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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咬定卿卿不放鬆》第115章
第115章 番外‧前世‧陸時卿(一)

 臘月大寒, 一年當中最冷的時節。

 朔風苦雨裡,陸時卿屈了腿半跪在橋欄邊, 佝僂著背脊,嘴裡不住咳嗽, 咳一陣就吃進一口冷風,冷風灌入肺腑, 無比沖嗓, 於是便再咳一陣。

 如此反反覆覆。

 細雨最濕衣。他身上那件深紫色的官袍已快染成了玄色, 三品朝服這麼個不怕髒的糟蹋法,手心裡攥著的字條倒是干乾淨淨的。

 鄭濯將元賜嫻留下的字條給他後, 就被他勒令回了城, 免遭盯梢。眼下漉橋上就他一個。天寒地凍的, 也沒別人這樣想不開了。

 陸時卿咳得氣急, 支肘想將自己撐起, 試了兩下沒成, 乾脆一個翻身, 背脊貼住橋欄癱坐下來。冷風號得急,往他袖裡一陣猛灌,幸而官袍的袖口窄,擋去了大半。

 他緊了緊袖子,耳邊似乎響起一個邈遠的聲音, 自兩年前的隆冬傳來:「徐先生,您大冬天也寬袍大袖的,不冷嗎?」

 他當時想說冷啊。只是倘使換了窄袖, 掐了腰帶,身形外露,就不好掩人耳目了。

 但他說不得,所以哪怕都快抖似篩糠了,還強裝著氣定神閒,聲色平穩道:「徐某不冷,多謝縣主關切。」

 早知後來還是被元賜嫻識破了身份,他演這一出又是何苦。

 想到這裡,陸時卿扯了下嘴角,抬起一雙空洞無神的眼,望向灰濛蒙白茫茫的天邊。

 *

 記得第一次跟她正式打照面,是三年前初春,在大明宮。

 彼時她方才十五及笄,因滇南戰事告捷隨父進京受賞,冊封當日,穿得比公主還豔,大典上,群臣百官,皇子皇孫,沒有誰不側目。

 他也多看了她一眼。無他,只是琢磨朝堂陰私,想元家這位縣主顏色出挑,又到了許人家的年紀,這一趟冊封大典過後,怕有不少人得動心思。但滇南王的身份卻太敏感,除了缺心眼的,想必沒人敢大張旗鼓表態。也不知聖人打算如何利用這樁親事做文章。

 他腦袋裡轉悠著這些個彎彎繞繞的,等禮畢打道回府,經過宮道時,卻當真碰上個缺心眼的。正前頭,病秧子九皇子鄭沛半道攔了元家兄妹,遠遠瞧著,大概是在出口調笑人家小娘子。

 元賜嫻身邊那個兄長心眼也不多,直來直去的,看不下去,張嘴就要破口大罵,也不管對方身份如何尊貴。

 陸時卿本不想管這事。畢竟元鈺此人和他不對付,結了狗怨。看他得罪鄭沛,他該置之不理。但一想到鄭濯近來有意拉攏元家,元鈺捅簍子,也是給他們惹麻煩,便在那邊吵起來前,邁步上前,笑說:「九殿下,您在這裡。」

 他一出口,元家兄妹和鄭沛便齊齊望了過來。他掠仨人一眼,給他們一一行禮,然後跟鄭沛說:「臣在來時路上,見您的宦侍正四處找您,看起來像有急事。」

 鄭沛被打斷好事,不爽問:「什麼急事?」

 他面不紅心不跳地說:「這個臣就不知道了,保不準是聖人有請。」

 鄭沛將信將疑瞅他,到底乘上轎攆走了,臨了還拋下一句「賜嫻表妹,咱們下回再敘」。

 他看見元賜嫻抽抽嘴角,一臉「敘你個頭」的樣子,完了也沒久留,跟元家兄妹頷首告辭,轉身離去時聽見她小聲問:「阿兄,這是誰呀?」

 元鈺隨口介紹一嘴:「朝中門下侍郎,姓陸。」

 緊接著,二月春風將她的讚歎傳入他的耳朵:「哦,長得還挺好看的。」

 他對元賜嫻的印象,在這句她對他的誇讚上頭停留了近兩年,再見她,是次年歲末,隆冬大雪紛飛時。

 那兩年裡,鄭濯成功拉攏了元鈺,元家於年尾照制進京,他趁機以老師的身份登門拜訪,去說一樁親事。

 前頭徽寧帝動了心思,有意叫元賜嫻做兒媳,嫁給鄭濯。鄭濯則選擇將計就計,就當進一步鞏固與元家的關係。他於是被派去幹媒人的活計,做說客,擺誠意。

 當日雪後初霽,元府裡頭,元家兄妹在堆雪。元賜嫻凍得臉蛋紅彤彤的,不知疲倦地拿一個個捏實的雪糰子砸元鈺,鬧騰,笑。元鈺卻哪敢這樣砸她,生怕把她砸壞了,一個勁地逃,沒法子了就拿鬆鬆軟軟的雪糰子象徵性地回她。

 看見那一幕時,陸時卿突然有點退縮,覺得自己這說客是不是當得有點殘忍。

 從小被家裡人疼大寵大的女孩子,快十七了還跟小孩似的爛漫,卻即將要被捲進那種永無止境的黑暗裡。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抬腳去了元易直書房,說了一名政客該說的話。談完出來,碰上元賜嫻來給元易直送茶湯。

 她大概已經聽元鈺介紹過了,所以知道他是誰,見他就道「久仰大名」,一雙桃瓣似的眼彎成月牙兒形狀,笑得很禮貌,又有點狡黠。

 想到那趟子拜訪的目的,他突然覺得這個笑很是刺眼。刺得他心裡竟有點愧疚。

 他未表現出什麼熱情,只是按著禮數和她頷首招呼。

 也就是那個時候,聽見她問他冷不冷。

 他說完「徐某不冷,多謝縣主關切」就告辭離開了。

 只是彼時覺得自己做了不光明的事,滿心都是不齒與寒涼,哪有不冷的道理。

 風雪盈滿袖,他腰背筆挺,卻走得一點也不磊落。

 雖然元易直在書房裡說不願將女兒嫁入皇室,摻和那些勾心鬥角的事,婉言回絕了他。可他知道這事其實沒有商量的餘地。畢竟聖人這次是非要留下元賜嫻不可的,權衡後又覺無勢的鄭濯是個較為「安全」的人選。

 他今天出面做說客也只是走個過場,趕在聖人前頭替鄭濯及早表態,如此,賜婚的旨意下來,就不至於陷入尷尬被動。

 沒過幾日,聖旨果真頒了,徽寧帝大手一揮,賜了倆人的婚。

 知道元家對鄭濯尚有所保留,面對這封聖旨必有想法,他本想以老師身份再跑一趟,以示安撫,不料翌日,西南傳來軍報,說滇南爆發戰事,南詔舉兵入侵。

 一則邊關危急,二則元家逢難,他於是自請前往和談,除夕出發,二月方才歸來。歸來當天,鄭濯跟他在徐宅碰了個頭,問他可曾在南詔軍營看見一枚玉質的女子環戒。

 他說看見了,細居的反應有點奇怪,他正想回京查查是怎麼回事。

 鄭濯說別查了,是他未婚妻做的。

 未婚妻是元賜嫻。

 陸時卿問詳情,鄭濯解釋,正月初一當日,他和皇兄皇弟們在大明宮給徽寧帝請安賀歲,聽宦侍講,元賜嫻來宮裡找他,就等在外頭。

 徽寧帝樂見其成,許他提早離席。他見到元賜嫻後,卻發現她是為韶和來的,說希望他幫個忙,替她約韶和公主於午時在安興坊見一面。

 鄭濯說他起始沒大在意,出於禮貌也未過問緣由,心道都是未婚妻了,這點小事當然幫,等過後聽探子講,元家趁夜將一件機密物什送出了長安,才想到不對。查證以後,得知是元賜嫻向韶和討了一枚玉戒,助陸時卿和談。

 陸時卿聽完明白了,問:「她幫我做什麼?」

 鄭濯搖頭:「我今天就是來問你這個的,你倆有交情?」

 他說「沒有」,道:「就為這個,你憋著等我兩個月?你早問她不就完了?」

 鄭濯說:「這事她沒直接找我幫忙,就表明是對我有所保留,我再去問,豈不有點不解風情?」

 陸時卿說「你也知道你不解風情」,想了想道:「可能是我此行和談,也算解了元家的圍,她出於道義幫我一把。」說完又皺皺眉頭,想起樁事,「哦,難道是去年那事?」

 鄭濯問什麼事。

 他說就是去年在大明宮,他扯謊騙走鄭沛,替她解了個圍。

 鄭濯感慨說,這位縣主是個直爽的,投桃報李,得的恩針眼點小,還的情雷樣大。

 他聽了不舒服,說:「你是替她報不平?你得知道,要不是我,她現在還不知是誰未婚妻。」

 鄭濯打趣揍他一拳。

 這一拳剛巧打在他胸口,叫他嘶了口氣。

 鄭濯慌了一下,問:「傷復發了?」

 去年淮南洪澇,他前往賑災,回京路上遭遇了平王安排的刺客,胸口中了一刀,險險生還。

 他點點頭:「南詔這趟奔得有點急,休養幾天就行了。」

 鄭濯叫他趕緊回去歇著,臨別道:「有機會記得謝謝人家縣主。」

 元賜嫻因與鄭濯有了婚約,便沒道理隨滇南王回姚州了,當時就在京城,所以機會肯定是有的,且出於禮節,道謝也是該的。

 陸時卿於是說「好」,然後從密道回了陸府。

 應是應下了,感激也是真的,但要主動跟個小娘子打交道,他二十三年的人生裡尚未有過,不止心裡彆扭,更要緊的是,登門拜訪太張揚,畢竟身份不合適。

 他把這件事當作朝堂爭鋒來算計,計較了諸多利弊後,選擇了最不惹眼的法子:過幾天二月十四花朝節前日,鄭濯將在皇子府舉辦流觴宴,到時元賜嫻作為未婚妻應該會出席。他本來沒興趣參加,這下就勉強去一去。

 二月十四當日,他煎熬半天,聽那些無聊人士吐著唾沫爭來比去,看上首鄭濯和元賜嫻吃著瓜果說說笑笑,差點沒睡過去,好不容易等一個叫竇阿章的得了頭彩,這流觴宴才結束。

 眾人散席,他有意留了片刻,瞅準了元賜嫻跟鄭濯道別,起身打道回府的時機。

 鄭濯大概原本是要送元賜嫻回勝業坊的,看穿了他要道謝的意圖才沒提出。他便抓緊機會跟了上去,暗想怎麼開口打招呼比較自然,比較不矯揉造作。

 ——縣主,您也在這裡,您這是準備回府?

 ——縣主如何竟一人在此,殿下沒送送您嗎?

 ——縣主……

 他剛想到這裡,忽見前頭人步子驀然一停,回身瞅他,干眨了兩下眼奇怪道:「陸侍郎,您跟著我幹嘛呢?」

 他當時心裡猛打一個咯噔。

 天殺的,被看出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慫慫的前世篇用回憶殺倒敘形式寫。本章裡所有事件都跟正文對應的哦,賑災,和談,玉戒,流觴宴都是,還有就是今生沒發生的,譬如男女主被韶和破壞的大明宮初遇,以及慫慫躲過的平王刺殺等,因為時隔較久,不記得的可以在評論區問,麼麼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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