和傘都落在了地上，宋韶生舉高了雨傘把他罩到自己傘下。梁天聞的頭髮和臉都濕了些，看上去很冷。宋韶生給他抹了抹臉，他想梁天聞現在一定需要些溫暖，就像當時那場雨落在他身上時，那些流言砸向他時，那些現實吞食他時，他所想的一樣。

　　宋韶生沒等自己大腦反應過來，就已經伸手抱住了梁天聞。

　　「你不是都得出了我們不合適的結論了嗎，為什麼還來找我？」梁天聞靠在宋韶生肩頭問到。

　　「我也不知道，所以我來了，想看看你，說不定就能弄清楚我為什麼要來了。」宋韶生摸著梁天聞的頭髮，摸到了一手雨水。

　　梁天聞給宋韶生道歉：「我脾氣也不好，那天那麼一點小事我就生氣，我想我都是為你好，為什麼你都不領情。」

　　「我想給你打電話，想去找你，結果家裡出了急事必須趕回去。我們真得不是不合適，我們還能再試試的，宋韶生，我們再試試吧……」

　　「我可以和你分享下應付破產的經驗。」宋韶生說。

　　梁天聞笑了：「我就知道你是那個能和我共患難的人，我沒說錯吧？」

　　宋韶生拍拍他：「要喘不過氣了，你鬆開些。」

　　梁天聞還是把他抱得緊緊的，「你知道嗎，昨天多少個代言廠商要來和我解約，原來那些新聞影響那麼大，我就想到你了。我想到你很多事情，如果那天我不給你打那個電話，你是不是就不會出事？」

　　宋韶生說：「是有可能，不過你現在說這些也沒用啊。」

　　梁天聞牢牢抓住宋韶生的衣服，他閉上了眼睛，他現在特別想好好親一親宋韶生的脖子，但是他沒這麼做，他隻是沉浸在他溫暖清淡的氣味中。宋韶生身上有種容易親近，讓人放鬆的氣味，梁天聞用力嗅，想把這股味道聞個幹淨，不留給別人一絲一毫。

　　宋韶生這時說：「你幫我進了十強，現在我幫幫你吧，你可以多依賴我一些。」

　　梁天聞暢快地笑了，「你最後想和我說什麼？我開頭的，三個字嗎？」

　　宋韶生說：「你想少了，七個字。」

　　「那一定是，我非常非常愛你。」

　　宋韶生鬆開了手，撐著雨傘自己走開了，梁天聞舉起地上的傘跟著他：「我是你的神秘嘉賓嗎？」

　　宋韶生拿紙巾讓他擦擦臉，梁天聞聲音低了下去，他說：「其實我家裡……」

　　宋韶生停下腳步看他，「怎麼了？」

　　梁天聞喜歡他這時看自己的眼神，帶點擔憂和急切，他想再看會兒，就拖長了調子說：「其實…………沒破產。」

　　宋韶生一口氣沒提上來，咳嗽著瞪梁天聞。梁天聞立刻哭喪著臉求他：「那我現在還能依賴你嗎宋老師？？？」

　　梁天聞鑽進了宋韶生的傘下攬住他腰，輕輕親了他的嘴唇一下。他眨著自己明亮的眼睛，露出虎牙微笑著說：「就讓我多依賴你，多需要你一些吧。」

　　梁天聞偷親的這下把宋韶生嚇得手裡的傘差點脫手，梁天聞又說了什麼他也沒聽清，用力抹著嘴氣急敗壞地說：「拜託你注意點公眾形象梁天聞！」

　　梁天聞發誓保證：「下次一定不在公眾場合亂來。」

　　他發誓還打擦邊球，宋韶生看他一眼，把傘塞給他，自己雙手插在口袋裡不管不顧地往電視台走。梁天聞給他撐傘，告訴他：「宋老師你就別擔心我了，我家裡沒事，爸媽飛出國去找投資人了，十拿九穩地事，本來對我們就沒什麼影響，也是為了救我那個大姐夫。」

　　「你們家的事不用都和我說。」

　　「那早晚都是一家人嘛。」

　　宋韶生道：「那不是現在還不是嘛！」

　　梁天聞想去勾他胳膊，宋韶生夾緊了手臂把他那些心思都給堵死了。梁天聞進了電視大樓，主動和大家打招呼，看到個路人都要問上一句：「吃飯了嗎？」

　　總導從樓上追到了樓下，看到梁天聞雙手合十道：「謝天謝地，梁少你總算是回來了，我們現在就發車去綵排。」

　　「其他人呢，已經走了？」

　　「剛才走了些，這不雨小了些嗎，我就讓采姐她們先走了。」

　　梁天聞推說還要去休息室準備一下，調整下心情，眼神都憂鬱了起來。總導看他頭髮和衣服都濕了，表示萬分理解，還對邊上的宋韶生說：「韶生啊你陪梁少上去先歇會兒，你跟他們的車來就行了，不急。」

　　宋韶生剛才也淋到了雨，梁天聞回到休息室就讓小雪給他拿更換的衣服出來。

　　「我不用了吧，這也不是演出服，到了現場再換就行了。」

　　梁天聞拿吹風機吹著頭髮說，「就是為宋老師準備了演出服啊。」

　　宋韶生看著小雪從衣櫥裡拿出套正裝，瞅著有點眼熟，經由小雪提點才想起來是上次拍十強宣傳片的時候自己穿的那套。

　　「薑茶呢？？青青到哪兒去了？我的薑茶呢？！」梁天聞打了個響亮的噴嚏，吸著鼻子發脾氣。小雪把衣服塞給宋韶生，嘴裡嘀咕著：「還不是自己發神經這麼大雨要去裝憂鬱。」跑去找青青。

　　梁天聞一連打了個好幾個噴嚏，宋韶生抽了一疊紙巾塞給他，他們背對著背換衣服，宋韶生正好站在化妝台的鏡子前面，梁天聞不用回頭就能看到他的背影。他每每瞥到宋韶生，眼神都要在他身上停留好一會兒才能繼續穿衣服的動作。

　　「宋老師怎麼知道我會在那裡？」梁天聞問道。

　　「猜的。」

　　「你找到我了，我好高興。」梁天聞坐下整理袖子，宋韶生已經穿好了衣服，看到他的衣領還礙眼地豎著，就過去折了下。

　　「排練的怎麼樣？」

　　「隨時都有你的位置。」宋韶生說。

　　「這次還彈吉他嗎？」

　　「彈鋼琴。」

　　梁天聞不同意，說要去和馮寂談談，「你一談鋼琴又要被更多的人喜歡去一些，那我就不高興了。」

　　「你怎麼還不去申請我的歌迷俱樂部會員卡？？」宋韶生沒好氣地回他，梁天聞挑眉：「你現在是嫌我不付出實際行動？」

　　「你自己都知道還好意思說出來。」宋韶生坐到沙發上去，把茶几上的報紙雜誌都收了起來。

　　「那我重新給你組織個歌迷會，我給自己發張編號第一的卡，你看行嗎？」

　　「隨便你。」宋韶生低著頭專注地看自己腳上的皮鞋，怎麼看鞋帶都覺得不順眼，索性把兩隻鞋的鞋帶都鬆開了重新係。梁天聞到他邊上坐下了，道：「不收其他會員也可以？」

　　他伸手給宋韶生係鞋帶，兩人的臉湊得很近，氣息也緊挨著，梁天聞又有些蠢蠢欲動，想親一親或者摸一摸宋韶生了。偏偏這時候有人來敲門攪局，宋韶生忙坐直了，隨便拿份報紙擋住了自己的臉，梁天聞把這位突如其來的訪客喊了進來，原是之前他打算簽的一位節目選手劉苛。宋韶生偷瞧了眼，就是這個劉苛之前說要重新考慮梁天聞的邀約。

　　「梁老師，我有些話想和你說。」劉苛搓著手，很是緊張。

　　「你說啊，宋老師也不是外人，不會出去亂說話的。」梁天聞翹著二郎腿，手裡玩著打火機，一副玩世不恭的姿態。

　　「就是您上次提的簽約的事，我想了想還是……」

　　梁天聞抬起手，忽然垂了下了頭，裝模作樣地揉眼睛，「我明白，現在外面傳得那麼厲害，我自己的公司能不能保住都是個問題，我明白你的想法，也很理解。你要是想簽去別家我沒意見。」

　　他裝窮，宋韶生也沒戳穿他，看他能演到什麼時候，演出個什麼花樣來。劉苛還說場面話，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覺得梁老師公司的發展路線和我不太一致，所以才……」

　　「我公司小，也不被大家看好，家裡現在又出了大事，從前最不缺的錢都沒了。除了薑老師和宋老師看我可憐，願意幫幫我之外，也找不出其他拿的出手的人才了。」

　　宋韶生看不下去了，難得插話：「梁老師最近心情不好，有什麼事情今晚之後再說吧。」

　　梁天聞抬起頭，這時他的眼眶都紅了，好像要哭了。

　　「不用了，劉苛，我一向很欣賞你，我希望你能在別的公司有更好的發展前景，你就不用考慮我這裡了。」梁天聞的聲音都很有戲，宋韶生覺著他開音樂公司是浪費，應該去投資電影。劉苛得到梁天聞這個答複後就退了出去，他一走，梁天聞陷就在椅子裡，無趣地撇嘴。

　　「給你。」宋韶生拿了個可樂瓶子遞給梁天聞，梁天聞問：「什麼意思？」

　　「你的最佳男主角獎盃，拿好了啊。」宋韶生板著臉說，梁天聞樂了，抓著他問他：「宋老師你知道我怎麼會入戲這麼快嗎？」

　　「你要傳授我演戲的秘訣？」

　　梁天聞仰著脖子看宋韶生，抓著他的手不肯放，「我在想你唱《相思戒》給我聽的時候，還在想那天下雨你讓我別跟著，還有你自己過馬路的時候，我一直覺得如果那時候我讓你一個人走了，你就真得走了，再也走不回我身邊。」

　　「以後你都不會是一個人了。」

　　梁天聞說著說著又有些鼻酸，宋韶生不鹹不淡地說：「原來你感情這麼豐富？」

　　梁天聞卻回答得牛頭不對馬嘴：「你可真奇怪，別人走就走了，我從來不會有什麼特別的想法，為什麼你就不一樣。宋老師你是不是給我下了什麼咒？你老實交代吧……」梁天聞摸著宋韶生的左手無名指，「不知不覺，我就一直在想你，在掛念你，別人寫我的事我就隻能想到你從前獨自抗下來的經曆……」

　　宋韶生說：「那你也得老實交代，你是不是找人給我施過法？」

　　梁天聞看著他笑，去總決賽現場的一路上他都在對宋韶生笑，宋韶生被他笑得到後來也憋不住，跟著笑了。小雪和青青都是一頭霧水，不知道車裡有什麼好笑的地方，不過也都慶幸，梁天聞沒再亂找藉口發脾氣，又成了和善，有教養，兼具親和力的梁家少爺了。

　　梁天聞要的薑茶，青青給他弄來一保溫壺，綵排的時候喝得他全身直冒汗，連帶著竟然音準比平時準了。宋韶生練了一遍後就坐在場邊喝涼茶，第一口就苦得他眼淚都要掉出來了。梁天聞從台上下來，看到他黑著臉，嘴角垂著，給他找來山楂片往他嘴裡塞，還說道：「來來來，苦盡甘來。」

　　宋韶生和他對歌詞，梁天聞本來和馮寂提要換《相思戒》，被馮寂罵了頓，罵他和宋韶生都是想到一出是一出。

　　「時間都是卡準了的，不能換！」馮寂這麼說，梁天聞也沒法子，宋韶生道：「不用換了，這樣就可以反襯出我們的冠軍實至名歸。」

　　「我回去一定好好練歌。」梁天聞說，「還是宋老師你收我當徒弟？」

　　「我？我自己還沒教好呢……」

　　「手術的事情呢？之前不是說還要做第三次手術嗎？手術費要是缺的話，我這裡可以……」

　　「你發單曲之後分我版權費就行了，我大概十月會回去一趟，要是那時候錢夠的話就把手術做了。」宋韶生又喝了一大口涼茶，他感覺現在自己說話都帶著股苦味。

　　「十月就回去？我那會兒正好有電影的通告，能拖到年底嗎？」

　　「你忙你的吧，不用管我。」宋韶生笑了笑，梁天聞找到小雪翻看自己的日程表，他十月到十二月的檔期滿滿的，一點空都擠不出來。梁天聞咬咬牙說：「那你得給我個聯係電話。」

　　宋韶生答應了，他和梁天聞靠在一起又閒扯了好一會兒，梁天聞在製作組裡的人氣大不如前，來和他搭話的人少了許多。梁天聞還感嘆世態炎涼，人心不古。宋韶生沒聽明白，隻是覺得這樣也挺好，他本來就喜歡清靜，少一些人來打擾，多一些獨處的時間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