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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啞兒》第28章
  第28章 燼

  邵飄萍身亡的消息放出,文化圈內又是好一陣的不平靜。

  然而在邵飄萍之外,奉張執掌的北平已經開始對文人實施高壓政策,白色恐怖籠罩於文壇。如此情形之下,有不少身居北平的文人已經做了南下的打算,往滬寧等地趕來。

  許寧很是擔心先生。

  之前的學運中,先生是領頭的靶眼,也受了傷。之後更是被段正歧捉去戲弄一番,沒能好好休整。如今張作霖掌管了北平,試問他會輕易放過先生麼?

  許寧想來想去,還是先不回學校,而是直接去郵局寫了一封信。他與梁琇君在郵局門前告別,臨走之前仔細叮囑了這位好友一番。

  「如今金陵局勢也不定。你在報社做事,還是小心一些自己的安全。」

  梁琇君點了點頭:「我很好,倒是你。」她盯著許寧,「我前幾日看你與箬至偷摸相聚,也不肯告訴我,你們是背著我在做什麼?」

  許寧神色有些尷尬,道:「總有一些不方便對女士說的事情。」

  梁琇君嘲笑道:「你又不是那些衛道士,竟然拿這個理由來搪塞我。」她靜靜看著許寧的眼睛,「我不問你。我只知會你一聲,需要幫助的時候不要忘記我。元謐,我不想再失去一個朋友。」

  她輕輕在許寧胸口捶了一下,離開了。

  許寧佇立原地,不由感慨,有時候女人的直覺真是敏銳。但是即便如此,他也不能把真相對梁琇君訴說,便是甄箬至,許寧也沒有再讓他瞭解更多的內情。之前牽扯李默進來,他已經是很內疚。

  有些事,朋友幫助你是情義,你不願意連累他們,也是情義。

  他轉身進郵局匆匆寫了封信,便急著回學校了。

  因而也沒有注意到,其實一直有人在暗中跟著他。

  當天晚上,許寧回到家的時候,對上的就是張三有些古怪的眼神。

  「許先生,今日教學可是很忙?」

  許寧聽著他腔調古怪,回道:「尚可,怎麼?」

  「哦,尚可呀。」張三懶懶倚靠在牆上,「怪不得還有心思跑出去與佳人相會,卿卿我我,你儂我儂。」

  「你跟蹤我?」

  許寧正要上樓的腳步一頓,收回來,一步步向張三走去。

  「你對琇君做什麼了?」

  張三立刻站直,整個人爬到牆上去,嗖嗖幾下就上了房梁。

  「我可沒做什麼,我只是關心一下你的生活,以免被杜九那種人綁走了還不知道!」

  許寧看著他:「我又沒對你怎樣,你跑那麼遠做什麼?」

  「你還想對我怎樣?」張三投訴,「我可聽說了,因為你孟陸吃了好幾頓鞭子,我可不想赴他後塵。再說了,你打我我不能還手,你罵我我還不了口。我躲著你還不成麼?」

  許寧歎了口氣。

  「罷了。琇君是我的朋友,只是一個普通女子,我希望你們還是不要去打擾她。」

  張三小聲嘀咕:「可就怕她來打擾我們老大啊。」

  「什麼?」

  「沒什麼,沒什麼!我答應你還不成麼!你不是想去書房麼?快去,那傻子還在樓上等你呢。」

  許寧無奈地看著他,搖首,再次向樓上走去,不過沒走幾步又停了下來。

  「方維夏,這個人,你認識嗎?」

  張三隨口道:「認識啊。」

  「那他……」

  「可是老大不讓我們告訴你。」張三笑瞇瞇道,「你有什麼想知道的,直接問老大本人。」

  許寧有點被氣笑了。段正歧現在人在何處還不知道,消息也不知有沒有送過去,讓自己去找他問,不是難如登天?他忍不住送張三一個白眼,蹬蹬上樓。

  「哎。」張三坐在房樑上,得意地擺頭,「能噎到許寧這個口齒伶俐的傢夥,不容易啊。」

  可他卻渾然不知,自己能明目張膽欺負許寧的日子,沒幾天了。

  北平的火車,已經在路上。

  這一晚,許寧還在苦心勸說李默離開金陵,張三還爬在樓上做樑上君子,北平開來的火車依舊駛在呼嘯的鐵道上。而夜月下,卻已經有人投下了一個苦心設計的陰謀。

  第二日,一早,許寧拿起教案再次奔赴學校。剛一出房間,就看到一個大塊頭蹲在他門口,聽到許寧開門的聲音,大個子立馬抬起頭。

  「先生!早。」

  許寧有些頭痛地揉了揉太陽穴:「我昨天同你說了什麼,李默。」

  「您說的話我都記得。」李默站起身來,「您要我離開金陵,還給我和爹娘都安排好了去處,讓杜九絕對再也找不到我們。」

  「你不願意嗎?」

  「我願意!我當然希望爹娘安全無慮。只是先生,您這個計劃,我有一點不太滿意。」李默道,「做啥不能讓我留下來?我一個大男人,能吃能喝,還能抗打。先生,讓我留下來吧,我真不能讓您一個人對付杜九!」

  「能吃能喝,還能抗打?你能扛過子彈麼,能扛過杜九手下那些渾人麼?」許寧冷聲道,「李默,有時候一腔熱血沒錯,但是沒有頭腦橫衝直撞,只會連累別人。我讓你走,不僅僅是擔心你的安危,還是因為你留下反而會拖累我。」

  李默如遭重擊,臉色慘白。

  「我、我沒想到,先生……我……不是這個意思。」

  許寧按了按眼角。

  「我還要去上課,你好好想想吧。」

  說罷,留下還在震驚與自責中的李默,一個人走了。

  走到大門口的時候,許寧聽到有人調侃。

  「話說的這麼狠,也不怕傷了那小狗子的心?」張三從屋頂探出頭來,「沒想到你是這樣狠心的人,嘖嘖。」

  「張先生,監視別人,你有經驗。」許寧頭也不回,「但是養狗,我有經驗。有時候不狠心一點,他不會明白你的心思。」

  「什麼意思?」張三坐在屋頂上,「我怎麼覺得他好像在罵人呢?」

  一大早就有心煩事,再加上昨天友人的噩耗,許寧心情不快,連帶臉色也有些不虞。可他沒想到,等到了學校,還有更大的麻煩在等著他。

  快走到金陵中學門口時,許寧就已經從空氣中察覺到了一絲不對。他對外界的環境向來很敏感,任何變化都能察覺到。比如今天,進大門的時候,門衛沒有一如既往地同他熱情地打招呼。走在學校的小路上,卻有很多人對他指指點點。

  這一切,直到在教學樓下被學生攔了下來,他才弄明白。

  「許寧?」

  許寧停了下來,看著圍著他的一群少年少女。

  「我想,你們應該稱呼我為先生,而不是直呼其名。」

  「先生?哈,你哪裡配做我們的先生?」為首那年輕人譏嘲,跟著他的一群年輕男女同樣譏諷大笑起來,笑聲刺耳,卻藏著憤怒與痛恨。

  「這麼說,你就是許寧了。」

  許寧回道:「是我。」

  「你是北大的學生?」

  「的確。」

  「你是李先生的弟子?」

  「……曾經是。」

  「呵呵,還知道用一個曾經。」那人憎惡的眼神看向許寧,問了最後一個問題,「那麼,你認識張習文那個畜生麼?」

  他說著把一疊海報甩過去,扔在許寧臉上。

  「照片裡的那個人,是不是你!」

  許寧彎下腰,撿起海報。不知是何人偷拍的,正是那一日他和張習文在金陵告別時的照片。他的側臉與張習文的正臉,全拍得清清楚楚。海報下還寫了幾行大字,許寧一掃而過,也能看到儘是些不堪入目之詞。

  他站起身。

  「認識。是我。又如何?」

  大概是許寧鎮定的反應刺激到了對方,學生們一下子憤怒地圍湧上來,對著他推推嚷嚷。猝不及防之下,教案、書本掉了一地,許寧也被人大力推倒在地上。

  而在他周圍,學生們義憤填膺地怒吼著。

  「果然是你這個出賣師長的叛徒!」

  「賣國賊!」

  「你這種人,怎麼配當我們老師?你怎麼配苟且活著!」

  「狼心狗肺……」

  眼看有學生忍不住衝動要上千對許寧拳打腳踢。一個人從斜地裡闖了出來,護在許寧身前。

  「你們做什麼?憑什麼這樣對先生!」

  那人護著許寧,與學生們對峙。

  「誰再上前我就揍誰!來啊,小王八們,看看你們的大腿有沒有我胳膊粗!」

  李默喘著粗氣,瞪著眼睛看著眼前一群人。因為他這一身莽氣,再加上那結實的塊頭,學生們一時被鎮住,沒人再敢上前。

  可這卻阻擋不了他們的謾罵。

  「還先生?你自己看看這海報,問問這傢夥,上面的人是不是他?」

  「他是不是與奉張狗賊有來往?」

  「他是不是背叛了李先生,做了叛徒?」

  「這都是有證據的!」

  李默大吼:「我不管,我不聽!管你們說些狗屁,先生就是先生,我只聽他的!」

  他這一番胡攪蠻纏不講道理,倒是把學生們給唬住了。

  而此時,許寧從地上起身,彎腰一一去整理好昨晚熬夜準備好的教案,終於開口:

  「我的確認識張習文。」

  那群學生們齊刷刷地看過來。

  「他上過戰場,進過深山,殺過人,也救過人。我認識的張習文,不是什麼畜生,是一個軍人。」

  「呸,奉張都不是什麼好人!」學生對許寧吐了一口吐沫。

  許寧點點頭道:「我也這麼認為。」張習文雖然是他朋友,但許寧也不認為他算是個廣義的好人。他轉身對李默道:「走吧,看來今天,不需要我上課了。」

  學生們愣著,沒想到許寧會這樣回應他們。本來準備好的一腔怒火,對著許寧這個態度,像被人一盆冷水迎頭澆下,興致大減。望著許寧離開的背影,他們互相張望,眼中有一絲遲疑。

  「許寧,許……先生!」

  有人在背後喊他。

  許寧回頭,見是他們班上一個學生。那人也在圍攻他的人群裡,剛才卻一直沒有出聲,此時才忐忑開口:「到底是不是傳聞的那樣,你有沒有背叛師長,是不是勾結奉系做了軍閥的走狗?先生你告訴我,我都信你!」

  「你糊塗了,問他做什麼?」

  「別信他,他定要狡辯!」

  其他學生阻止道。

  學生們義憤填膺,眼裡容不得半點沙。他們不曉得忠與義之間,不僅有雙全,還有兩難;不懂得事與事之間,不僅有對錯,還有不得。或許有一天他們能明白,黑白不是一紙兩面,對錯並非兩可之間。但那絕不是今天。

  雖然明白這些,但對於不分青紅皂白的指責,泥菩薩心中也有幾分火氣。

  許寧看向那學生:「你問有沒有,是不是,心裡卻已經篤定了答案。既然你們都想做追打窮寇的英雄,卻不願動自己頸上那尊貴的容器多想一想。如此,我還回答你做什麼?」

  他又想了想道,誠懇建議道:「頭腦久不用,是要生銹的。」

  愣把那些學生噎得說不出話來,甩手帶著李默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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