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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咬定卿卿不放鬆》第16章
第16章 動容

 這小祖宗真是什麼話都敢講,也不怕傳到聖人耳裡去。

 元賜嫻說得口乾舌燥,自覺肚裡墨水甩盡,便回頭去捉陸時卿的手:「陸侍郎,您要不要緊啊?」

 陸時卿閃躲了下,沒給她碰著,神情漠然道:「陸某無礙,請縣主先行歸府,我與令兄有事相商。」說完看了眼元鈺。

 她心霎時涼了半截:「您不是要對我阿兄不利吧?」

 陸時卿往元鈺身後瞥了眼:「難道元將軍今夜未帶人馬隨行?可能遭受不利的,怕是陸某才對。」

 元賜嫻順他目光,朝黑漆漆的前路瞅了瞅,又跟兄長道:「那阿兄可千萬不能欺負陸侍郎。」

 這牆頭草!

 元鈺心氣鬱結,恨恨道:「你這丫頭……小心我擰你胳膊肘!先回去,揀枝就在前邊不遠候你。」

 她撇撇嘴,悶悶地轉身走了,剛走幾步又回頭叮囑:「你們有話好好講,不許打架啊!」

 兩人都沒理她。

 她便站定了道:「你們應好了我才走。」

 陸時卿和元鈺齊齊嘆口氣,異口同聲道:「知道了。」

 等她走沒了影,元鈺才道:「舍妹既說元某不分青紅皂白,還請陸侍郎給個解釋,元某好聽一聽。」

 陸時卿笑了笑:「元將軍,今夜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您回去問縣主便是,陸某嘴裡的解釋,您聽了也未必信,何必多此一舉?」

 元鈺一噎。

 他淡淡道:「我留元將軍在此,是想問一句,您預備何時令縣主回姚州?」

 怎麼的,這是要趕人?

 元鈺橫了眉:「陸侍郎眼下是以什麼身份摻和元某家事?咱們賜嫻愛在長安住多久就住多久,與您何干?」

 陸時卿默了默道:「此事的確與陸某無干,卻和您元家息息相關。元將軍可曾聽聞『一石激起千層浪』的說法?」

 「山林之外風雨飄搖,老虎令豺狼替它把守山口,護衛百獸。有一日,一隻狼崽闖進了虎洞。老虎忌憚豺狼兇猛,亦礙於它對山林不可或缺之用,任這隻狼崽在裡頭玩樂,好吃好喝供它。」

 「但狼是狼,虎是虎。焉知表面看來慈眉善目的老虎心裡不是想著,將狼崽牢牢捏在手心,好免去或有一朝,豺狼夥同百獸將它拖下王座的威脅?焉知百獸心裡不是想著,盡心竭力討好這隻狼崽,好叫豺狼的爪牙為己所用,藉以撕碎它們的老虎?」

 元鈺的神情閃爍起來。

 「這是危機四伏的山林,是百獸相爭的天下,餓豹飢鷹,群敵環伺……與虎周旋,不是這只天真的狼崽該做的事。」

 他說到這裡一頓,朝元鈺頷首:「陸某言盡於此,告辭。」

 陸時卿說完,回身上馬,扯了韁繩正欲揚鞭而去,卻聽元鈺暴跳如雷道:「什麼老虎,什麼豺狼!陸子澍,你這舌燦蓮花的,講了半天不就是嫌棄咱們賜嫻?我原還不讚成你倆這事,如今看來……」他一捋袖子,「我還真就不信我元家搞不定你了,打也要把你打成我妹夫!」

 「……」

 跟元家人溝通怎麼這麼困難?是他的暗喻太含蓄了嗎?

 陸時卿見他一副要衝上來暴揍自己的樣子,忙打了個手勢止住他:「元將軍,您方才答應縣主什麼了?如你我二人不能和睦共處,恐令她傷心。」

 元鈺腳步一滯,嘴唇一抿,揮揮手示意他走:「今夜暫且放過你,改日再見,你若還是對賜嫻愛搭不理,非叫你吃我拳頭不可!」

 ……

 陸時卿回府已是夜深,等徹底沐浴乾淨,處理完傷口已將黎明,他便乾脆不睡了,穿戴齊整後,上了馬車往大明宮去。

 他到紫宸殿時算得上早,差人通稟後,得知徽寧帝正與尚書左僕射張治先議事,便肅立在殿外稍候。

 雲破日出,金光普照。他頎長的身影投在腳下的漢白玉石階上,十一銙金玉帶掐腰,在日頭下光彩耀目。真要說有什麼不諧和之處,怕就是右手手背那一圈慘白的紗布。

 他先前給自己包紮時,甚至想過往左手來上一圈一模一樣的,到底忍住了。

 陸時卿筆挺挺候了許久,不見張治先出,便微微低頭,看了一眼這隻手,稍稍蹙了下眉頭。

 他昨夜失控了。他是鄭濯的謀士,倘使不是因這一鞭一時動容,絕不會對元鈺說那些。

 一炷香後,殿內出來個紫色官袍,鬚髮半白的老者,正是張治先。

 陸時卿回過神,略一抬眼,上前:「下官見過張僕射。」

 張治先以尚書左僕射之身兼同平章事之名,官從二品,是朝中真正掌實權的宰相之一。他捋捋鬍須:「陸侍郎夙興昧旦,勤勉敬慎,是我大周之才。」

 陸時卿頷首道:「論此八字,下官不及您千一,更不及聖人萬一。」

 張治先「呵呵」一笑,眯縫著眼走了,經過他身側時一頓,偏頭低聲說了句:「勤之一字本是佳話,陸侍郎卻莫使錯了道。」

 陸時卿轉了個身,面向他繼續頷首:「下官謹記張僕射教誨,來日必循張僕射之道。」

 張治先腳步一停,兩撇鬍須都抖了抖,回頭嗔視著他。無知小兒,不過做了個門下侍郎,便妄稱來日將循宰輔之道,還是在這紫宸殿前,好大的口氣!

 陸時卿接著笑:「張僕射年事已高,還請一路慢行,小心腳下。大周與聖人可不能沒有您。」說完,一本正經揖了一禮,將人徹底氣走了。

 徽寧帝宣了陸時卿進殿,見人笑問:「陸侍郎方才又與張僕射鬥嘴皮子了?」

 陸時卿給他行禮,回道:「臣惶恐,何敢不敬張僕射。」

 徽寧帝還想說笑,抬眼瞧見他作禮的手卻是一驚:「陸侍郎這手……?」

 他還未來得及答,便有一名宦侍匆匆入殿,湊到徽寧帝耳邊小聲道:「大家,有元家消息。」

 徽寧帝看了眼陸時卿,未壓聲,道:「直說便是,子澍不是外人。」

 宦侍便略直起一些腰背:「大家,暗探來報,說元將軍連夜送了瀾滄縣主出城,看方嚮應是去姚州的。」

 徽寧帝有些意外,挑眉沉聲問:「可知何故?」

 宦侍答不上來:「這個,探子未說……」

 陸時卿淡淡眨了兩下眼,忽然拱手上前:「陛下,臣知道。」

 徽寧帝示意他講。

 陸時卿一字一句從容道:「昨日,臣奉陛下之命隨瀾滄縣主在外出遊,在西市錦繡莊內偶見端倪,循蹤查去,於長安城外郊野探到一支可疑的回鶻商隊。不料縣主纏臣纏得緊,一路悄悄跟隨而至,因當時情勢所迫,臣無奈與她共進退,待脫身已是下半宿。」

 「元將軍深夜不等縣主歸府,憂心之下出城找尋,待見了臣與縣主,心生誤解,大發雷霆,與臣起了口角爭執。縣主卻一味袒護臣,將他氣得不輕。臣想,元將軍之所以令她回姚州,便是因與臣不和,不願她和臣再生牽扯。」

 徽寧帝聽完一愣,隨即大笑起來:「一個個的,年輕氣盛!如此說來,你這傷,莫不是叫世琛這孩子弄的?」

 陸時卿頷首:「正是如此,叫您見笑了。」

 徽寧帝拿手虛虛點他:「朕一心想將賜嫻留在眼皮底下看著,你倒好,竟惹得世琛給人送回去了!你說說,眼下如何是好?」

 他沉默許久才道:「臣知罪,聽候陛下發落。」

 瞧他這不情願的模樣,哪裡像知罪了。

 徽寧帝思量片刻,問宦侍:「人到哪了?」

 「大家,聽說剛出城呢。」

 他點點頭,跟陸時卿道:「你也是無心之過,發落便免了,戴罪立功,將縣主迎回來就是。」

 作者有話要說:  陸時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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