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毀滅二

　　宇宙中，希雅爾和特裏斯坦的戰鬥即將進入尾聲。

　　長刀橫掃，光弧劃破黑暗，正面相擊，爆閃出刺目的白光。

　　白光漫射開，呈環形向外擴散。

　　亮光達到極致，開始逐漸減弱，邊緣處化作無數散碎的微粒，被黑暗一點點吞噬，直至完全消失。

　　銀色身影似流星飛過，數道光弧爆閃，不斷正面相擊，擦亮大片白色光焰。雷射光束穿空而過，與另一道光束相撞，兩人身邊無聲炸裂。

　　衝擊波向四周蕩開，鼓起銀色的氏族長袍。

　　在某一刻，兩人同時停了下來。

　　特裏斯坦低下頭，胸口已然被長刀貫穿。

　　傷口流出淡色的血，染濕氏族長袍。肩上的綬帶在光中破碎，彷彿預示著早已經逝去的榮耀。

　　意外的，特裏斯坦沒有憤怒，沒有不甘，更沒有半分恐懼。面對即將到來的死亡，有的只是平靜。

　　一切的一切，都將在這裏結束。

　　作為一名氏族成員，他做了自己能做的一切。

　　作為一名戰士，他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在生命的最後一刻，他沒有遺憾，可以坦然面對失敗，帶著身為戰士的驕傲，永遠的沉入黑暗。

　　“你贏了。”特裏斯坦抬起頭，雙眼直視希雅爾。

　　希雅爾沒有說話，伸出手，撐住特裏斯坦的肩膀。

　　雙方是敵人，是對手，註定無法共存。但在這一刻，他尊重特裏斯坦，尊重他作為一名戰士的驕傲。

　　“我早該知道。”特裏斯坦舉起手中的長刀，遞到希雅爾面前，“從現在開始，它屬於你了。”

　　這是氏族的傳統，榮耀屬於勝利者，亙古不變。

　　希雅爾搖了搖頭，沒有接受。

　　“這把刀屬於你。”

　　“不。”特裏斯坦突然笑了，鮮血從口中溢出，“它之前屬於我，但從現在起，不再是了。”

　　不等希雅爾回答，特裏斯坦握住希雅爾的手腕，猛將長刀從胸口抽出。銀白的金屬色從身上褪去，現出原本蒼白的膚色。

　　下一刻，耀眼的白光從體內綻放，千萬道光束漫射開來。

　　特裏斯坦位於光芒中心，修長的身影被光束纏繞，很快消失無蹤。

　　光芒由盛轉衰，一切歸於黑暗。僅有長刀遺留在宇宙中，偶爾閃爍光斑，象徵他的剛毅，銘刻他身為一名戰士的榮耀。

　　希雅爾飛身上前，握住刀柄。

　　光斑逐漸黯淡，仿若生命力在一點點消散。

　　無視穿空而過的雷射光束，希雅爾站在特裏斯坦自爆的地方，以氏族的禮儀祭奠一名戰士，哪怕對方是他的敵人。

　　戰鬥仍在繼續，交火持續不斷。

　　隨著特裏斯坦的逝去，聯合艦隊群龍無首，再也無法組織起有效的進攻和防禦。只能被基地艦隊逐個擊破，直至徹底崩潰。

　　聯合艦隊的指揮系統已經癱瘓，勝利的天平正向基地艦隊傾斜。對後者而言，勝利的果實近在咫尺，只待伸手，就能握於掌中。

　　即便如此，聯合艦隊也沒有投降。

　　他們做出和特裏斯坦相同的選擇，無法衝出重圍，就由戰場來決定一切。

　　希雅爾返回戰艦，走進指揮倉，沒有坐進指揮椅，而是站到控制臺前，下令繼續開火。

　　基地艦隊繼續縮小包圍，離艦人員全部撤回。艙門關閉之後，雷射光束和光彈齊射而出，組成驚人的火力網，將殘存的敵艦全部包裹。

　　劇烈的爆炸中，光焰不斷升騰，電火花爆閃，電流似金蛇狂舞。

　　系統失去控制，戰艦無法移動，一艘接一艘被能量撕碎，消失在黑暗的宇宙之中。

　　最後一艘敵艦被光束鑿穿，艦身從中部斷裂，餘爆接連不斷，艦上無一人逃生。

　　基地戰艦停止進攻，雷射光束瞬間消失，光彈不再飛舞，一切的一切，都像是按下休止符，戛然而止。

　　“清掃戰場，救治傷患。”

　　指揮官下達命令，各艦分散開，快速清理戰艦殘骸，尋找尚存一息的艦上人員。

　　戰場清理完畢，艦隊向基地傳送訊息，戰備登陸。

　　彼時，進入藍星的氏族戰艦已經不到五艘。其中超過半數被原生種殲滅，餘下的，地面炮火完全可以應付。

　　隨著艦隊返回，敵艦被前後夾擊，成為甕中之鼈。幾輪炮火之後，盡數從半空墜落，砸在防護罩上，爆起大團火光。

　　警報解除，防護罩收起，艦隊進入航空港。

　　艙門打開，希雅爾走出戰艦，尚未離開船塢，通訊器已經握在手裏。

　　訊號接通之後，虛擬光屏展開，齊樂出現在螢幕中。

　　貓爸神情嚴肅，眉間擰出川字，沒有多少勝利後的喜悅，反而像被什麼事困擾。他背後是飛船控制臺，螢幕中顯示出一片空曠的沙漠。

　　幾隻松鼠圍在齊樂身邊，另有兩隻原生貓，以及數張陌生面孔，都好奇的看著虛擬光屏。

　　沒等船長大人出聲，貓爸搶先開口，將消滅敵艦的經過簡單說明，並道出他沒有返回十一區，而是前往第五區的原因。

　　“飛船降落在第五區。”

　　“屍群發生戰鬥。”

　　“有很多高等喪屍。”

　　“蛛蜂掀起沙暴，很多喪屍被埋進沙海……”

　　遺憾的是，蛛蜂不認識薩蒂，話中並未提及。而莫蘭為躲避沙暴，選擇另一個方向，同齊樂所在的飛船恰好錯開。故而，齊樂並不知道，薩蒂已經被找到，還被綠妹子帶了回去。

　　“那只傷到你的喪屍？”船長大人聲音低沉，眼底凝聚風暴。

　　“啊？啊，對，就是他！”齊樂點頭，爪子用力一拍，“他很危險，不能放任他繼續留在星球上！”

　　兩人說的是一件事，關注點卻完全不同。

　　就在這時，白袍喪屍突然神情一變，似乎察覺到什麼。同軍服喪屍交換眼色，確認感覺沒有出錯，當即轉過身，大步向艙門走去。

　　“白袍，軍服？”看到這個突兀的舉動，齊樂歪了下頭，詫異道，“你們去哪里？”

　　“去捕獵。”白袍喪屍沒有回答，軍服喪屍代替兩人出聲，“那股能量就在沙漠中，我們能鎖定位置！”

　　不等齊樂回答，艙門向兩側滑開，兩人邁步走了出去。

　　骷髏喪屍跟在兩人身後，其他高等喪屍也陸續加入進來，準備一同進入沙漠，完成這次“獵殺”。

　　“等等！”

　　貓爸顧不得許多，匆忙跳下指揮椅，快步追了上去。

　　“還不知道外邊的情況，這樣去太冒險，飛船……”

　　“不。”白袍喪屍停下腳步，轉過身，打斷了齊樂的話，“這是我們的責任。”

　　“責任？”齊樂仰起頭，面露不解。

　　“是。”白袍喪屍頷首，站在齊樂面前，臉上不再有迷茫，而是無盡的堅毅，“我們必須殺死他，消滅這股能量源！”

　　聽到白袍的話，齊樂腦筋急轉，捕捉到一個重要線索。聯繫蛛蜂給出的消息，開口道：“你是說，你感受到的能量源在古玹身上？”

　　“是。”

　　隨著時間過去，記憶不斷復蘇，閃過腦海的畫面越來越多。

　　白袍喪屍無法全部記起，但將畫面串聯起來，也能得出結論。

　　古玹很危險，他身上的能量源同樣危險，必須消滅！

　　不惜一切！

　　“這是我們的使命，我們必須承擔的責任。”白袍喪屍重複之前的話，血紅的雙眼凝視齊樂，“如果可以，我希望你們不要插手，讓我們來終結這一切。”

　　“我尊重你的選擇。”齊樂蹲坐在地上，仰頭看向白袍，認真道，“但是，如果情況失控，我不會袖手旁觀。這關係到整顆星球，我希望你們能夠理解。”

　　“我明白。”白袍喪屍頷首。

　　氣氛愈發凝重時，軍服喪屍突然開口：“齊樂，能不能賣給我幾把鐳射槍？”

　　“鐳射槍？”

　　“對。”軍服喪屍點頭，“有鐳射炮更好，可以單兵使用那種。我手中暫時沒有晶核，等到戰鬥結束，一定結清。”

　　既然古玹都能使用鐳射武器，沒道理他們就要赤手空拳往前衝。雖然最終能夠決定勝利的，依舊是自身力量，可為了增強戰鬥力，多一些輔助手段也是無可厚非。

　　齊樂動動耳朵，明白軍服喪屍的意思，沒有多說什麼，直接打開空間紐，取出備用的鐳射武器。

　　這些都是為入侵者準備，可惜一件都沒用上。

　　只能說原生種們聯合起來，力量強到超出想像。尤其是藍鯨和長鬚鯨，一言不合就“開天賦”，前者好歹還知道目標丟去哪里，後者根本不做定位，丟哪算哪，過程中發生意外，目標被撕得粉碎都有可能。

　　武器分發下去，喪屍們人手兩把鐳射槍，一部肩扛鐳射炮，綽綽有餘。

　　爸爸大方揮爪，不要晶核，免費提供！

　　“這是能量槽，這裏是控制鍵，使用時需要注意。”

　　齊樂拿起鐳射槍，簡單進行說明，並當面做出演示。

　　喪屍們很快掌握武器用法，熟練到不像是第一次接觸。尤其是軍服，腰插鐳射槍，肩扛鐳射炮，予人無盡的壓迫感，簡直就是喪屍界的狂戰士，充滿鐵血風格。

　　飛船降低高度，艙門打開。

　　喪屍們不需要牽引光束，也不需要金屬梯，直接從距地數米的飛船躍下，雙腳穩穩落在地面，連晃一晃都沒有。

　　落地後，白袍喪屍舉目遠眺，很快鎖定能量所在的區域。伴隨幾聲低吼，喪屍們三兩組成一個戰鬥小隊，沒有任何停頓，在黃沙中飛速前進。

　　沙漠蛛蜂隨後離開飛船。

　　沙漠是蛛蜂群的主戰場，既然知道存在“安全隱患”，自然不會什麼都不做。她們不會同白袍等人搶奪“獵物”，但可以掀起風暴，阻攔目標向沙漠外逃竄，方便後者進行圍捕。

　　蛛蜂群離開後，貓爸轉身走回指揮倉，總覺得自己忘了點什麼。

　　走進指揮倉，跳上金屬椅，看到通訊器閃爍藍光，齊樂才赫然想起，他又一次把船長大人“晾”在一旁。

　　雖然沒有像之前一樣，當面切斷通訊，然而……貓爸打開虛擬光屏，看到背靠金屬椅，面無表情的船長大人，下意識咽了口口水。

　　“我會去找你。”船長大人突然勾起嘴角，不給齊樂開口的機會，直接切斷訊號。

　　看著虛擬光屏歸於黑暗，貓爸頭皮發麻，尾巴上的毛都炸了起來。

　　小貓走到齊樂身邊，用額頭蹭了蹭他的下巴，權當是安慰。

　　古娜和漢娜對視一眼，又看了齊樂一會，才開口道：“他就是你在發情期選擇的異族？”

　　“咳！”貓爸剛剛解除炸毛狀態，聽到古娜的話，立刻被口水嗆了一下。

　　“看來沒錯了。”古娜側身躺著，懶洋洋打了個哈欠，視線掃過齊樂，話中頗具深意，“看樣子還不錯。”

　　漢娜補充一句：“不提其他，至少長得夠漂亮。”

　　齊樂僵硬的轉過頭，脖子發出哢哢聲響。嘴巴開合幾次，都不知道該說什麼。最終只能沉默是金，什麼都不說。

　　沙漠中，白袍等人沒有拒絕蛛蜂的幫助。

　　利用對環境的熟悉，蛛蜂群擴散開，能輕鬆發現地表異狀，及時作出警報。白袍和軍服則是憑藉對能量的感知，繼續向沙漠深處前進。

　　飛船跟在他們身後，準備隨時施以援手。

　　很快，沙漠蛛蜂和白袍等人鎖定同一座沙丘。

　　沙丘高出地面數米，熱風卷過，細沙從頂部向下流淌，似金色的波浪。

　　此刻，沙丘底部出現大團黑色血跡，多數已經乾涸，凝結成硬塊。少數正緩慢流淌，向沙中滲去。

　　血跡之外，還有零星殘肢斷臂，一路蔓延，最終消失在沙丘之後。

　　距離越緊，能量的波動越是明顯。

　　白袍和軍服對視一眼，同時加快速度，迅速攀上沙丘，從頂部向下俯瞰。

　　沙丘背後，橫七豎八倒著近百隻喪屍，都被剖開胸腔，取走心臟。有的更被撕成數塊，之前所見的斷臂殘肢就是來自他們。

　　黑色的血蔓延開，在沙地上蜿蜒縱橫，凝固成大片暗色。

　　古玹正和十幾隻高等喪屍交戰。

　　從數量上看，高等喪屍佔據優勢，勝算應該更大。

　　可戰鬥的發展卻和預期截然不同。

　　事實上，這些避開沙漠風暴，循著能量指引，重新進入沙漠的第三區喪屍，全部淪為古玹的獵物，成為他補充體力、恢復傷勢的“靈丹妙藥”。

　　又一隻高等喪屍被殺，心臟被取出，晶核被古玹一口吞下。

　　其餘喪屍發出怒吼，他們知道自己無法取勝，卻從沒想過退後。被同伴的死和血腥味刺激，他們殺紅了眼，徹底陷入瘋狂。在戰鬥中，不斷前仆後繼，哪怕是死，也要狠狠撕下敵人一塊肉來。

　　古玹吃下晶核，丟開屍體，正打算向另一隻喪屍下手。

　　突然，他的動作頓了一下，單手抓住喪屍的脖子，振翅飛上半空，看到出現在沙丘頂部的白袍等人，猩紅的雙眼閃過從未曾有過的情緒。

　　“方銘！”

　　與此同時，莫蘭一行繞過第八區和第九區，穿過十一區，抵達藍星基地。

　　由於帶著兩隻喪屍，沿途沒少遇到麻煩。好在有同行的士兵幫忙，加上多數原生種可以溝通，總算是有驚無險。

　　只是在經過第九區邊界時，隊伍遇到發狂的變異鳥群。

　　大群的變異鳥如烏雲壓來，瘋狂的攻擊飛行器。眾人連續幾次開火，將防護罩等級提到最高，才得以順利脫身。

　　回到基地後，同樣由於帶著喪屍，差點被拒絕入內。直到加斯帕斯出現在航空港，認出被藤蔓綁住的薩蒂，聽完莫蘭的講述，才准許放行。

　　飛行器降落時，船塢外已有士兵守衛，好奇的商人都被擋住，不許輕易靠近。

　　從被莫蘭抓住，到被帶進航空港，一路之上，薩蒂始終一言不發，異常的安靜。南森不斷發出嘶吼，暴躁的掙動身體，試圖將藤蔓扯斷，也被薩蒂出聲阻止。

　　等眾人進入船塢，艾希利亞快步走了進來，笑著拍了一下莫蘭的肩膀。轉過頭，看到仍被限制行動的薩蒂，先是一陣疑惑，旋即詫異的瞪大雙眼。

　　“薩蒂？你是薩蒂？星宿二的海盜女船長？”

　　薩蒂抬起頭，看到站在面前的艾希利亞，又掃一眼從駕駛艙內走出的莫蘭，終於開口：“你不該抓我，更不該把我帶來這裏。”

　　莫蘭凝視薩蒂：“你有獨立思維？”

　　“當然。”薩蒂勾了一下嘴角，“我不知道你想從我這裏得到什麼，但你阻礙了我要做的事。”

　　“我阻礙了你？”

　　“是的。”薩蒂用手指了指自己，又指向南森，“我和他都是那個叫古玹的惡魔創造出來的。你知道這代表什麼嗎？”

　　“他很危險！”

　　“如果不想這顆星球變成地獄，你們最好儘快殺死他！”

　　明白薩蒂話中所指，莫蘭和艾希利亞同時陷入沉默，表情中浮現一絲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