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製作單位給八強選手換了住處,挪到了一處別墅小區,美其名曰「星夢屋」。男女分住兩套,不知是有意為之還是湊巧,八強裡正好四男四女,一人一間房住得比賓館裡舒心多了。每天節目組都會派攝像來別墅拍選手們的日常生活,複活賽還在進行,將會一直持續到總決賽,不過也有選手退出了比賽,陳童的朋友圈裡就走了兩個,隻剩下孫誠意和呂音偶爾過來串門,三個年輕小夥子都喜歡看足球賽,宋韶生遇到過兩次,一次他下樓找自己的記事本,球賽還沒開始,電視上在播姚思思和八強裡身世淒慘的管玫一起上的談話節目。
電視上的姚思思眼睛紅得和兔子似的,屏幕一側有則小標題滾動著:姚思思坎坷音樂路首次披露。
宋韶生站在鋼琴邊上看了會兒,姚思思的父親原來是老一輩的知名音樂創作人曲遠洋,還給國外不少電影做過配樂,宋韶生也聽過他名號。姚思思隨母親姓,她出生沒多久父親就因病不能再繼續音樂事業了,幾乎把所有對音樂的期望都寄託在了女兒身上。
「我從小就很羨慕天賦高的人,怎麼說呢,我的嗓音也不算很有特色,我爸對我要求又很嚴格,他生病的時候脾氣又特別大,他心高氣傲,覺得自己女兒一定要達到怎樣怎樣的告高度。他有點把許多自己沒有完成的夢想希望我來實現的意思吧。我承認我是個沒什麼音樂天賦的人,我去音樂學校讀書學這個學那個,周圍很多天生就很會唱,很會寫的人,我必須付出比她們多許多倍的努力才能做到她們半天甚至半個小時就能做到的事情。所以我蠻討厭別人說我不專業的。
我很羨慕管玫的條件,她的煙嗓,實下很流行,很多歌隻要普通的去唱就會非常有感覺,處理細膩的感情做得也很好很自然。」
宋韶生去廚房倒水喝,坐在電視機前看電視的陳童他們聊起在電視台裡看到姚思思的見聞。
「真人比電視上漂亮啊,就是脾氣不太好,戴著墨鏡我都不敢上去要簽名……」
「你們知不知道她幹爹是誰?」
「幹爹?」
「好像是個混黑社會的,來頭特別大,她一出道就跟著這個幹爹了,沒看報紙上從沒出過她什麼負面新聞嗎?」
「哇,那那天比賽梁天聞還敢這麼和她說話,膽子也忒大了。」
「我說你們是來看球賽還是來說八卦的?我還以為自己到了女生住的別墅裡呢。」陳童笑著發話,孫誠意和呂音使喚他這個全國八強去給他們拿啤酒和零食。陳童笑呵呵跑進廚房,看到宋韶生,打了聲招呼。
「宋老師還沒睡?我們吵到你了?」
「沒有,我下來拿個東西,喝點水。」
陳童窩在冰箱裡拿啤酒,想轉頭和宋韶生說什麼,一抬頭,腦袋砰地撞到了冰箱上層,陳童哎喲叫了一聲,宋韶生忙拿過他手裡的啤酒,陳童問他:「腫了還是流血了?」
「就這麼一撞怎麼會流血?」宋韶生撥開陳童後腦勺的頭髮湊在燈光下想看個究竟,孫誠意和呂音衝了進來,一把拉開他和陳童。
「幹什麼呢?」孫誠意朝宋韶生比拳頭,陳童捂著腦袋看他和呂音:「你們幹嗎呢?我腦袋撞了讓宋老師看看有沒有流血。」
「宋老師?陳童你沒事吧?這人給你吃了什麼迷魂藥?」孫誠意對宋韶生滿滿的敵意,宋韶生覺得莫名其妙,心知辯解無意,默默走開。孫誠意大聲問陳童:「你老實說,他有沒有為難你?對你動手動腳??」
「你們淨想些什麼呢?」陳童氣極,孫誠意犯嘀咕:「你前陣子不情緒挺不好的嗎?我們幾個都挺擔心,問你,你也不說,是不是被他鬧的?」
「真不關宋老師的事……」
「那關誰的事?你有什麼不能和我們說的?」
陳童避開了兩人的眼神,呂音也嘆氣:「你這小孩兒就是年紀小好欺負,回頭哥哥們替你……」
「得了吧你們,忘了上次被總導訓話那次?還是你們整天閒得慌?宋老師真沒欺負我,怎麼我說話你們都不信?」陳童不想多做解釋了,拿上啤酒和薯片也學宋韶生似地默默走開。隔天早上陳童和宋韶生一塊兒吃早飯時,提起昨晚的事哭笑不得。
「我又不能和他們細說到底是什麼事,真是挺煩人的。不過他們也沒壞心的,宋老師你別往心裡去。」
宋韶生大度地表示:「沒事,反正我這個大魔頭形象一時半會兒也扭轉不過來了。」
「他們也是看你進了八強,就慪氣呢。」
宋韶生提前出門,他昨晚接到馮寂的電話,他們已經在考慮總決賽的表演方案了,不管宋韶生最後名次是多少,都想找他當一位表演嘉賓的歌曲伴奏。馮寂也不提前告訴這位嘉賓是誰,宋韶生走進排練室一眼看到站在窗口按手機的姚思思,她一個人,身邊沒有半個助理,經紀人也不見蹤影。宋韶生找了一圈馮寂,瞅見他蹲在地上調架子鼓,宋韶生才敢踏進去。
「來了啊?坐啊,你們先聊。」馮寂抬頭打個手勢,宋韶生坐下了,姚思思看到他,似有驚訝,又在窗邊站了會兒也過來坐下了。宋韶生仔細想想,覺得這肯定又是梁天聞出得主意。
自從搬進「星夢屋」,梁天聞大約礙於大屋裡選手太多,對宋韶生的騷擾有所收斂。青青露面的頻率少了,電話更一通沒打過,隻是宋韶生每天都要收到好幾份知名酒店送上門的外賣。
「我給你們挑了幾首歌,你們先看看。」馮寂忙活完,從地上爬起來指著桌上的複印紙說,「有男女對唱的,你們可以考慮一下。」
「你們兩個的音色還挺搭配。」
姚思思笑笑,宋韶生跟著笑,兩人各拿了一份歌單看。擬定歌單梁天聞肯定也出了不少力,全部都是濃情蜜意的情歌,演唱者關係是好是壞,一句就能聽出來。
宋韶生垂下手問馮寂:「馮老師,就一份?」
「你還想挑什麼?挑三揀四。」
宋韶生閉嘴了,他等姚思思挑,可姚思思看半天,問了和宋韶生一樣的問題。
「這有什麼難挑的?」馮寂彈了下紙,撐著下巴說,「我給你們選吧,《愛若不離》怎麼樣?」
「我和宋韶生沒火花啊。」姚思思和馮寂商量能不能換個選手過來,馮寂道:「開會的時候你不也同意了嗎,梁天聞推薦的人,我不在會上就勸你看到人再說,你自己答應了下來,我也沒辦法啊……」
「這不方案還沒定下來嗎……」姚思思從隨身的皮包裡拿出墨鏡戴上,遮住了她大半張臉:「換人吧,換個陳童什麼的。」
她要走,馮寂留住她,似有話要說,姚思思瞥了眼宋韶生,也是一副欲語還休的模樣。宋韶生見這情形,藉口要去上廁所留下他們單獨相處。他才走沒多久,梁天聞就來了,看到宋韶生不在,還問他是不是病了。
「上廁所去了,哪兒這麼容易生病啊。」馮寂回道,梁天聞頷首,微笑:「是是,我就是想他這個人工作的事一向很認真,除非病了。」
「歌定了嗎?」梁天聞和姚思思問好,他也挑《愛若不離》出來,說:「你們兩個唱這首肯定效果很好。」
「我剛才還在和馮老師說,梁少,我和宋韶生真不行……」姚思思和梁天聞說話時小心翼翼地,馮寂幫腔道:「我想了想也覺得不太合適。」
「姚小姐和您說了什麼了?馮老師突然覺得不行?」梁天聞翹起二郎腿,給自己點了根菸。
「有矛盾就要解決嘛。」梁天聞坐得位置正對門口,眼瞅著宋韶生進來了,他在菸灰缸裡熄滅香菸,喜笑顏開起身去迎他。
「宋先生來了啊,怎麼臉色這麼難看?」
馮寂側過身看,宋韶生臉色確實不好,和剛才換了個人似的,嘴唇發白。
「沒事,繼續吧。」宋韶生躲開了梁天聞想攬住他肩膀的手,梁天聞眼尖,看到他右手攥著什麼,伸手想拿過來看個明白。宋韶生躲得更厲害了,梁天聞非要去搶他手裡的東西看,宋韶生竟和他推搡起來,論身高,梁天聞要高他些,論體型,梁天聞年輕力壯,宋韶生怎麼拚得過他,最後死命攥住了小半張紙在手心裡,其餘大半張都被梁天聞硬扯了過去。
「什麼東西……」梁天聞嘟囔著鋪平這半張紙,看到上面的內容後猛地看向姚思思。姚思思踩著高跟鞋快步過來,梁天聞把紙揉成紙團用力扔到了地上,姚思思撿起來看,大驚失色,「這不是我幹的,我有必要幹這種事情嗎??!」
她想去和宋韶生解釋,才走到他面前,宋韶生臉色更為慘白,向後退著一個踉蹌,跌倒在了地上。
「宋韶生,不是我……」姚思思還想展示些友善,伸手要扶他起來。梁天聞擋下她,他眼裡的怒火燒得姚思思不敢靠近。馮寂看情況不妙,喊姚思思回去。姚思思不想得罪梁天聞,還要開口解釋,「梁少」的稱呼才喊出來,就被梁天聞厲聲打斷:「你讓開!」
梁天聞把宋韶生拉起來,給他拍衣服,對姚思思道:「合作的事算了,當我沒提過,姚小姐幹爹那兒還要勞煩你自己費心交代。」
宋韶生看看他,推開他的手,徑直往外,梁天聞跟著出去。馮寂拿了姚思思手裡的紙看,紙上赫然是宋韶生從前上過不少雜誌還被人打包圖片放到網上供人下載的豔照。
姚思思頹喪地坐下,窗外雷聲炸響,夏日的天氣總是那麼難以揣摩,陰晴不定,電閃雷鳴後便下起了瓢潑大雨。
宋韶生一路走出了電視台,豆大的雨點打在他身上,他好似喪失知覺,依舊不管不顧地在馬路上走著。梁天聞打了傘追出來,他小跑著趕上宋韶生,撐傘為他擋雨。
「你別跟著我。」宋韶生的聲音冷過雨滴,他拐進了路邊的小巷,手心還緊緊攥成拳頭。梁天聞在巷口張望,宋韶生的背影讓他想起那座飛機場,那個入境口,那片冰冷的瓷磚地,那個失魂落魄的眼神。
「宋先生賞臉吃個午飯啊。」梁天聞輕快地說,宋韶生回頭趕他走:「你別跟著我,梁天聞,你別跟著我!」
被宋韶生直呼其名,梁天聞興趣更甚,三兩步就跑到了宋韶生身後。
「過兩天就是八進七的比賽了,別又感冒啊宋先生。」
「你有什麼毛病?」宋韶生說話嗓音都變了調。梁天聞笑道:「我四肢健全,身體健康啊。」
「你這麼有空不如去追給你相思戒的人啊!追我幹嗎?」
「我不是追不到才寫了《相思戒》嗎?」
「我你也追不到!神經病!」宋韶生發著抖罵人,眼神咄咄逼人,美中不足的是嗓音不幫忙,氣勢一下就軟了幾分。
「我覺得我還是有機會的。」梁天聞把傘往宋韶生那兒傾。
宋韶生駐足,斜眼瞪梁天聞:「你想和我上床??」
「想啊。」
「看了那些照片你還想??」
「經曆風雨的人才更有滋味。」梁天聞還是嬉皮笑臉,宋韶生放棄和他說理了,什麼道理在梁天聞這兒都說不通,他也是一根筋。
宋韶生拿手臂擦額頭,憋著股勁往前走時還好,一停下他就喘不上氣,想咳嗽。梁天聞拿手給他擦臉,宋韶生拍開他,「你帶煙了嗎?」
「帶了,你要?」
「給我一支。」宋韶生捂著嘴偷咳兩聲,梁天聞沒有要勸他阻止他不要抽菸的意思,他點上煙,自己抽了一口才遞給宋韶生。宋韶生舔舔嘴唇,拿了香菸咬在唇間用力吸,他得有十年沒碰過香菸了,這一吸就把自己給嗆得蹲到了地上咳個不停。梁天聞彎腰拿起他手裡的煙,和他站在一把傘下哈哈笑。
「你笑個屁!」淋了雨抽了煙的宋韶生風度盡失,梁天聞叼著煙仰起脖子笑。
「我真不介意,宋先生你說你放眼全球,上哪兒找我這樣一個不介意你之前那些事的人?」
「不止照片上那樣……」宋韶生把腦袋埋在臂彎裡,聲音都幾乎聽不到了。
「別說故事,說故事多浪費時間,有說故事的時間還不如我們培養培養感情。」梁天聞說道。宋韶生被他氣笑了,抬頭看他,「梁少你上輩子是牛皮糖嗎?」
「你笑了?高興了?」
「我沒想過下半輩子非要找個人一起過。」宋韶生站起來,把濕漉漉的頭髮往腦後梳,看著梁天聞說道。
「我也沒想過下輩子就找一個人,不過我真不是玩玩兒,我想試一試能不能不要再隻想著一個人了。」
「我是試驗品啊?」
「哈哈宋先生不甘心?」
宋韶生平靜了下來,「還是算了吧,我們不是一路人,走不到一起。」
「那我可以改走你的路,你說你是什麼路?陽關大道還是獨木橋?」
宋韶生把手伸到雨傘外面:「雨好像停了。」
「唉宋先生你唱相思戒的時候那麼愛我,你可以試試整天都唱這首歌啊。」梁天聞看宋韶生重新邁開步子,說道。
「我腦子有問題嗎?天天唱一首歌??歌曲演繹,情景代入你懂不懂?」
「我以後叫你韶生吧,還是阿生?你喜歡哪個?」
宋韶生苦笑,梁天聞接著問:「還是sam?這個是你的英文名對吧?我還記得。」
宋韶生有些意外,他對梁天聞擺擺手:「隨便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