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小狼狗與病弱美人
此時正是冬季,寒冷的季節。
天上開始下了雪,大雪紛飛。
雪花落在了人的身上,冰涼的觸感,融化時,讓人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在大雪紛飛的早晨,一群六七歲的孩子站在後花園的空地上,似乎在等待著誰的到來。
站在他們面前是一位四十多歲的中年人,他看了看這群不安分的孩子,用眼神瞪了瞪他們,示意他們安靜起來。
然後,便不時地往外面看去,仿佛外面有著什麼值得他注意的東西,正在往這邊走來。
這是他們王爺從身世清白的家庭上選來的孩子,正等著當今聖上的挑選。
聖上因爲從小體質不好,無法有自己的孩子,所以便讓自己的叔叔幫忙看幾個孩子,從裏面挑出合眼緣的,帶回宮撫養。
其實當今天子也還年輕,才剛剛及冠,若不是因爲這病實在是太過難纏,也不會這麼早早地就選好過繼的孩子。
一輛豪華的馬車停在了一處人家面前,先是一個身材瘦小的人走了下來,只見他恭敬地彎腰,伸出手來,似乎在迎接著誰一般。
一雙蒼白修長的手放在了他的手掌上,那人接住他,將馬車裏面那人小心翼翼地扶了下來。
那人穿著狐白裘,精緻的面容被掩蓋在圍脖之下,只露出來一雙極爲好看的眸子,他的臉色十分蒼白,像是常年未經受過陽光一般,隱隱能看清裏面的血管,看上去惹人憐愛極了。
服侍他的人忙將暖好的手爐遞給他,放在他的手上,再拿了一頂帷帽過來,替他系好,擋住外面的視綫與風霜。
那人扶住這位相貌精緻的公子,低聲道:“皇上,到了。”
陰柔的嗓音也彰顯了此人的身份。
聽到風聲的人早早地便趕來,候在門外。
見到皇帝過來,連忙迎接上去,想要行大禮,卻又想到主子一向低調,在外面不喜張揚,便微福了福身,喚了句:“皇上。”
殷承玨沒有說話,反而是身邊的大太監道了句:“皇上說了,在外一切從簡,如今來此,也不過是爲了要事,諸位還是謹慎些吧。”
說著,他便扶著殷承玨進去了。
被他陰陽怪氣地嗆了一通的人心裏均有些不滿,但是想到他是皇上身邊的紅人,又得舔著臉上去,同時在心裏想道,這位真如傳聞所言,身子骨弱,一看就像是有不足之症的。
不過,要不是這位身子骨弱,沒辦法有自己的骨肉,又怎麼會來這裏挑選養子,過繼到自己名上,好等將來繼承大統呢。
屋內的香氣傳來過來,殷承玨聞著有些不舒服,重重地咳嗽起來。
因爲咳得太過厲害,導致整張臉也染上了血色。
他旁邊的大太監嚇得連忙輕輕拍打著他的後背,讓他順過氣來,同時對身邊的宮人示意,一旁的小太監便皮笑肉不笑地迎了上去,對著府裏的家僕道:“諸位該不會連主子的喜好都沒有摸清吧?”
其他人還沒反應過來,皇上的叔叔恭親王便反應了過來,他聞到這裏傳來的香氣,狠狠給了身邊僕人一巴掌:“誰點的熏香!不知道陛下聞不得這些濃郁的香氣嗎?”
“是,是世子妃點的,她說今日下雪,與這熏香最配了……”
話還未說完,恭親王便踢了他一腳,駡道:“還不快給本王把這香撤了!”
下人們嚇得連忙應“喏”,紛紛退了下去。
恭親王命人帶著陛下去後花園那邊看人,自己偷偷地去了心腹那邊,問道:“那個不聽話的已經解決了吧?可不要讓他出現,免得礙皇上的眼,衝撞了貴人。”
“王爺請放心,奴才已經命人將他處理了。”
恭親王聽到此話,臉上露出滿意的微笑:“不聽話的狗,要來何用。”
他給皇上挑選的,自然是乖乖聽話,親近王府的孩子。
至於那一個瘋子,除掉也就罷了。
殷承玨已經被請到了後花園處,看著那群用渴望的眼神看向他的孩子,再看了看他們待的地方。
殷承玨不禁皺眉。
這麼冷的天,就讓這麼小的孩子等在冷風中,連個避寒的地方都沒有。
殷承玨知道這個叔叔是覺得此處最爲寬敞,方便他甄選。
但是他不顧及他人想法的作風,還是讓殷承玨有些不舒服。
他看著那些孩子,臉上均掛滿了笑容,自己的視綫所及之處,對上的都是一雙孺慕的眸子。
看起來天真單純極了。
若不是刻意僞裝出來的,此時此刻,殷承玨的心早已被軟化。
殷承玨在皇宮待了這麼久,早就能夠分辨真心與假意。
這些孩子天真是真的,單純也是真的,但是飽含孺慕的眼神,卻不是他們真心實意散發出來的。
他們被□□得太好,早就已經形成一種習慣。
殷承玨需要的不是這種被人操縱的傀儡。
他什麼都沒有說,轉身便走。
陪在身邊的中年男子臉色大變,也不知道自己哪裡惹怒了這位主子,竟然不聲不響地就要離開。
但是他又不敢攔住他,這位主子的身份,豈是他能隨隨便便就得罪的。
而在看到他走去的方向時候,男子更是臉色慘白。
糟了,這位怎麼去了那裏!
殷承玨來到王府的一處荷花池的時候,聽到了一些嬉笑聲,有人得意地笑著,而在這放肆的笑聲中,他還隱隱聽見了有人“撲通”在水裏掙扎的聲音。
身後跟隨的小太監早就伶俐地走上前去,問道:“是誰在那裏!”
然後便是一群孩子慌張散開的聲音。
“還不退下。”其他人很少能夠聽到皇帝的聲音,在他們印像中,這位天子便是體弱多病的形像,此時聽到他說話,竟覺得這人聲音十分地好聽,就像是珠玉掉落在玉盤上時的清脆聲響。
殷承玨的視綫落在了那被淹進水池的孩子身上,他走了過去。
伸手察看他情況的時候,發現這個孩子身上都是大大小小的傷痕,殷承玨的手觸碰到他,他竟然迅速反應過來,幷且還有力氣捉住他的手。
殷承玨的手腕很快便現出青紫色的痕跡,看起來嚇人極了。
其實幷非那孩子的力氣大,而是這個身體實在是太過敏感,便是輕輕地觸碰,也會在上面留下可怕的痕跡。
儘管如此,那孩子的動作還是嚇到了一旁服侍的宮人,他們紛紛上前,想要捉住這個不聽話的小子。
殷承玨另外一隻手制止住他們。
而其他孩子早就被這麼大的陣仗給嚇住,不知所措地看對方。
“皇叔,怎麼回事。”在看到恭親王趕來的時候,殷承玨開口問道。
“這,孩子在教訓下人呢,沒想到竟驚擾了聖駕,實在罪該萬死。”他對著一旁楞住的下人說道,“還不快把這個奴才拖下去,留在這裏礙主子的眼嗎?”
僕人們忙回過神來,想把那孩子帶下去。
殷承玨沒有動,他帶來的侍衛卻已經走近一步,擋住那些僕人的去路,厲聲道:“皇上在此,誰敢放肆。”
他輕輕地咳嗽起來,帷帽上的薄紗也亦隨著他的動作微微顫動。
殷承玨道:“皇叔,朕雖敬重你,卻也不代表你可以將朕當傻子。”
剛剛那孩子的手碰到他的時候,他就察覺到,這人手上沒有繭子,雖有傷痕,皮膚卻細膩得很,不像是經常幹粗活的人。
擁有這麼一雙手的人,又怎麼可能會是下人。
當聽到皇帝自稱爲“朕”的時候,恭親王便覺得大事不妙,因爲他一向得皇上敬重,所以皇帝在他面前,很少用身份來壓他,自稱爲“朕”的情況更是很少出現。
恭親王心裏難堪,繼而遷怒到僕人身上,此時只覺得他們沒用,連這點小事都沒有做好,更不要提對他的孩子以及孩子的那些朋友有什麼好臉色。
殷承玨對著那人道:“我知道你沒有暈倒,聽得到我說話嗎?”
那人睜開眸子,神色冷漠,唯有眼神帶著絲狠厲。
看上去幷不像是一個孩子會有的眼神。
寒風凜冽。
殷承玨有些呼吸不過來。
長時間的站立,使得他的身子有些承受不住,但是他依舊提起精神,問道:“你要不要跟我回宮,做我的孩子。”
那孩子眼神恍惚了下,似乎不明白他說這番話的用意。
他來這裏,以爲自己是被父母所拋棄了的,他的家人都害怕他,認爲他會把他們害死,所以在聽到恭親王府要招收衆多孩子之後,便急急忙忙地將他送了過來。
恐怕他們都不知道,恭親王選這麼多孩子,是作何用途,不然怎麼會將他送了過來。
他看了看面前對自己溫和說話的人,察覺到自己的手依舊還捉住他不放,忙鬆開了。
在看到他手腕上的痕跡之後,皺了皺眉,心想,這人真是脆弱。
帷帽遮住了這人的容貌,他看不清楚他的樣子,但是看到那人的一雙手如此好看,秀氣漂亮,便在猜想,他長得一定很好看。
他剛才聽見恭親王對這人的稱呼了,他還是第一次聽見高高在上的恭親王,如此恭敬低微的語氣。
身份這麼高貴,長得又這麼好看的人,竟然提出要收養自己嗎?
那孩子終於開口說話了。
他聲音十分沙啞,就像是很少說話一般,咬舌有些不清。
“我答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