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一旁的徐飛面不改色的繼續匯報工作。

　　顧胥打斷他：「這個月安排都滿了？」

　　「是的，」徐飛翻了翻手上剛擬好的表格，民航那塊地開拍日迫在眉睫，他老闆雖談不上從早忙到晚，但每天都有大大小小的會議要參加，徐飛很懂的問了句，「顧總，需要調整一下會議時間嗎？」

　　「不用。」顧胥伸手撥動了一下玫瑰花瓣，上面的露珠順著弧度滑落到他手心裡，「你收過花嗎？」

　　「沒有。」送倒是送過不少，而且一般只有男人追女人的時候才會送花吧……

　　當然，這話徐飛可不敢說出來。

　　顧胥看了下時間，還六分鐘就要去會議室了。

　　「之前讓你找的餐廳，找好了？」

　　徐飛答道：「找好了，他們每天都會準時把補湯送到片場的。」

　　「嗯，」顧胥起身去會議室，徐飛緊跟其後，剛走進電梯，就聽顧胥道，「會議結束後你回老宅一趟，把我兩年前拍賣回來的那個花瓶帶到公司來。」

　　徐飛：「好的。」

　　-

　　因為前兩天陸晏不在，所以施晴解決了不少單人鏡頭，今天她的戲份安排得不多，拍了兩場就得到陳晶的赦令，當陸晏縮在盔甲裡，滿頭大汗的坐在椅子上補妝時，她已經換好便服清爽的翹著二郎腿在玩遊戲了。

　　小劉走過來，蹲下道：「晏哥，花已經讓人送到顧總辦公室了。」

　　化妝師往臉上拍灰太多，陸晏抹了一下眼角：「知道了。」

　　小劉問：「晏哥，明天還送嗎？」

　　陸晏想了想：「先定一個星期的吧。」

　　「好，都送玫瑰？」

　　施晴聽了半天，終於忍不住問道：「哎，等等等等，你給那人送花？」問完後，又加了句，「還是玫瑰？？」

　　陸晏眨眨眼：「是啊，怎麼了。」

　　「……」施晴的表情突然很一言難盡，「現在連追女生都不流行送花了，你追個大男人送個屁玫瑰啊。」

　　「是嗎？？」陸晏一臉疑惑的轉向小劉。

　　小劉毫不猶豫的點頭：「我前段時間給我女朋友買了束玫瑰，第二天就在她家門口垃圾桶裡發現了玫瑰的殘骸。」

　　「……」那你倒是提醒提醒我啊！

　　施晴問：「你追過人嗎？」

　　陸晏老實道：「沒有。」

　　「也是，你先天條件好，沒這種經驗也是正常的，」施晴補著口紅道，「送花太土，改送別的吧。」

　　「那要送什麼？」

　　「換位思考啊，我要是追女人，我可以送她三百六十五支口紅，一年下來每天唇色都不重樣；男人嘛——車？呃，不過一年裡每天車型不一樣可能有點困難。」

　　陸晏輕哂：「你當拍電影呢，一出手就是一輛車？」

　　施晴樂了：「我們就是在拍電影啊。」

　　說完，她把口紅放回包裡，起身道：「不過那位好像也不缺車，難辦嘍，你自己好好琢磨吧，我回酒店吹空調了，祝你和NG小王子有個愉快的下午。」

　　陸晏笑著跟她道了別。

　　不過他很快就笑不出來了。

　　因為施晴一語成讖，在林清的帶領下，陸晏在當天下午，經歷了他幾年演藝生涯中最多的一次NG。

　　這場沉忠倒下，秋容痛哭的戲，到現在已經NG了第十一回 了。

　　因為林清哭不出來。

　　為了畫面更好的銜接，這一段陳晶決定只拍一鏡，後期剪輯的時候再決定要不要切換鏡頭。沉忠在倒下之前有大段的台詞和與秋容的對話，所以過程是這樣的——

　　滿眼通紅卻強忍著不流淚的陸晏念完一大段台詞，倒下後又壓著嗓子跟林清過完一段對話，就差林清痛哭那臨門一腳時，林清表情猙獰，鼻孔驟大，來回幾次後，可憐兮兮的告訴陳晶，對不起，他又沒擠出眼淚。

　　哭不出來的演員不少，可以用眼藥水和辣椒補救，但這個鏡頭只有一鏡，秋容的表情是由憤怒到悲痛，所以不能提前催淚。

　　第十一次NG後，陳晶還沒來得及開罵，陸晏先站起來了。

　　「你一個科班出身的演員，連一場哭戲都演不好，乾脆復讀算了？？？」

　　片場裡一下子鴉雀無聲。

　　林清也被罵懵了，他還沒反應過來，陸晏又嗤笑道：「二十多歲的人了，沒吃過苦？想一些難過的事就哭出來了，這都不懂？」

　　大家難得看陸晏發一回脾氣，都好奇林清會怎麼應對。

　　林清撅起嘴，無辜道：「為什麼要去想難過的事，那不是給自己添堵嗎？」

　　這話一出，別說陸晏了，連工作人員都忍不住做出厭惡的表情。

　　不想給自己添堵，所以就要給全片場的人添堵？每次NG，工作人員就要清理現場的「血跡」重拍，結果就是這一場戲都拍了兩個多小時了還沒拍完，陸晏光補妝都補了四回。

　　陸晏怒極反笑：「哭不出來是嗎？我知道了。」

　　「收拾一下現場，再拍一次。」

　　他坐到陳晶身邊，接過陳晶遞來的毛巾，擦了把汗。

　　陳晶對劇要求再高，此時也忍不住問：「你還能堅持嗎？要不這一鏡分成兩鏡算了。」

　　陸晏搖頭，淡淡道：「不用，這次能過。」

　　「……行吧，這次再不過，就改成兩鏡。」

　　現場收拾乾淨後，第十二次拍攝開始了。

　　前面十一回，陸晏的台詞和情緒沒有出過錯，這一次也是，前面的劇情很快就走完了。

　　終於到林清痛哭這一段，片場眾人屏住呼吸，緊緊盯著片場中間。

　　林清跟之前一樣，抱著倒在地上的陸晏，表情扭曲，像是在努力擠眼淚，但眼眶中還是沒見一點水潤。

　　就在大家忍不住在心裡歎氣時，奇跡發生了——

　　林清突然全身緊繃，青筋暴起，聲嘶力竭的「啊——」了一聲。

　　然後流下了兩行清淚……不，是無數行熱淚。

　　這演技爆發得讓陳晶一下就驚到了，立馬喊了卡。

　　他看了遍回放，不住點頭道：「過了，過了！這次演的還不錯，林清繼續保持這個狀態！」

　　這是林清入組以來第一次被陳晶誇獎，但當事人臉上並沒有獲得表揚的喜悅。

　　因為此時的他，還在剩餘的痛感裡抽不出身。

　　就在他醞釀眼淚的時候，陸晏的手突然從底下伸過來，狠狠地掐住了他的小腿肉，還是旋轉式的，他身上穿著鎧甲，但小腿處只有一塊薄薄的紅布，這一下是實打實的捏下來的。

　　姿勢的原因，陸晏的手在視角死角里，大家還以為是他演技爆發，其實他是被活生生疼哭的。

　　終於結束了這一鏡，陸晏從容的起身，拍了拍盔甲上的灰塵。

　　「哭得不錯。」

　　說完，他轉身就去看回放，直接無視了背後那道吃人的目光。

　　這一場戲浪費的時間太多，剛走完幾個單人鏡頭就到了晚飯時間。

　　陳晶坐在陸晏對面，看著擺在中間那一大鍋雞湯，忍不住問道：「你是不是談戀愛了，你們演員談戀愛不都講究低調嗎？天天往片場送東西是怎麼回事。」

　　陸晏一哂：「還沒。」

　　他拿出手機，給顧胥發了條信息。

　　「湯收到了，你吃了嗎？」

　　過了十分鐘才收到回信：「沒吃，剛開完會。」

　　還沒等陸晏回復，顧胥又發來一條。

　　「花也收到了。」

　　陸晏盯著短信看了半天，突然抬頭問陳晶：「你追過人嗎？」

　　陳晶白他一眼：「廢話，難不成我這樣還是我老婆倒追的我啊？」他邊說邊摸了摸自己圓滾滾的啤酒肚。

　　「那你追嫂子時送過花嗎？」

　　「這都什麼年代了，誰還送花啊？？」陳晶一副嫌棄臉。

　　「……」

　　陸晏低下頭，冷靜的回短信。

　　「那是謝禮。」

　　「？」

　　看著這個碩大的問號，他決定轉移話題：「今天林清拍哭戲哭不出來，我把他掐哭了，他的腿有沒有買保險，我需要賠錢嗎。」

　　顧胥的關注點清奇：「你哪裡買保險了？」

　　「實不相瞞，我鼻子買了四十萬的保險。」

　　「……」

　　-

　　拜哭戲所賜，今天的拍攝持續到了將近凌晨兩點，為了犒勞工作人員，陳晶還請了頓夜宵。

　　回到酒店躺下，陸晏掃了一眼手機屏幕，他在拍攝途中斷斷續續和顧胥發著短信，話不多，聊得話題也平淡無奇，但他並不覺得無趣。

　　聊天內容的最後一條是顧胥發的，他當時在拍戲，所以一直沒來得及回，他看了下時間，決定明天再回復。

　　結果剛閉上眼，短信提示聲就響了。

　　「拍攝結束沒。」

　　陸晏忙回：「剛到酒店。」

　　信息剛發送出去，顧胥的電話就打來了。

　　陸晏接起道：「怎麼還沒睡？」

　　顧胥的聲音有些沙啞：「起來喝水，見你沒回，順手就發了短信，你們每天拍攝都到這麼晚嗎？」

　　「沒有，拍攝兩點就結束了，吃了個夜宵，所以晚了。」

　　「晚上吃東西容易積食。這段時間都會有補湯送到片場，你好好吃飯。」

　　陸晏忍不住解釋道：「……其實那次是特殊情況，我每天都有好好吃飯。」

　　電話那頭沉默半晌。

　　然後突然傳來一聲輕笑，聲音很低，莫名帶著一些性感，聽得陸晏耳朵發麻。

　　「我是怕你的口味被我養刁了。」

　　……

　　陸晏平躺在床上，彷彿一條鹹魚。

　　電話掛了許久，他的心跳還是緩不下來。

　　睡意消了大半，他拿起手機，打開微博準備消磨一下時間。

　　微博熱門第一條是一個大V，叫榜姐，這個博主每天都會在評論裡採納一個話題，然後發到微博上給網友們討論，裡面的評論千奇百怪，陸晏看得津津有味。

　　看完大半評論，他腦中靈光乍現。

　　只見他麻利的創了一個微博小號，然後跑到榜姐的話題徵集微博下面評論道。

　　「想請教一下眾位網友要怎麼追男人，他不缺錢也不缺車，在線等，急。對了，我也是個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