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又睡
肖正守著林小川一直等到天都黑了,也沒把人給盼醒。
眼見周湛被人把床都佔了,連個睡覺的地方都沒有,項左提議道:「要不把隔壁空出來,讓他倆住到隔壁?」
「不用。」周湛道:「他要是死了,我得在場啊,不然往後見到他爸怎麼交代?」
項左忍不住想笑,心道,人要是真死了,誰管你在不在場!不過他倒也沒堅持,直接上前揪著昏昏欲睡的肖正,不由分說把人弄走了。
「我得守著他……」被拎出門的肖正還想掙扎。
「你守著他該死也照樣死!」項左道。
屋裡的周湛聞言搖了搖頭,心道,這下估計又該有人接著哭了。
林小川的臉色依舊白的厲害,絲毫看不出已經痊癒了,想必是血流的太多,一時半會兒緩不過來。
周湛盯著那張慘白的看了一會兒,竟也從那張毫無生氣的臉上,漸漸咂摸出了一些味道。林小川無疑是好看的人,那種好看不帶半點雜質,獨屬於一個剛剛開始邁向成熟的男人。
可是這種成熟又沒有開始深刻,僅僅是初露端倪,仔細看去還掩藏著未曾褪盡的稚氣和活力。
周湛最初覺得,林小川應該是個不喜歡惹事兒甚至是愛躲著事兒的人,所以最初接到自己這個「燙手山芋」的時候,林小川幾乎是懊惱的。但是漸漸的,周湛發覺,這小子雖然愛躲事兒,但也實在是不怕事兒。
從捅汪藤刀子,到被汪家兄弟捅刀子這件事上就能看出來一二。
畢竟,當時姓汪的兄弟趕著搶了孩子然後跑路,根本不可能節外生枝。要不是林小川硬往上湊,不可能連著被捅了兩刀。
夜深了。
肖正被迫睡在項左的床上,好在項左睡覺很老實,只佔了床外側的一小部分,所以烏漆嘛黑的也不至於太尷尬。
「你要是再敢哭,我就把你的衣服扒光!」項左突然沒來由的威脅道。
「我沒哭……」肖正道。
黑暗中項左似乎翻了個身,因為呼吸離肖正更近了一些。肖正有些緊張,不知道對方肚子裡又憋了什麼懷水兒。
項左突然道:「我哥覺得你哥的死他也有責任,所以他心裡過意不去。」
「我哥不會死。」肖正小聲道。
項左嗯了一聲,又道:「我哥把你哥留下,是想圖個心安。雖然他特別討厭貪生怕死的人,但是看你哥今天把汪大捅死了,還挺帶勁兒的!」
「他不是貪生怕死的人。」肖正小聲道。
項左又嗯了一聲,然後似乎又翻了個身。沉默了很久之後,肖正以為對方睡著了,這時又聽項左說:「睡覺老實點,不然弄死……」
猶豫了片刻,項左終於是沒把這句威脅的話說完,大概是怕肖正又哭起來沒完。
周湛窩在外頭的椅子上睡了半宿,渾身都酸得轉不過筋來,他猶豫了一會兒,摸到了裡屋。床是很大的床,林小川是很瘦的人,兩個人睡一張床完全睡得過來。
反正這小子昏迷不醒,不睡白不睡。念及此,周湛將人抱到裡側,自己便坦然的睡到了林小川的旁邊。
可惜,周湛睡覺沒他那個便宜弟弟老實,剛開始沒睡死還能知道自己旁邊睡著一個昏迷不醒的病人,後來睡著睡著睡迷糊了,就把旁邊的人當成了抱枕。
可憐的林小川,莫名其妙被睡得天昏地暗的周湛佔了好大的便宜。周湛似乎也不怕涼,抱著冷得像死人的林小川,愣是沒被凍醒。而林小川原本冷冰冰的身體,被周湛全方位無死角的摟在懷裡,竟也漸漸湧起了暖意。
於是林小川毫無預兆地醒了。
醒來後第一件事是發現自己一絲/不掛,而且還被一個不知道身份的人用極為曖昧的姿勢抱在懷裡。
真是見了鬼了!
「哎?」
黑暗中響起一個聲音,不是林小川發出的,自然是來自周湛。林小川原本還沒清醒過來的意識,頓時變得清晰無比,整個人一動也不敢動。
「我說怎麼這麼熱呢……」
周湛伸手在林小川身上隨意的摸了一把,將人抱著往裡側放了放,之後轉身背朝了林小川又睡了過去。
林小川驚魂未定,愣在那裡一時不知道該作何反應。這時剛剛睡過去的周湛突然又轉過了身,然後伸手在床上摸索了片刻,找到毛毯蓋在了林小川身上。
蓋完被子之後,周湛又伸手摸了摸林小川的額頭,似乎是感覺到了對方體溫的變化,不由自主的笑了一下,然後才踏踏實實的睡了。
這麼一來林小川卻睡不著了,他冷靜下來之後第一個念頭是逃走,但是他不確定如果驚醒了身邊的人,會帶來什麼後果。按照他以往的經驗,如果對方對自己有惡意,力量不對等的反抗和恐懼,只會讓對方的惡意變得更濃。
再加上沒有感覺到敵意和危險,林小川漸漸打消了逃走的念頭,因為他無法預料後果。如此一來,只能靜觀其變,然後再做決定。
不過林小川沒想到,他這個靜觀其變,到了最後只剩了【靜】。大概是因為離開了周湛的懷抱,林小川的身體又慢慢變冷了,於是他毫無準備的又昏睡了過去。
一大早項左把肖正送過來,然後便和周湛出門了。今天項左要帶著戰士們和部分平民一起去打獵,周湛此時要幫他挑選跟隨的平民。因為平民的體質相對而言很薄弱,所以在選擇的時候要考量很多因素,整體稍微有些複雜。
林小川還和昨天一樣,閉著眼一動不動,如果不仔細分辨,很容易憑臉色被誤認成是屍體。
「小川哥,你餓不餓啊?」肖正說著伸手去摸了摸林小川的肚子,沒想到在他打算抽回手的時候,突然被人攥住了手腕。
肖正嚇了一跳,然後便聽突然詐屍的林小川道:「趁這會兒沒人,咱們回家。」肖正下意識的點了點頭,甚至都忘了開口詢問林小川什麼時候醒的。
林小川從床上爬起來,下了地之後才意識到自己沒穿衣服。肖正反應倒是快,直接拿了毯子圍到了林小川身上。
門口,周湛特意留了一個戰士守著。那戰士得到的命令是未經允許外人不得擅入,可是命令不包括屋裡的人不許出來,所以肖正和林小川一起從屋子裡出來的時候,那名戰士明顯遲疑了一下。
「看什麼看?再看弄死你!」肖正小聲的嘟囔了一句。
守門的戰士一臉無辜,攔也不是,不攔也不是。就在他猶豫不決的時候,肖正已經扶著林小川走遠了。
「小川哥……你終於醒了,我還以為你再也醒不了了呢……」肖正後知後覺的走了一條街的距離才想起來高興,扶著林小川說著說著便紅了眼圈。
「是你有本事,肖醫生!」林小川有氣無力的道。
肖正聞言很由衷的笑了笑,道:「我終於可以和我爸一樣了……」
部落裡這會兒沒什麼人,不知道是因為天色尚早,還是因為大部分都去廣場看熱鬧了。兩人一路上竟也沒遇到誰,只是快到了家門口的時候,肖正注意到了背後似乎有人跟著。
林小川一副搖搖欲墜的樣子,似乎隨時都可能會昏過去,肖正無暇他顧,只得手忙腳亂的把人扶進屋。可惜一場大雨過後,幾乎報廢的房頂十分不客氣的放了好些雨水進屋,所以林小川和肖正的家變得十分狼藉。
身體剛沾到床板,林小川就毫不猶豫的又睡了過去。
肖正抬頭看了看房頂的窟窿,他之前修了一下午的工作宣告徹底無效,而且似乎房子破的比之前更過分了一些。
他安頓好林小川之後,出門打算把木板之類的整合一下,再修一次,沒想到一打開門便見到了立在門口的人,不由嚇了一跳。
來者是許程,也就是先前特地跑去找周湛認錯的那個人,他一時大意幫助了姓汪那倆兄弟的潛逃,所以間接導致了林小川的悲劇。
「你來我家幹嘛?」肖正一臉戒備的問道。
「來給你們送點吃的。」許程說罷將手裡的東西塞給肖正,那是一個成年男人一天的口糧,和一些新鮮的野菜及菌子。
肖正還沒反應過來,許程又抬頭看了看他們的房子,道:「要不去我家住吧,我住這裡。」
「為什麼?」肖正道:「你和我們家原來也沒交情,大家井水不犯河水,我爸好像還給你治過病吧?」
許程有些尷尬的道:「我放走了大老汪,害的林小先生受了傷。」
「那我們更不去了,你放走了大老汪他們,新來的人一定會找你麻煩,我們可不想惹禍上身。」肖正道。
許程聞言似乎認真的思考了一陣兒,隨後他走了幾步撿起被風掀落的木板,道:「不去就不去,我給你們修修房子吧。」
肖正見狀也沒阻止,左右這破房子再怎麼折騰也不會更差了。
周湛安排好了出去打獵的人,有些步履匆匆地回了住處,這才發覺林小川已經不知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