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亞鬼

　　厲不歸看齊諾突然停住了， 他問道：「怎麼了？」

　　齊諾指了指春秋城初等學府側門站的一個小男孩道：「這就是小光明。」

　　厲不歸順著齊諾指的方向看過去，一個胖胖的小男孩倚在門上， 他的面前站著一個小女孩。

　　小女孩看起來十歲不到，她有些瘦弱， 臉蛋小小、尖尖的， 只有巴掌大， 這襯得她原本就深邃的一雙眼睛更大了， 她的鼻子小巧玲瓏，嘴唇雖沒什麼血色，但薄薄的、輕輕抿著的樣子很是惹人憐愛。

　　小女孩的頭髮是深褐色的，帶著微微的波浪捲， 雖然她沒有怎麼打扮自己，但她的底子太好， 已經可以讓人初窺她成年後的風采。

　　厲不歸問道：「不上去打個招呼嗎？」

　　「不了， 他不認識我。我只想看看他過得好不好，雲深最近沒空，別讓他在學院裡受欺負了。」齊諾面色有些古怪，他說道：「而且， 那個小女孩我認識。雖然她這一年長開了不少， 但我來春秋城後不久，就遇到過她， 我直播時用的小面具就是從她這裡買的。」

　　厲不歸皺了皺眉頭，有些不放心，「她會不會還記得？」

　　齊諾道：「不大可能， 這事都已經過去一年多了。就是，他們兩個人怎麼會認識。」賣面具的小女孩雖然不像和齊諾初見時那樣臉上灰撲撲的，身上的衣服也拾掇得很乾淨，但她的一身衣服明顯比她大一圈，褲子上還起了球。

　　雲深有錢，齊諾又是地頭蛇，他們當初可好好給小光明挑了一番學院。小光明的同學不是家境富裕，就是天賦出色，賣面具的小女孩哪個都不像。

　　齊諾和厲不歸悄悄潛到小光明和賣面具的小女孩身邊，看看他們這個時候不上課，悄悄躲在這裡是幹什麼。

　　小光明：「二丫，你想不想去學院裡看一看，我可以帶你進去。」

　　賣面具的小女孩：「光明哥哥，不用了。我以前也是在這裡修煉的。」

　　小光明：「那你現在為什麼不讀了？」

　　賣面具的小女孩：「我在學院讀書的第二年，我們班有個大姐大，她的父親和哥哥都是很厲害的卡修，她也很厲害，她特別喜歡揪我的頭髮，還拍過我的臉，我有段時間很怕她。後來有一天，她修煉受傷了，我陪她去找了醫療卡修，她就開始親近我了。」

　　「我幫她做所有文化課的作業，修煉的時候也給她把風，讓她可以睡懶覺或者吃零食，平常小考還把我的成績換成她的。我進入初等學府是因為我靈力親和度很高，修煉比其他人都要快，所以我小考的成績永遠是最好的。果然，一年以後，我們在學院的第三年，整個班只有她沒有引氣入體成功。雖然她的父親和哥哥很厲害很厲害，她還是被學院勸退了。」

　　齊諾和厲不歸對視了一眼，他們兩人都看到了對方眼裡的驚嚇，現在的小孩都是這樣的嗎？

　　小光明覺得賣面具的小女孩說的話好像有什麼不對，但他說不上來哪裡不對，只能誇讚，「二丫好厲害！」

　　賣面具的小女孩柔柔地笑了一下，又說道：「可惜後來父親和大姐姐大鬧了一場，大姐姐不再給家裡錢了。雖然初等學府免了我所有的學雜費，花不了父親什麼錢，但父親想讓我補貼家用，我就出去賺錢了。春秋城每年的大型節日都會舉行遊行，遊行結束後會留下許多紀念品，都沒有人要。我會把這些紀念品拿來，找人賣出去，總會有傻子把它們買完。」

　　齊諾覺得自己膝蓋默默中了一槍。被迫養家餬口、害羞怯懦的小女孩形象在他心裡轟然崩塌……

　　小光明：「二丫真厲害！那些人真傻！」

　　齊諾膝蓋中了第二槍……

　　賣面具的小女孩望向小光明的眼睛是全然的信任，還有得到認同的喜悅。她從身後的小包裡拿出一個精緻的小雕像，圓圓的底座上，是一個面容聖潔的少女，少女拿著一根剛剛發芽的樹枝的手伸向遠方。

　　賣面具的小女孩把手裡的工藝品遞給小光明，「光明哥哥，祝你生日快樂！這是我家裡祖傳的，給你作生日禮物。」

　　小光明接過小雕像的手都有一些顫抖了，「這個禮物太貴重了，我不能收。」賣面具的小女孩堅持，小光明也不再推讓，就收下了禮物。

　　小光明收了人重禮，心下頓時有些不安，他從口袋裡拿出兩顆紫色的幻石，塞給賣面具的小女孩，「二丫，這是我給你的。」

　　賣面具的小女孩看到小光明遞給她的錢，她倒退一步，淚眼婆娑道：「光明哥哥，你覺得我是在賣東西給你嗎？我和你一起玩，是因為你有錢嗎？這根本不是節日裡拿的，這個是我家裡的，在我看來，這個是無價的！」

　　小光明看到賣面具的小女孩的眼淚，一下子就手足無措了，他想去幫女孩擦眼淚，但又擔心自己的手弄髒女孩白皙的皮膚，不由著急道：「不是的，這是我……我給你的新年紅包。」

　　這個小雕像製作精美，上面還有淡淡的靈力波動，絕不是節日上徒有其表的工藝品，小光明心裡知道，才更想回報賣面具的小女孩一些東西。

　　小光明怕賣面具的小女孩還生氣，把口袋裡各種顏色的幻石通通塞給了賣面具的小女孩，道：「另外的一些幻石，你買些吃的吧。你都叫我光明哥哥了，哥哥給妹妹零花錢理所應當。」

　　賣面具的小女孩這才破涕而笑了。

　　暗中的齊諾都覺得自己胸口疼了，他怒道：「雲深到底是怎麼養孩子的，有給11歲的孩子那麼多錢的嗎？」小光明第一次出手就是兩顆紫色幻石，一顆紫色幻石值500，兩顆就是1000。

　　齊諾以前買一張700幻石的D級幻卡都要省吃儉用幾個月，看到小光明買個最多值100幻石的小雕像，手面就這麼大方，怎麼能不生氣。看到後來，小光明口袋裡各色幻石一把，齊諾簡直出離憤怒，都怨上雲深了。

　　厲不歸和齊諾不同，他家境富裕，從小也是個不缺錢的主，並不覺得小男孩千金博美人一笑是個事，他關注的點在另一邊，「齊諾，你有沒有覺得小光明手上的小雕像很眼熟，是不是和春之女神神殿外的雕像很像？」

　　齊諾之前都沒仔細注意過這個。

　　此時，他定睛一看，馬上倒吸了一口氣，這個小雕像絕對是靈修的東西！小雕像上淡淡的靈力波動，簡直和春之女神神殿上的靈力波動如出一轍。

　　卡修是很難在一件物品上保存住靈力的，制卡師也只是用墨水在幻卡上製作而已，把靈力保存在物品上是靈修的領域。卡修不是不可以把靈力留在物品上，但一般只有兩三天，之前，齊諾就是這麼認為小光明手上的小雕像的。

　　齊諾和厲不歸對視了一眼，他們都看到了對方視線裡的凝重。相比靈修的事，雲深教育孩子的問題，小光明是個又單純又愚蠢的笨蛋的問題，都不再重要了。齊諾本想衝出去的心，也很快熄掉了。

　　這個小雕像如果真的是賣面具的小女孩家裡祖傳的還好，春秋城歷來是春之女神信徒的聚居之地，雖然靈修消失千年，這個小雕像還完好無缺很不符合邏輯，但這也不是什麼大事。

　　但這個雕像要是在春之女神神殿倒塌後，流落到市面上的，那背後的人絕對其心可誅了。

　　如果是平常的10歲小女孩，齊諾絕對會以為她被人利用了，但如果是賣面具的小女孩，她會不會知道些什麼？齊諾很快決定，他們必須放長線釣大魚。

　　小光明和賣面具的小女孩分開後，齊諾在小光明身後進了春秋城初等學府，厲不歸則跟上了賣面具的小女孩。

　　齊諾看著小光明朝學院的演練場走去，那裡有不少小孩在修煉，還有兩個導師在鍛煉幻卡熟練度，其他小孩圍觀的。小光明像水滴入大海，很快就混入了人群中。齊諾看著這一幕，有些氣急，他們給小光明創造了那麼好的條件，他為什麼不好好修煉，而是從演練課上偷溜出去呢？

　　幻卡世界的生存壓力，比齊諾前世要大得多，對卡修而言，不好好修煉，不僅僅是少賺一點幻石的問題，更關乎他們出任務時的生命安全。齊諾想，他們是不是對小光明的關心太少？

　　可如今，外有青龍城卡修協會的事，內有十七身份的事，齊諾實在分身乏術，又擔心有什麼異常舉動引起人的注意。

　　齊諾小指和無名指夾著幻卡【土裂】，大拇指和食指一彈，小光明的腳下出現了一個小小的突起。小光明完全沒察覺，直接往前走，他的腳踢到小突起上，整個人都仰面摔倒，手裡的小雕像也碎成了兩半，小雕像上的靈力很快消散一空。

　　小光明站起來後，他用力踹了一下地面的突起，不爽道：「這個路怎麼不平！」

　　齊諾看小光明沒事，就悄悄離開了春秋城的初等學府，等雲深出關了，他要好好和雲深討論一下小光明的教育問題。

　　——

　　齊諾回了酒仙學院後，直接去了學院小北門邊上的小酒屋。他在那裡等了兩個小時，厲不歸都還沒來。正當齊諾擔心厲不歸出事的時候，厲不歸終於來了小酒屋。

　　齊諾和厲不歸在小酒屋找了一個角落，他們兩人商量了一下之前發生的事。

　　厲不歸道：「我跟著那個小女孩回了家，她家裡只有她一個人。根據我這一年在花園大道查探到的資料，他們原本是一家四口。一個父親帶著三個孩子，母親下落不詳。三個孩子裡，大女兒叫煙鬼，22歲；小女兒叫亞鬼，12歲；小兒子叫小鬼，7歲。我們見到的那個賣面具的小女孩應該是亞鬼，她父親是個瘋子，沒怎麼管他們，所以她營養不良，看起來那麼小。」

　　齊諾問道：「瘋子？春秋城的城主府沒有還允許他撫養三個小孩嗎？」

　　厲不歸道：「不是通常意義上的瘋子。你應該知道，幻卡世界絕大多人21歲之前不能成為D級卡修，這一生成為卡修的幾率都不大了吧。如果那人連靈珠都沒有結成，就更不可能成為卡修了。」

　　齊諾道：「我知道。賣面具的小女孩的父親難道就是……」

　　厲不歸道：「是的。她的父親就是一個這樣的瘋子，他偏信各種能結成靈珠、成為卡修的方法，但他和一般的瘋子不同的是，他的靈氣親和度非常高。這從亞鬼的靈氣親和度就能看出，小孩的靈氣親和度一般繼承父母。只是她的父親運氣不好，小時候沒有機會測試靈氣親和度，錯過了成為卡修的最好時機。」

　　「春之女神神殿之後，賣面具的小女孩的父親也在傷亡名單裡，我們當時對他的定義是受害者，是祭祀裡的祭品，現在仔細看了他的資料，我也不一定了。不過肯定的是，他現在肯定已經死了。大女兒煙鬼早就和他們斷了往來，小兒子小鬼也作為孤兒來了春秋學院。」

　　「至於二女兒亞鬼，也就是那個賣面具的小女孩，她的行為很匪夷所思，我打算觀察她一段時間。齊諾，你說呢？」

　　齊諾和厲不歸的話還沒說完，突然，厲不歸手腕上的鏡像儀亮了起來，紅色的光有些刺眼。

　　厲不歸的手指在鏡像儀上一劃，一道緊急的通訊出現在一個小小的鏡像上——

　　前往青龍城探查的兩位S級卡修，一位命喪青龍，一位重傷逃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