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守護

　　如果問雲深， 這個世界上有什麼是他想守護的？

　　除了師長和夥伴外，就是故鄉了。不是雲深出生的城市天水城， 而是他長大、學習、付出汗水、流過鮮血的青龍城。那裡承載了他太多的回憶，那裡承載了他太多回憶。在齊諾失蹤的時候， 青龍城對於雲深， 甚至是信仰一般的存在。

　　而現在， 有故鄉不能回， 好不容易要見到青大人和嵐修，雲深又見到了眼前這一幕。他如何能不憤怒！

　　十三惡魔群島上的人，都來自青龍城，都是他的鄉親。雲深還記得， 他和齊諾一起走在國王大道上，周圍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歡快的笑容， 只要一杯大大的啤酒， 兩碗小食，他們就可以心滿意足地坐一天。

　　為什麼靈修的欲壑要普通人的生命來填？為什麼青龍城的人已經逃到海外孤島，靈修還不放過他們？

　　【屠龍槍】根本不用雲深尋找，金色的槍芒直接揮向十三惡魔群島主島的西北邊， 那裡有一團令人生厭的氣息。

　　這靈力屬性， 像是黑洞一般，不斷地攫取大自然的靈力， 卻什麼也不反哺，像極了靈修的做派。

　　金色的槍芒從雲深上岸的地方，一直刺向島嶼的中間， 一路遇上的黑雲獸全部化為飛灰，普通人極速衰敗的傷勢卻奇跡般地緩慢了。屠龍槍的槍義，不止是殺戮，也是守護！

　　十三惡魔群島主島西北區域，金芒和黑霧撞擊的地方，一個黑色的身影一躍數十米高，恰好避開屠龍槍的槍芒。

　　剛才的一擊，乃雲深意氣所發，不說一般的A級卡修，就是雲深再來一次，也未必有如此威力。金芒直直打到靈修的陣法上，陣法破碎產生的普通人的生魂之力、守護陣法的黑雲獸的吞噬之力，還有A級靈修和雲深的靈力，這些力量通通交織在一起，經久不散。

　　直到此時，十三惡魔群島上的卡修，才看到潛伏在島上靈修的外形，這陌生靈修穿著一件黑色斗篷，大大的斗篷讓人看不清他的面容，衣服下擺也遮住他的腳尖。人們只能從他狹窄的肩膀，判斷他身材瘦削，可能只是個骨頭架子。

　　黑袍靈修憑空立在半空中，不像卡修需要用幻卡【騰雲】，他飛在天空，像是站在平地一樣，毫不費力。黑袍靈修注視著不遠處的爆炸，也不管島上都是卡修，他兩隻手像鳥的翅膀一樣，大大地張開，黑色的靈力肉眼可見地遍佈他的雙臂。

　　雲深看到黑袍靈修手臂微微向上一抬，也不知是不是視覺效果，他感到地面上混亂的靈力也向天空升了一點。

　　很快，雲深就知道，這不是視覺效果，而是黑袍靈修真的能操縱剛才爆炸產生的殘留物——巨大的、數千立方米的靈氣殘渣。

　　黑袍靈修的雙臂慢慢地、筆直地從兩邊伸到他的胸前，隨著他的動作，混亂的靈氣也像是被壓縮了，像是一個巨大的鐵板。黑袍靈修看向島嶼的北邊，雲深所在的方向……

　　按照道理，黑袍靈修應該不知道雲深在哪裡，但他黑魆魆的面孔直接看向雲深，雲深甚至能夠感覺到他在「桀桀桀」地笑。雲深面色嚴肅，這數百平方米大的「鋼板」，無論黑袍靈修丟向島嶼的哪一處，都會造成大量的傷亡。

　　黑袍靈修卻沒有恐嚇雲深的意思，他雙手一併，這靈氣鋼板直接消散在空氣中，只有大量的煙塵以黑袍靈修為中心，四散而去。島上來了新的客人，黑袍靈修可不打算浪費靈力在無用的普通人身上。卡修也好，靈修也好，隨著等級越高，總會覺得離普通人越遠，誰會介意死幾個螻蟻呢，殺和不殺，不都是那回事。

　　雲深飛步疾奔，只是十幾個呼吸間，他就到了黑袍靈修的對面，一個小小的山峰上。

　　剛才靈氣的劇烈爆炸，地面上多出一個深坑，上面還有殘留的靈修陣法，黑袍靈修就虛立在這個深坑的上空。黑袍靈修的不遠處，是一個小山峰，比他現在虛停的位置低一點，此時山頂上立著一個年輕人。

　　年輕人金色的長髮隨意披散，他的眼睛像蔚藍的海水一般，高挺的鼻樑下，是一雙適合親吻的嘴唇。但此時，這個年輕人嘴角沒有一絲笑意，他眉眼清淡，背後的□□嗡嗡作響，像是年輕人抑制不住自己的戰意。

　　黑袍靈修和雲深都沒有說話，彼此的立場、出現的地點，都意味著他們之間不可能有緩和的餘地。

　　你是你死，就是我亡！

　　雲深右手握住背後的屠龍槍，直直向黑袍靈修刺去。長槍快如閃電，隱隱有龍吟之聲，像是刺破黑暗的光速。

　　黑袍靈修手上的黑龍神像也灰芒大盛，一層灰濛濛的光籠罩到了黑袍靈修身上。

　　雲深是A級卡修巔峰，距離S級只有一線之隔，手上又有絕對契合的S級幻卡。不說和曾經的S級以下第一人白楊子相比，就是直接對上S級卡修，雲深都有一戰之力。

　　黑袍靈修實力在A級中，只能說是中等，但他的手上有黑龍神像，是從神殿建造初始就流傳下來的神像。黑龍神像接受過數千年的供奉，是神殿的象徵，每個神殿也都只有一個這樣的神像，其珍貴比雲深手裡的【屠龍槍】猶有過之而無不及。

　　像炯炯，他是黑龍神殿的靈修，拿了凜冬神像，除了當一把打開凜冬神殿陣法的鑰匙，並沒有什麼用。但是，黑袍靈修手上拿著的是黑龍神像，這隱含的意義是截然不同的。

　　自從靈修出世後，卡修都有接受靈修實力的科普，雲深也不例外。雲深知道，對面的黑袍靈修，他拿著自己神殿的神像，就好比有著一個靈力源泉。

　　對付這樣的對手，唯有速戰速決。

　　屠龍槍險些就要刺中黑袍靈修，但黑袍靈修身上灰濛濛的光像是一層鎧甲，極其的堅固。屠龍槍剛剛碰上這層灰光，外層的灰光就像流水一樣往旁邊移去，但不管雲深怎麼加大力氣，裡層的灰光都不為所動，屠龍槍無法傷害黑袍靈修一分一毫。

　　這試探性的一擊，無功折返，雲深並不意外，他手腕轉了一個圈，槍頭劃出一個圓，又向黑袍靈修刺去。

　　黑袍靈修有時避開，有時直接讓身上的灰芒硬抗雲深的攻擊。在雲深狂風暴雨般的攻擊下，黑牌靈修的動作還顯得游刃有餘。

　　雲深手上的長槍不斷地劃出新的圓形，每個圓的開始都是新的生機，每個圓的結束，又都是生機湮滅。

　　雲深的進攻不驕不躁，此時的他，不同於平時的肆意放蕩灑脫，而是極其的冷靜。

　　按照道理，雲深實力到達A級頂峰後，應該開始琢磨晉陞S級卡修的路。他有S級幻卡，修煉的心法，又是大名鼎鼎的《朱雀心法》，這這些外在的條件都沒有阻擋雲深晉級的路，甚至可以說是他的助力。可雲深對下一步，毫無頭緒。

　　雲深不是沒有問過老酒鬼。不過，老酒鬼打量了雲深一會兒，只說時機未到。雲深也不強求，既然突破暫時無望，他就用心琢磨【屠龍槍】，合用的幻卡不再多，有一張就足夠了。

　　槍尖一個又一個的圓形，生生不息，生死循壞。

　　雲深對面的黑袍靈修，他所有的退路都被雲深的長槍封死，進不得，退不得。雲深人還未到的時候，就先用屠龍槍破了黑袍靈修的陣法，極大地削弱了黑袍靈修的實力。

　　黑袍靈修雖然可以使用陣法，但他不是陣法師。要是靈修裡的陣法師，對於這留著大致框架、破損的陣法，還能搶救一下，黑袍靈修真真無能為力。

　　不過，黑袍靈修並沒有打算束手就擒。雲深的攻擊雖然密不透風，但黑袍靈修仗著身上的鎧甲結實，直接硬抗了幾下。黑袍靈修雙手握拳，又一張一合，十三惡魔群島所有黑雲獸如同接受到了指引，一齊向雲深和黑袍靈修交手的地方飛來。

　　雲深頭頂的黑雲越發濃密，它們堵得結結實實的，就像天空原本就長那樣。直到，天破了一個洞……

　　從天上鑽出來的新生黑雲獸，從遠處慢吞吞飛過來、像吃了太多啤酒長了啤酒肚的大黑雲獸，它們一起圍到雲深和黑袍靈修周圍，前仆後繼地朝雲深身上鑽。

　　密密麻麻的黑雲獸，像是巨大的蠶繭，把他們兩人包圍起來，裡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也進不來。

　　——

　　一天後。

　　青大人問道：「傷亡結果統計出來了嗎？」

　　嵐修雙眼下是濃重的黑眼圈，眼睛眨一眨就酸疼不已，他已經超過30個小時沒有合眼了，但這個時候，沒人顧得了這些。嵐修道：「還沒有。主島上的屍體太過衰老，就是他們的家人來認，也未必認得出來。」

　　「再者，不少人當時逃到主島邊上，直接乘船出海了，他們也沒帶合用的指南針，茫茫大海……」

　　沒有航海經驗的人，只存了點乾糧就入了海，恐怕凶多吉少。

　　嵐修道：「初步估計，有數萬人死亡或者失蹤，除了屍體上有明確身份信息的，其他人都記了失蹤。不過具體的工作要過些天才能繼續。」

　　嵐修和青大人一時都沒有說話，他們當初帶了上百萬人口來島上，也不知道這麼多人，還有多少能重返陸地？

　　青大人道：「辛苦了。這些天，讓沒有傷勢的卡修多注意下，醫療卡修全都放出去，這麼一場浩劫之後，不能再出現瘟疫了。不然到時候，人心就徹底崩了。」

　　嵐修點點頭，又問道：「卡修這邊的情況如何？」

　　青大人的面容如同刀刻一般，他的聲音冰涼，「只有三分之一卡修沒有受傷，或者只是輕傷，都被我派出去了。黑雲獸雖然暫時離開了，但島上的人原本就背井離鄉，現在更是人心動盪，難免沒有不知好歹的傢伙這個時候渾水摸魚。」

　　那其他三分之二卡修呢，是重傷、殘疾，亦或是……死亡？嵐修想問，但他沒有問出口，青大人看起來堅定，但嵐修知道，青大人就像一根弦，這根弦崩得夠緊了。

　　嵐修生硬地轉移了話題，「主島西北邊怎麼樣了？」

　　一天前，有一位A級卡修從天而降，直接對上黑龍神殿的靈修，兩人天崩地裂地打了一場。十三惡魔群島上的卡修不說幫忙，就是幫著撤退原本待在主島上的普通人都來不及。

　　兩位遠超一般A級的強者放開了手廝殺，那架勢是真是想把這片島嶼拆掉。黑袍靈修喚來黑雲，A級卡修招下閃電，十三惡魔群島上的普通人也好，卡修也好，只是遠遠看著這打鬥場面，都心驚膽戰！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如果黑袍靈修和那位從天而降的A級靈修再打下去，不用等他們分出勝負，洩露的靈氣波動就足以滅絕這片海域的所有生物。

　　青大人聽了嵐修的問話，道：「還是和昨日一樣。黑雲獸的殘骸包圍了那片區域，裡面探查不到生機。」

　　青大人送嵐修他們離開主島後，不顧手下卡修的勸阻，向交戰的中心趕去。

　　然而，A級卡修也分很多檔。

　　青大人突破A級不久，青龍城就發生了變故，他帶著城裡的人來到十三惡魔群島後，不是試圖打探陸地上的情報，就是憂愁上百萬普通人的吃喝拉撒。不當家的時候不知道瑣事繁雜，頭一次挑大樑就遇上這麼複雜的情況，要不是青大人心志堅定非一般人能比，不是愁白了頭，就是挑桿子不幹了。

　　青大人除了忙政務上的事，其它時間都在訓練青龍城的冒險團。四大主城的卡修協會的四支冒險團，在整個幻卡世界都是赫赫有名的，青龍城的冒險團更是首屈一指。青龍城因為一直沒有S級卡修，他們把更多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冒險團的建設。

　　原本，有幻卡世界前三的冒險團在手，別說這樣大規模的黑雲獸，就是遇上眾神時代的獸潮，青大人都有一拼的把握。然而，青龍城卡修協會的整支冒險團都跟了黑龍神殿的殿主，青大人想到還是他自己把那人送進青龍城卡修協會的冒險團，不由暗恨。

　　呵。叛徒。

　　一支冒險團的建立到底要花多少心血，根本是常人難以想像的。還好，十三惡魔群島上的卡修不少出自卡修協會的預備役，他們從小就是按小隊訓練的，這大大節省了青大人的精力。

　　不過，就算是這樣，青大人也沒有其他時間進行修煉了，這導致他現在的實力不僅沒有比他剛突破A級時好很多，還有些因為訓練稀疏引起的退步。

　　青大人手上雖然有嵐修給的A級幻卡【聖光】，對上黑雲獸事半功倍，但是突然出現的A級卡修的驚雷可不分敵我，青大人好幾次都差點被閃電劈個正著。正在交手的兩人雖然還是A級，但他們的戰鬥力已經直逼S級了。

　　一直等靈氣暴動不那麼混亂，青大人才走到交戰的中心。然而，這裡一個人影都沒有了。

　　十三惡魔群島的西北邊，原來是一大片平原，現在則是一個數十米深的深坑。下面黑乎乎的一片，偶爾會見到一個黑雲獸身軀做成的大繭，也不知道是黑雲獸的習性，還是黑雲獸被什麼東西粘住了。

　　青大人沒有在坑底久待。這裡殘留的靈力有極大的吞噬性，青大人也戰鬥了幾個小時，靈力所剩無幾，實在不宜冒險。

　　當天晚上，雲深原來乘坐的海船終於到了十三惡魔群島。海船上的人看島上風雲變幻，形勢詭異，實在不敢上岸嗎，直到晚間黑雲漸漸散去，才試探地派了一艘小船上島。

　　青大人和嵐修此時方知，有A級卡修來島，純是意外，並不是岸上的人發現靈修行動，才派來的救援。可惜，海船是雲深臨時僱傭的，海船上的人也不知道之前登島的A級卡修姓誰名誰。嵐修和青大人也就錯過了這一消息。

　　之後，青大人從附近的小島取來探測生命的儀器，又來了一次深坑，儀器毫無反應，他也沒有見到人影。

　　這時，天上的黑雲也都散去，露出亮閃閃的星星。青大人猜測，黑袍靈修已死，至於另外一位，青大人想起那道耀眼的金光，總覺得那人不會輕易死去。

　　——

　　十三惡魔群島主島西北邊，坑底。

　　雲深感覺他被黑雲獸包圍了，就像身陷泥潭，寸步難行。

　　雲深的記憶還停留在他把屠龍槍刺入黑袍靈修的眉心，因為靈力的過度透支，心腹大患的死去，雲深只覺得一陣陣暈眩，但他還是勉強站穩，從地上撿起了黑龍神像。

　　黑龍神像，對於黑龍神殿靈修的價值，就相當於S級幻卡對於卡修的價值。若拿這個去和黑龍神殿的靈修交易，只怕他們什麼都願意付出。

　　然而，雲深沒想到的是，他剛剛拿起黑龍神像，就感到一陣灼熱從神像傳到他的手掌心。雲深下意識地想鬆開黑龍神像，但他擔心附近還有別的靈修，這是在召喚黑龍神像，他又緊緊地握住手上的黑龍神像，咬牙不鬆開。

　　直到雲深聞到一股烤肉味兒，才後知後覺——

　　哦，原來是他的手心烤焦了。

　　下一秒，雲深就陷入黑暗之中。

　　雲深醒來的時候，感覺自己在一個厚厚的繭裡，他上下摸索了一下，這個巨繭極其堅固，把他包裹得嚴嚴實實的。雲深受的皮外傷已經好得七七八八，但靈力枯竭給他經脈造成的損傷一時半會兒還好不了。

　　如果原來雲深體內的靈力像大河一樣寬廣，那麼現在，他的靈力已經變成即將枯竭的小溪，一時有一時無的。在他剛剛結成靈珠的時候，青大人就教導他，不到萬不得已，不要用光身上的靈力，如果靈力不得不乾涸了，也一定要靜養一段時間。

　　雲深敲了敲厚繭，試著把它扯開，努力了十幾分鐘，不得不放棄了。雲深原本就不是力量見長的，單憑臂力手撕靈獸都是靈修幹的事兒，卡修更注重技巧。要是靈力充沛，這樣的繭來個數十上百個，雲深都不懼。

　　現在嘛，雲深想著之前黑袍靈修被他刺穿眉心，現在應該已經死透了。他自己又不剩多少靈力，就算外面還有別的靈修，也幫不上忙，雲深怡然自得地躺在厚繭裡。

　　他想起很久以前齊諾說過的，痛苦也是一天，快樂也是一天。既然都是要躺在巨繭裡，為什麼不快樂地躺著呢。

　　雲深下意識地敲著身側的繭，估算著島上的局勢，感覺眼睛有些酸酸的，犯困，想睡。

　　雲深正要夢會周公，突然覺得手指敲繭的聲音變響了，像是這個繭變薄了一樣……

　　黑暗中，雲深猛地睜開眼睛，他沒有在敲繭，是巨繭外面有人在試圖破開繭？！

　　來的人會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