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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試用惡老闆》第14章
【第十四章】

 這段日子,媺華很明顯感受到宋立楊的心情非常好。

 下班後,大部分時間他待在公寓裡,老家那個豪宅他留給父母親,留給他們更多的溝通時間與空間。

 在公寓裡,宋立楊喊媺華老婆,還逼她喊他老公,她只考慮三秒鐘就接受了,為了二十萬塊,她的腰肢能多柔軟就多柔軟。

 一個老婆、一個老公,從離開公司那刻兩個人就開始過起夫妻生活,刻意的甜蜜、刻意的溫柔加上刻意的浪漫,看在鄰居眼裡還以為他們真的是新婚夫妻。剛同居沒幾日,某天在收下他一大把紅玫瑰後,她說︰「我覺得很矯情。」他說︰「久了就會習慣,矯情慢慢會演變出幾分真實性。」

 她問︰「陶瓷娃娃會變成真人嗎?」

 他回答︰「到最後,小木偶不就是被仙棒一揮,變成真正的小男生。」

 她忍耐不住,叉腰說︰「大叔,你幾歲了,還相信童話故事。」

 他拔下她的茶壺手,說︰「我相信先人的智慧累積。」

 都說女人口舌比較利,但在這方面她還真是望塵莫及,不過媺華很擅長自我安慰,她對自己說輸了口舌沒關係,贏回薪水才是重點,二十萬元,腰都可以軟了,舌頭軟幾分有什麼關係。

 然後,宋立楊抓起她的手替她戴上一個鑽戒,說︰「喜歡我們的婚戒嗎?記住不可以脫下來哦,一脫下來,我立刻收回去。」

 演戲需要演得這麼真?她懶懶地看一眼,頓時嚇到,然後……驚聲尖叫,「啊!Tiffany!」

 她抓起自己的手指頭,瘋狂地繞著客廳快跑三圈,再回到他跟前時,她喘著氣彎著腰問︰「一個月後,我還可以保有它嗎?」

 「那得看你的表現,記住不能拔下來,否則……」

 她才不會允許他說的那個可能性,截下他的話,她急急說︰「沒問題,一定不拔下來。」她將他拉進沙發上,嬌媚地問︰「老公,你肩膀酸不酸、口渴不渴,肚子餓不餓?」將矯不矯情、做不做作的問題全丟進下水道裡。

 宋立楊經常帶媺華上超市,一起挑選食材和民生用品,同樣的事一個星期做三次她有點厭煩,抱起電腦走到他面前開機,皮笑肉不笑地說︰「老公,你知不知道文明社會有一種東西叫做網購。」

 他的視線從切得正正方方的冬瓜裡抬起來,笑得滿臉蜜地對她說︰「網購的話,超市的小姐就不知道我們是夫妻了。」

 呵呵……呵呵……她額頭上的黑線頓時交織成網。

 他迷戀做菜,更迷戀她洗碗時穿著圍裙的模樣,因此每次她洗碗,他就一屁股坐在旁邊,拿著一杯水有一搭沒一搭和她聊天。

 偶爾,她辯不贏他,他就樂得把手上的水往她嘴裡喂兩下;偶爾,她在口舌上佔了便宜,他就走到身後抱住她,親密得好像他很樂意被佔便宜。

 他也迷戀睡前到她床上躺一躺,靜靜地看她、靜靜地對著她笑,因為她說過,杜立勳的這個動作讓她倍感幸福。

 因為同居,因為一天二十四小時膩在一起,因為過分親密的叫喚,因為許許多多的原因,他們之間的相處越來越融洽,彼此的感覺越靠越近,有時候她犯起迷糊時會假戲真做,以為兩人之間和喊出口的稱呼一樣親密。

 但她無法否認,她真的在他身上找到安全感,真的又回到過去,那個有人會跟在自己屁股後面收拾殘局的幸福時期。

 她是秘書,照理說收拾殘局、助老闆行事順利的人是她,可是不知不覺間,兩人換了角色,害她搞不清楚誰是誰的助理。

 一天一天,她找到越來越多的熟悉,只是媺華很難分辨這些多到讓人頭疼的熟悉,是因為兩人生活在一起,逐漸形成的默契,還是因為杜立勳落在他身上的影子深了痕跡。

 不過,說一千道一萬,分析過千言萬語都抹殺不了一件事實——她喜歡宋立楊靠近自己,喜歡這份難以言喻的甜蜜。

 她已經很久沒看電影,很久沒出門踏青,很久沒逛街,很久沒有做大部分女性喜歡做的事情,於是每個星期天,他都一大早就把她拖出門。

 說實話,心情還不錯,尤其他費盡心思安排的行程,總讓她感受到無比溫馨,但被逼著起床那刻,她很有殺人的衝動。

 她咬牙切齒喊他老公,咬牙切齒地說︰「不是所有的夫妻,都要趕著在星期天出門去,顯擺兩個人的關係。」

 宋立楊一翻身躺在她的身邊,大手環過她的肩,低聲道︰「我不是在顯擺。」

 她瞪他,瞪到眼睛快要脫離眼眶。「不然呢?」

 他在她耳畔壓低了聲音,暖暖的氣息從耳窩進入傳導神經,勾起她一股莫名的顫栗,「是你講的,我有杜立勳的影子。」

 她點頭。「那又怎樣?」

 他跟著點頭,靠得她很近,近到額頭貼著額頭,他點點頭,兩個人的額頭便輕輕摩蹭著。

 「我研究了一些資料,猜出你之所以無法把他忘記,是因為你還有許多想和他一起完成的事情尚未完成,那股遺憾讓你無法對他放手。所以,把我當成他吧,等你想像的事情——完成,你就會逐漸將他遺忘,到時候我不當杜立勳,到時候你的心清空,我馬上打包住進去。」

 他說得信誓旦旦,她卻看著他的眼睛,半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成為他的選擇,不知道他為什麼會突如其來想要當她的男朋友,不知道他為什麼會對她建立起好感,她甚至想把兩人之間那份若有似無的情愫歸類於戰友情誼。

 可是,他認真的眼神讓她逐漸認真,使她模糊了某些界線,模糊了某些感覺。洗過澡,媺華拿著乾布擦拭頭髮,她打開電腦一面讀著明天的會議資料一面安排明天的行程。

 這是和老闆同居的最大好處,她可以利用晚上時間先把明天的事情安排好,然後上班時間她就有了足夠的空閒喝咖啡、吃餅乾,擠出一點貴婦行程。

 她是女人,喜歡甜點理所當然,他雖然是總編,但回到家裡還要巴結著她喊老婆,因此對於她的餅乾時間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門被推開,她聽見聲音卻沒有回頭。

 下一刻,他走到她身邊,臉貼著她的臉說︰「老婆,岳母大人打手機給你,叫你下個星期回家一趟,未來的姐夫要到家裡吃飯。」

 這件事她已經聽過很多遍,媽媽習慣不厭其煩的叮嚀再叮嚀,直到確定她已經買了回程車票。

 「我已經答應岳母,我會和你一起回去,我剛剛在網路訂好高鐵票,車子也租好了。」

 「什麼?你答應?!」她拉掉頭上的毛巾,他怎麼可以答應?

 「不可以嗎?哦哦,你擔心下星期的花東兩日行?放心,我已經打電話給飯店將行程延後一個星期。」

 「不是這個,是你……你要和我一起回去?」她急得跳腳。

 完蛋,如果他一個不小心,老公老婆喊得很起勁,如果老媽看見她指間的Tiffany,如果他瘋言瘋語說他們早已經同居在一起……她老媽絕對、絕對會逼他們馬上舉辦婚禮。

 「不然呢?」

 「這是家庭聚餐。」

 「你沒參加過我家的家族聚餐嗎?」

 「我媽和你媽不一樣,她會誤會的。」而且還會把沒有的事繪聲繪影,說得她好像已經進入宋家大門。「我媽別的本事沒有,編劇能力一流,她會誤會你喜歡我、誤會我們正在交往、誤會……」

 突地,他慣常的笑臉不見了,拉起他對雜誌社其他員工的嚴肅表情問「藍媺華,你始終沒有把我的話聽進去。」

 「哪有,我聽了,每句都聽得清清楚楚。」她反對他的指控。

 「是嗎?我是不是說過,我想當你的男朋友?」

 「可……我們只是在演戲。」演韓國當紅的「我們結婚了」。

 「你以為我錢多嗎?要演戲,我不會找個正牌的演員?」

 演戲本來就只是個藉口,親近她、讓她習慣自己的藉口,他不相信她不懂,不相信她真的以為他需要一個短期婚姻。可是已經過了那麼久,她卻還在裝模作樣,假裝他們沒有那麼熟,換了誰都要生氣的。

 望著他怒氣張揚的臉龐,媺華當然知道他在氣什麼,但……可以嗎?可以說穿、可以表明,可以把一切攤開來講?

 不知道,她是屬烏龜的,一發現情況不對就把頭往殼裡縮。於是她打哈哈,笑著回答,「你嫌棄我演得不夠好?」

 他看她一眼,這女人還裝,分明知道他要什麼,還演什麼無辜。不怪他心急,他已經等得夠久,演戲是以退為進,讓她有更多機會認識自己,可是固執的她,固執得讓人想翻臉。

 但……他怎麼捨得對她翻臉?對於一個專情到讓人動容的女子,他憑什麼翻臉,只是真想拿把鐵錘把她的烏龜殼給敲碎罷了。

 宋立楊定定看住她老半晌,算了……再給她一點時間,咽下怒火,他沒好氣地橫她一眼說︰「我嫌棄你踐踏我的真心。」

 「真心?哈哈,我要把你的前女友們抓出來問一問,她們同不同意這句話。」她笑著轉開話題,避開危險區。

 「這麼想翻我的舊賬?」

 「沒興趣。」她舉雙手投降,對於他的性史少知道一點才不會難受。

 等等,難受?他的性史會讓她感覺難受?不對,他們之間還沒有進展到可以把嫉妒拉出來講的階段,所以不是難受,而是……她思索片刻卻想不出正確形容,只好暫時將這件事情掠過。

 她用力搖頭,「好啦,你要和我回去就回去,不過還是先找件公事搪塞一下,我媽的想像能力很好,如果不想讓她追著你要外孫的話,還是別替自己找麻煩。」

 「要外孫是麻煩嗎?」她怎麼知道,他不是樂意得很?

 她不敢接他的話,從外孫到婚禮……那塊地雷區大到不行,她可不想一整個晚上都提心吊膽,擔心自己被炸得肢離破碎。她顧左右而言他,「Lily姐的服飾店在籌備中,開幕時我要去捧場,你會不會去?」

 宋立楊嘆息,順從她的烏龜性情,轉開話題。「我跟她很熟嗎?」

 他說著,卻歪歪嘴巴笑兩下,心底想,如果她知道Lily是被自己硬擠出去的,不曉得會怎麼想。

 「她在總裁身邊當了二十年的秘書。」她提醒。

 「那又如何?」

 「不是如不如何的問題,是覺得可惜,她是個人才,以她的能力在公司裡當個經理都行,我不知道總裁為什麼不提拔她?如果是我,一定把王副總編換掉,讓Lily姐來接任,至少她對時尚的敏銳度比王副總編好上一百倍。」

 「你對她還真好。」他順著她的話往下說。

 「哪有好,我很怕她的,只不過內舉不避親、外舉不避仇嘛,她是人才,能受公司重用,雙方都有益。」

 「聽說,她以前對你很凶。」

 「她對誰都凶,她威脅人的口氣啊,呵呵呵,有她在的地方就是凶猛動物區,有膽子靠近就不要害怕粉身碎骨。」

 「這麼可怕。」

 「她最可怕的不是凶而是嘴巴惡毒。」

 「舉個例來聽聽。」

 「有次,總裁讓我一起出席晚宴,我穿著夏姿的萊姆黃洋裝,只不過搭錯了鞋子和包包,她居然嘲笑我是突變種的聖誕樹,聖誕樹已經夠可憐了,還是突變種的。她說我一進會場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因為他們不理解為什麼壞掉的檸檬還能夠到處奔跑。你說,夠不夠惡毒?」

 「她在嫉妒你嗎?」他問。

 她笑,因為她已經成功轉開他的注意力。「嫉妒?你在開玩笑?皇后怎麼會嫉妒賤民,鳳凰怎麼會嫉妒小雞,她才有教人嫉妒的本錢,區區本人在下我,只有抬頭仰望的分。」

 「我很懷疑你們的關係。」

 「我也懷疑。說她對我不好嘛,每個月她都會自動自發到三樓挑衣服給我,說她對我好嘛,我常常一個不小心就接觸到她恨不得砍了我的惡毒目光。」

 「她為什麼要砍你?」

 「青竹絲為什麼要張開毒牙?老虎為什麼要伸出利爪?沒別的原因啊,不是獵物在眼前,就是吃飽想伸伸懶腰。」

 「所以呢,她是哪一種?」

 「她是不威脅我,就覺得一天的工作沒有結束的那種。」

 「所以我說她嫉妒,你又說不是。」

 「哪有那麼簡單?她對我是又愛又恨。」

 「愛你什麼?恨你什麼?」

 「她愛我的愚蠢,這可以彰顯她的精明幹練,她也痛恨我的遲鈍,這讓一件可以用十分鐘做好的事情得拖到十二分鐘才完成。」

 「聽起來,她是個刻薄的上司。」

 她點點頭。「世上不會有人比她更刻薄了。」

 「既然如此,你又想她搬到隔壁辦公室?」

 「但不容否認,她也是很好的支柱,做壞事情了,只要向她拋去一個求救目光,她就會在最短的時間內解除狀況。」

 雖然有了女強人的外形,她骨子裡還是沒變,就是想要一個可以跟在後面擦屁股的人,只不過杜立勳或宋立楊在幫她擦完屁股後,會拍拍她的頭說「沒事的,我都處理好了,別擔心」,而Lily姐會用冷言冷語逼得她想切腹謝罪。

 「你們之間的關係還真複雜。」

 「女人嘛,三個可以演紅樓夢,五個甄環傳立刻上映。」話題走入安全區,他們聊起同事、聊電影、聊時尚、聊一堆無聊的話題。

 如果硬要找出杜立勳和宋立楊最大的差別,那就是杜立勳很忙,忙到沒時間和她談心,而宋立楊很樂意和她聊天殺時間,大量的溝通讓她在最短的時間內認識宋立楊,大量的對話也排擠了她的寂寞空間,她不得不承認,有宋立楊在的地方就有濃濃的幸福感。

 蹲在水泥牆旁,媺華用手指輕輕劃著留在角落裡的小簽名——阿勳、阿華,小小的愛心把這兩個名字圈起來,很幼稚的遊戲,但那年、那個晚上,他和她在這裡,甜蜜了心情。

 這個星期,媺華和宋立楊沒有出門,他被宋祺軍叫回去,而已經習慣在假日早起的媺華來到熟悉的地方——

 立勳的家。

 繞過這面牆,往小巷走過三十二步就可以抵達舊公寓門口,剛搬到台北時,杜阿姨幾乎把口袋全掏空了才買下這間小公寓。

 公寓很小,但好處是打開門有一片公用的曬衣場,老舊公寓沒有電梯,所以很少住戶會把衣服拿到頂樓曬,於是那裡成了杜家的私人花園。

 她和立勳經常拿舊報紙墊在地上,背靠背坐著一起數星星,一起數他戶頭裡面的數字,他很摳門、很小氣,他最大的樂趣是把錢存進銀行裡。

 她問他,人生最大的願望是什麼,他說希望有一天,他想要花錢能不必擔心銀行存款。

 她苦笑著說︰「貧賤夫妻百事哀啊。只有窮人才會有這麼卑微的願望。」

 他轉過頭給她一張大笑臉,對她說︰「別擔心,我不會讓你跟著我一起悲哀,我只會讓你跟我一起享福。」

 認真回想,他的甜言蜜語很少,他幾乎不說我愛你,但他會承諾,承諾給她一份安全穩定的生活。也許人類對未來的盼望多數是來自生活裡的缺憾,所以立勳盼望富裕,而她期待安全與幸福,他努力追求自己的目標,而她在他身上尋求目標。

 這樣是聰明的嗎?應該不聰明吧,因為他一離開,她的目標便落空,偏偏不管怎麼努力她都無法在別的男人身上尋找相同目標。

 宋立楊是個好男人,他有所有好男人必備的條件,他對她很好、很有耐心,他也很努力地成為她的安心。朝夕相處之下,她一天比一天更明了,和他在一起有相當大的機率走入幸福,他為她做的比立勳更多,她應該試著放掉過去,試著抓緊他的心,只是……她對付不了自己的固執,更無法對這樣的好男人不公平。

 她努力只把他當成宋立楊,可是每次的努力總在說不出的熟悉感中無功而返,不知不覺間她把他當成立勳,說著想對立勳說的話,唱著想對立勳唱的歌,拉著他看想和立勳一起看的電影……她和宋立楊一起做著所有她想和杜立勳做的事情。

 如果他不知情,她還可以假裝一下,自己沒有這樣過分,可是他知道立勳、知道他們的愛情、知道她眼底的宋立楊只是杜立勳的影子,這樣的情景她怎能不衍生出滿腹罪惡。她寧願立楊對她生氣,寧願他大聲喊出不公平,可是他沒有,他只是體諒地看著她做的每件事情,眼底流露出淡淡的哀憐。

 他越是寬容,她越無法允許自己對他不公,搬離公寓的念頭不只一次興起,但她太忙了,或者說是他讓她忙得沒時間找房子,於是念頭在,卻始終沒有行動力。

 她手指輕輕劃著牆角,牆的後面是一間廢棄的老舊豪宅。

 那天,立勳在這面牆前對她說︰「以後我也要蓋一間這樣的大豪宅,讓你和我媽媽住進去。」

 她搖頭說︰「有你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大豪宅。」

 他笑彎了好看的雙眼,說她傻、說她笨,說她不懂得挑口袋深的好男人。

 她說︰「如果又傻又笨就可以把你挑到我身邊,那還真是應了一句話——傻人有傻福。決定了,我就一路傻下去吧。」

 她知道他是個事業心重的男人,如果給他機會,他肯定會有驚人表現。

 她曾經對他開玩笑說︰「如果我中五億的大樂透就好了,那我要給你開一間大大大大的公司,把台灣首富擠下排行榜。」

 明明是好話,明明是替他著想,可他居然大發脾氣。

 他怒問︰「在你眼中我是這種人?需要販賣愛情來換得事業的男人?」

 他是真的在生氣,沒有半點喬裝成分,他從沒有對她發過火,可是那一次他轉過身大步離開。

 那刻,她受到極大驚嚇,看著他漸離漸遠的背影,突然感覺他即將要走出自己的生命,莫名的恐慌、莫名的心焦,無法解釋的懼怕像洶湧波濤,一陣陣向她撲打而來,那瞬間腦子裡只浮現一個句子——她失去他了。

 尚未失去,她已經開始驚慌失措,不過是遠去的背影就讓她嚇得淚水狂飆,她一直都知道她的生命中沒辦法忍受他缺席,卻沒想到光想像她就心痛得快要死掉。委屈像驚濤駭浪,把她打得東倒西歪。

 無名惶恐撕扯得她的胸口疼痛,不怕丟臉,她哭了,就蹲在這個牆角處放聲大哭,她扭緊拳頭,哽咽地重復說道︰「你怎麼可以自己走掉?」

 她的聲音不大,喊不回他的腳步,她很沒出息,沒想要跑上前將他追回來,只會蹲在原地哭。

 她想把胸口的委屈哭掉,卻沒想到委屈越哭越多。

 她想起別人的愛情有很多粉紅泡泡,她的愛情只能從他的忙碌中竊取相聚時分,別人的愛情有很多甜言蜜語,她的愛情只有她自己的喃喃自語,她又不是條件很爛的女生,為什麼要這樣欺負自己?

 她蠢、她傻、她認了,只要他肯靜靜地看著她,只要他肯對著她笑,只要他願意讓她安全幸福得像個小公主……她真的沒有要求太多,可是他走了,背過身頭也不回地走掉……

 淚水在牆角匯聚成一個個小黑點,她滿肚子委屈不知道要找誰討伐。

 突地,她發現一雙長腿定在自己眼前,她吸著鼻水抬起頭,看見他無奈又心痛的表情,單單一個心疼表情,她的委屈就被人連根拔除。

 她問︰「你怎麼可以自己走掉?」

 他蹲下身,嘆口氣揉揉她的頭髮,罵道︰「笨蛋。」

 挨罵了,她卻笑得張揚,她沒解釋,但她確定他知道,能夠待在他身旁,她樂意當笨蛋。

 「以後不要說那種話,我永遠不會靠女人的錢發跡。」他口氣相當鄭重。

 媺華吸吸鼻子苦笑,她那麼軟,憑什麼讓他靠?因此她說︰「謝謝你。」

 他被她的感激弄得很錯愕,不知道她怎麼會蹦出這一句。「謝什麼?」他問。

 「謝謝你讓我放心。」她笑得醜兮兮。「以後我不必擔心,哪天連絡不到你,是因為你被某個有錢的女人拐去。」

 他失笑,她也跟著笑,兩手攀上他的脖子,其實她想說的不是那兩句,她更想說的是「以後,請不要背對我、不要莫名其妙離去,我會害怕、會心悸、會恐懼,會嚇得不知道下一步該往哪個方向去」。

 一直到現在,媺華還是沒有搞清楚,為什麼杜立勳會因為那樣一句無心玩笑感到忿忿不平︰一直到現在,她還後悔沒有把那些更想說的話講出口;也一直到現在,她仍然相信他莫名其妙失蹤,絕對不是因為受某個有錢女人的誘拐。

 撫摸著牆角的小黃花,媺華輕淺一笑。

 其實她並不需要一間大豪宅,她只需要一堵為她遮風擋雨的牆,不必雕金鏤銀,水泥磚牆就行;她只想要一個小角落,不必大、只要可以靠在他身邊就行;她的要求不多,真的,只要他不要離她而去。

 然而下一刻矛盾興起,她輕咬下唇自嘲不已,憑什麼她要的不多他就得給?如果他對她早已經不在意,她有什麼資格向他索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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