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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子日常》第185章
186、身死

紀居昕很懂李氏。

李氏自以為大家閨秀,家學嚴格,是個合格的宗婦。但一個大族宗婦,並不是會理家事,會用手段治理下人,懂得理內務賺錢就可以,她還需要有足夠的眼光,為家族打算長遠。一個真正合格的宗婦,能提攜影響後世三代。

李氏見識淺薄,外面想抓的,無非是紀家管家權;內裡放不下的,一是紀仁禮的心,一是兒子的命,實在太小家子氣。

她懂得看楊氏臉色,卻看不到外面風起雲湧,被楊氏威嚴壓制,她不敢做什麼,但如若外界給她刺激,她就什麼都能豁得出去,實在是一把好用的刀。

聽劉媽媽傳來的話,李氏看到上次的戲本子,接到這次的信,都雙掌合十憑空跪拜,非但不害怕不懷疑,還感謝恩人給她送來的好東西!

紀居昕笑笑,只怕不是不懷疑,而是這些東西對她的用處太大,她寧願承擔風險把自己把柄送上,也得痛快把事做了!

李氏不會想到,這些東西之於她,實則並非襄助之物,而是催命符。

內閣事定,國子監學業輕鬆,紀居昕一時無事,一邊賞著春光,一邊冷眼觀看四下事態發展。

周大還在找師傅,重新篩過的名單,尚需要時間。

程開悟春風得意,常讓自家孫子過來找他玩,順便看能不能把他勾過去下棋。

田明直這次栽了大跟鬥,無顏出去見人,稱病在家,閉門謝客。

紀仁德四處遊走,諸多表現亮眼,似乎想挽回多年經營的名聲。

可惜……李氏蹦躂的這麼積極,紀仁德想力挽狂瀾,恢復自己和紀家名譽,是不可能了。

紀居昕抱著小白貂,坐在墊著虎皮的椅子上,聽著周大念著消息冊子。

李氏通過密信指點,找到了玉嬋。

玉嬋最初是紀居昕身邊伺候的丫鬟,曾被李氏收買挾制紀居昕,可惜被換了靈魂的紀居昕看破,在楊氏面前三言兩語,逼得幾乎被趕出紀家,她不想過窮困日子,果斷爬了田氏兒子紀居宏的床,才得以繼續留在紀府。

起初紀居宏對玉嬋還算不錯,畢竟紀居宏年幼,他娘眼光奇高一直沒給他說親,正是慕少艾火氣壯的年紀,玉嬋長的很漂亮,又懂眼色放得開,二人很是過了一段膩膩歪歪如膠似漆的日子。

可時間長了總會膩。田氏慣著紀居巨集,紀居巨集想要什麼沒不應的,身邊軟香溫玉不少,他漸漸對玉嬋失了興趣。他本就不怎麼喜歡紀居昕,娘親妹妹又總說紀居昕壞話,他聽到了更是不高興,連帶著對從紀居昕身邊過來的玉嬋更加不滿。

湖綢帕子第一次出現,他嚇的不行,結果田氏雖然不知實情,還是硬生生扛過去了,他即高興,又害怕。小時候不懂事,什麼都拿來玩,不小心害大哥身死,他誰也不敢說,一直埋在心底。憋到如今,夜夜都會夢到昔日場景重現,難免會有驚懼言語,剛好被摸進來的玉嬋聽到,抓住了把柄。

玉嬋便以此要脅,要地位,要錢財,紀居宏不願意,二人便多口角。

李氏曾與玉嬋打過交道,知道怎麼對付她,應了一堆好處,終於將人策反。

她心底非常明白,楊氏不會為她撐腰,當然也可能是因為劉媽媽偶爾的小心不甘念叨,李氏聰明了一把。她沒把這件事挑出來,交由楊氏判斷做主,她直接一紙訴狀,將田氏告上了刑部大堂。

而田氏夫婿紀仁德,現下正在刑部任職,還是個正四品的郎中!

如果李氏換個地方告,紀仁德或許還有辦法周旋,她直接告到刑部,因為夫妻關係,紀仁德必須回避,不僅不能過問此案一星半點,在此案審理期間還得避嫌,直接不能到刑部監獄辦公了!

紀仁德恨的牙癢癢,恨李氏,更恨田氏扶不起來。

楊氏則直接傻了眼,她根本沒料到,握在掌心裡任她揉搓的大兒媳竟然有勇氣如此!

紀仁德避嫌,田明直稱病幫不上忙,紀居昕又小心‘搭了把手’,這個引得四方關注,每每升堂總能引來無數人圍觀的案件,審理的很順利。

李氏故事扯著田氏鬧,田氏還梗著脖子不認呢,紀居宏被衙役手裡厚厚的板子直接嚇尿了,失口承認是他做的,全是他一人做的!

他認罪如此之快,除了平日心魔,紀居昕使了什麼手段皆不用提,光說有證人玉嬋這一點,他不認也沒用,若敢強嘴,自有大刑等著。

……

這場驚動京城的倫理鬧劇,最後以紀居宏收押入監,田氏無罪釋放收場。

紀居宏如何從牢裡出來,還得看紀仁德手段,而田氏現下是徹底名聲掃地,天王老子來了也扶不起來了,楊氏罰過家法,命她禁足不許出,另外開始思考著,要不要替老四續一房媳婦。

妾扶起來的東西就是上不了檯面。老四嫡妻過世良久,娶個續弦是應當應份兒的。

至於李氏,官司是贏了,紀家卻也容不得她了,楊氏叫來紀仁禮,讓他寫休書,這樣不顧大局,不聽話的媳婦,紀家不能要。

李氏慌了,她知道這次一定會受罰,卻沒想過會這麼重!

李家教女甚嚴,如若被休,斷不會收容,就算不讓她自盡全名聲,餘生也不過是青燈古佛的下場,她萬萬不能被休!!

她在楊氏門前跪了一天一夜,也沒讓老太太的鐵石心腸回轉。

她拖著幾乎沒有知覺的雙腿回東廂,淚眼婆娑地求紀仁禮顧念些夫妻之情,紀仁禮卻歎口氣,起身離開了房間。一陣風吹過,一張蓋著手印的休書飄到桌下。

李氏頹然呆坐,眼淚都忘了流。

她從來沒想到,二十多年夫妻情份,竟換不來夫君半分疼惜!她以為就算她比不過達婧雪,她為紀仁禮生過兒子,生有女兒,掌家理事,小心服侍,總也是地位的……

她以為紀仁禮性子孤傲,也是有良心的。看他雖然孝順娘親,也會有頂嘴的時候,她想這次事後,她會被罰,哄著紀仁禮說幾句好話,能讓楊氏少點責她少受些罪,沒想到……

她愣愣地看著自己的手,她以為她手裡至少能握點什麼,沒想到……從始至終,她什麼都沒有。

她最疼的兒子去了,她最在乎的大夫,一點也不喜歡她,她的婆母,面甜心苦,鐵石心腸……

她什麼都有。

李氏靜了半晌,收起休書,從容站起,去楊氏門前磕了頭。她說這麼久婆媳緣份,不能繼續侍奉婆母,實在不孝,想最後替婆母做身衣服,請楊氏允她兩天收拾衣服嫁妝的時間,到時她自會離府。

楊氏眼界還是有的,事已至此,只求有個好結果,這個節骨眼上貪媳婦嫁妝,會有什麼好名聲?且李家那點家底,她還看不上!遂直接允了。

李氏回房,把自己所有的東西都收拾起來,交給劉媽媽,讓她送去給紀瑩。

在這世間,她只有這一點骨血。

紀瑩看上夏飛博,楊氏知曉後不必試探,就知夏家不可能同意,為免出現醜事,她早早給紀瑩訂親,嫁了出去。好在當時李氏在紀家還有些臉面,她只有這一個嫡女,自是心疼,眼珠不錯的盯著,紀瑩的夫家選的還算不錯,就是離的太遠。

她又寫了封長信,寄去娘家。

之後她日日從廚房叫好菜,從針線房要好料子裁衣裳,平時沒享受過的,這兩天享受個了遍。

楊氏聽到回報,眉心微擰,想了想又歎口氣,“罷了,隨她吧,反正也沒兩日了。”

李氏好吃好睡了兩天,把人養的容光煥發,看著竟有幾分年輕時的清秀。

四更天,她穿上最漂亮的衣裙,戴上最華貴的首飾,畫上最完美的妝容,趁著夜色掩映,悄悄離開了房間。

第二日是朝官休沐日。

紀家大門的開閉都是有時間的,平日家裡下人女眷外出,都走偏門,家裡正門,偶爾紀仁德上朝出入,或遇大事才開,紀仁德休沐,這大門,肯定不很早開的。

下人們採買從側門走,少有特意繞到正門晃一圈的。

於是一大早,發現懸在紀家大門外屍體的,並不是紀家下人,而是經過此地的路人。

平安胡同住房價不低,但也不算高,居住人口比較多,大清早一聲驚呼,引來無數人圍觀。

很快就有人認出,門前那具屍體,正是紀家長房嫡媳李氏!

李氏竟然在紀家門口上吊了!

一個女子,敢做這樣舉止,定是被紀家欺負狠了!

有膽大的上前幾步,看到李氏手裡捏著的休書,立刻嚷開了,“紀家休了李氏!”

於是根本不用人問,許多流言人們自己編著,就流傳開了。

紀仁德聽聞差點頭髮都嚇白了,這是怎麼回事!李氏怎麼突然上吊了,還吊死在紀家門前!他恨不得到地下拽著李氏問一句,紀家哪裡對不起她,她如此害紀家!

楊氏直接暈過去了,田氏被禁足,家裡沒人操持白事,一時亂的可以。

紀仁德趕緊寫信回臨清,讓高氏迅速上京,同時往李家,各姻親族報喪,騰出工夫後,查問李氏身邊人,卻發現李氏最信任的貼身媽媽不見了……

紀仁禮宿醉醒來聽到消息,還覺得不可能,李氏怎麼會死呢?李氏說過要纏他一輩子的……

他踉蹌跑到香堂,看到李氏屍體仍然不願相信,手指抖著,牙齒打顫,“我不信!我不信!”話說完,像個瘋子似的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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