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再遇帕圖尼亞

　　大雨過後，天空初見碧藍，洪水緩慢退去。

　　陸續有異獸離開藏身地，沐浴在陽光之下，抖抖猶帶潮氣的皮毛，舒暢的亮開嗓子，一掃多日來的萎靡。

　　消失多日的吼聲再次出現。

　　不用細想就知道，九成是結對覓食的喪屍群。

　　奇怪的是，天空中不見一隻原生種猛禽的影子。偶爾有黑影掠過頭頂，全是長著翅膀的異獸，多數爪子裏抓著獵物，有小型異獸和原生種，也有落單的喪屍。

　　飛到中途，喪屍突然反抗，對著異獸的爪子咬了下去。

　　異獸憤怒嚎叫，飛落在地，一口撕開喪屍的胸腔，扯出了漆黑的心臟。覺得味道太差，又捨不得到嘴的晶核，只能表情扭曲的咬碎，以最快速度吞了下去。

　　異獸和喪屍忙著捕獵，更多的原生種則離開領地，飛速趕往十一區邊界。

　　十一區邊界，齊樂帶著齊寧走出飛船，向松鼠們道別，打算帶著齊寧前往十二區。

　　松鼠們結束蝸居的日子，不顧地上泥濘，活潑地四處跳動。活動手腳之餘，結伴尋找被洪水淹沒的地洞，看看是不是能挽救一下重新使用。

　　如果舊的地洞不能再住，提前挖掘新垌十分必要。

　　早點動手，就能搶佔最好的地方。如果動作遲了，被其他族群搶先，天知道會被擠到哪里。

　　躲避洪水期間，齊樂父子和松鼠們同吃同睡，結下了深厚友誼。齊寧和幾隻小松鼠成為玩伴，在飛船裏追逐打鬧，恢復幾分幼崽該有的活潑樣子。

　　知道貓爸要帶著兒子離開，松鼠們很有幾分依依不捨，加速清理乾淨地洞，挖出珍藏的異獸皮毛，一股腦的送給齊樂。

　　其中有一張蛇皮，漆黑的鱗片，點綴著環形的紅色條紋，即使沒了腦袋，也能猜出是個有毒的主。

　　整張蛇皮展開，長度超過十米。在手裏搓兩下，活像是一根堅韌的皮管。

　　“這些可以保暖，這個可以這樣用。”幾隻最大的松鼠撐起獸皮，逐一在齊樂面前示範。

　　有蹄異獸的皮毛可以遮風擋雨，還能遮擋烈陽。蛇皮從中段劃開，一端系緊，完全能做口袋來用，結實、耐用兼防水。

　　齊樂驚歎于松鼠們藏東西的本事。

　　這麼大的洪水，洞穴全部被淹，多數堆滿了淤泥，藏在洞裏的獸皮竟然完好無缺，真不是尋常能夠做到。

　　“晶核可以裝在這裏，還有食物。”

　　年長的松鼠仔細講解，不放過任何細節，完全是將齊樂當成幼崽教導。

　　齊樂感激對方，沒有中途打斷。鄭重的接過獸皮，從得來的晶核裏分出小部分，餘下的全部留給了松鼠們。

　　這麼多的晶核，他帶走也沒用。

　　全吃掉不可能，除非他想爆體而亡。

　　若是帶在身上，不巧遇見某些不要臉的——例如那只搶他食物的猛禽，衝突不可避免。能打贏便罷，如果打不贏，很可能重傷乃至喪命。

　　帕圖尼亞和亞斯對他友善，不代表其他原生種也是一樣。

　　小心無大錯，謹慎才是保命的關鍵。

　　與其給自己埋下隱患，不如留給松鼠們，就當做個人情，還能結個善緣。日後再來十一區，也能有個現成的落腳點。

　　退一萬步，對方好意贈送獸皮，自己總不好半點不做表示。

　　“這些都留給我們？”看著晶核堆成的小山，松鼠們愣在當場，完全沒想到齊樂會有這樣的舉動。

　　“對。”齊樂點點頭，繼續道，“我聽人說十一區很快會變成獵場，你們最好能快點離開，要麼就儘量躲藏起來。”

　　聽到這個消息，松鼠們頓時一陣驚慌。

　　幾隻年長的松鼠高聲叫著，用力跺著腳，壓下突起的慌亂。隨後召集族人，開始商量對策。

　　他們對齊樂的話深信不疑。

　　大家好歹一起躲過天災，關係到生死，齊樂沒必要騙他們。

　　“謝謝。”松鼠們誠心道謝。

　　“你們不離開嗎？”齊樂扛起蛇皮口袋，裏面裝著留下的晶核。單手托著齊甯，任由小貓爬到自己肩上。

　　有過幾次經驗，齊寧已經知道該收回爪子。柔軟的腳墊踩在身上，齊樂控制不住的嘴角上翹，捏了捏小貓的後頸。

　　有了松鼠贈送的獸皮，他勉強能文明出現。小貓又長了重量，叼起來有點困難，還是這樣趕路比較方便。

　　“我們會遷到獵場外。”一隻紅松鼠指著飛船西側，說道，“不會太遠。如果你遇到麻煩，可以來找我們。”

　　這裏是他們的領地，他們不會輕易離開。

　　躲避異族的辦法有很多，而且他們不是異族捕獵的首選。只要藏得隱秘，問題應該不大。相比之下，越是強大的族群，此時才會愈加危險。

　　齊樂點點頭。

　　消息傳達到，對方如何選擇不是他能左右。經歷過天災人禍，族群依舊延續至今，齊樂相信這些松鼠不缺乏智慧，更不缺乏求生的手段。

　　“保重！”

　　和松鼠們告別，齊樂轉身大步離開。

　　齊甯趴在齊樂懷裏，舔舔雪白的小爪子，開始閉著眼睛休息。

　　“困了？”齊樂捏捏小貓的耳朵。

　　“嗯。”齊寧轉過腦袋，在齊樂身上蹭了幾下。

　　“先別睡，等離開這裏，看能不能找到吃的，你想吃什麼，兔子……”

　　確定方向沒錯，齊樂一邊走，一邊同齊寧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正說到下頓飯該吃什麼，小貓突然立起耳朵，大聲道：“爸爸，小心！”

　　齊樂頓生警覺，行動快於思考，本能的向後一躍。

　　不等他明白是怎麼回事，眼前的空氣突然發生扭曲，水波狀擴展湧動。水波過處，一面透明的屏障逐漸成形，一端深植入地下，一端呈弧形向中心合攏。

　　齊樂直覺不妙，趁著屏障還沒升到最高，用盡全身的力氣向前沖，想要跳到對面。結果沒等靠近屏障，就被未知的力量彈了回來，重重摔倒在地上。

　　“爸爸！”齊寧擔心的叫著。

　　齊樂晃晃腦袋，擺脫瞬間的暈眩。上面行不通，試著向地面下挖，沒挖幾下，齊樂就知道這是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爸爸？”

　　“沒事，沒事……”

　　舔舔通紅的手指，齊樂知道自己和齊寧遇上了麻煩，天大的麻煩。

　　於此同時，三艘帶有金色標誌的飛船穿透雲層，突兀的出現在半空。底部艙門打開，數不清的光點從高空飛落，彷彿一顆顆墜落的流星。

　　流星落到地面，光暈漸漸淡去，現出一個個修長身影。

　　無論種族性別，學員們一律穿著式樣相同的校服，只在領口處別有不同的徽章，象徵不同的年級和氏族。

　　由於來自不同星系，學員們的相貌特徵五花八門。

　　星宿一的族群多是長髮尖耳，能夠適應不同的環境，戰鬥力最強，數量卻最為稀少。

　　星宿二的族群大部分時間生活在水裏，脖頸上留有類似魚鰓的器官；

　　星宿三是沙漠星，生活在這裏的族群可以長達三個月的時間不飲水；

　　星宿六屬於移民星，族群五花八門，數量也是最多，出現綠色、藍色的種族都不稀奇；

　　星宿七的居民尤其特殊，全身透明，器官血液都沒有顏色，遠遠望去，彷彿是空蕩蕩的制服在背著武器行動。

　　星宿四和星宿五都是礦場，對其他星系的族群天生具有排斥感，同樣的，從不參與軍校的捕獵季。

　　雖然同在一所軍校，學員之間的關係卻稱不上友好。

　　軍校有嚴格條令，動手可以，不許出現嚴重死傷。獵場是法外之地，在這個封閉原始的空間裏，發生什麼都有可能。

　　一名綠膚黑眸的少女扛著一件樣式古怪的武器，看向對面幾個長著尖耳的少年，嘴角微微一掀，鯊魚般的利齒若隱若現。

　　最後一名軍校學員抵達獵場，按下耳後的通訊裝置。

　　刺目的光芒中，獵場上空的屏障完全閉合。

　　從這一刻開始，整整三個月內，藍星十一區將徹底與世隔絕。

　　獵場封閉之後，困在十一區的異獸才終於意識到即將發生些什麼。發狂的獸群橫衝直撞，軍校學員措手不及，剛一照面，就有不下五人被異獸所傷。

　　留下的原生種群沒有選擇正面衝突，而是尋找隱蔽處躲藏。沒有辦法離開，那就儘量拖延時間。晚一刻遇到異族，就多一分生存的可能。

　　齊樂抱緊齊寧，望著無法穿透的屏障，口中說著“沒事”，心跳卻失去頻率，腦子裏嗡嗡作響。

　　“爸爸！”

　　齊寧的叫聲在耳邊響起，齊樂猛然間回神，狠狠咬牙，告訴自己不是驚慌的時候。

　　“爸爸，怎麼辦？”

　　“沒事，別害怕。”

　　看一眼艦隊出現的方向，齊樂當機立斷，恢復狸花貓的形態，將齊寧背在身上，咬住裝晶核的袋子，以最快的速度向松鼠遷移的方向跑去。

　　目標小，被發現的機會就小。

　　就附近的環境來說，他的皮毛可以成為最好的保護色。

　　回到飛船並不明智，獨自躲藏也不是最佳選擇。作為缺少經驗的單身貓爸，想要保命，向松鼠求助是最好的辦法。

　　“爸爸！”

　　齊樂正拔足狂奔，齊寧突然咬住他的耳朵，“天上有東西！”

　　什麼？

　　齊樂大吃一驚，以為是被異族發現。抬頭一看卻發現，根本不是什麼異族，而是曾有一面之緣的烏鴉妹子。

　　“帕圖尼亞？”

　　齊樂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烏鴉妹子怎麼會出現在這裏？

　　帕圖尼亞發現齊樂，立刻從高空飛落，焦急問道：“咱們在十二區見過，對吧？你有沒有見到……”

　　不等帕圖尼亞說完，遠處突然傳來一聲爆響，直徑超過百米的光環擴散開來，刺得人睜不開雙眼。

　　光環中心，十餘隻異獸騰空而起，身後緊追著不下五名異族。

　　不巧的是，齊樂父子和帕圖尼亞正擋在異獸逃命的路上。

　　“不好！”

　　帕圖尼亞反應極快，很有義氣的抓起齊樂和齊寧，振翅疾飛而去。

　　眼看著晶核落在原地，距離松鼠們的藏身地也越來越遠，齊樂差點淚流滿面。

　　什麼叫辛苦奮鬥二十年，一夜回到解放前？

　　這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