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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啞兒》第52章
  

  第52章 輾

  「怎麼樣,要不要加入我們?」

  莫正歧看著這一心拉自己入夥的男人,只能回以沉默。就在楊武還想加把勁再勸幾句時,卻被人給打斷。

  「加什麼加?!」他身後走過來另一人,看了莫正歧一眼,就把楊武拉到一旁去說悄悄話。

  李言氣急敗壞地教訓他道:「你知道這小子是誰,瞭解他底細麼?你就要拉他入夥,還把自己底細都告訴人家?楊武,你能不能長點腦子。」

  「哎,不是,我看那小子也不像是什麼壞人啊。」

  「人的好壞,要是能從外表看出來,天下就沒有那麼多亂事了。」李言冷笑,回頭再看去,卻見莫正歧不知何時已經離開。而廖庭風,卻在廖二毛的扶持下向他們走過來。

  「廖老。」

  兩人恭敬地喊他,對老人也頗為尊敬。

  廖庭風疲憊地擺了擺手。

  「出了這麼多事,你們正好來了,就替我解個惑吧。」

  楊武和李言對視一眼,應了下來。

  天色已經近晚,廖庭風的小屋內擁擠地擠著三個成年人。

  廖庭風:「之前街上暴動出事和通緝令是怎麼回事?」

  楊武開口:「廖老,你要相信我們,即便我們要向政府抗議,也絕不會牽連普通人。之前衝進洋人酒店,是想抓捕殺害工人的一位日本軍官。但是後來——」他苦笑道,「事情不知怎麼失控了,我也是昨天才知道竟然有無辜人被牽連在內,還有人死傷。」

  李言臉色的神色也很是難看。

  不僅出了人命,還使得普通人被牽連,這對聯動的工人來說,也時極為影響民心的一件事。

  廖庭風搖了搖頭:「我就不贊成你們使用這麼激烈的方式抗議。」

  楊武蹙眉道:「廖老,這句話就不對了。洋人們在租界是怎麼欺辱我們的?那些北洋軍閥又是怎麼狐假虎威?日本人當街殺我工人,都沒有人出來做主!事到如今,我們如果還不反抗,早晚有一天會被他們踐踏在腳底,不得翻身。」

  他義氣昂揚的一番話,卻使廖庭風突然想起了劉東。那個曾經被他救治,也是出身困苦的年輕人,卻去加入憲兵隊,最後成為了壓迫平民的那一批人。

  他歎了口氣,不想再說些什麼。

  李言:「今日這事也有些麻煩,楊哥開槍殺了一個憲兵,那邊肯定很快就會得到消息。附近的居民都得轉移,否則難免會受到牽連。」他責怪地看了楊武一眼。

  楊武辯解道:「情況危急,我當時要是不開槍,那小子就要沒命了,哪顧得了那麼多!」

  提起那個年輕人,李言再度皺眉,他看向廖庭風。

  「廖老,今天這個人有些面生,不知……」

  「他是我撿回來的一個傷患,和家人失散,暫時借住在這裡。」廖庭風說著,看向門口,「你們若有什麼想問的,不妨自己問他。」

  楊武和李言齊齊轉頭,才發現莫正歧不知何時出現在門口。他腳步聲如此之輕,竟然沒有被人發覺。廖二毛跟在他後頭,探頭探腦。

  李言立馬站起來,卻差點撞到屋頂。他有些尷尬地彎下身子,對莫正歧一拱手道:「敢問閣下姓名?」

  「他叫莫小七啊,你們可以喊他莫七。」廖二毛插嘴道,「不過你們別信我阿爺的,你問他他也說不出話來,他是啞巴啊。」

  平日裡要有人這麼說,莫正歧肯定打得他爬不起身,不過今天他不耐煩對付這兩個人,廖二毛替他擋下,正好省了他的麻煩。莫正歧索性直接裝聾作啞。

  李言不知他啞疾的具體情況,以為莫正歧是個聾啞雙殘,吃驚道:「竟是如此麼,可他怎會受了傷,又和親人離散?」

  在這個世道,一個殘疾的人可不會隨便出門,一離開親人他們根本難以生活。

  廖二毛道:「這可不知道了。我是在工人遊行第二天撿回他的,說不定就是在那一天他和親友失散了呢。」

  此話一出,便是李言也有些訕訕,不敢再繼續追問下去。

  莫正歧放下一個裝著粗面饅頭的破碗,就起身出去。

  廖二毛跟在他身後,看著他走了一圈,竟然是走到劉東的屍體旁去了。如今這裡空無一人,只有遠處一些武裝工人在看守。

  莫正歧在黑暗中直直地盯著一具屍體,這情景倒是叫人心中有些發毛。

  廖二毛以為他是第一次見到死人,心理受了衝擊,不由開口勸道:「這也不怪你,是這劉東自做虐,他若是不拿別人性命當做兒戲,自己也不會落到今日的下場。」

  莫正歧依舊沒有說話,廖二毛索性繞到他身前去,正要搭上這人肩膀再勸慰一番,卻兀然對上一雙淩厲的眼睛。

  這眼神,和平日的莫正歧好似有些不一樣。若說這幾天的莫正歧眼神是像山中的野獸一樣充滿警惕,那麼今日這雙眼中卻多了些別的什麼。

  那是屬於老練的獵人才會有的眼神。

  廖二毛卻分辨不出來,他只是莫名有些後怕,一下子退開三步。

  「你、你怎麼了?」

  莫正歧當然沒有回答,他轉身遁入黑暗中,就像晚風融入夜色。

  ——

  許寧在與陳青告別。

  兩人在書房中究竟談了什麼,除了他二人,再無外人知曉。而今日這一番談論,或許會對上海格局起到難以預料的作用。

  在門口告別時,陳青情緒複雜地道:「元謐,我不知你今日究竟在為誰做事,只是若你老師知道你趟入渾水之中,必定是要替你擔心的。」

  「我愧對老師。除了堅持他的教誨,不做違背原則的事,已無再可報答他的了。」

  許寧匆匆留下這句話,便離開。

  陳了站在老師身後,看著他遠去的背影,喃喃道:「原來他就是許寧,最近一直傳來各種謠言,我倒沒想到他竟然是這樣一個人。」

  陳青:「這樣一個人,那樣一個人,又怎麼是我們這些外人可以看透的。走吧。」他歎了一聲,帶著學生進屋。

  而另一邊,許寧也遇到了前來迎接他的人。

  賈午靠在一輛車旁吊兒郎當地站著,見許寧走出小巷,丟下煙頭道:「快走吧,可等了我半天了。」

  許寧坐上他的車,兩人一路駛回據點。知道賈午不待見自己,許寧也不去和他說話。可到半路上,卻是對方首先耐不住了。

  「今日四哥已經派人去知事府邸送信了。不過許寧,我倒想問問你,你哪有那麼大的信心,確定對方一定會露馬腳?」

  許寧看了他一眼。

  賈午還在問:「你說是青幫在挑撥離間,這事我信。他們本就是在碼頭做腳夫發展起來的幫派,在工人平民中的路子,恐怕比左派還多,派那麼一兩個人混進去去攪局,也不難。關鍵是就算我們猜得到也沒有證據啊。到時候會談,你拿什麼去跟三方解釋?」

  這個問題,許寧剛才已經口乾舌燥地跟陳青解釋過了。此時懶得開口,索性閉上眼睛。

  賈午見他不搭理自己,頓時暴脾氣就耐不住了。

  「你不說,瞧不起我是不是,就算你不說我也會自己猜出來。你是不是要設計青幫落馬,聽說你在金陵就這麼幹過一回?是不是還有圈套等著他們,或者先聯合兩方來做一場假戲,把他們引出來?」

  聽這人實在聒噪,許寧忍不住了。

  「都不是。」

  「你說什麼?」

  然而許寧卻再次閉上嘴,懶得回答。

  賈午氣得差點把車停在路邊把人扔下去,可這時,目的地也到了。有人早已等候在車外,打開車門,迎接許寧下車。

  可來人卻發現,許寧竟已睡著了。

  霍祀一愣,看著許寧眼下一片青色,想到恐怕這人從將軍出事起,就一直沒有好好睡過。直到今日,才能放心下安睡一會吧。

  他示意賈午安靜,便親自彎下腰,去將許寧抱出車中。

  不知是聞到了相似的氣息,還是在夢中夢見了什麼。許寧睡意朦朧,竟抓著霍祀聲喊了一句。

  「正歧……」

  莫正歧驟然回頭。

  剛才那一瞬,他突然有一種被人呼喚的錯覺。可當他回身望去,只看到蒼白的月色,和月下匆匆趕路的人們。

  裡弄的四十三口人都在這裡了。他們連夜轉移陣地,而之前抓捕的憲兵俘虜,也被人綁著眼睛押送。

  「發什麼呆?」

  廖二毛抱著睡著的妹妹,輕手輕腳走到他身邊。

  「你這樣老是掉隊,當心李叔對你更起疑心。」

  莫正歧看了他一眼,往前走。廖二毛跟在他身後。自從莫正歧救了廖庭風,二毛對他似乎沒那麼排斥了,竟然還有些莫名的善意。這小子也十分機敏,在發現李言似乎對莫正歧有些排斥後,就幫莫正歧擋了好幾次問話。

  很多時候,莫正歧並不能理解這些人。

  他們會對一個陌生人充滿警惕,卻也會因為一件小事,對相識不到一周的人敞開戒備。他們中的大部分都膽怯麻木,不敢反抗屠刀,但也有人在被逼到絕路時,率先對別人麾下屠刀。他們有自私自利的小人物,卻也有博愛無私的好心人。

  像廖庭風,像楊武,像李言,甚至是劉東。

  莫正歧從來沒有在一個群體中,看到如此多相差懸殊的個體。不過終歸是這樣一群烏合之眾,又能辦成什麼事呢?

  莫正歧想著,突然對上廖庭風的一雙眼睛。他怔了怔,老人卻對他露出一個笑容,便收回視線。而這個笑容卻讓莫正歧想起了一個人。一個自從他清醒以來,時刻刻沒有忘記的人。

  先生。

  這幾日記憶混亂。莫正歧不僅要適應全然不同的環境,甚至也要適應陌生的自己。他的身體在他不知道的歲月裡,發生了許多變化。莫正歧有時候都覺得,這軀殼屬於別人的,而不是他的。

  然而在這一片混亂中,有一個記憶卻難以磨滅。那是許寧甩開他的手,決然離去的背影。

  莫正歧最後的記憶便停留在那一場大火中。那是土匪們衝進村莊,肆意燒殺劫掠的一夜。可一覺醒來,他卻到了小營房,一個陌生的地方。

  恐怕沒有人知道,在這具二十歲的青年軀體裡,裝著一個只有十歲記憶的靈魂。

  莫正歧低下頭,繼續趕路。腦中卻始終徘徊著一個念頭。他漂泊流浪,丟了大半個自己,渾渾噩噩到了這不知名的他鄉。

  那先生呢?

  這麼多年過去,他會不會早已忘記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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