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6、探花
明日就是殿試,夜已經很深,紀居昕房間的燈還亮著。衛礪鋒隔著一道牆,坐在挨媳婦最近的屋頂,眉頭皺的很緊。
大約小傢伙坐在房間深處,沒挨著窗子,燭火那麼亮,看不到小傢伙一點影子,連模模糊糊朦朦朧朧的都沒有。
衛礪鋒胳膊支在膝蓋上,有些不耐煩的抖著腿。
牛二看的直著急,“這都下聘了,就板上釘釘是你媳婦,去看看怎麼了,天天在屋頂上窩半夜,兄弟們都替你難受!”
他一臉‘是真爺們你就上啊’的鼓勵,衛礪鋒板著臉,面無表情地一腳踹上他大腿,直接把他踹下屋頂,“你懂什麼。”
小傢伙院內守著個脾氣古怪的青娘,明明很喜歡看他和小傢伙在一起,一入夜眼睛就狼似的,不准他接近主子。一個在風月場上混的半個老鴇,竟然很堅持婚前忠貞那一套,都是男人也不行。
除了她,院外還守著個墨隊首領厲害岳父。他爆發起來的確可以打贏六谷,可六谷絕對不是吃素的,武功路數傳承詭異,最拿手的就是潛伏手段。
比如現在,衛礪鋒非常肯定六谷就在附近,盯著他不許接近小傢伙,可六谷人在哪,他一點也察覺不到。
他不是沒試過,腳踏上牆頭可以,再敢往前邁一步,泛著寒光的暗器就下雨似的從詭異方向嗖嗖過來。倒不是沒信心闖院子,可親都訂了聘都下了,他不想做太過,最終引的小傢伙傷心。
情愛這玩意兒……真不是個東西!
衛礪鋒暗暗咬牙,以前他怎麼就沒想到這一出,好生把小傢伙騙到手呢?
真二!
牛二被踹下去,身形迅速翻轉,手撐地像個貓兒似的靈巧落地,身手跟外形嚴重不符,他還裝可憐,“唉喲摔死我老牛了——老牛要去同紀主子告狀!”
衛礪鋒立刻順手甩來一支暗器飛刀,聲音帶著鼓勵,“好啊,你現在就從這牆頭跳過去。”
牛二立刻頭搖的像波浪鼓,“不要!”當他不知道六谷先生在對面等著呢,老牛才不喜歡做篩子!
可憐的將軍,不知道啥時候才能上炕?
六谷看紀居昕房間裡燭火久久不熄,也有些擔心,朝手下遞了個眼色示意盯著對面,朝紀居昕的房間走去。
輕輕敲了敲門,走進房間,發現紀居昕正愣愣坐在床前,盯著手裡的消息紙發呆。他身上只穿著雪白裡衣,對面豎著著一道春江圓月的四扇屏風,屏風側的架子上掛著明日要穿的衣服,搭配的配飾隨意擺在下方紅木桌面,燭光下泛著淡淡光澤,映得小傢伙面容更顯朦朧俊秀。
“怎麼還不睡?”六谷輕輕走近,心內慶倖還好阻住了那大尾巴狼,要被那廝看到小昕現今樣子,怕會發瘋。
紀居昕意識收回,看到六谷先是叫了一聲父親,再把手中的消息頁面給他,“紀家……被奪爵了。”
六谷很快看遠,“嗯,我知道。”今日傍晚才來的消息,他以為小昕聽到會高興,“不開心?”
“沒有,”紀居昕搖頭,“奪去紀家爵位,是我一直想做的事。我本打算等過了殿試,就動手把紀家腦門掛著的爵位撕下來,不想被人捷足先登了……”
“是衛礪鋒。”他眉梢微揚,臉上綻出燦爛笑容,聲音透著甜蜜,“他一直對我這般好……”
六谷揉了揉他的發,“明日就是殿試,大家都很擔心你,早點睡,嗯?”
“擔心我像會試時睡不著?”紀居昕眨眨眼,“殿試雖然更重要,但我一點也不害怕,謀事在人,成人在天。”
六谷見他神色並無異常,放心了,“早點睡。”
六谷出來,紀居昕的房間燈就滅了。衛礪鋒長長歎了口氣,讓底下換班的守衛給他拿壺酒,就著月色喝了起來。
第二日,紀居昕由衛礪鋒護著,騎著馬至皇宮外候見地點等候。
那是一個巨大的廣場,地面鋪的是青磚,間有益獸浮雕,遠目望去,連宮牆都離的很遠。
他到時這裡已經不少熟人,夏飛博林風泉徐文思三人最是顯眼,遠遠就看到了。
因在皇宮,不好放肆,林風泉只敢笑嘻嘻沖他揮了揮手,不敢大聲喚他。
紀居昕下了馬,指了指三位好好友的位置,“我這便過去了,你且去忙你的事吧。”
“一會兒我來接你。”衛礪鋒暗裡捏了捏紀居昕的手,眼神十分專注,像是看不夠,又像是有些捨不得。
紀居昕耳根微紅,“你若事多不便,自管去忙,我不會有事。”
衛礪鋒挑著一邊眉毛,“皇宮之中規矩不同,如若有人故意與你為難,你只管隨意同哪個禁衛軍說一聲,我必來尋你。”
“我知道的,”紀居昕拽了兩下手出不來,“你……鬆開。”
衛礪鋒走後,紀居昕長長鬆了口氣。雖然與衛礪鋒相處越來越自在,但是偶爾仍能感受到衛礪鋒的霸道強勢,引得他跟著心跳加快進而手腳都不是自己的。這份感情是不是太過濃烈,要不要……稍稍冷靜一下?
“紀九!”見紀居昕過來,林風泉趕緊拽住他,聲音略略壓低,“你怎麼才來?我們都是天剛亮就到了!”
“那還不是等了這麼久?”紀居昕故意笑話林風泉,“來的早不如來的巧麼,照著通知的時間提點一點便可以,提前太早反倒傷精神哦。”
林風泉拍著額頭,“這不是沒經歷過,緊張擔心麼!”
紀居昕與夏飛博,徐文思行禮打招呼,“你們也來的很早?”
徐文思指了指林風泉,“不如他早。”
夏飛博看了看紀居昕身上的衣服配飾,“你這身不錯。”
紀居昕很高興,“今天來面聖,所以穿的好一點。”
林風泉羡慕地看著紀居昕身上的松緞緙絲暗針繡的衣裳,“這料子好亮眼,還能看到反光!”
徐文思解釋,“大約是江南私下兜售的貢緞,自是不一樣。”
紀居昕任他們點評片刻,過了嘴癮,才看看旁邊三兩一群候著的人,“可有認識的?”
“有啊,我之前都套過交情了,來來來我指與你看……”林風泉拽著紀居昕,一一與他介紹,哪個叫什麼名字,是哪裡人,榜上多少名。
太陽一點點升高,時間慢慢過去,林風泉情緒一直很高,徐文思一直保持微笑,大家臉上喜意都未散,只有夏飛博總是皺著眉頭。
他一向沉穩,面色總是特別嚴肅,但現在時刻的皺眉……紀居昕能看出來,他正在為什麼事苦惱。
他與林風泉徐文思遞眼色,二人反應相同,不知道夏飛博是什麼回事,大家都有點擔心。
可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三人只好對了眼色,等殿試完再說。
介紹完人,林風泉便抱怨中了進士家裡客人特別多,連出門玩的時間都沒有,徐文思也跟著歎氣,直說忙完一定要約出來玩,紀居昕微笑著答應。
二人還就最近的紀家事件關心了紀居昕,紀家怎麼樣他們其實並不介意,但是很擔心這些事會影響到紀居昕。
紀居昕表示沒事,他們還不信。
就在幾個人熱熱鬧鬧地聊天時,殿前有太監宣新科進士覲見。
紀居昕本以為殿試很複雜,沒想到特別快,特別迅速。
皇上只叫了前五名上前,每人提了一個問題,就順利地命人寫就金榜,蓋上玉璽。
名次與會試一樣,並無變動。
夏飛博點了狀元,榜眼是個年近四十的清瘦書生,紀居昕點了探花。
皇上許是政事繁忙,只與他們溫聲說了幾句話,賜狀元遊街,賜瓊林宴,之後就讓眾人退下了。
紀居昕心情特別好,林風泉又是愛熱鬧的,說話聲音很大,走過長長宮徑,紀居昕漸漸聽到了一些不好的聲音。
說此次臨清學子出了大風頭,更是占了一個狀元一個探花,必然有內情。
紀居昕嗤之以鼻。
會試能考出來是個人本事,學識積累,可要中頭三名,是有運氣成分的。比如你寫的策論正好投了主考官的胃口。夏飛博性格穩重,他經歷沉澱後也偏中庸,大概這次主考官正好喜歡這一口。
沒得到高名次,這些人該檢討的是自己,而不是挑剔別人。如果議論聲大,引來上位者注意,或小人鑽空子,最後一定得不了好。
酸的心態可以有,表現出來就沒腦子了。
紀居昕正隨著眾人熱鬧擁著夏飛博準備圍觀新狀元打馬遊街,突然橫裡來了個人,是個太監,面白聲細,“哪位是探花郎紀居昕?”
眾人面面相覷。
紀居昕站出來,“正是在下。”
“有主子要見你,跟咱家走吧。”
眾人看著紀居昕,有人羡慕有人擔憂。
紀居昕給三位好友一個‘放心’的眼神,走向小太監,“是。”
宮裡規矩大,有上位者要見,容不得他不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