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真相

　　十三惡魔群島主島西北邊， 坑底。

　　「不是吧，竟然都是甜食。」雲深哀嚎。

　　嵐修不客氣道：「別要求太多了， 主島上僅剩的那點東西都被你們毀得差不多了，這還是我從戰場上找到的， 估計是哪個卡修偷藏的私糧。其他的都是肉罐頭， 你還有傷， 得忌幾天重口。這有這個好消化些。」

　　雲深啃了一口， 道：「沒沾過血就好。」

　　「這可不一定哦。」嵐修道：「你看看包裝。」

　　雲深看著小蛋糕的包裝，盒子下面一片暗紅，也不知道是紅色的墨水，還是血跡……

　　雲深：……

　　青大人從邊上走到雲深對面， 盤膝坐下，道：「這是嵐剛剛從我們的小屋拿的， 不是戰場上的。包裝底下是紅色的墨水。之前我不小心打翻了嵐制卡的墨水， 沾上去的。」

　　雲深鬆了一口氣，他和嵐修雖認識多年，但也就齊諾還在卡修協會的時候，他們說過幾句話， 並不是很熟悉， 他也分不清嵐修說的是不是玩笑話。

　　雲深問道：「青大人，你們怎麼會來這裡？」就算十三惡魔群島上沒有其他靈修， 戰後重建工作總是很麻煩的，雲深以為他被發現至少還要過幾天。

　　青大人道：「之前我和嵐講坑底情況時，嵐猜測， 來島上的卡修，可能出自青龍城卡修協會的預備役。只有我們預備役出來的隊員，才會習慣在人事不知時，使用龜息術。這樣，就可以解釋，生命探測儀為什麼查不到了。」

　　雲深立刻就懂了。

　　雲深在預備役的第七年上，就學習了龜息術。這是一種隱匿的卡修技巧，也是青龍城卡修協會的不傳之秘。齊諾離開卡修協會得早，也不知道這個，也只有同樣在卡修協會預備役長大的青大人和嵐修一下子能想到這個。

　　青大人道：「參加過祭祀的靈修的靈力帶有黑暗性，是不可能使用龜息術的。如果這裡有活人，不是我們的師兄弟，就是我們的學生，我就又來了一趟，剛好聽到一個黑雲獸軀體做的繭有聲音，就找到你了。」

　　雲深道：「多謝嵐修。要不是您想到龜息術，等我自己能出來，至少要一周以後了。」

　　雲深這話可不是客氣，他剛剛可是被青大人扶出巨繭的，現在還雙腿無力，只得遠離了坑底，隨意找一處坐下。

　　嵐修點頭，收下雲深的道謝，又鄭重向雲深鞠了一個躬，道：「雲深，謝謝你。我替我和青，還有在島上生活的百萬普通人向你道謝，感謝你的救命之恩。如果你沒來，我們大概都要死在這裡了。」

　　雲深早前經常聽齊諾提到嵐修，一直以為嵐修不像青大人那麼守規矩，沒想到，嵐修突然來了這一出。雲深想起身扶住嵐修，可他褪上無力，手撐了兩下地面，還是沒站起來。

　　青大人按住他，道：「這是你應得的。」

　　雲深道：「不用這樣。青大人是我的老師，我做這些，是應該的。再說，你們把我從巨繭裡救出來，已經是對我最好的感謝了。」

　　嵐修也和青大人、雲深一樣，盤膝坐下，他說道：「怎麼能一樣。我們不來，你最多在坑底待一星期；你不來，我們所有人大概就要永遠待在這個島上了。」

　　話已至此，雲深不再說什麼。倒是青大人問他，「你怎麼突然來十三惡魔群島，陸地上出什麼事了嗎？」

　　十三惡魔群島滿目瘡痍，青大人和嵐修也是滿臉疲憊，雲深想到他要詢問的事，不由心情越發沉重。雲深隨手抓了一根野草，想嚼兩下。然而，雲深眼睛隨意一掃，小草的尖上帶著點黑色，也不知道有毒沒毒，只得放棄了。

　　雲深道：「卡修協會挺好，在另外三大主城的領導下，權勢越發大了；各大城主府也挺好，藉著靈修的名義，不管用不用得上，每個城主府都養起了冒險團；連靈修管轄的城市都挺好，青龍城卡修協會在的時候，我還不知道他們對我們有這麼多意見……」

　　青大人、嵐修一時都沒有說話，青龍城卡修協會既不像朱雀城卡修協會那樣財大氣粗，今兒建個學辦個遊行；也不像玄武城卡修協會那樣樂善好施，普通人哪怕不幹活，也各個白白胖胖的。青龍城卡修協會信奉的是叢林法則，他們會奉老者、殘疾者一輩子，但絕對不會給有手有腳的年輕人一粒米。

　　所以，有些人說，青龍城是幻卡世界最冷漠的城市，從某些方面來講，也沒有錯。但他們忽略了一點，朱雀城、玄武城都是有S級卡修的，天塌下來有人頂，青龍城的人如果不多靠靠自己，可能要被人欺負死。

　　青大人在心裡歎了一口氣，可能就是因為這樣，青龍城卡修協會的會長才這麼想要成為S級卡修，以致走了歧路。

　　雲深的右手一直抓著地上的小草玩，嵐修突然叫住他，「雲深，你右手手腕上是什麼？」

　　青大人聽了嵐修的話，也盯上雲深的手腕，神色還有些嚴肅。雲深愣了一下，道：「是追隨者契約。」

　　「你當了追隨者？」

　　「是十七嗎？」

　　青大人和嵐修同時問道。青大人的口氣雖不可置信，但表情沒那麼嚴肅，嵐修的語氣卻是有些期盼的。

　　「是的。」雲深把頭轉向嵐修，驕傲道：「我找到十七了。」那口氣，比他殺死一個A級靈修還要自豪。

　　嵐修遠遠看著雲深的手腕，道：「我一眼就認出來了，這是他的標誌。我有次無意提過，每個制卡師都有獨屬於自己的標誌。後來，我就發現，他在偷偷設計這個。」

　　月光照射下，嵐修清瘦的面龐俊美如初，他的笑意直達眼底，「我那個時候還想提醒他，制卡師的標誌不要設計得太複雜，不然等他成名了，其他學生臨摹他的幻卡圖鑒，會臨摹得罵娘。」

　　「不過，那個時候，我都不確定，他將來能不能成為一位制卡師，也就沒跟他說，任他自己玩。不過，我想，以後不會有學生討厭臨摹十七的幻卡圖鑒。幻卡史上，總共只出現過30多張S級幻卡，每一張的圖鑒都是制卡師的隗寶。」

　　雲深道：「嵐修，您有看十七的直播嗎？您知道制卡師直播間嗎？」

　　一說起齊諾，雲深和嵐修兩個人都眉飛色舞起來。青大人在一邊看著，他既為齊諾高興，又為嵐修高興，自從他們來到十三惡魔群島後，嵐修再也沒有這麼開懷過。齊諾是嵐修唯一的學生，他在齊諾身上花費了大量的心血，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被卡修協會趕走，心裡一直不好受。

　　嵐修道：「S級幻卡【無名】出世的時候，我在閉關製作A級幻卡，錯過了十七的消息。等到我衝擊A級制卡師瓶頸失敗，我出關以後，才看到十七的鏡像。我那個時候就猜測十七是石柒，只是17歲的S級制卡師，太過匪夷所思，我才控制住自己沒往那裡想。」

　　「我後來也想找十七的下落，只是……」嵐修道：「青龍城出了那事兒，我的打算也就不了了之了。」

　　「十七很好，青出於藍而勝於藍。能教導十七幾年，是我做過幸運的事。」

　　雲深握住嵐修的手，感動道：「十七要是能聽到您這麼說，一定會很高興的。」

　　青大人拍了雲深一下，不動聲色地把他的手從嵐修手上拿開。

　　這個時候，青大人還不認識安子言，但他奇妙地和安子言有了同樣的想法。明明清楚雲深和自家伴侶不會有什麼事，但就是不放心。誰叫雲深長了一張叫人不放心的臉呢？

　　如果雲深只是一個繡花枕頭也就罷了，偏偏他還天賦不凡，實力高強，又對自己的魅力渾然不知。

　　青大人問道：「十七最近在做什麼？我還以為他會和你一塊來。」

　　「不是十七不想來。」雲深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了，「十七見到炯炯了。」

　　夜晚的風有些涼。

　　這裡雖然距離雲深和黑袍靈修打鬥的地方有些距離，但地面上還是坑坑窪窪的。可能是之前捲起了海水，小坑裡濕噠噠的，泥啊，水啊，草啊，枯葉啊，很多亂七八糟的東西混在一起。

　　這之前還美好的景色，無端變得惹人心煩。

　　雲深道：「炯炯，炯炯他，他也加入靈修了。」

　　雖然齊諾的來信含糊其辭，但雲深還是讀懂了齊諾的意思。033小隊再也回不到過去了。

　　沒想到，青大人的下一句，把雲深往更深的深淵裡推了一步，「我有懷疑過。而且，033小隊不止出了一個靈修。」

　　「事實上，雲深，他們最初的目標應該是你。」

　　雲深驚訝道：「什麼意思？」

　　青大人對著雲深，把過往娓娓道來，有些事，是嵐修也不知道的。「很多事，我那個時候也不明白。直到我和嵐來到十三惡魔群島，我們把手上的線索一對，才漸漸清晰起來。」

　　「雲深，你可能聽齊諾提過一點，嵐最開始也不是制卡師，他也是一名卡修，和十七，和你，和我一樣，都是從預備役進入卡修協會的。嵐的天賦很出色，雖不及你，但也遠超我們同屆的其他隊員。可嵐和你不同，他出身普通，沒有家裡護著，比你還早兩年就被執法殿選中……」

　　「我和嵐本來約定。過幾年，我們大些，賺夠積分，一起拿回我們的契約，去幻卡世界各地看看，再找一個平靜的小地方，養花養魚養老。可惜，好景不長，嵐意外捲入青龍城卡修協會和執法殿的一次交手。執法殿懷疑嵐是青龍城卡修協會的臥底，為了逼他開口，化了他的靈珠。」

　　夜風不大，但可能是夜深了，風更冷了。

　　「那一段時間，嵐失蹤了，我到處都找不到他。如果嵐是外出做任務犧牲了，我固然會很難過，但不會那麼恨。但那年，嵐還不到16，就算是在冒險團，也還沒到外出做任務的年紀，卡修協會更不會那樣做。」

　　「我當時以為嵐死了，還是死在內鬥中。」嵐修握住青大人的手，那是他們最無能為力的年紀，他們既不喜歡想起那些事，也沒有開誠佈公談過。青大人繼續道：「那個時候，我太年輕，也不知道向誰報復。卡修協會、執法殿都太強大了，就算我能成為S級卡修，又能把他們怎麼樣？」

　　「一個自以為失去摯友的人，偏執，瘋狂，你覺得我那個時候是怎麼過來的？」

　　雲深問道：「瘋狂修煉？眾叛親離？」

　　青大人道：「都沒有。那個時候一直有一個人陪在我身邊。」

　　嵐修把手從青大人手裡抽出來，轉過頭，挑了挑眉，「你以前怎麼沒說過？」

　　「不久以後，我就見到你了。我們剛重逢的時候，你那副樣子，我哪有心思說這些。」

　　青大人和嵐修解釋完，把頭轉向雲深，說道「」「那個人是端耿。」

　　「端耿？他應該是青龍城卡修協會最孤僻的A級卡修，二十幾年前，就算他實力還弱，也不像主動安慰人的。」雲深猜測道：「難道，難道他是想拉你進黑龍神殿？」

　　青大人道：「可能是吧。那個時候，端耿總想拉我去一個地方，但我想守著嵐住過的小屋，就沒跟他走。」

　　雲深喃喃道：「就差一點點。」

　　青大人反手握住嵐修微涼的手，道：「我大概能猜到黑龍神殿在哪裡？端耿當初想帶我去青龍城卡修協會的監獄，那裡是卡修協會地宮的一部分。」

　　「這數百年來，青龍城的人也大規模地找過幾次黑龍神殿，但都避開了卡修協會。沒有人想過，青龍城卡修協會和黑龍神殿，竟然會建在一處地方。如果你們要去青龍城，又找不到黑龍神殿，那就去卡修協會的遺址看看，應該錯不了。」

　　雲深自負聰明絕頂，此時也覺得腦袋裡一團漿糊。

　　嵐修一點也沒考慮雲深的接受能力，藉著青大人的話說，「應該不錯了。我當初在執法殿，想要多賺點積分，可是因為年紀小，能接的任務很少。我就找了一個整理檔案的活，都是些古老的卷宗，還有些是靈修語寫的。其中一份卷宗就講了青龍城卡修協會創建伊始，卡修協會那一任會長和黑龍神殿殿主是莫逆之交。後來也是因為此，那任會長被擼了職位，人也下落不明。」

　　「沒有人想過，靈修還有捲土重來的一天。那個時候，青龍城卡修協會的第一任會長為了幫友人保命，特意把卡修協會建立成青龍的模樣，用於鎮壓黑龍神殿，也是說得過去的。」

　　「當時的那卷卷宗上，還有青龍城卡修協會建築的設計圖，龍頭的位置，是一個消磨靈氣的陣法。那個時候，我還沒有學習制卡，更不懂靈修的陣法，不知道那意味著什麼。直到最近，我才明白，神殿如果直接毀去，會產生大量的靈氣波動，暴露青龍城有靈修藏匿。但按照第一任會長的佈置，只要青龍龍頭的陣法不斷運行，總有一天，黑龍神殿會自己變成一座普通的建築。」

　　「但是，人算不如天算，第一任會長沒有料到，他會因為政治鬥爭失敗，被趕出青龍城。他更沒有料到，第二任會長會認為青龍龍頭的位置風水最佳，最有威嚴，把那裡當作居所。」

　　雲深聽嵐修輕描淡寫地說出他對過往的猜測，只覺得後背出現細細密密的汗，冷得滲人。

　　雲深按照嵐修的猜測，繼續說下去，「所以，黑龍神殿就在青龍城卡修協會下方的事，黑龍神殿殘存的靈修知道，卡修一點都不知情。從第二任會長開始，每一任會長都住在青龍龍頭，住在有靈氣消散陣法的地方？！」

　　「用自身的靈力做黑龍神殿陣法的陣眼，而且一做就做了數百年！青龍城卡修協會，每一任的會長，每百年最精彩絕艷的人物！那麼多天縱奇才，終其一生都卡在A級巔峰，不得邁出那一步。」

　　「呵，原來問題出在這裡？！荒謬！荒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