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上

　金山市內有一座海拔不高的雲嶺山，是市民早上最喜歡去晨運的好去處。

　林原和傅沖已經連續一周時間早晨去山上跑步。傅沖每天早上五點鐘起床跑步的習慣已經堅持了多年。住在酒店的第二天早上，他早早起來洗漱，沒想到出了自己房間門，看到林原已經一身運動打扮在客廳裡等他了。

　“我想去跑步，你呢”？穿著運動裝的林原看起來少了威嚴，多了些溫和。

　“我也正想去，上雲嶺山嗎？空氣會好一點”。

　“走”！林原一馬當先。

　林原的體能很好，傅沖比他年輕十歲，但是兩個人一路跑下來，林原絲毫不落下風。雲嶺山頂有個大廣場，在這裡跳廣場舞的，打羽毛球的、跳繩的人都非常多。兩個人停下來，隨意的沿著廣場繞著圈。早上的空氣很好，林原的心情也是相當的愉悅。

　廣場邊還有一座連接兩座山的摘星橋。林原示意傅沖往橋上去，他頭一次上到雲嶺山，對這裡的景致還有些新奇。橋頭處坐著一個老者，一人兩椅，一塊小木板，上面寫著“看手相”。林原忽然間就有了點興致，想讓這老者給自己看看手相。

　他當然從來都沒有相信過這些東西，只是清晨乾淨的空氣、跑步過來的興奮，還有傅沖陪在自己身邊莫名的滿足感都讓他有一種特別簡單的快樂感覺。這感覺很平常，卻又是他從前的生活裡缺少的元素。

　傅沖看出了林原的心思，他看到市長略帶興奮和好奇的眼光裡有一種小孩子找到新鮮樂趣的快樂，這個男人真的和一般凡事深藏不露，好像不食人間煙火的領導不一樣。他想了想，林市長剛到金山，還沒有在電視和其他媒體上露過面，老百姓對他還沒有什麼認知，就是看個手相也無傷大雅。

　“市長，想不想試一下看看”？傅沖輕輕地問了問林原。

　林原看了他一眼，這個秘書自己還真是選對了。

　他坐到了老者的面前，伸出了左手。看相的老者鬚髮皆白，一直在看一本古書，看到林原坐了下來，認真看了他的面相一眼，才開始仔細看他的左手。

　“先生是斷掌紋啊”！老者微微提高了聲音。

　“老先生怎麼講”？傅沖見林原未做聲，便輕輕替他問了句。

　“男人左手斷掌掌兵符，右手斷掌管財庫，先生必是官府中的人上人啊”。

　林原沒有說話，只是笑了笑，示意老者繼續說。傅沖看著他的表情，心裡感歎這個男人和其他領導比起來，雖然年輕，卻真的有種大將之風的氣度

　“那我就和先生多說幾句了，老夫看相多年，斷掌之相倒真不常見。這斷掌的人啊，脾氣大，做事有決心，認定的目標，一定會排出萬難，不會半途而廢，因此多半會在事業上取得成就。但是從另一方面看呢，即使明知是錯的事情，也會錯到底，是死不悔改的硬脾氣”。

　林原點點頭，看了傅沖一眼，後者一副好奇寶寶的神情。

　“斷掌的人不易受感情或親情所左右、但實則對情看得很重，會竭盡自己所有力量去博取對方的歡心。不過呢，斷掌的人容易自私、固執、急躁、少朋友，且手掌打人特別的痛；

　斷掌之人如遇貴人相助，當能化解弱勢，將來必成大業“。

　林原聽老者說完，心裡倒也覺得有幾分道理，問了老者一句：“那麼老先生可知什麼樣的人是我的貴人，能助我一臂之力”。

　老者眯著眼睛盯著他的手掌認真看了看，“我老了，看得不准，有的話不知該說不該說”。

　林原倒好奇起來，“沒關係，老先生，您儘管講”。

　“嗯，從手相中看，先生的這位貴人恰恰又是先生的仇人，你和這位貴人好象糾纏了一生都沒有停止的跡象，老朽不才，就只能看出這一點了”。

　傅沖看著林原若有所思的表情，急忙付了相資給老者。

　每天跑步的回來酒店的路上，兩個人就在山下比較大一點的早餐店吃金山特色的早點。本來傅沖還怕市長對這些平民化的早點不習慣，可林原吃起來卻津津有味。尤其是金山當地的特色之一小火燒配老火湯，他更是有點吃上了癮，連著吃了幾次。

　傅沖見他是真的愛吃，吃過晚飯後特意抽空去買了食材。晚上，林原正貪黑看著材料，一股熟悉的香味從廚房那邊傳過來。這是他這幾天特別喜歡的老火湯的味道，可是聞起來好像又和飯店大鍋燉的湯不太一樣。他站起身來到廚房，傅沖正一邊瞄著湯鍋，一邊在往微波爐放打包回來的小火燒。

　林原心裡一熱，這個大男生的心思真的和他高大帥氣的外表不一致。這種細微處的體貼和關懷，是林原這些年在其他人身上從來沒有體驗到的東西。即使是佟靈秀，也從來沒有這樣去照顧自己。他吃光了火燒，喝了滿滿兩大碗湯。

　這天晚上，林原早早結束了工作，在臥室躺了一會兒，翻了一會兒閒書。傅沖在自己房間裡打電話，林原估計應該是他的女朋友。聲音不大，幾不可聞。

　好多天沒有那個了，林原感覺心裡像有股熱熱的氣流順著血管在全身流動。他打開電腦，開始播放哥哥的情歌。然後走到浴室，放了熱水。脫下衣服，他看了看鏡中的自己，堅持不懈的運動讓這具男人的身體線條清晰，肌肉健碩。他走進浴缸，滾熱的水讓皮膚很快變得紅潤，身體被水流撫摸著，像是愛人的手。

　林原閉著眼睛享受了一會，用浴室的分機打到傅沖的房間，讓他到自己房間來。

　傅沖剛和家裡通過電話，爸爸的病最近狀態很不好，他有點心急，琢磨著去省城找點門路，找個專家給爸爸好好看一看。

　林市長電話打過來，讓他到他房間去。林原聽他敲門，在浴室裡喊了聲讓他進來。臥室裡正放著哥哥纏綿的情歌，浴室的門半開著，傅沖猶豫了一下，在外面問了聲，“市長有事嗎”？

　“過來幫我按按，脖子酸痛得難受”。林原口氣很平淡。

　傅沖走進浴室，淡淡暖暖的水汽中，林原正在雪白的大浴缸裡半仰著靠在浴缸壁上，熱水半遮著他的身體，露出的肩膀和手臂上全是漂亮的肌肉。他坐在浴缸的裡面，傅沖皺了皺眉，這圓形的大浴缸，市長坐在最裡頭，自己怎麼給他按呢。

　林原看了他一眼，“把衣服脫了吧，一起泡一泡，幫我好好按按”。

　傅沖感覺空氣裡湧動著一股說不出的怪異，市長的要求超出了他的想像。可是他找不到什麼拖辭來拒絕市長。說兩個男人一起泡澡不合適？說自己級別不夠不能和市長用一個浴缸？他感覺自己的智商在這會兒明顯地不太夠用。

　林原看出了他的遲疑，這遲疑就對了，傅衝要是一聽到自己的話就開心的脫光了下來，那反倒是一件怪事。

　“脫啊！想什麼呢”？林原感覺自己現在就像開了弓的箭，而對方就是自己的靶心，願與不願，靶心必將被一箭穿心。

　傅沖咬了咬牙根，三兩下脫掉了睡衣，又一把扯掉了內褲。他不想讓林原感覺自己太計較這些細枝末節，雖然他計較這件事的本質並不在這裡。水很熱，傅沖快速地坐了下來。平時在浴池洗澡泡池子裡的感覺和現在與市長面對面坐在浴缸裡的感覺真的不一樣。

　“你喜歡張國榮的歌”？林原仰著頭，問了一句。

　“恩，是”。

　“他的國語很標準，在香港藝人裡倒不多見”。

　傅沖一時有點反應不過市長和自己談論這些娛樂圈的事，只好“恩”了一聲了事。

　“張國榮是同性戀，知道嗎”？

　“看過報導，沒太關注”。林原凝神觀察著傅沖，卻看不出什麼異樣。

　“你過來”，林原坐直了，微微側過身，示意傅沖過來。

　傅沖將身體挪到他後邊，儘量小心不去碰到市長的身體。他把手按到他的後頸上，微微用力按了按，“勁道兒大點還是小點”？

　“再使點勁兒”。

　傅沖手上加力，在他脖頸處按摩起來。

　“你倒是什麼都有一手啊，小傅”。林原感覺傅沖按得真的很舒服。

　“就是瞎按，以前在籃球隊打完球大家會互相幫著按按”。傅沖手上用力，水溫又熱，額頭已掛上不少細碎的汗珠。

　“你身材挺好，一看就是喜歡運動，看著體能不錯”。

　“嗯，我老家農村的，打小幫著幹農活，也挺愛運動的，底兒打得還行吧”。

　林原略轉過身，伸手在傅沖大腿上捏了捏，“挺結實”。

　傅沖沒動，只是笑了笑，心裡感覺自己全身都像痙攣了一般僵硬。

　林原感覺到他強烈的緊張，沒有立刻行動下去。

　“小傅25了？”他示意他先不用按了，又自在地靠到浴缸邊上。

　“恩”。

　“秘書科這兩年下派提拔的幹部多嗎”？

　“這兩年沒有”。

　“你對自己的工作心裡有什麼打算，和我說說吧”？林原話題忽然轉到了傅沖身上。

　“我還年輕，現在就想把眼前的工作做好，以後的事還沒細想過”。傅沖不知道市長為什麼會忽然間問這個問題，畢竟自己為他服務時間還短，兩人也沒有那麼熟絡。

　林原知道傅沖為人謹慎，這個回答倒也中規中矩。

　“你好好幹，讓我林原舒服了的人，我都不會虧待他”。他一邊說一邊瞄著傅沖的臉，對方微低著頭，蒸騰的水汽讓他的表情有些模糊，好像正在猶豫怎麼接自己這句話。

　林原好像隨意地動了動，粗壯的大腿伸開來，貼到了傅沖的腿上。男生身體的熱度第一時間從毛孔中傳遞回來，讓林原心中激蕩。

　傅沖很自然的往邊上靠了靠，避開了他。臥室裡林原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傅沖急忙站起身，抓過一邊的浴巾，出去為他拿電話。

　林原知道對方在躲著他，這是個直男，對男人之間過於親密的接觸有天生的抗拒是再自然不過的。他微微有些鬱悶，他看出來傅沖不是個為了滿足權力或者和金錢欲望就會輕易犧牲自己底線的人，這樣的男人很好，但是卻不容易得到。

　但是林原骨子裡最喜歡的也恰恰正是傅沖這樣的男人。那些對性向沒有障礙，上床像吃飯一樣隨便的男生無需征服，只要哄哄就已經千依百順了。那樣的人林原偶爾玩一玩兒解決下生理需求還可以，但是他性格中強勢的征服欲卻註定他要去搞定最難搞的對手。

　傅沖把手機拿過來，林原示意他可以回去，他看到傅沖明顯鬆了一口氣。林原盯著他從門口出去的結實背影，心裡冷笑了一下，“到了老子嘴邊的肉，你還能跑得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