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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試用惡老闆》第15章
【第十五章】

 起身,捧起放在一旁的瑪格莉特,她離開寫著「阿勳、阿華」的牆角,接下來她要走三十二步去到熟悉的地方,這時一部黑色轎車從巷子裡開出來,她下意識轉頭望去,那是……她飛快看一眼車牌,再次確定那是宋立楊的汽車!

 她沒看錯,車子裡坐的是立楊,可這裡是無尾巷,一百公尺的巷子後是另一堵牆,車子繞不出去的。

 他怎麼會來這裡?走錯路嗎?不可能,開車的是有二十幾年經驗的陳叔叔,難道這樣貧窮的區域中,有他認識的人?

 偏著頭,她想不透,索性聳聳肩從包包裡翻出鑰匙,往老公寓走去。

 一樓到五樓住的還是那些老住戶,沒有電梯,一扇紅色的鐵門推進去,磨石子的地板髒得幾乎看不清楚原來的顏色。

 杜阿姨生病那段日子,她沒辦法上班工作,經常清理這座樓梯當運動,她常笑著說要活就要動,在她身上找不到身染疾病的悲哀,只有珍惜當下的樂觀,因為她說如果她傷心難受,最辛苦的不是自己,而是阿立。

 立勳是杜阿姨最心疼、最無法割捨的人,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分鐘,她還握著立勳的手說︰「別擔心,媽媽會為你繼續堅持下去。」

 杜阿姨死去那天,立勳跪在病床前哭到不能自已,那是深刻的哀慟,再多的歲月都抹除不去的沉重。

 媺華拾級而上,眉頭微鬆,她已經將近半年沒來了。杜立勳剛走的那年她每個星期都會過來打掃屋子、整理花圃,坐在他的床前安靜地等待時間流逝,直到暮色遊進屋裡,黑暗吞蝕一片一片記憶,她才關上門離去。

 就像寫給他的信那樣,從一星期到一個月再到兩個月……半年,她漸漸地不做這些沒有回應的無聊舉動。

 踩上最後一個階梯,走進頂樓陽台裡,花園裡的花花草草已經枯萎,牆邊的葡萄架上只剩下纏繞的枯藤,野草在花盆裡盎然生長,角落的灑水器也被太陽曬裂了。

 打開屋門,她習慣性地開啟每扇窗戶,走到浴室裡打開水龍頭,沒有水……是啊,那麼久沒來,沒托人繳水費,怎麼會有水?

 她走進杜立勳的房間,這裡的窗戶面對外面的花園,曾經窗戶上的鐵窗爬滿絲瓜藤,金黃色的花朵迎著風,花瓣笑得發抖。

 那時他一面看著電腦一面說︰「你怎麼知道它們是笑得發抖不是哭得發抖?」

 她拉起正在電腦前面操作股票的立勳走到屋外,仰著頭接受微風的洗禮,他笑,她跟著笑,然後,她捧著他的臉認真問︰「告訴我,是笑得發抖還是哭得發抖?」

 那時候他說︰「這麼喜歡雕文塑字,以後到雜誌社上班好了。」

 就是這句話,讓她在大學畢業後,教授推薦她到雜誌社應徵總編秘書時,她想也不想便投下履歷表。

 現在,鐵窗外面沒有花朵、沒有藤蔓,有的只是耀眼陽光,媺華打開窗戶任由陽光偷渡進屋,她深吸口氣,抬頭看著天花板上的小星星。

 那是兩個星座,屬於立勳的天蠍座和她的巨蟹座,這兩個星座的愛情指數、婚姻指數都是五顆星,親情和友情指數是四顆星,他們是世界上最契合的兩個星座。

 星星是她貼上去的,那時她說︰「你沒有時間製造浪漫?沒關係,我來!」

 她花掉將近四個小時才完成這兩個最佳絕配,而她到現在還是想不通,為什麼這麼契合的一對會無疾而終。

 她有點固執,她想追出答案,只可惜回答她的,始終是默然。

 媺華走到書桌前,他的書依然一本本按著大小排列整齊,他是個很有秩序的男人,比起她的懶散,他相當自信拉開抽屜,抽屜裡他的筆、文具、紙和他的書一樣整齊,她最喜歡到他的房間裡做報告,把他滿抽屜的文具弄亂,然後下一次她來,它們又放回原來的地方,他啊,總是在替她收拾殘局。

 這種感覺很棒,她卻還要無理取鬧,說他把時間拿來整理環境才會沒有時間整理她的心情,很討人厭吧,可是他沒有露出討厭表情,只是環著她、抱著她,把幸福一點一點填進她胸口裡。

 走到牆邊,除了天花板上的星座,這面用木板釘成的照片牆也是她的杰作,牆的下面是個五斗櫃,櫃子上擺滿一本本專業書籍,他是個很認真的男人。

 視線落在照片上,照片牆上有她和他以及杜阿姨,每張臉都在笑、每張臉都帶著陽光。

 她說︰「如果人生都像照片一樣,只有歡樂沒有哀愁就好。」

 他說︰「會的,會有那麼一天,我會讓你的人生只有歡樂,找不到哀愁。」

 可是截至目前為止,她已經為他累積了四年的哀愁。

 她細細看著用圖釘釘上的照片,看著每張笑臉,從左邊到右邊、再從右邊到左邊,然後發現不對勁。

 她努力回想,為什麼會有一塊空白?在立勳離開後她又陸陸續續帶來許多照片,把這片牆釘得滿滿的,她記得自己沒有留下半點空白啊。

 這裡原本是放哪張照片的?她一張張細數、一張張回想,是了!是杜阿姨、立勳和她的三人合照。

 那次杜阿姨出院,化療把杜阿姨變成大光頭,她在網站上找到毛線帽的編織法,幫杜阿姨織了頂帽子,第一次織有點醜,但是杜阿姨很喜歡,一下子就把它戴在頭上,還嚷嚷著要戴帽子拍照,那張照片是護士小姐幫他們留下的。

 照片怎麼會不見?

 媺華彎下腰四處找,不在床底下、不在櫃子下面,她把房間的每個角落都找遍了還是沒找著。

 難道是夾在櫃子後面?她打算把櫃子挪開,卻在準備搬動櫃子時發現上面有一張塑膠材質的VIP卡,卡片旁邊放著一根生繡的圖釘,所以是有人用名片把圖釘給樞下來,可是誰會需要那張照片?難道是……立勳回來了!

 媺華心情激動,拿起卡片,她認得那是一家壽司店的貴賓卡。

 為了發行英文雜志,他們經常加班開會,立楊想替大家增加工作動力,身為小秘書的她便有義務為大家覓食,因為他喜歡吃壽司,所以她成為這家店的熟客,一次兩次還好,但是在無數次的壽司消夜後,員工可就沒有這麼高的意願了,他們私底下跟她喬看看能不能換換口味。

 前幾天,店家給了她一張VIP卡,她考慮老半天,在上面簽下宋立楊三個字,昨天下班前送到他桌上,希望他能理解自己的暗示……都已經吃到變成VIP,是不是可以換別家了?

 沒想到他臉皮厚得很,一面把VIP卡收到口袋,一面說太好了,可以打九折,省錢又好吃,以後開會都訂這家的壽司。

 她拿起卡片,閉上眼睛深吸口氣,用力咬牙把卡片翻轉過來,期待在上面看見杜立勳三個字,可是宋立楊!

 不是杜立勳、是宋立楊?!當自己的筆跡躍入眼簾,瞬間,媺華被千年冰層封凍。

 為什麼?倏地,一個駭人念頭閃過她腦間,手在發抖,她極力壓抑驚恐。不會的、不可能是他……但不是他的話,為什麼他的卡片會在這裡出現?為什麼她會看見立楊的座車?難道是尋人?訪故友?

 傻子,誰會在包包裡放著故友家的鑰匙?何況哪門子的故友會偷走人家的照片。那麼,他是他?立勳整型、改變身分……如果是的話……那麼,杜阿姨就是總裁的外遇?

 媺華用力點幾下頭,對,如果是的話,就能解釋得通了!總裁為事業資金與宋媽媽結婚,身為初戀女友的杜阿姨變成第三者,她生下立勳,而宋媽媽生下立楊。

 對於丈夫的風流,宋媽媽無法異議,只能把重心擺在兒子身上,兩個異母同父的兄弟分隔兩地……沒錯,這樣所有的情況就能夠解釋得通。

 所以她一句玩笑話會惹出立勳的勃然大怒,因為他痛恨為金錢捨棄母親的爸爸,所以立楊會出現在公寓巷前,所以立楊身上有她熟悉的眼神、熟悉的動作、熟悉的情景、熟悉的言語,也所以……他心甘情願成為立勳的影子!

 只是立勳為什麼要這樣做?為什麼要把自己變成宋立楊?

 媺華想起中秋節,那時候她說︰「不然呢?奪他家產、逼他破產、把他趕出家門讓列祖列宗不承認他這個不肖子孫,還是有更狠的手段?哦哦,挖出他的不法謀利、他官商勾結的證據,然後大義滅親把他送上法庭?」

 他的回答是……「可以的話,我不排除這種作法。」

 所以他要報復,要用宋立楊的身分進入公司,要奪父親財產、逼他破產……甚至挖出他不法事實?是嗎?會嗎?可能嗎?

 別別別,不要認死扣,也許她猜錯方向。如果立楊是立勳,她沒有道理認不出來,她時刻想念他、分秒不曾將他自心底放下,就算變一張臉也不會認不出,更何況宋媽媽她怎麼可能認不出自己的親生兒子?

 可如果他不是,她怎會在他身上找到那麼多的熟悉處,怎麼會總是犯迷糊?

 她呆呆地看著牆上照片,一次次對著滿臉笑容的杜立勳問︰「是你嗎?真的是你嗎?」

 照片不會給她答案,可是她不要坐在這裡胡猜,不要把自己嚇得半死卻依然不明白真相是什麼。

 她必須找到答案!就算假設是錯的,她也要找到足夠證據證明自己胡思亂想。

 下定決心,媺華顧不得滿桌面的灰塵,她從抽屜裡找出紙筆將所有的疑點二列舉分析,她試著從中尋找姝絲馬跡,力求找出一個合理。

 在寫滿好幾頁後,媺華決定先打電話給Lily。

 口氣是試探的,在事情尚未明確之前,洩漏出去太傷人。

 或許總裁和立楊只是杜阿姨和立勳的親人,也許他們好不容易找到他們的下落,今天特地過來探問,也許……也許還有一堆她想不明白的可能,只是她的腦筋打結,才會怎麼想都把立楊當成久違了的立勳。

 因此在哈啦老半天,問完店面籌備得怎樣、有沒有需要幫忙之類的應酬話之後,她慢慢將話題引到總裁身上。

 媺華敏感地感覺到Lily並不喜歡這個話題,但她顧不得她的喜好,硬是要扯上,她問︰「Lily姐,總編從小到大都住在台北嗎?」

 「怎麼會想到問這個?」

 「沒啦,中秋節我去了一趟宋媽媽娘家,發現總編和表兄妹感情很好,就在猜他是不是從南部長大的。」

 電話這頭,她聽見Lily的嘆息聲,她不明白為什麼卻沒有往下追問,她只想確定自己想知道的部分。

 半晌,Lily才開口,聲音裡有明顯的低落,她說︰「你在公司兩年肯定聽到不少小道消息,就算沒聽過也看過雜誌對總裁的專訪吧,總裁從沒否認過事業剛起步時,夫人的娘家出了很多力,因此總裁和夫人娘家關係很密切,宋公子自然和表兄妹走得近。不過據我所知,除了出國念書那幾年之外,宋公子一直待在台北,並沒有在外公家長大。怎麼?去過夫人娘家了?長輩們滿意你這個媳婦嗎?」

 說到後來,她口氣出現幾分揶揄。

 「你、你在說什麼啊?根本沒有的事,不要亂想。」媺華急著撇清,卻有了欲蓋彌彰的味道。

 「我在說什麼?我的話很難理解嗎?不會吧,我才離開公司幾天,你的智商再度急遽下降?沒臉蛋身材又沒了智商,你還剩下什麼?」口氣轉換,電話那頭的Lily恢復刻薄習性。

 媺華苦笑,自己還真不是普通卑賤,Lily姐的口氣一出現刻薄,她竟然立刻感到安全。她傻笑兩聲後才回話,「要是每個人都和Lily姐一樣厲害,這個世界就太難生存了。」

 「跟在宋公子身邊幾個月,你巴結人的本領又更上一層樓。」

 「是、是啊,總編的能力不如總裁,需要我做的事不多,有空就只能練練嘴皮子,看能不能靠著巴結升官發財。」

 「你還心心念念著回二十七樓?不要吧,總裁的床擠得很,你這身板怎麼和別人搶?有五樓可以待就認分一點。」

 她猛搖幾下頭,匆匆結束話題,「Lily姐,等你的店開幕,我一定去捧場。」

 「憑你微薄的薪水袋?哼!」

 媺華被鄙視了,不過她的厚臉皮是用七百多個日子磨練出來的,她沒有被打敗,笑笑說︰「人往高處爬、水往低處流,總裁秘書買得起名牌衣,總編秘書只能靠公司二手衣撐門面,能的話,多爬幾層也好。」

 媺華無心的話意外地噎住了Lily,她眉心蹙起,隨口敷衍兩句,「開幕那天記得送花來祝賀,記住,低於五千塊、格調太低的、設計低俗的,拒收!」說完,她沒等媺華回應,便掛掉電話。

 媺華知道Lily不對勁,但她無心追根究底,甚至感激她主動掛掉電話,因為她有更急的事要做。

 確定宋立楊不曾在台中念書後,她考慮再三又撥出另一通電話。

 接電話的是周叔叔,她試探道︰「周叔叔,我是媺華,餅乾我吃完了,真好吃,我最喜歡香菇魯肉口味。」

 「要不要我再寄一點上去,周叔叔的餅乾不加香精色素,最健康不過。」

 「好啊,不過……不過肉餅有杜阿姨的味道,嘴裡吃著餅、鼻子好酸,我真想念杜阿姨。」

 話說完,她的心跳如雷鳴,她在等待周叔叔的答案,如果他問杜阿姨是誰,那麼宋立楊就不是杜立勳,如果……不要、不要……求求你,不要認識杜阿姨……

 但,她失望了。

 周叔叔說︰「珊容給你做過肉餅?」

 心,在瞬間墜入谷底。她緩聲應話,「是,我一次可以吃掉一整塊。」

 周叔叔不勝唏噓,嘆道︰「是啊,那麼好的人,怎麼會年紀輕輕就離開?去年阿立到台中找我時,我嚇一大跳,他和小時候長得完全不一樣,要不是他喊我胖叔我還認不出他,全世界也只有他敢當著我的面說我胖,不怕我的擀麵棍……他告訴我,珊容已經去世四年了,我的心像被什麼東西給捆住似的……」

 「周叔叔沒懷疑過,為什麼他變了一張臉?」

 「我有問,阿立說他出車禍,整張臉都毀了,要不是現代的整型技術夠好,真不曉得這孩子要怎麼過日子。」

 接著,周叔叔說起陳年往事,說那年他們母子搬到台中生活的瑣碎事情,說阿立的勤奮上進,說他的聰明、他的孝順……

 這通電話聊了將近一個小時,後半段媺華沒有聽進太多,因為她心底重復著同一個聲音,是他、是他兩通電話,答案揭曉,周叔叔嘴裡喊的阿立,是杜立勳不是宋立楊。

 身分確定後,解決掉一個問號,但迎接而來的是更多的問號。立勳是怎麼取代宋立楊的?是怎麼用另一個身分在宋家立足?他憎恨親生父親,為什麼還願意回到他的身邊去?這一切又為什麼要背著她?在做這些事情時,他有沒有用違法手段?問號敲擊著她的頭,越想厘清,思緒越是紊亂。

 她想不透,難道他想冒用宋立楊的身分將總裁的財產歸為已有?真正的宋立楊去了哪裡?他這麼做是為了報復?為替杜阿姨不平?還是純粹想成為多金貴公子?

 不對!相交兩年,她自認懂他,他雖然愛賺錢,但目的是為了讓身邊人過好日子,他的性格並不虛榮,對於生活要求也不高,更何況……他都不肯為金錢出賣婚姻,怎麼肯為金錢出賣靈魂?

 她坐著、想著,這段時間「宋立楊」打了無數通電話過來她都不想接,直到天黑、四周景物在眼前成為一片模糊,她腦中仍舊是混沌不清。

 媺華苦笑起身,摸黑離開杜立勳的房間,最後鎖上屋門。

 她走出公寓來到那堵高牆邊,定定地站在街燈下面,她回想和宋立楊在一起經歷過的每個事件,回想那些數也數不清的熟悉感。

 同一個人呵……他們是同一個人……連日來的糾結消失,但新結打上。

 她說不清心中的千言萬語,只是覺得委屈至極,她委屈得又想蹲靠在牆邊哭泣,就像那年哭得沒有形象可回到家,媺華疲憊地走回房間裡,看也不看坐在沙發中的宋立楊一眼。

 他沉思三秒鐘,走到她房間門邊敲兩下,她沒有出聲,他等了好一陣子,決定不請自入。

 媺華的包包丟在地板,整個人撲倒在床間,他沒有質問她為什麼不接手機,沒有問她今天去了哪裡,更沒有發脾氣道︰「我等了你一整個下午。」

 他只是靜默地坐在床邊,伸手揉揉她僵硬的脖子。

 那是杜立勳會對媺華做的事,在她考爛了、被爸爸弄煩了、不順心了……的時候,輕輕地用幾根手指為她撫去壞心情。

 她沒有推開他,只是抓起枕頭蓋住自己的後腦,她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如果他不想被認出,是不是她就該合作噤聲,如果她還是深愛著這個男人,是不是該冷眼旁觀他的行動也不發一語?

 那樣……真的沒關係嗎?即使他想要謀財、想要報復,即使他將會傷害宋媽媽和總裁,都沒有關係,她把事件的前因後果理過一遍。杜阿姨的死刺激了他,為替母親討回公道,他整型成宋立楊進入宋家。為了怕牽連她,他決定不告而別,即使知道她始終在等待他的出現,也依然不聞不問。

 然後他進入MATCHLESS做出一番成績,以便日後成為公司核心人物,只待時機成熟,他將要取而代之……

 只是,宋立楊去了哪裡?是不是為著報復,立勳狠心謀害親兄弟?是不是杜姨的死讓他的怨恨滿溢,不顧一切傷害人命?但他做出這樣的事,宋媽媽怎麼辦?她是那樣一個開朗善良的好女人,她沒有對不起杜阿姨或立勳總裁該為自己的錯誤負責任,但宋媽媽是另一個受害者,她的丈夫愛著外面的女人,她唯一擁有的不過是個兒子,如今她的兒子被害,她卻被蒙在鼓裡,還對謀害兒子的凶手無止境地付出愛心,倘若哪一天事實揭曉,她豈能承受?

 她不知道該怎麼辦,假裝不知情?然後眼睜看著狀況一路發展下去?到最後,會有多少人受害?或者該把事實掀開,將立勳的罪行曝露出來,讓他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但是……她怎麼捨得?怎麼捨得一個愛了多年的男人受罪!

 她清楚他心中的苦,雖然那些事多數是杜阿姨所言,不是他親口告知,但她真的知道立勳有多恨親生父親。

 他曾經斬釘截鐵對杜阿姨說這輩子,都不會跟父親有任何交集,他怎會推翻自己的篤定?是杜阿姨的死給了他太深刻的恨?還是死亡讓他再也無法阻止泛濫的怒濤?

 緊咬牙,她把眼淚往肚子裡吞,委屈、手足無措,多年來她日日期待他回到自己身邊,而今……她卻寧願他不出現。

 眼看媺華企圖把自己埋進床被間,宋立楊很擔心,他比誰都清楚唯有憋屈到極點,她才會想挖坑把自己給埋進去。

 是誰給她氣受?又是那個不負責任的父親?這世界上的男人是怎麼了?為什麼可以這樣輕慢感情,可以不把妻子女兒的心當成一回事?

 輕喟,他拿掉她頭上的枕頭,將她整個人翻轉過來,在她又想翻回去之前躺在她身旁,將她進懷裡。「不要怕,天塌下來有高個兒頂著呢,說吧,有什麼委屈,告訴我,我來搞定。」他對她微笑,好像情況真的沒有那麼糟。

 吞下哽咽,憋不住的憤怒狂奔,她一口氣坐起來,低聲怒道︰「不要學立勳說話、不要學他的動作、不要學他的眼神、不要學他一切的一切,從現在起,你不許當他的影子!」

 媺華用力推開他,她要離他遠遠的,遠到天涯海角!

 她的憤怒讓宋立楊頓住,他想不透到底發生什麼事,於是緊張地問︰「媺華,你怎麼了?不舒服嗎?」他企圖向她靠近,企圖將手心伸向她的額頭試探有沒有發燒。

 他的溫柔像一個罩子,兜頭蓋下,讓她無處可躲。

 突然間,媺華放聲大哭,她哭得像個三歲小孩,她一面哭一面指著他大喊,「我說的話你聽不懂嗎?不許學立勳,你不是他!」

 好吧,就否認吧,一路否認到底,他就不是杜立勳,他就沒有做過違心事,他就是宋媽媽心疼的好兒子,他就是……緩緩搖頭,他就不是她心心念念的那個男人……

 她的歇斯底里讓宋立楊更加錯愕,他從沒有見過這樣的她,他知道情況肯定很嚴重而複雜,否則她絕不會發飆。「到底怎麼了?說出來,我有辦法解決的。」

 「你有什麼辦法?你能讓杜阿姨活過來?你能把杜立勳還給我?你能讓我回到四年前,讓我的初戀開花結果?你什麼都不能做,有什麼資格說大話!」

 他沒辦法!早在他選擇復仇、早在他改變身分、早在他被恨掩埋了善良心地那一刻,他和她之間……就沒辦法了……

 心頭一緊,他握住她肩膀,心疼地將她抱進懷裡,一下下輕撫她的背脊。「媺華,過去的事就過去了,時間不會從頭來過,你只能選擇遺忘或珍藏。」

 「遺忘有那麼容易嗎?是啊,對某些人而言不是難事,但是對不起,我沒有那個本領。」她諷刺地笑了。

 如果讓她選擇,她要過去那個窮滴滴的杜立勛,不要眼前這個黃金男,她要單純的生活,不要複雜的身分。

 他輕嘆,婉言道︰「媺華,不要吵架,我們好好談一談,先告訴我是什麼事讓你這麼委屈難過,好嗎?」

 他果然很懂她,知道她不是生氣而是難過,知道她好委屈,而不是驕縱恣意。她抬起頭回望他,那雙給予她力量及安定的眼神盯在她臉上,她有幾分鐘迷糊,疑惑他到底是變了還是沒變?他到底是凶狠殘忍還是善良溫順?他的心是否一如多年以前?她與他之間,還有沒有任何可能?

 「乖,說話。」他的聲音帶著催眠魔力,鼓吹著她傾吐心中委屈。

 她不敵,終究妥協了,像說夢話似地輕道︰「今天是杜阿姨的忌日。」

 點頭,他知道,比誰都清楚。「然後呢?」

 「四年前的這一天,立勳離開我的世界,我甚至不知道杜阿姨葬在哪裡,每年的這天,我會帶一束瑪格莉特到杜阿姨和立勳的舊公寓裡洗洗刷刷,把屋子整理得煥然一新。過去,我出現的頻率很高,曾放一筆錢在樓下陳小姐那邊請她順道幫我付水電費,但這次我隔半年沒去,公寓被斷水斷電,我沒辦法打掃,杜媽媽很愛乾淨的,看到公寓這麼髒肯定很難受。」

 宋立楊的薄唇抿成一直線,濃眉緊鎖。

 他沉默,她續言。

 「我一直在那裡等待立勳回去,但一趟趟失望、一次次傷心,今天我決定不等了,所有的事到此為止。」她說完,回望他。

 他終究沒有好演技,眉宇間洩漏出一絲真情緒,所以他在乎了嗎?

 苦苦一笑,宋立楊兩道眉間皺起豎紋,那個表情她認識,那叫做堅毅、叫做篤定,就算她用「到此為止」威脅他,他依然沒有對她吐實的意願。

 她咬牙,心頭沉重,最後一分希望落空……媺華對上他堅定的眉眼,再度重申。

 「結束、完畢,我不要珍藏、不需要遺忘,我要切割、要斷絕,杜立勳從現在起和藍媺華再無半分關聯……」她頓了幾秒鐘,用沉默來等待他。

 等他對她說︰「笨蛋烏龜,我回來了」,可惜,他和她一樣沉默。

 搖頭淒涼一笑,她還在期待什麼?「對不起,我不應該對你發脾氣,只是今天心情很亂,請讓我一個人獨處,不要理我、不要和我說話,謝謝。」

 說完,她推開他的懷抱躺回床上,拿起枕頭,把自己重新埋回去。

 他凝睇她趴在床鋪間的纖細身子,有那麼一瞬間,他想把她抱起來,哄她、安慰她,像過去那樣︰有那麼一瞬間,他想把滿肚子的話對她說清楚……只是最終,理智戰勝了他。

 半晌,他下床,低低地說一句,「別怕,情況會越來越好的。」然後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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