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平凡無奇的哥布林巢穴的故事』
對這只哥布林來說,一切都令他討厭討厭討厭得不得了。
一處實在說不上舒適,狹窄又沉悶的地洞底下。
彌漫腥臭氣息的門前,就是他的崗位。
「不要!不要,住手……!住……住、手!?」
朝組裝得很差的木門門縫里頭偷看,發現同伴們正忙著泄欲。
小鬼骯臟的屁股他是看都不想看,不過被壓得趴在地上、往空中亂踢的女人屁股,卻很有看頭。
「……?GROB!GBROOB!」
但這時同伴註意到視線而大聲嚷嚷起來,他只好趕緊轉回去面向前方。
每次都是這樣。都說他是衛兵,所以叫他回去站崗,等同伴享用完了才輪得到他。
至少讓他仔細看一看又有什麼關系?
他一邊這麼想,一邊拿起手上的長槍,上上下下地打量。
這把槍有著金屬槍尖與橡木槍柄,但槍柄已經凄慘地被折得只剩一半。
折斷的是哥布林。因為太長就會很重,哥布林揮不動,而且折完以後還能變成兩把。
分配到時還閃閃發光的槍,如今也變得從槍尖到槍柄都沾滿紅黑色臟污。
頭目賦予他衛兵的工作,將這把從這女人手上搶來的長槍分給他時,他確實滿心喜悅,然而……
「GBBORB……」
他完全不曉得要如何才能弄掉這些臟污。
現在回想起來,也許另一隻小鬼分到的那條亮晶晶的腰帶才好。
他明明有那麼好的腰帶,卻還時不時地覬覦這把槍。
真是忍無可忍。我比那小子更配得上腰帶。
不,那小子根本配不上腰帶。
——那小子是我家人,要是死了,我應該可以分到腰帶。
整個群體之間幾乎都有血緣關系,但他絲毫不會顧念這種事。
他的腦子只會浮現對自己有利的念頭,一想到拿不到想要的東西,就開始忿忿不平。
「!唏咿咿咿咿咿咿!?」
例如,女人。
每次看到同伴們愛怎麼玩就怎麼玩,他就會掩飾不住內心的嫉妒。
被大家用衛兵這個理由堂而皇之留在巢穴中的他,從不曾獨占過女人。
如果是大家一擁而上,倒也有過幾次,但這和自己獨享是兩碼子事。
像這樣不肯認命而不斷掙扎的,是最標準的情形。
當然這樣反抗太囂張,所以他們每次都會像那樣折磨女人,粉碎她們的精神。
其中也有人死了心似的縮起身體,像是在等待風暴過去。
他們曾經想知道女人什麼時候才會發出叫聲,結果試著試著就弄死了。
相反的,也有女人不斷對哥布林道歉,把頭蹭在地上,整個屁股都露出來地下跪磕頭。
女人說什麼都肯做,所以他們就輪番砍下她的手腳,用鍋子煮來吃了。
——那實在相當美味啊。
他已記不得到底是何時何地的記憶,但仍舔了舔嘴唇。
到頭來,對哥布林而言,其他種族就只是這樣的玩意。
他們是無力的生物,對於強得駭人的高階種族,只能擔心受怕地服從對方。
但萬一眼前有著垂死的食人巨魔或惡魔呢?
一擁而上,把對方啃食殆盡,就是哥布林的作風。
「GOBRBOB……」
「GBORB!?」
完事的同伴打開門走了出來。
大概是享用完了戰利品,膽子也大了起來,路過之際還出聲取笑他。
這小子也不想想自己只是在巢穴里走來走去的巡邏員,竟敢拿我這個衛兵當笑柄。
這讓他氣得不得了,於是用槍柄朝這小子的屁股一戳。
「GOBORB!?」
對這小子嚇得跳起來的模樣哈哈大笑之後,對方掄起拳頭,於是他也拿槍尖指向對方。
「GROB!GBOOROBO!」
意思是這里是自己的崗位,完事了就趕快消失。
一抬出工作這項權威,其他哥布林自然不可能做得出像樣的反駁。
他忿忿地嗆那名嘀咕著離開的同伴活該,笑得臉都扭曲了。好啦,找樂子的時間到了。
他先四處張望,確定沒有別的同伴看到後,推開行將腐朽的門,溜了進去。
「GROB……?」
茫然仰望的女人,即使踢上幾腳,也只發出「啊」或「嗚」之類的聲音。
這樣豈不是連是死是活都搞不清楚了嗎?
哥布林持槍輕輕一戳,她便忍不住發出「呀啊!」的慘叫聲。
繼續用槍尖戳上兩三次,每次都能屢試不爽地讓她發出「咿!」之類的悲鳴。
受不了,若非還有這種甜頭,衛兵這麼難熬的工作根本做不下去。
只不過得一邊小心別讓俘虜斷氣這點,還挺麻煩的。
明明還能玩卻被自己給弄死,到時免不了挨罵。
竟然要為了這種東西挨罵,實在倒楣。
「還我……還給我啊……」
「GRRORB!」
面對終於開始啜泣的女子,哥布林歪頭納悶。
——對喔,這把槍是這女人的東西來著!?
不管是長槍還是女人,不耐用的家夥就是什麼都撐不久。
一想到這里就覺得可笑莫名,他忍不住低聲哼笑。
玩到女人癱軟在地、發不出聲音後,他閑晃著走向巢穴內。
走之前檢查過,女人頻頻痙攣——還活著。他確實做好了值廁所班的工作。
況且就快要早上了。那些冒險者只會在晚上來。
——怎樣也輪不到他們來念我吧。
哥布林對所有事情,都會往對自己有利的方向思考。
「GOROB!GOOBORROB!」
「GBBROBOG!」
在巢穴里走了一會兒後,就聽見一陣心情顯得很好的大笑聲。
是那些哨兵。
兩三名哨兵圍成一圈坐下,舉起缺損的碗,居然開起酒宴來了。
這幾個家夥專門在村子外圍或大道上,找只有一兩個人行走的傻獵物。
所以他們工作上有很多甜頭。
將獵物拖到哥布林認為安全的地方,搶先享受一番,這樣的情形也不少。
把從攻擊目標身上搶來的東西私藏起來,像這樣自己享受,也是常有的事。
也不想想他們做的就只是一起撲向獵物這種輕松的工作。
我當衛兵每次每次都那麼辛苦,他們為什麼這麼舒服?
他不去檢討自己也擅離崗位,憤慨地認為這些人為何不盡好哨兵的職責。
愈想愈氣不過,本打算用槍柄去戳他們,卻被瞪了一眼。
「GOBOR……?」
「GOROBOR!」
畢竟他在什麼都沒有的地方,做出準備揮長槍的動作,所以矇混不了。
躲開哨兵抬手砸過來的碗,他連滾帶爬地逃了出去。
真是的,這群家夥真是粗暴得令人討厭。怎麼不死一死算了。
他苦澀地咒罵著,來到從入口附近延伸出來的岔路。
這是對土壤熟悉的哥布林所挖通的,一條用來奇襲的密道。
那些叫冒險者的家夥,十之八九都沒想過會被敵人從背後攻擊。
通道里當然也放了些可以用來躲藏的岩石,他就躲在其中一顆岩石後頭。
——這些家夥一個個都是混蛋。
這一切都讓他討厭討厭討厭得不得了。
衛兵這種工作他也討厭。
只分得到長槍他也討厭。
那些囂張哨兵他也討厭。
只有個子大的遲鈍頭目他也討厭。
比起那種糊塗蛋,自己應該還能當個更好的頭目。
想自己獨占冒險者和村裡的女人,盡情享受個夠。
討厭或麻煩的事情,只要全都塞給那些哨兵和巡邏員就好了。
自己在洞穴深處踐起來下命令,只負責享受食物和女人。
頭目這種工作實在很爽。
他認真地描繪對他而言很有現實感的構想,哪怕一旦客觀視之,就知道只是痴人說夢。
要如何暗殺統率整個群體的頭目,來個奪權篡位?
他懷抱著這個自己深信不疑,認為鐵定會成功的計畫,慢吞吞地從岩石後方起身。
結果就在這時——
「GORB……?」
忽然間,連他那不怎麼敏銳的耳朵,也聽見了一陣大剌剌的腳步聲。
腳步聲不斷逼近。他趕緊遮起臉,然後只露出一雙眼睛。
——是冒險者!
錯不了。會在他們的巢穴里拿著火把行走的家夥,就只有冒險者。
而且還只有一個人。氣味聞不太出來,如果是女人最好,就算是男人,至少也有得吃。
他毫不掩飾滿溢而出的欲望,下流地舔了舔嘴唇。
攻擊對方,把對方拖倒在地,撕開衣服,盡情蹂躪。該死的冒險者。該死的冒險者!
但拿起長槍就想沖出去的他,倒也多少懂些分寸。
即使現在就撲上去奇襲,一旦自己被殺,那就沒意義了。
出聲喊同伴也行,不過自己有很大的機率還是會第一個被殺。
偷偷溜回去報告也可以,可是途中有哨兵等著。功勞會被他們搶走。
——怎麼辦?
小鬼手握長槍,呆呆站在原地不動,拚命思考。
他不想死。想撈好處。怎麼辦?怎麼辦才好?
——乾脆跑掉吧?
不對,不可以。他立刻搖了搖頭。要是被同伴知道自己跑掉,會被圍毆的。
而且要是同伴打贏了,逃走的自己不就什麼也拿不到?
不管是孕母還是食物都拿不到。然後只是眼睜睜看著那些家夥在自己眼前找樂子。
這讓他無法忍受。
所以他決定等待時機成熟。
他壓低聲息,小心不要踏出腳步聲,慢慢地,一小步一小步,尾隨跟蹤。
很快的,時機來了。
「GOROBOR!」
「GROB!GROBORB!」
酒漿飛濺,火焰四竄。淋上酒精的火把,冒出了濃密的白煙。
哥布林雖然能在黑暗中視物,但視野被煙霧遮住,也就看不見了。
有的出聲吼叫,有的慌慌張張,有的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
三隻哥布林就有三種不同反應,但就在他們全都還掌握不住狀況之際,冒險者展開行動。
「GROB!?」
這人舉起一面小盾牌,連人帶盾沖撞。
有隻小鬼不幸背對這人,被撞得往前撲倒,整張臉栽進火焰之中。
「四。」
冒險者踩住這只臉孔直接受到火焰燒灼、因劇痛而掙扎的小鬼,喃喃說了這句話。
「GRBBBR……」
「GROBROB!」
剩下兩只倒抽一口氣。雖然倒抽一口氣,仍拿起了武器,想痛毆這個闖入者。
然而,太遲了。
冒險者右手一閃,將劍擲了過來,撞斷哨兵的牙齒,插進他嘴裡。
「GOOBR!?」
「五。」
小鬼被這一劍從後腦勺貫穿腦乾,抽搐著跪向地上,但冒險者對他看也不看一眼。
冒險者踩斷腳下小鬼的頸椎,左手朝最後一隻一揮。
「GBBOORB!?」
尖銳的盾牌邊緣,在臉孔上狠狠削過,血沫濺到了岩壁上。
小鬼放下武器,手伸向臉孔,想按住被割裂的鼻子與眼球,然而……
「六。」
冒險者撿起滾落在腳邊的哨兵短槍,一槍刺穿心臟。
最後一名哨兵很快地不再有痙攣以外的動作,淪為一隻緩緩滴出體內鮮血的血袋。
冒險者就像丟垃圾似的放下短槍,呼出一口氣。
然後踩著不經意的步伐走向屍體,用力踏住,手伸向從小鬼喉嚨伸出的劍。
——一群笨蛋。
事實上,若非像這樣躲在後方窺探良機,這只小鬼也放不了馬後炮。
一對三。但話說回來,這群哨兵已經喝醉,結果早已預見。
這樣正好。就是這樣才好。
哨兵嘔出的血糊噴得倒處都是,發出垂死哀號在地上打滾的模樣,讓他心中大呼痛快。
——活該。一群傻子。
他腦子里已經擅自將這群哨兵當成了死不足惜的暴虐象徵,對他們沒有絲毫哀戚。
然而不同情歸不同情,對於在哥布林的巢穴里殺死哥布林,還是令他涌起了一種忿忿不平的念頭。
所以這個冒險者結束戰鬥而疲憊、背對他的此刻,才是最好的時機。
——就是現在。
相信同伴們聽到剛才的吵鬧聲,很快就會趕來。
只要同伴們看到他從背後襲擊獵物,將冒險者撲倒在地,就可以主張自己有功勞。
在同伴被殺的情勢下奮戰過的這件事,應該也能拿來好好說嘴一番。
他滿懷盤算與欲望,高高跳起,撲了上去。當然不忘反手握緊手上的長槍。
如果分得到,不管是肚子還是胸部都好。但如果可以,還是手或腳最好。既然是男人,除了吃掉以外沒有別的用途。
「——!?」
就在這時。
他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
明明應該是從背後奇襲,冒險者的雙手卻抓住了他的槍。
是這個身穿盔甲的冒險者,以快得目不暇給的速度做出的動作。
他正猶豫著該不該放手,就整個身體連同長槍被重重摔到地上。
「GROB!?」
他想都沒想過這種事。
腦子一片空白,搞不清楚該怎麼做才好。
「GBBOROBO!?」
處在錯亂當中,自然不可能採取像樣的反應。
背部重摔,肉體與骨頭幾乎散掉的劇痛傳來,最嚴重的是甚至無法好好呼吸。
他一張嘴開開闔闔的,長槍從他手上脫落。
既然這樣就沒辦法了。冒險者拔出了劍。
他踉蹌著站起,朝向洞窟入口,打算拔腿就跑——……
「這樣就是七。」
沖擊隨著這句冷酷的話,從背後傳到胸口,將他的意識打進黑暗之中。
而後,再也不曾浮起。
§
「唔。」
哥布林殺手解決了七隻哥布林後,總算鬆了口氣。
既然聽見背後多了個黏答答的腳步聲,自然會註意到有人跟蹤。
他用小鬼的破布,擦掉拔出的劍上沾到的血糊,檢查劍刃,插回鞘中。還能用。
再以指尖撫過從哥布林手上搶來的長槍槍尖,朝折斷的槍柄看了一眼。
哥布林殺手短促地咂了舌,將之別到腰帶上。
隨後踢斷這些哨兵的手指,撿起屍體握住的劍。
一共三把。他挑出品質最好的貨色,別進腰帶。這樣就行了。
他在雜物袋中翻找,抓出水袋,拔掉栓子,大口大口喝著里頭的液體。
把羊的胃翻過來風乾製成的水袋裡,裝著由井水與葡萄酒混合而成的飲品。
冰冷的液體從哥布林殺手的頭盔縫隙沾濕嘴唇,通過喉嚨,流進胃臟。
要是被酒精弄得酩酊大醉,就會壞事,但少量酒精則能讓身體溫暖,也可用來提神。
「……沒有圖騰啊。」
哥布林殺手一邊拴上栓子,把水袋塞進雜物袋,一邊自言自語。
接著註意到無人回答,緩緩搖了搖頭。
女神官,還有其他同伴——他察覺自己想起了他們,又搖了搖頭——現在都不在場。
每個人有各自的計畫,身體狀況也存在起伏,無法每次都聚在一起。
哥布林殺手背靠在牆上,鐵盔往牆面壓,側耳屏息。聽不見腳步聲之類的聲響。
取而代之的,是一陣狼吞虎咽的聲音,以及從背上感受到的震動。狀況非常明顯。
光源——酒宴剩下的火把,還燒得火光閃動。沒有問題。
哥布林殺手迅速從雜物袋中抽出一隻小瓶子,瞄了個大概就擲了出去。
陶瓶碎裂,與牆壁崩塌,幾乎在同時發生。
「GBRROBOBORRBBBG!」
是哥布林。
有如狂潮般涌現的大群哥布林。
然而意氣風發沖出來的前面幾只,卻忽然當場摔倒。
多半是因為灑在地上的油而打滑吧,在空中翻了個筋鬥後向前撲倒,是他們的不幸。
「GOROB!?」
「GOB!?GBOROOBOGOBG!?」
他們被接連從身後出現的同胞們踢中、踩踏、發出哀號。
不僅如此,還因為打滾時碰到燃燒的火把,當場轟然著火。
「GOROOBOGOROOGB!?!?」
「八、九……十。」
全身著火的數目是二,被踩扁而不再動彈的是一。
「剩七。槍一、劍一、斧一、棍棒四。好。」
剩下的哥布林也不管同伴被燒死,眼中燃起熊熊的憤怒與欲望,進逼而來。
哥布林殺手清點完敵方陣容後,舉劍正面迎擊。
「GBBRBGB!」
一馬當先沖出來的,是只扛著長槍擔任先鋒的哥布林。
「十一。」
哥布林殺手俐落地將劍投擲出去。
劍劈開洞窟澱積的空氣,埋進小鬼的額頭,貫穿腦部。
「GGBGGO!?」
哥布林殺手從被這一劍刺得後仰倒地的哥布林手中,搶下了長槍。
長柄武器不壞。要以不被包圍、擊潰敵人最大火力為先決。
有重量級敵人在時,必須以減少敵人數目為優先,但現在要避免的是被一擊奪去行動能力的狀況。
因此他的第二步早已決定。
哥布林殺手一把搶下長槍,拔腿就朝洞窟深處跑。
「GOROOB!GOROOBORG!」
「GROOB!」
踩著難看的笨拙步伐從後追來的哥布林,共有六隻。
哥布林殺手回身同時瞄準這群小鬼,扛起了長槍。
「十二。」
長槍畫出弓一般的弧線飛去。
飛越被推出來當前鋒的其他小鬼,射向拿斧頭的哥布林。
「GOOROBOG!?」
想必是腹部被刺穿,一陣悶聲哀號回蕩在洞窟中。
剩下五隻。哥布林殺手從腰帶拔出哨兵的劍。
距離已經拉近,再往深處走也有危險,是時候接敵(Engage)了。
「GOROBB!」
「GBOR!」
拿劍的哥布林囂張地指揮,慫恿拿棍棒的四隻哥布林撲上。
當然這並非什麼勇氣的表徵,也並非燃起了復仇的怒意。
看著自己的同伴被殺總是不愉快,而且也想把囂張的家夥打垮。
最重要的是,痛毆冒險者、奪取他們的裝備,是無上的樂趣。
「哼。」
哥布林殺手退後一步,踩住了最先揮下來的棍棒。
「GBOROB!?」
趁武器被封住的小鬼用力想抽回棍棒的空檔,朝自右邊撲上來的一隻刺出劍。
刀刃從下巴底下溜進去,斜向刺穿頭部後,承受不住小鬼的重量而折斷。
「GOOROBOOBO!?」
「剩四。」
重新握好劍柄的同時,用盾牌擋住正面的另一隻揮來的棍棒。左手發麻。
他順勢以橫掃的方式將盾牌推到底,連著左方的哥布林一起狠砸下去。
「GBOR!?」
「GOROBO!?」
「下一隻。」
兩只哥布林還被沖擊震得不能動彈之際,劍柄已揮向正面的一隻。
小鬼慌了手腳,想丟下棍棒逃命,但為時已晚。
「GOBOOROGOBOGOB!?」
一擊。哥布林按住劍柄與劍鍔陷入的頭部,發出慘叫。
並未構成致命傷,但不重要。打到死為止就對了。
哥布林殺手把只剩劍柄的劍當成鐵錘,接連砸在哥布林頭上。
「GOROB!?GOROOG!?GOOROBOG!?」
悶響接連響起,過不了多久,血與腦漿從碎裂的頭蓋骨噴出。
哥布林殺手啐了一聲,放開劍,挪開腳步,拾起先前踩住的棍棒。
「這樣就是十四。剩三……!」
掙扎著起身的兩只哥布林一起逼近。
哥布林殺手用圓盾擋開其中一隻,在另一隻的棍棒揮到前,就先擊碎他的頭顱。
「剩下兩只。」
既然體格不同,攻擊距離也就多少有差異。
而來到一對一的局面,更沒有道理會打輸哥布林。
很快的,另一隻的垂死哀號就回蕩在洞窟中。
「GOROOBOROB!?」
「GOROBOGR!」
剩下最後一隻持劍的哥布林,忍不住發出慘叫而逃走。
他慶幸敵人是朝洞窟內前進。只要往外逃,相信敵人不會追來。
外頭那惱人的明亮,對這只哥布林而言也變得像是救贖一般。
他不可能會對拋棄同伴產生罪惡感。還得怪他們害自己陷入危險。
他踢開冒煙的同伴屍體,跑,跑,跑……
「唔。」
哥布林殺手隨手拋下沾滿了腦漿的棍棒,走近被槍刺穿的屍骨。
撿起對方仍握在手上的手斧,輕而易舉地抬起,擲出。
拔腿就跑的哥布林,直到最後一瞬間,都相信只有自己可以得救,就這麼死了。
嵌在後腦勺的斧頭破壞了腦,讓他腳步一滯,倒地而亡。
「十七。」
哥布林殺手從雜物袋裡取出新的火把,自酒宴剩下的餘燼取了火。
接著更不疾不徐地先折返回去,在腦袋插著斧頭的哥布林屍骨上翻找。
他要找的是劍。哥布林殺手將拿到的劍,往劍鞘內一塞。
「偵察三、遭遇一、哨兵三、奇襲十。有俘虜。無圖騰。無毒。」
該怎麼判斷呢?他的自言自語還是沒有人回答。哥布林殺手思索著。
巢穴的規模很小。想來剩下的哥布林已經很少,也未獲良好的統率。
「頭目是鄉巴佬(Hob)吧。」
但仍不見大哥布林要出現的跡象。
這意味著什麼呢?哥布林殺手立刻下了結論。
「的確像哥布林會打的主意。」
哥布林殺手迅速檢查全身裝備。頭盔、鎧甲、盾牌、武器,沒問題。
他左手握住火把,踩著大剌剌的腳步開始在洞窟內行進。這個巢穴只具備十餘只哥布林生活於其中的規模,雖說有岔路,也不會太復雜。
最重要的是有陣沖鼻的惡心臭氣,告訴哥布林殺手目的地在何方。
彎過幾條蜿蜒的道路,沒多久,來到了一扇快要腐朽的木板門前。
「咿、唏!?好、痛!好痛、啊……!?」
「GGGOROOOBB!」
而拽著女子的頭發、拖著她從門後出現的,是隻身材高大的哥布林。
被攫住頭發的女子痛得呻吟,但看她全身傷勢,已經不剩什麼力氣可以抵抗。即便有幾根頭發連著頭皮被扯了下來,想必她頂多也只能發出叫聲了。
大哥布林見她這副模樣,破口大罵,接著註意到有人擋住自己的去路,抬起了頭。
「GOROBB……」
大哥布林嘴裡嚷嚷,用力拉起女子的身體,舉到自己身前。
她不但全身散發異臭,還沾滿了血與穢物,摻在一起的液體緩緩滴落。
大哥布林會把雙眼空洞得有如玻璃珠般的她往前推,想必是要拿她當人肉盾牌吧。
「蠢貨。」哥布林殺手忿忿地說了。「結果可不會變。」
大哥布林的心思很明顯。不,所有哥布林處在同樣的狀況下,多半都會這麼想。
想著只要自己活下去就好。
為了自保而拿同伴當犧牲品,扛著女人試圖逃走。
實實在在是哥布林會打的主意。
「GROBO!GOBOOROGB!」
「……」
他嚷嚷的不外乎要對方丟下武器,或是放他一馬之類的。
大哥布林舉起右手的柴刀,以令人作嘔的表情發笑。
哥布林殺手看了看被拿來當盾牌的女子。看了她的眼睛。然後微微點了頭。
「也好。」
他抽出腰間的劍,往旁一扔。大哥布林的目光追著劍轉動。
哥布林殺手立刻沖上前去,毫不留情地朝他胯下飛起一腳。
「GGROOOROOBOROOB!?!?!?」
大哥布林的胯下遭到破壞,慘叫令人不忍聽聞。
哥布林殺手的腳尖,確實感受到了一種踢爛某物體的反應。
哥布林老是得意忘形。也不想想對方根本沒打算坐以待斃。
「嗚、啊……!?」
「GBBRGO!?GOROOBOGOROGOB!?!?」
鐵盔面無表情地看著大哥布林扔下女子,痛得在地上打滾的模樣。
接著他撿起劍,反手握住,用腳踏住這只小鬼的肩膀,刀刃往下一鑿。
「GOOBOR!?」
悶濁的哀號只有一次。哥布林殺手將插在後腦勺上的劍用力扭轉。
喀啦一聲響,脊髓被切斷,大哥布林全身劇烈一震,不再動彈。
「十八……你還活著嗎?」
被丟到地上的女子全身一震。
顫抖的嘴唇,混著沙啞的咻咻呼氣聲,發出了「……是……」的音。
「是嗎。」
哥布林殺手在雜物袋中翻找,抽出了一件捲細綁好的外套。
他將外套披到女子身上,包住沾滿穢物的身體後,把她當行李似的扛起。
女子含糊而無力地說了些話,哥布林殺手點點頭回答「是嗎」。
「槍我撿了」他說。「柄被折斷,但頭還在。」
哥布林殺手默默在洞窟中行走。
微弱的啜泣聲,沉重地陷進他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