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飛船見聞
異族來自不同的星系,飲食習慣大相徑庭。
星宿二的種群多數時間生活在水裏,主食是魚類和海藻,偶爾才會捕獵陸地生物;
星宿三的居民喜歡捕捉獸類,最喜歡一種類似於蜥蜴的異獸。這種異獸的鮮血是他們補充水分的重要來源;
星宿四和星宿五的種群能以礦石為生,這也導致了他們同其他星系的種群更為疏遠;
星宿六是移民星,族群繁多,飲食種類最為豐富,該星系居民的菜單近乎囊括了海陸空各個物種。
星宿七的族群主食是水。
沒錯,就是水。
星宿七的所有種群都能以水為生,一天三餐,兩餐海水一餐淡水。偶爾想換點口味,可以加少量水生植物或者是異獸的鮮血。
這麼做的後果是,在“調料”被消化之前,身體會被染成不同顏色。
同星系的種群見怪不怪,有時還會尋找稀奇的可食植物和顏色怪異的獸血,當做一種挑戰和消遣。落在在外人眼裏卻著實有幾分怪異。
星宿一的種群是公認的兇殘,偏偏最喜歡吃素食。雖說他們不拒絕葷食,但多數時間都會選擇植物。
每當各星系的成員聚集到一起,吃飯就會成為一個不小的問題。
希雅爾負有監察獵場的職責,在十一區封鎖期間,退出捕獵的學員都會留在飛船上。人員大量聚集,船上儲存的食物種類自然相當豐富。
“異獸肉?”
乍聽埃爾法的要求,負責倉庫的船員大感驚訝,以為自己聽錯了,對方要的是“異獸的血液”而不是鮮肉。特地再三詢問,得到肯定回答,幾人在通訊器前面面相覷,以為同時產生了幻覺。
“據說醫療官有其他星系血統。”一名倉儲官說道,“估計是想換換口味。”
這是唯一可能的解釋。
最終,船員們達成一致,無論埃爾法是突發奇想還是突然抽風,都必須滿足他的要求。
指揮官固然戰鬥力非凡,但論起“折磨人”的本領,醫療官埃爾法絕對更勝一籌。
想到少數同僚的可怕遭遇,船員們齊齊打了個哆嗦,迅速開啟倉庫,找到埃爾法要求的異獸肉,以最快的速度送去醫療室。
彼時,齊樂和齊寧趴在治療艙上,緊張的靠在一起,堅持一言不發。
醫療官們大部分出身星宿七,而這個星系的種群多以非凡的好奇心聞名於世。
處理完手頭的工作,眾人不顧埃爾法威脅的眼神,三三兩兩聚集到治療艙旁,開始研究起兩隻小貓的身體結構。
耳朵、爪子、尾巴挨個捏過,一樣都不能少。
齊樂渾身炸毛。
以對方的架勢,會不會下一秒就將他切片?
“不用怕。”一名全身透明的醫療官抓起齊樂,視線瞄向某個不可明說的部位,對埃爾法笑道,“的確是雄性。”
齊樂呆滯兩秒,四爪齊齊彈出,亮出鋒利的尖牙。不是爪子不夠長,當場撓成捲簾門!
“別生氣。”異族放下齊樂,又想去抓齊寧。結果被齊樂狠狠咬在手上,不得不放棄這個念頭。
“藍星的原生種很有趣。”醫療官收回手,抬起齊樂的下巴,甚至摸了摸他的舌頭。
不是所有的異族都會參加捕獵季。
星宿七的醫療官中,百分之八十以上不是軍校畢業,而是跟隨氏族中的長輩學習,之後進入艦隊服役。
因為考核方式不同,他們的服役年限、在艦隊中的職責以及升遷方式,都與以士兵身份服役的同族有很大區別。
大概是天性使然,醫療官們對一切都感到好奇,對原始星系的進化尤其感興趣。可惜藍星被劃為獵場,想在這裏常駐絕非那麼容易。
“議會裏都是一群無腦的蠢貨。”一名醫療官開口道,近似透明的手捏著齊樂的尾巴,引來後者本能的一咬。
“如果他們不蠢,怎麼會下達救援令?”埃爾法托著一隻銀色的託盤,推開圍在治療艙前的同僚。看到齊樂炸毛的樣子,迅速拍開落在他尾巴上的手。
“這件事是真的?”幾名醫療官同時抬起頭。
“議長親自出面。”埃爾法將託盤往齊樂面前推了推,“如果不是這樣,希雅爾不會打破規則。”
眾人陷入沉默。
或許是站在高處太久,第一氏族的掌權者傲慢自大到了極點,甚至可以同愚蠢掛鈎。
託盤放到面前,裏面是新鮮的有蹄異獸肉,還有大塊的肥美魚類。
齊樂抽抽鼻子,控制不住的想要伸出爪子。
齊甯靠在齊樂身邊,喵喵的叫了兩聲,大眼睛一眨不眨,明顯抵擋不住誘惑。
從十一區關閉至今,他們連續數日疲於逃命,除了一顆晶核之外,幾乎沒吃任何東西。面對眼前的食物,貓爸和小貓都禁不住口水直流,前爪併攏,下巴放低,肚子奏起交響樂。
吃還是不吃?
真心是個難題。
見他們遲遲不動,埃爾法揮手趕走同僚,將齊樂和齊寧抱離治療艙,放到一旁的金屬椅上,託盤重新擺好。
“吃吧,不會有人打擾你們。”
埃爾法彎下腰,單手撐著膝蓋,另一隻手試著靠近齊甯,被齊樂迅速擋住。
齊寧抬起頭,被齊樂一爪子按回去。
不許好奇,不許說話,不許目光對視!
為保證安全,貓爸決心執行鐵的紀律。
埃爾法不以為意,見通訊器閃爍紅光,起身打算離開。臨走前不忘開啟光屏,將兩隻貓和食物一同罩了起來。
“這是為了保護你們。”見齊樂又開始呲牙,埃爾法解釋道,“我不能時刻留在這裏,經常有參與捕獵的學員進出,你們未必安全。”
齊樂接受了他的解釋,沒有繼續炸毛。
就目前來看,這些異族沒有將他視做威脅,頂多有些研究的興趣。想要成功逃跑,必須進一步降低自己的“威險係數”。
裝傻充愣,讓對方以為自己逐漸被馴服是最好的手段。
為了帶兒子逃出去,貓爸決定拼上一回。
“爸爸。”齊甯蹭了蹭齊樂,小爪子按在託盤邊緣,“可以吃嗎?”
小貓眼中全是渴望,齊樂不忍心拒絕。當下伸出爪子,劃下一小片魚肉吞下肚,隨後又是一片異獸肉。等了片刻,確定沒有任何不對勁,才將大塊的肉劃開,送到小貓嘴邊。
“吃吧。”
齊寧歡呼一聲,埋頭狼吞虎嚥。
齊樂一邊吃,耳朵一邊轉動,看向治療艙中的綠色妹子,發現對方正靜靜的躺著,沒有半點蘇醒的跡象,不由得產生懷疑:他之前是不是看錯了?
接下來的幾天,貓爸和小貓過起每天三頓、夜半加餐的奢侈生活。
齊樂的辦法很奏效。
醫療官們研究興趣不減,對兩隻毛團愈發寬容。埃爾法更像是將他們當成寵物,從最初的沒事摸兩把、捏幾下爪子,發展到偶爾睡覺都要抱著。
曾經有過一次,埃爾法睡在醫療室,齊樂半夜醒來,發現床上是鋪成一片的“水晶糕”,嚇到當場炸毛。
被聲響吵醒,“水晶糕”緩慢聚攏,最終捏合成人形。整個過程的驚悚程度難以用語言形容。齊樂反復提醒自己這裏是異界,眼前是個外星人,蹦到嗓子眼的心才勉強放了回去。
對於齊樂的種種反應,埃爾法覺得很有趣,時常當著齊樂的面拉長手臂,或是將手指纏繞打結。幾次下來效果減弱,趁一名同事走過,當場將對方的脖子拉出半米。
同事很是無語,拍開埃爾法的手,把脖子拉回去。
狸花貓瞬間蹦高,全身炸毛。
埃爾法哈哈大笑。
“好玩吧?”
齊樂:“……”
如果不是真心打不過,信不信撓得你生活不能自理?!
日子一天天過去,莫蘭的傷勢漸漸恢復,奧倫幾次藉口靠近治療艙,都被埃爾法攔了下來。
算一算十一區關閉的時間,齊樂開始變得焦急。他曾試著偷溜,可別說離開飛船,連獨自離開醫療室都做不到。
如果不能趕在飛船離開前逃跑,天曉得他們會被帶去哪里。
剛剛吃完一頓異獸肉,齊甯躺在齊樂的身邊打著呼嚕,肚子鼓成一顆圓球。齊樂舔舔小貓的耳朵,心中的煩躁難以抑制,爪子探出爪墊,在金屬椅上留下幾道清晰的劃痕。
指揮倉中,希雅爾站在控制臺前,加斯帕斯不斷滑動光屏,切換獵場中的畫面。
奧倫等人退出試煉,餘下的軍校學員仍在參與捕獵。
由於蟻群的大規模出現,學員盡可能繞開松樹林,轉向靠近邊界的區域活動。
經過長時間的戰鬥,獵場中的異獸和原生種陸續聯合起來,甚至有部分喪屍加入,共同對抗異族的獵殺。學員們不只要面對獵物的反撲,更要提防來自背後的暗箭,每個人的戰鬥力都在迅速提升。
不能適應獵場中的殘酷,註定要被淘汰。
帶著戰利品走出去,才會成為合格的戰士。
“幸好不全都是廢物。”桑德斯嘟囔一聲,探頭看向加斯帕斯,發現他面前的光屏又亮了起來,挑眉道,“又是母星?”
“對。”加斯帕斯按下通訊器,轉向希雅爾,“是否接通?”
“議長還是元老院?”
“議長。”
“不用理會。”希雅爾的聲音沒什麼起伏,“消息已經傳回母星,元老院很快會有決斷。”
奧倫破壞規則,事情肯定無法遮掩。
元老院和議會中不滿第一氏族的成員不在少數。事情一旦爆發,議長包括他身後的家族都會麻煩纏身。
“議長能給出什麼解釋?”桑德斯靠向金屬椅,雙手交叉在腦後,好心情的笑道,“母星肯定會相當熱鬧。”
奧倫正巧走進艙門,聽到這句話,表情頓時一片陰沉。
“監察官。”
聽到聲音,希雅爾轉過頭:“什麼事?”
“鑒於學員莫蘭在獵場中所為,我代表第一氏族要求你結束對她的庇護。”
“第一氏族?”希雅爾冰冷的看向奧倫,兩人身高差距不大,奧倫卻被壓得喘不過氣來,“是你父親的決定,還是氏族長老的態度?”
“沒有區別。”奧倫強硬道,“莫蘭殺死波普勒和赫蒂,她必須受到懲罰。另外,監察官庇護罪犯和原生種的舉動,我會向議會如實上報。”
這並不是商議,而是毫不掩飾的威脅。
沒有任何預兆,希雅爾突然逼近奧倫,一把抓住他的衣領,單臂將他甩飛出去。
砰地一聲,奧倫重重砸在艙板上。
不等他站起身,希雅爾再度欺身而上,第二次抓起他的衣領。
砰!
聲響在艙室內回蕩,一次比一次兇狠,腳下的艙板都開始顫動。
加斯帕斯搖搖頭,為奧倫的愚蠢感到悲哀。
桑德斯舔了舔嘴唇,兩顆尖利的獠牙探出牙床,幾乎控制住不住嗜血的興奮。
“不要威脅我,更不要試圖激怒我,明白嗎?”希雅爾站在奧倫身前,靴底踩在奧倫肩上,任憑後者如何掙扎,始終無法掙脫這股可怕的力量。
“轉告你的父親,他最好清楚自己在做什麼。”放開奧倫,希雅爾退後半步,語氣沒有任何起伏,“母星的飛船半月後抵達,在那之前,我不希望再見到你。”
奧倫從地上爬起來,擦去嘴邊的血跡。在艙門開啟之後,踉蹌的快步離開,同埃爾法擦肩而過。
埃爾法走進指揮倉,視線落在希雅爾身上:“議長不會善罷甘休。”
“我知道。”
希雅爾上前兩步,鉑金色的長髮似瀑布流淌。習慣性的捏了捏齊樂的耳朵,發現齊樂心不在焉,沒有任何反應,疑惑的看向埃爾法。
“他怎麼了?”
“大概是在走神。”埃爾法聳了聳肩膀。
希雅爾移開手,片刻後,又探向豎起耳朵的齊寧。
刷!
無影爪瞬間揮過。
事實證明,即使貓爸神游天外,照樣不會忽略小貓的“安全”問題。
看到希雅爾手背上的抓痕,埃爾法當場笑出聲音,指揮倉內的氣氛頓時輕鬆許多。
無視醫療官的笑聲,齊樂收回爪子,滿心都在發愁。
只剩下半個月的時間,他究竟該怎麼帶著兒子逃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