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戰爭一

　　刺耳的警報聲響徹基地。

　　航空港內，耀眼的光束交相輝映。

　　警報聲中，升降梯不斷起落，士兵快速行進船塢。有的乾脆從飛行器上躍下，列隊準備登艦。

　　調度員滑動控制板，一切準備就緒。

　　訊號燈一盞盞亮起，航空港內亮如白晝。

　　伴著熟悉的嗡鳴聲，船塢頂部開啟，螺旋狀的擋板接連收起，夜風灌入，在船塢內呼嘯迴旋。

　　戰艦一艘接一艘升空，懸浮在基地上空，準備直面來犯的敵人。

　　指揮塔內，加斯帕斯站在螢幕前，凝視監測器傳回的影像。看到時空跳躍出現，數十艘戰艦魚貫而出，又看到被拱衛在中心的旗艦，以及艦身上醒目的氏族徽記，雙拳緊握，獠牙刺破牙床，銀灰的金屬色從指尖開始蔓延，瞬間攀至頸項。

　　放在桌上的通訊器亮起藍光。

　　加斯帕斯轉過身，藍光彙聚，瞬間大亮。

　　光芒中，一面虛擬光屏徐徐展開，現出希雅爾的影像。

　　“基地情況如何？”希雅爾坐在指揮椅上，鉑金色長髮似瀑布流淌，比綬帶上的寶石更加耀眼。

　　加斯帕斯挺直脊背，神情是從未有過的嚴肅：“如之前所料，他們果然來了。”

　　“數量多少？”

　　“據目前掌握的情報，戰艦超過五十艘，旗艦有第三氏族徽記，我懷疑，對方指揮官是特裏斯坦。”

　　“特裏斯坦？”

　　“無法完全確定，但除了他，我想不出會有別人。”

　　能制定如此計畫並貫徹實行，在家族中必須有舉足輕重的地位。

　　加斯帕斯追隨希雅爾離開家族，不代表他對族中變化一無所知。在第三氏族內部，特裏斯坦的話語權相當大。

　　現如今，第三氏族和第一氏族離開母星，依靠戰爭才能複起，特裏斯坦的地位更將彰顯無疑。

　　“在我抵達之前，基地和留下的艦隊由你全權指揮。”希雅爾聲音冰冷，沒有太大起伏。

　　“是！”

　　“派人通知藍星種群，告知他們發生的一切。”

　　“通知藍星種群？”加斯帕斯愣了一下。

　　“對。”希雅爾頷首，“擴大基地防護範圍，儘量將周圍地區保護起來，這是命令！”

　　“是！”

　　“第一氏族和第三氏族躲藏的星球已經鎖定，星宿五和星宿六即將派出艦隊，不需要多久，星宿二和星宿四也會出戰。很快，他們就會自顧不暇，無法派出更多援軍。”希雅爾道，“我會盡速返回，在那之前，攔截住這支艦隊，儘量將來敵擋在星球之外。如果無法全部攔截，立即實行炮火覆蓋，全力摧毀旗艦。”

　　“是！”

　　命令傳達完畢，虛擬光屏逐漸變暗，直至完全消失。

　　加斯帕斯又看一眼螢幕，發現逼近藍星的戰艦已經達到六十艘，銀灰的色澤覆蓋下頜。目光愈發冰冷。

　　片刻後，突然轉過身，大步走出指揮室。

　　在他身後，螢幕依舊光芒閃爍。

　　監測器鎖定旗艦，在螢幕中放大。艦身上的氏族標記，竟現出幾分猙獰。

　　基地上空，首批探測艦已穿過大氣層，引發地面炮火。

　　耀眼的光柱衝天而起，照亮整個夜空。

　　高掛天幕的銀月，如寶石般璀璨的繁星，都在這一刻黯然失色，變得毫不起眼。

　　炮火擊中一艘探測艦，引發劇烈的爆炸。艦身消失在光芒之中，大團的白煙在空中綻放，耀眼奪目，絕美而殘酷。

　　每一團光芒炸裂，都象徵著一艘探測艦被毀。

　　五輪齊射之後，探測艦盡數化作火球，熊熊燃燒，殘骸從半空墜落，深深砸入地面。

　　最後一艘探測艦消失，炮聲終於停止。

　　加斯帕斯來到航空港，步出升降梯，快步走進一號船塢，登上指揮艦。遵照希雅爾的命令，他將親自率領艦隊出征，指揮這場戰鬥。

　　指揮倉門合攏，戰艦駛出船塢。

　　加斯帕斯按下控制板，通訊官迅速向各艦傳送訊號。命令不斷下達，艦隊全部升空，準備迎擊來敵。

　　最後一艘戰艦離港，透明的防護罩從基地四面升起，不斷向中心合攏，直至嚴絲合縫，不留半點空隙。

　　“能量增至最高級別，保證基地安全。”加斯帕斯坐在指揮椅上，同地面人員通話，“我會派人聯絡當地種群，在對方發來訊息後，擴大防護罩，儘量將十一區和十二區保護起來。”

　　“是！”

　　軍人的天職就是服從。

　　雖然對命令存有疑惑，地面人員依舊嚴格執行。

　　通訊結束後，加斯帕斯轉向舵手，命令道：“下令各艦出戰，在星球外迎擊來敵！”

　　“船長，不需要先發警告？”通訊官問道。

　　“不需要。”加斯帕斯看向螢幕，“來的是誰，目的又是什麼，根本不是秘密。發出警告，完全是多此一舉。”

　　“他們不可能中途收手，指揮官也不會允許他們涉足藍星半步。我們能做的，就是服從命令，立即出戰，給對方迎頭痛擊！”

　　每一個字出口，都如重錘砸下，鏗鏘有力。

　　通訊官沒有再出聲，按下掛在耳上的微型通訊器，滑動控制板，向各艦傳達最新命令。

　　藍星外，六十艘氏族戰艦潛伏在黑暗中，如狼群環伺，等待亮出獠牙的最佳時機。

　　探測艦遲遲沒有發回消息，通訊官主動聯絡，仍是沒有任何訊號。意識到情況不對，難免生出不祥預感。

　　“將軍，我懷疑探測艦已經被擊毀，無法傳送訊號。”儘管特裏斯坦已經被解職，眾人仍習慣稱呼他的軍銜，通訊官也不例外。

　　“不算是出乎預料。”特裏斯坦的表情很平靜，沒有任何驚訝，也不見半點怒意，“如果探測艦不被發現，我才會感到奇怪。”

　　特裏斯坦很清楚希雅爾的能力。

　　由他打造的基地，防護能力定然一流，不會被輕易攻破。

　　如果不是擁有卓絕的天賦，以及超出尋常的戰鬥力，他不會立下赫赫戰功，更不會在艦隊中佔據重要地位。

　　同為第三氏族成員，特裏斯坦十分清楚家族對希雅爾的態度。

　　希雅爾在獵場上殺戮家族成員，沒有證據，無法按照氏族法典懲處，但也切切實實引發眾怒，無法逃脫家族懲罰。

　　長老一致決定，剝奪他的繼承人地位，從家族中流放。

　　在希雅爾加入艦隊之後，更是連遭打壓，積累無數戰功，始終無法得到升遷。

　　以上種種，在上層氏族中根本不是秘密。

　　但是，哪怕是流放他的長老們都很清楚，希雅爾的天賦超出眾人，無論是單兵對抗還是指揮作戰，他的能力都毋庸置疑。

　　如果不是遭到打壓，被艦隊上層排斥，憑藉他的戰功，早在數年之前就應該統領艦隊，甚至和特裏斯坦站到相同的高度，成為一名聯盟將軍。

　　不過，現在說這一切都變得無用。

　　雙方是敵人，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為了自己，也為了家族，特裏斯坦必須摧毀基地，拿下藍星，將希雅爾創造的一切付之一炬。

　　“放棄聯絡探測艦。”特裏斯坦說道，“直接發起進攻。”

　　探測艦被殲滅，讓特裏斯坦大致掌握地面火力。

　　雖然沒能完成主要任務，這批艦船也非平白損失，到底發揮出一定作用。

　　“是！”

　　特裏斯坦的命令至各艦，艦隊迅速擺開戰鬥隊形，準備侵入藍星。

　　不承想，基地艦隊主動出擊，二十多艘戰艦飛出星球，在敵人正前方一字排開。

　　沒有任何警告，炮口張開，光束交織成網，光彈如雨，組成一片牢不可破的光牆。炙熱的能量向四周擴散，能量最密集處，堅硬的合金都會被融化。

　　基地艦隊用行動表明，他們不允許特裏斯坦再前進半步。

　　炮火來得突然，又實在過於猛烈，後方的戰艦尚能張開防護罩，最前方的幾艘根本來不及反應，艦隊均遭到損傷。

　　即使沒有戰艦退出戰鬥序列，對士氣也是不小的打擊。

　　接到各艦報告，特裏斯坦大吃一驚，看向螢幕中的基地艦隊，面色陰沉似水。

　　他萬萬沒有想到，希雅爾竟然還隱藏著這樣一支力量。原本的作戰計畫，主要針對地面炮火，現如今，不得不做出改變。

　　“還擊！”

　　事到如今，他已經沒有退路。

　　哪怕基地隱藏著另一支艦隊，即使對方的炮火強度遠遠超出想像，他也絕不能後退！

　　“他們只有二十艘戰艦，採用的都是高等級能量炮，這種密集的炮火覆蓋，肯定維持不了多久。火力一定會逐漸減弱。”

　　“下令各艦全力還擊，右翼艦隊繞過戰場邊緣，盡速登陸！”

　　特裏斯坦的戰鬥經驗極其豐富，在聯盟對星獸的戰爭中，多次親臨指揮作戰。

　　不是擁有顯赫的戰功，他也無法登上高位。

　　依據經驗，他斷定基地艦隊無法堅持太久。即使有充足的能量礦石，戰艦的能量槽也必須有短暫的冷區時間。

　　這就是自己的機會！

　　己方的數量遠遠超過對方，抓住這個破綻，分批實施火力覆蓋，必定能掩護右翼艦隊登陸，對地面設施施行打擊。

　　可惜特裏斯坦的消息略顯滯後，也是船長大人下手太黑，遇到攔截艦隊，盡數殲滅，不留任何活口。故而，壓根沒有人告訴他，基地戰艦經過改裝，使用的能量槽和能量源均與眾不同，火力能達到同型號戰艦的三倍，可以持續發射炮火，中間不需要任何“停頓”。

　　消息滯後的結果，就是他等待的“戰機”始終沒有出現，反倒是準備登陸的戰艦被對方發現，遭到一頓猛轟，至少有三分之一戰艦受損，更有兩艘直接退出戰鬥。

　　面對這個結果，特裏斯坦神情冷峻，瞳孔緊縮。

　　他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極大的錯誤，大到有可能致命。

　　可事到如今，說什麼都晚了。

　　唯一的辦法，只能是放下面子，向第一氏族的艦隊求援。

　　在那之前，他必須冷靜下來，憑藉數量優勢抵消對方的炮火，等到援軍抵達，再設法進行登陸。

　　不是特裏斯坦妄自菲薄，突然變得膽小。而是他十分清楚，希雅爾不可能永遠停在身後。如果他先一步趕回，自己將面臨兩面夾擊，到了那時，才真正是回天乏術，只有死路一條。

　　由自信滿滿，確信計畫萬無一失，到心生驚懼、無法對戰局準確把握，不過是一瞬間。

　　特裏斯坦不想承認心中的懼意，但這份恐懼卻是真實存在，並且隨著戰鬥進一步加深，像是一根尖刺紮入心臟，再也拔不出來。

　　加斯帕斯的壓力同樣不小。

　　無論如何，己方的數量都屬於劣勢，哪怕有藍星晶核作為能源，維持強勁的炮火，也未必有百分百的取勝把握。

　　“下令左翼艦隊，繼續進行炮轟。聯絡基地，擴大監測範圍，提防有其他敵艦突然出現，在炮火無法覆蓋的區域登陸。”

　　第一氏族和第三氏族都具備空間技術，可以打開臨時空間跳躍點。可行性再小，都必須加以防範。

　　“是！”

　　訊息發送出去，基地很快做出反應。

　　與此同時，莫蘭與同事進行交接，攜帶必須的武器，駕駛飛行器離開基地，前往位於森林中心的集市。

　　受到光柱影響，十一區的原生種都變得不安。哪怕沒有見到特裏斯坦的艦隊，從基地的反應，也能大致推斷正在發生什麼。

　　綠妹子的到來，不過是驗證眾人的猜測。

　　“有艦隊試圖進入藍星？”

　　“不是試圖進入，而是入侵。”莫蘭糾正齊樂，“一旦成功登陸，他們會比海盜更加兇狠。基地會張開防護罩，保護十一區安全。前提是取得你們同意。”

　　對絕大多數原生種來說，頭頂罩上一層防護罩，難免會聯想起為捕獵季設置的屏障。

　　基地希望同原生種聯盟，共同對抗外來的敵人，而非好心辦壞事，讓對方湧現不好的回憶，使雙方的關係出現裂痕。

　　獲悉具體情況，齊樂向綠妹子道謝，並言：“這件事不是我一個人能夠決定，必須大家共同商議。”

　　“最好快一些。”莫蘭看一眼天空，雖然看不到星球外的情況，但也能猜測出，戰鬥必然已經開始。

　　“我明白。”

　　齊樂鄭重點頭，請松鼠和原生蟻幫忙召集眾人，自己找到小貓，帶著他一起前往金屬台。縱觀集市，只有這裏視野極佳，能容下原生種們共同議事。

　　“跟在我身邊，不要亂跑。等事情商議妥當，帶阿圓他們一起去地下掩體。”

　　小貓知道事態嚴重，聽話的走在齊樂身側。連太歲都能感受到空氣中的緊張，彎下觸角，老實的趴在小貓背上。

　　等原生種聚集到金屬台四周，齊樂和松鼠坐在一起，講明莫蘭帶來的消息。

　　“大家都看到了，基地有戰艦升空。”

　　“來的不是海盜，而是正規艦隊。”

　　“如果被他們闖入星球，造成的破壞難以估量。”

　　“我的建議是和基地聯手，一同對抗外來的敵人，必要時，接受對方幫助。”齊樂頓了頓，留心觀察眾人神情，見沒有太多抵觸，才繼續道，“大家可以暫時留在集市，遇到外敵來襲，同心協力進行反擊。如果決定離開，最好不要獨自行動，畢竟獸潮還在繼續。彼此結伴，真遇到萬一，可以互相支持。”

　　聽完齊樂的話，原生種們議論紛紛。

　　除了十一區成員，有三分之一的外來種群決定留下。

　　他們要麼是獨行俠，沒有族人在周圍，回去也沒多大用處。要麼就是有通訊器，可以聯絡族群，將消息傳送回去。

　　餘下的都準備返回領地。

　　冒再大的風險，他們都必須將消息帶回去，讓族人有所防備。

　　齊樂同樣沒有忽略這點，凡是購買過通訊器的種群，也不管是否有同族在集市內，他全部抓緊時間通知，連第五區的蛛蜂，以及行走在各區間的駱駝都沒落下。

　　多通知一遍，總比遺漏好上數倍。

　　對決定離開的族群，貓爸實行大派送，倉庫內的通訊器全部發下去，不收半枚晶核。

　　鑒於事態緊急，對於齊樂的做法，曾出錢購買通訊器的原生種沒有任何不滿，手中有多餘的，還會送給相識的種群，讓他們帶在身上，方便彼此聯絡。

　　海洋原生種們準備提前動身，盡速返回第八區。

　　“我們無法在陸地停留過久，否則會有麻煩。而且，在陸地上，我們也無法發揮出最大的戰鬥力。”虎鯨女首領托起疲憊的小兒子，輕輕鬆鬆用單臂抱住，“我們回去之後，會設法通知更多種群，如果真有外敵侵入藍星，我們絕不會手軟！”

　　“真到了那時，咱們可以再次並肩作戰！”貓爸用力揮舞前爪。

　　“當然！”

　　送走伊桑和艾莎等人，留下的原生種開始加固圍牆。

　　原生蟻急於聯絡在外的族人，捧著通訊器，終於開口說話。

　　齊樂幾次聽到兵蟻和工蟻的聲音，不免感到驚奇。只是大佬們語速太快，簡直像是語系隔閡，完全是有聽沒有懂。

　　白袍喪屍主動找上齊樂，要求加入領地的守衛工作，必要時，全體參與戰鬥。

　　“你們不必這樣。”齊樂道，“我給你們提供棲身之所，你們幫我看守獸欄，不需要再做其他事，這都是之前說好的。”

　　“不。”白袍喪屍搖頭，認真道，“這不是‘其他事’。”

　　聽到有外敵入侵，軍服喪屍的第一反應就是召集同伴，軍官一般下達命令，要求眾人準備作戰。直到白袍喪屍拍了一下她的肩膀，軍服喪屍才從莫名的狀態中“蘇醒”，不由得愣在當場。

　　她不明白，自己怎麼會做出這樣的舉動。仔細回想，就好像是埋藏在腦海深處的記憶突然復蘇，身體做出本能反應。

　　事實上，白袍喪屍和骷髏喪屍的反應也不遑多讓。

　　雖然沒有軍服喪屍強烈，但是，他們也本能的想要戰鬥，和入侵者決一生死。

　　這種源於本能的衝動，白袍喪屍不知該如何解釋，他能做的就是找到齊樂，當面對他說明，外敵入侵，留在集市中的喪屍將全體參與戰鬥。

　　“沒有任何原因，本能告訴我們，必須這樣做。”

　　白袍喪屍表情始終如一，沒有任何改變。語氣也沒有半點激昂，和話中蘊含的強烈情感完全是背道而馳。

　　齊樂沒有出聲，凝視對方片刻，用力點下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