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手段
周媽媽看到她:「哎呦,葛家嫂子,你怎麼來了?」
葛媽媽不答反問:「你怎麼到這兒來了?四夫人那裡得閒了?」
周媽媽笑盈盈地看著她:「我聽府裡人說老太爺老太太的廚房上師傅是手藝最好的,菜也講究,這不,專門過來拜師傅了。」
葛媽媽聽她說不是四夫人派來的,臉色稍緩:「我來辦差事了。」說完她對那名重點負責崔行達膳食的廚娘道:「他嫂子,我來報一下行達少年中午時的菜單,菠蘿咕嚕肉,蜜絲山藥,紅油醬潑肉,香草熏八寶乳鴿。」
那廚娘一邊記著菜單一邊和她說話:「蜜絲山藥,少爺還是每頓都要有個甜的啊?」
葛媽媽擠出笑臉點頭說著「是是」,心裡卻撲通一下,她自家人知自家事,這每頓飯上的甜食實際上是為兩個孫子準備的,崔行達倒不愛吃甜食,每次挾上兩三筷子都是難得。
「香草熏八寶乳鴿?行達少爺以前是不是沒點過這道?這菜做起來倒是費些功夫。」那廚娘又道。
葛媽媽嘴上應聲說「可不是」,心裡卻暗道她話多,可能是今天多了個周媽媽的原因,聽這廚娘一問,她倒是生出幾分心虛的意思。
周媽媽眼睛裡微微閃爍,陪著說笑了幾句就回了偏院。
她沒去廚房上,也沒去住處,逕直來了正房門口,不等門口小丫鬟通報,崔四夫人謝氏的聲音就傳了出來。
周媽媽進去,見謝氏端坐主位捧著個茶碗,牛媽媽站在她背後神情嚴肅。她行了禮,開口說了句:「夫人,葛媽媽果真去廚房,替行達少爺點了道香草熏八寶乳鴿,跟昨天奴婢與她兒媳婦提到的菜名一個字也不差。」
她說完低著頭,謝氏拿茶碗刮茶葉的動作一頓,「啪!」得一聲茶杯摔碎在地上。
謝氏臉上已被越來越重的憤怒所籠罩:「我當年去青縣時可是親口囑咐過她達兒不能食鴿子,否則就會出一身疹子甚至喘不過氣。她居然真的敢,好大的膽子,好大的膽子!」
謝氏猛拍了下桌子,茶杯隨她的動作一震,道:「牛媽媽,你安排人在述玉院門口守著,只要看見葛媽媽要把那道熏乳鴿送進達兒的房間,就把她給我捆出來。」
「是。」牛媽媽應聲,快步出了門,去了後罩房喊上兩個膀大腰圓的婆子,腳步匆匆進了述玉院。
述玉院的丫鬟小廝見她來了都要上前寒暄,牛媽媽虎著臉:「四夫人有命,述玉院許進不許出,你們都去屋裡待著。」
丫鬟小廝見她臉色不對,都知道要有事情發生,趕忙諾諾地回了屋,又透過門縫。窗欞縫,小心地往外打量著。
牛媽媽三人在門口又守了會兒,就見葛媽媽拎著食盒走了進來。牛媽媽也不說話,等葛媽媽進了門劈手奪過她手中的食盒,拉開食盒的屜子一瞧,那道熏乳鴿赫然在內。
她蓋上食盒望著葛媽媽冷笑:「給我綁了!」
兩個婆子一手抓了葛媽媽一條胳膊,扭到她背後,葛媽媽聲音刺耳地尖叫著:「你們幹什麼?牛媽媽你這是在做什麼?」
牛媽媽不搭話,領著兩個婆子壓著葛媽媽出了述玉院。她們一走,剩下的丫鬟小廝可炸了鍋,葛媽媽仗著管事媽媽的身份在述玉院一直說一不二,這是犯了什麼事被四夫人拿了?
牛媽媽等人押著葛媽媽來到偏院正房,把食盒打開遞到謝氏面前:「夫人,你看。」
謝氏見到了食盒裡的那道香草熏八寶乳鴿,冷哼一聲沖被押在下面的葛媽媽道:「葛媽媽,你可知罪?」
葛媽媽早被這一連串的變故驚到了,方才被押過來的一路上她迴腸百轉想了自己做的諸事中是哪一件被主子知道了,卻毫無頭緒。
她暗中告誡自己,不要慌,不要慌,四夫人不過才回府幾天,能知道什麼?她咬咬牙,掙扎著在兩個婆子中間抬頭:「夫人、夫人,不知道老奴犯了什麼十惡不赦的大罪,惹得四夫人當著丫鬟小廝的面將我五花大綁,老奴再不堪也是行達少爺的管事媽媽,行達少爺是夫人的親子,夫人怎麼如此糟踐少爺的臉面?」
謝氏見葛媽媽口口聲聲提著崔行達,心中更是憤怒:「你還知道你是達兒的管事媽媽?我來問你,達兒吃了鴿子肉就會起一身疹子甚至喘不過氣,幼時還差點因此喪命,我臨去青縣時可是反覆囑咐過你,這六年間每回派人回京都會讓他們再捎話給你,你可別說你這管事媽媽不知道。若是知道,那你讓廚房上準備的這道熏乳鴿又是何居心?」
葛媽媽這才知道問題出在熏乳鴿這道菜上,她有心說她會在崔行達吃飯時盯著不讓他吃鴿子,但這樣一來,她該怎麼解釋自己讓廚房上準備熏乳鴿?總不能說這道熏乳鴿本來就不是為崔行達準備的,而是準備捎回家給她兒媳婦和孫子的。
怎麼辦?怎會這樣巧?就今天準備了熏乳鴿,偏叫四夫人撞見了。四夫人的話往哪邊接都不妥,承認自己算計主子吃食是萬萬不行的,可若不承認又該怎麼說?這種事說不好就能按一個謀害主子的罪名。
葛媽媽一叩頭哭嚎起來:「四夫人,老奴知錯了,都怪老奴年紀大了沒記性,只想著行達少爺進學辛苦,這鴿子最是溫補益氣,一時疏忽竟忘了少爺不能食鴿子肉,請四夫人看在老奴一心為主的份上,饒了老奴吧。」
葛媽媽說完一邊叩頭一邊飛快地瞟了眼謝氏的臉色,謝氏面上不動聲色,輕輕哦了一聲:「原來是葛媽媽你一時疏忽了,這樣吧,既然葛媽媽你自己都說年紀大記性不好,我看也不太適合再伺候達兒了,我京郊莊子上還缺了知事的媽媽,葛媽媽明日就去莊子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