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怕餓著
一大早,周湛從住處出來,面上掛著一絲連他自己都不易覺察的柔和。路過方敬的住處時,方敬正好開門,毫無預兆的撞上了周湛帶著笑意的臉,不由一怔。
「早啊!」周湛破天荒的主動和他打了個招呼。
不待方敬反應過來,周湛就邁著大步走遠了。方敬有些錯愕的望著周湛的背影,依稀看到了對方手裡似乎拿著一樣東西,只是外面裹了樹葉,看不清裡頭是什麼。
林小川一開門,在門口遇到了項左。對方見到他愣了一下,目光下意識的朝屋裡看,好像在找誰。
片刻後肖正從屋裡出來,見到項左一愣,以為對方是來要回鹿崽子的撫養權,於是忙開口道:「你不會反悔了吧?說好了給我們的,現在又想要回去?」
「不是……」項左道:「我給你送點吃的,我分得比較多。」
項左說著,拿出一塊包好的肉,份量還不輕,肖正有些不好意思的接過,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林小川見狀也不願繼續逗留,便提步走了,他要去上課。
「你今天不用去打獵?」肖正問道。
「不用啊,不用每天都去,還有別的戰士呢。」項左道。
肖正拿著肉想了半天也沒想出話題,道:「你要進來坐?」
「坐什麼,沒什麼好坐的……我剛才路過棚子看了一眼,它們好像快餓死了,你不餵牠們嗎?」項左道。
「啊……哦……喂喂喂……我這就去帶他們吃草。」肖正經項左一提醒,瞬間想起了自己這個飼養員的身份,於是麻溜兒的把肉擱進屋,出來之後見項左還立在外頭,似乎是在等他。
肖正抓了抓頭髮,也不說話,見項左走在前頭,於是便乖乖跟在了後頭。經過昨天打獵的經歷,他對項左已經不像從前那麼討厭了,當然這也歸功於項左不再整天想要弄死他了。
林小川走在去小學校的半道上遇到了周湛,他下意識點了個頭算作打招呼,不等對方反應就想走,沒想到周湛主動叫住了他。
「給你的。」周湛將手裡包好的肉塊塞到了林小川手裡,然後也不多說什麼就打算走。
「這是什麼意思?」林小川望著周湛的背影問道。
「怕你沒東西吃,回頭告狀說我欺負你。」周湛道。
林小川一頭霧水,完全沒理解對方這話是什麼意思。回頭告狀?向誰告狀?這部落裡如今被周湛他們佔了,裡裡外外最說了算的人就數週湛了,他難道還怕誰不成?
況且,林小川也實在想不出周湛有什麼值得他找人告狀的地方。
「那個……謝謝。」林小川道。
「反正我吃不完,都浪費了。」周湛道。
「我是說房子的事兒,謝謝。」林小川道。
「應該的。」周湛說罷就提步走了。
應該的?什麼就應該的啊?
林小川琢磨了半天沒想出來他和周湛之間有什麼事情是應該的。難道對方是知恩圖報,想要報答他此前的收留之恩?林小川站在早晨的陽光下,短暫的迷茫了一會兒,隨即便拿著周湛給的肉去了小學校。
肖正找了根繩子,將兩頭鹿崽拴在兩頭,為怕勒傷了小傢伙,他還特意將繩子弄得鬆了點,然後自己牽著繩子中間,趕著鹿上了山。
項左什麼也沒說,自動的全程跟著他,路上還時不時拿腳輕輕戳一下小鹿崽的屁/股。肖正大概是不識別的路,這次竟然又鬼使神差的去了上次他和林小川去過的那座山頭。
樹還是原來的樹,山還是原來的山,可是人已經從陌生充滿敵意變成了……有點熟悉。
肖正找了塊石頭壓住繩子,然後自己索性直接坐到了石頭上,兩隻鹿崽兒就在他旁邊不亦樂乎的吃著草。
「上回踹我雞雞的人是你嗎?」項左突然開口翻起了舊賬。
「不……」肖正剛想否認,又怕給林小川惹禍,於是承認道:「是我。」
項左見他承認的這麼利索,於是用一種誇張的惡狠狠的目光盯著肖正看了一會兒。若是從前,肖正早就哇的一聲哭了,現在他大約也知道這個項左是個雷聲大雨點小的主兒,於是已經不怎麼怕了。
不過肖正依然沒有將這種不怕表現的特別明顯,他還是輕車熟路地斂了斂眉目,假裝一副隨時要哭的樣子。
「算了,不跟你一個小屁孩一般見識。」項左道。
肖正心道,要不是我攔著,說不定我哥早把你一箭戳死了。可惜,林小川當初要拿箭戳死項左的事兒,他又不能拿出來邀功,於是只能憋著。
「你們上回來山上幹嘛?牧者和醫生不是不用找食物的嗎?」項左不知道從哪裡撿回了一根木棍兒,一邊戳弄著吃草的小鹿崽,一邊問道。
「大老汪想欺負我們唄,喪屍打完了,他估計是覺得我們沒什麼用了。」肖正道:「你們要是不來,我和我哥指不定會什麼樣呢?你也看到了我們之前住的破房子。」
「什麼破房子?」項左問道。
「就是之前那個長得很俊的新牧者和王興給我們分的房子啊,連蓋都不囫圇,一下雨在屋裡就跟洗澡一樣。」肖正癟嘴道。
項左聞言一愣,分房子的事兒原本他是該參與的,但是後來偷懶便沒有過問。而他這種粗枝大葉的人,也沒想到特意看一眼肖正他們的住處,所以才導致兩人被王興給弄到了那麼個地方。
今日聽肖正提起,他才覺得有些過意不去,至於為什麼過意不去,他也沒想那麼多,總之就是心理不太舒服罷了。
「往後我罩著你吧。」項左道。
「怎麼罩?」肖正問。
項左想了想,道:「誰要是欺負你,你就報我名字,整個部落裡,除了我哥以外,沒人不怕我。」
「那昨天晚上,那個人一說,你差點就把鹿崽子送給了別人。」肖正道。
項左聞言覺得有些沒面兒,身手打了一下肖正的腦袋。肖正癟了癟嘴,沒反應過來,項左以為他又要開始哭,忙又伸手揉了揉。
少年的頭髮烏黑服帖,摸上去很柔軟。項左從前沒有仔細體會過這種觸感,如今冷不丁一摸,突然覺得整隻掌心都溢滿了說不出的溫柔。肖正大概也是被他摸慣了,竟然也沒表現出什麼不耐煩,一雙大眼睛忽閃忽閃地,似乎在發呆。
這小子怎麼這麼招人疼啊,項左心理默默想道。
「阿嚏!」肖正突然打了個噴嚏,然後歪了歪腦袋,打算將項左被點了穴一般的手從自己的腦袋上甩下來,沒想到手的主人突然來了興致,硬是擱在那個小腦袋上不願意拿下來。
兩人這麼一來二去的,後來也忘了各自是在幹什麼,不由相對嘿嘿傻笑了一場。
林小川例行公事一般教完他的課,打發走了七個參差不齊的學生,一出門便看到了等在門口的方敬。
他對方敬沒什麼好印象,當然也沒什麼壞印象,只是潛意識裡不太喜歡這個外表還算不錯的新牧者。如今方敬顯然是在刻意等他,林小川覺得對方找他不會有什麼好事兒。
「我們還是第一次正式見面吧,我叫方敬。」方敬道。
他們之前是見過幾次面的,不過都算不上正式互相見面,至少沒有進行過什麼像樣的交流。
「你好。」林小川疏離的道。
方敬的目光不經意的落在林小川拿在手裡的東西上,那東西看著非常眼熟,他一眼就認出了那是早晨周湛拿在手裡的東西。聯想到昨晚因為小鹿崽而失去了當天食物的事情,方敬很快就猜到了那樹葉裡頭包的是什麼東西。
沒想到周湛這個向來冷清寡言的人,竟然會細心到這樣的程度,不但給林小川留了食物,還是一大早親自送過來的。想起當時周湛臉上的表情,方敬目光裡不自覺便帶上了一絲寒意。
「其實原本不該我來接任牧者,當時我和湛哥一起過來,只是想跟著照應一下,沒想到來了之後老牧者就去世了。」方敬道:「當時,湛哥覺得對你不瞭解,怕之後溝通起來會有問題,才讓我接任了牧者。」
「嗯。」林小川懶懶的應道,他摸不清方敬的目的,也不問,等著對方主動說到正題。
「其實我沒什麼事兒,就是來和你認識一下,畢竟你也是身負牧者異能的人,雖然名義上我是牧者,可實際上,你也是。」方敬道。
「我知道啊。」林小川道。
方敬聞言有些錯愕,他沒想到林小川竟然如此直白的確認了這一點。依照常理,對方好歹也該說一些客套推諉的話才是。畢竟如今方敬才是名正言順的牧者,林小川什麼都不是。
話不投機半句多,方敬原本還想探探林小川的虛實,如今卻也沒什麼心情了,他畢竟是個比林小川還要年幼一些的少年,很多心思也實在是藏不住。
方敬見林小川也沒有逗留的意思,突然叫住他,脫口問道:「那日湛哥的衣服怎麼會在你那裡?」
林小川頓住腳步,隨口答道:「我沒穿衣服,他怕我冷,所以就脫給我穿了。」
方敬聞言面色一變,林小川卻沒有打算繼續理會他,徑直走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