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4、命危
鑒於劉昊的人品,紀居昕對於折騰他毫無壓力。
榴五領命離開後,紀居昕坐在劉召身邊,下意識留意榴五曾給他指出的,魏王的方向。
開始並沒有任何異常,那裡如同這西山別處的深林淺穀一樣,非常安靜。過得兩刻鐘,雪裡開始有黑影移動,紀居昕便知道,魏王是真的準備要走了。
因為兩處離的並不近,紀居昕仔細注意,只能看到非常小的人影,身邊眾人根本沒有誰注意到那邊動靜。
紀居昕有些著急,時間倉促,不知道榴五她們能不能辦好。
青雀的實力顯然不容懷疑,很快,紀居昕就聽到一破空銳響,不知道從哪個方向射來一支羽箭,正中不遠處與人遊戲的劉昊左胸!
箭來的非常突然也非常精確!劉昊叫都沒叫一聲就閉眼倒地,周圍一群人都傻了,回過神來,公子少爺們沖劉昊圍過去,“小王爺您醒醒!”“小王爺您挺住!”“大夫!這裡有沒有大夫!”一通亂喊,在場護衛們則小部分圍成一個圈將劉昊圍住,大部分冷靜找偷襲者身影……
西面林深處,榴五身形似輕煙一般飄到樹下,脫下身上披的素白袍子,與弓一起遞給柳無心,二人對了個眼色,分散開來。
她們是一明一暗跟著紀居昕來的。榴五在車內陪紀居昕,柳無心在暗中跟隨,如有意外可以搭把手。外人能看到紀居昕的馬車,能看到陪在紀居昕左右,像個貼身媽媽侍候主子的榴五,卻沒有人見到過柳無心。她一直在暗處,紀居昕招她時,也是四周無人的時候。
其實柳無心扮下人習慣,她們二人換一換更好,但柳無心是內閣次輔楊自正夫人的貼身媽媽,即便做了些易容,也擔心有萬分之一的可能被猜出來。
遂紀居昕一命令,二人商議,由榴五射箭,柳無心擅後。
青雀的人在找主子時就憋了一股勁,她們不希望主子處境堪憂,因為這意味著她們失職,可主子處境不佳,她們能好好展現她們的本事,讓主子拒絕不了,豈知找到主子後,發現主子身後已經站了一個非常強大的男人!
主子受了那麼多苦,她們希望主子好,可她們來的太晚,主子身邊的人還能把她們壓的死死,她們如何甘心!
這是表現的機會!
榴五披著素白披風,站在樹巔時,手差點激動的發抖!
主子要說這個人的命,她就能讓他即刻身死,神仙來了也救不了!主子說讓他重傷瀕死,不能挪動,她就讓他留著這口氣,死不了活著難受!
榴五拉滿弓,眯了眼睛,在風來的一瞬間,手指乾脆俐落的一鬆,箭矢飛速前進,正中劉昊左胸!
而這個位置,並非心口,稍稍偏上一分,射中血管,劉昊會出血暈迷,一時半刻卻不會有生命危險,可傷處因離心臟太近,劉昊不能隨意被搬運,否則很可能引發大出血,以致失血過多死亡。
榴五很滿意。
柳無心會帶著做案工具即刻離開現場返京,這裡只有她一人就夠了,且墨隊首領也在,主子不會有危險。
榴五整了整衣服,趁著鬧哄哄環境,走過來遠遠站在一邊,就像別家想保護主人的下人一樣。
紀居昕順著人群,悄悄看了榴五一眼,榴五暗暗點了頭,表示行動順利。
紀居昕放了心。
此來西山,自家下人都是在一處的,會有下人隨主人一同串門,也有下人留在帳篷看守。他此次帶來的人,周大,孫旺,榴五,綠梅,全都是忠心可嘉的自己人,就算一時看不到榴五,也不會傻的說出來,而依榴五本事,她不想讓別人看到,別人就看不到。
他轉頭看向人群處,場面非常混亂。
這一箭不知從何射來,不知有何目的,驚的人心惶惶。
劉召站了起來,“去看看。”
場中身份最高的,就是劉昊劉昀劉召昌寧這幾個宗室,劉昊出了事,別人看熱鬧,他們卻不能不管。
昌寧穿著男裝,不方便表明身份,可也不放心,跟過去看。
紀居昕便也跟了過去。
劉昊胸前有箭,血汩汩往外流,公子少爺們很少看到這一幕,擔心又害怕,手抖著眼珠亂著,不知道如何處理。
簡王世子劉昀讓身後懂醫的護衛過去,灑藥或按住傷口止血,不敢隨意拔箭,迭聲問,“誰家帶了大夫?”
劉昀出頭,劉召年紀小,也不如他爵位高,抿著嘴站到一邊,警惕地看著四周。昌寧一屆女子,此刻不好發言,也任劉昀安排。
還真有人家帶了大夫的。
冬日西山,林深雪滑,家裡長輩怕有意外,帶個大夫不奇怪。
可能混進大家大戶的大夫,個個都很精乖,上前看了看傷處,一個個皆皺起眉,表示這傷太重,他們沒辦法,他們醫術不精,貿然拔箭,小王爺九成即刻身死,不若回京找太醫。
……
鬧哄哄好一陣,劉昀皺著眉思索可行之法,紀居昕低聲與劉召說,“我觀小王爺血流如注,藥止不住,怕是傷處挨大血管非常近,如貿然搬動,碰傷大血管,可是不妙。”
他雖然低聲,但劉召離劉昀不遠,劉昀又比較注意紀居昕,自是聽到了這些話。
頓時更愁了。
他想了想,伸手招侍衛過來,“去請……魏王叔過來吧。”
魏王會來這裡,對於一般人來說是秘密,對於劉昀劉召昌寧卻不是。
光天化日,這麼多人,魏王不可能瞞過所有人視線,一定會半公開地來,反正他對外的形象也是閒散愛玩,不會有人有異議。
若無意外,他來一趟走了,皇上宗室不會懷疑,外人也不會知道,可劉昊傷這麼重……他不得不出現了。
不管他對劉昊是什麼樣的心思,是真疼愛還是假疼愛,在這個點上若不出現,不合情也不合理。
所以他一定會出現!
紀居昕看著東邊遠處,眯了眯眼。
很快,魏王穿著一身杏黃宗室常服,披著玄狐大氅,遠遠走來。
他身材微胖,比當今聖上年輕幾歲,精神頭卻不比身體不好的聖上強,鬢髮雖未見白跡,但眼瞼浮腫,動作微慢,一點皇室高貴的侵略感都沒有,很是平和。
他再微微一笑,就更加接地氣,任誰也不會提防這樣一個親切的宗室。
紀居昕眉尖微蹙。
見魏王過來,眾人自動讓出一條路,魏王看到劉昊倒在血泊裡,眼睛緊閉面白如紙,立時急了,“怎麼傷這麼重!”
眾人七嘴八舌表述:方才有刺客!
劉昀向魏王行禮,“驚擾王叔,侄兒在此請罪……方才此處偶遇大膽刺客,小王爺受傷,侄兒已命人去搜尋刺客,若王叔帶了人,也請王叔不吝派出同追,但眼下小王爺傷重,還需王叔拿個主意。”
魏王非常擔心地彎下身去看,喚了劉昊幾句,劉昊未醒,魏王沉著臉問邊上大夫,“情況如何?”
大夫見了魏王更加害怕,皇室中人都不好惹,雖然魏王面目可親,可他們若沾了這事,還治不好,恐怕也難逃罪責,把情況往難裡多說幾分後,紛紛表示自己醫術不精,無能為力。
魏王問過劉昀劉召昌寧,誰都沒帶太醫來,現場可以倚仗的,只有這些民間大夫。
劉昀還稍稍提醒,劉昊這受傷的位置,流血速度,可能傷及大血管,貿然移動只怕會有危險。
魏王閉了閉眼,當即立斷做決定,讓現場大夫拔箭醫治,另派人即刻下山尋名醫過來,同時往京城太醫署請醫!
大夫們嚇的腳都軟了,都說了他們不行……王爺發話,說若劉昊在這裡死了,也是他的命,請大夫們只管盡力就好,大夫們戰戰兢兢應了。王爺下了令,他們不敢不遵,但王爺說不追究的話,他們卻沒當真,劉昊真要死了,只怕他們也活不了!
大夫們推不過,只得挽袖子上,還得竭盡全力。
現場當時就被散開,魏王下人們迅速拿來白布搭起簡易帳篷,把劉昊圍在裡面,隔開人群,大夫們忙碌著備藥,工具,熱水……
因為天氣太冷,簡易帳篷裡還置了兩個炭盆。
大夫治病不好圍觀,連魏王都沒在裡面,走出來與劉昀等在一處。
現場氣氛稍稍有些冷凝。
劉昀劉召昌寧擔心劉昊身體,也擔心剛剛行刺原因,以後還會不會有。
紀居昕擔心柳無心安全,默默站在劉召昌寧身側。
魏王靜了一會兒,卻突然指了指紀居昕,“我記得你。”
紀居昕一怔。
他對魏王,算是聞名已久神交已久,真正對話,從來沒有過,為何……
魏王頭微抬著,眼睛眯著,“去年冬月祭,你曾與昊兒對峙。”
紀居昕想起來,去年冬月祭,劉昊想為難劉召,身後還帶著一票人,他看不過,就上前幫著劉召……當時魏王應該與皇上一起坐在祭台之上,觀看文人比鬥才藝才是,怎麼竟然注意到自己……
他該說榮幸,還是該請罪?
魏王這清清淡淡一句話,是責怪之意?劉昊傷了他心情不好,想找個人出來罰一罰順順心氣?剛好他嗆過劉昊,所以就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