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來客

　　獸潮大規模爆發，迅速蔓延，似洪流一般席捲開來。連被冰川覆蓋的第一區，以及常年酷寒的第二區，都零星出現獸群聚集的情況。

　　和其他區不同的是，這些地區的獸潮尚未形成規模，就被原生種打斷，戛然而止。

　　尤其是第二區，大群的海獸和變異魚從海底浮起，群擁上海面，沒等展示一下獸潮的威力，就遇上一群長途跋涉、剛剛抵達的原生鯨，其結果，全都淪為鯨魚的美餐。

　　更讓人意想不到的是，這些聚集到一起的海獸和魚群，成為鯨群追逐的目標。

　　從最初能浮上海面，停留一段時間，逐漸發展為剛從深海出現，就被捕食者包圍，不得不設法逃命。

　　捕食者的隊伍不斷擴大，由鯨魚發展到海象、海豹、企鵝乃至海鳥。

　　甚至連生活在區內的陸地原生種，例如原生獅和一身雪白皮毛的原生狐，都聚集到冰層邊緣，等著海魚和海獸從水中出現，分一杯羹。

　　在第二區通往第一區的邊界地帶，還陸陸續續出現了原生熊的身影。

　　他們同樣是一身雪白皮毛，身軀龐大，貌似十分笨重，事實上卻相當靈活。在換氣口周圍等不到獵物，乾脆將冰層破開得更大，潛入水下，加入圍捕魚群的盛宴。

　　有母熊帶著小熊，不能潛得太深，就一路尋找，專找鯨魚和海豹出沒的區域，守株待兔，總能等到被驅趕的魚群，繼而有所搜獲。

　　哪怕獸潮提前一月，海獸和海魚也不會得到這份“待遇”。

　　奈何事情湊巧，正逢一角鯨和長鬚鯨的繁殖季節，鯨群不斷從暖水域聚集而來，數量達到驚人的程度。

　　長途跋涉，自然需要補充體力。

　　魚群和海獸聚集成群，半數以上還是深海種群，反倒方便了鯨魚捕獵。

　　此外，每年的這個季節，一角鯨都是格外好鬥，挺起螺旋狀的長角，在海洋中橫衝直撞，和平日裏判若兩鯨。

　　遇到大群雄鯨遊過，其他海洋種群紛紛走避，唯恐惹惱對方，被一紮兩孔、穿個透心涼。只有受到獸潮影響的海獸和魚群，才不懼怕這群傢伙。甚者，自動上門，食物送到獵手嘴邊。

　　這段特殊的時期，只有長鬚鯨能和一角鯨爭個高下。

　　在海洋中，他們是體型僅次於藍鯨的原生種。

　　在原生鯨中，他們的性情相對溫和，不會像一角鯨那樣，展示出極強的攻擊性，誰來紮誰，但在繁殖季節，也絕對不好惹。

　　敢挑釁他們，絕不會有好果子吃。

　　長鬚鯨的天賦十分特殊，可以張開宇宙黑洞一般的空間，凡是被吸入其中，無論生命體還是非生命體，都會瞬間消失無蹤。

　　到哪里去了？

　　不知道。

　　是生是死？

　　也不知道。

　　大多數時候，長須竟和其他原生鯨沒什麼區別，常年在海洋中遊弋，追逐魚群和蝦群。甚至因為溫和的性情，和不少鯨群相處融洽。

　　只有當他們被激怒，在戰鬥中使用天賦，張開“黑洞”時，才會展現出最為恐怖的一面。

　　值得一提的是，長鬚鯨和藍鯨一樣，都喜歡吃磷蝦，也都無法消化磷蝦晶核。但他們無須像藍鯨一樣，四處遊動，就為找一個吐晶核的地方。只要使用天賦，麻煩就能瞬間解決。

　　身為海中體積最大的兩種原生鯨，藍鯨和長鬚鯨向來不怎麼對付，關係類似於座頭鯨和虎鯨。

　　彼此相遇，當面嘲諷幾句，甚至打上一場都不稀奇。

　　藍鯨嘲笑長鬚鯨，進化出這種天賦，純粹像是為消化晶核。長鬚鯨則會反唇相譏，好歹他能“消化”晶核，藍鯨呢？找不到地方吐，就得在肚子裏繼續存著。

　　你一言我一語，由吵架升級到鬥毆，打起來就沒完沒了。有時還會發展成群毆，不分出勝負絕不甘休。

　　好在雙方都有分寸，會在戰鬥中控制力道，更不會使用天賦。受傷的情況偶爾發生，死亡卻從未曾出現。

　　他們自認控制力道，對其他種群而言，仍如海底地震一般。

　　每次藍鯨和長鬚鯨打架，附近海域都會拉響十二級警報，瞬間清空。

　　甭管原生種還是異獸，發現水聲轟鳴，都是能游多快遊多塊，能跑多遠跑多遠，唯恐這兩個大個子打起來，根本不關注周圍情況，把尚未遠離戰圈的倒楣蛋捲入漩渦，想跑都跑不出來。

　　在第二區的海洋中，一角鯨成群結隊，逮誰紮誰，長鬚鯨從其他海域趕來，也開始集體行動，加上跟在鯨群身後的海象、海獅和企鵝，海洋獸潮根本不存在爆發的可能。

　　海獸和魚群敢出現，立即就會被掀起的水浪拍暈，繼而遭到圍捕。

　　只不過，魚群和海獸的異狀還是讓鯨群提心。

　　在浮上水面換氣的時候，各族群首領聚到一起，交流得來的消息。

　　幾隻座頭鯨剛剛抵達，他們帶來了最新消息。

　　“陸地發生獸潮，很多地區都陷入麻煩。”

　　“第八區和第十區海域，有大群海獸湧上水面，還有不同種類的變異魚和海蝦。”

　　“數量很多嗎？”一頭年輕的長鬚鯨探出水面。聽到有大群的海蝦，就忍不住雙眼發亮。

　　他剛剛成年，離開母親不久。在繁殖季中，肯定爭不過年長的同族。加上性情有些古怪，母鯨也未必看得上他。

　　故而，比起其他年長的雄鯨，他的興趣不在追逐妹子，反而更關注滿足胃口，多吃才能長得更壯。

　　“很多。”座頭鯨說道。

　　“第八區海域的原生種在攔截海獸，對魚群展開圍捕。他們又新建了一座漁場，將海魚驅趕裏面，試著豢養起來。如果養不了，就當場吃掉。”

　　“漁場？”長鬚鯨很是好奇。

　　“這事說起來話長。”

　　座頭鯨斟酌一下語言，將漁場的情況簡單說明。其後補充道：“他們本沒打算擴大範圍，獲悉十一區在圍捕異獸，建造獸欄，才改攔截為圍捕。”

　　“不過他們很小心，新抓的魚群都趕入特定區域，和原有的魚群分隔開。”

　　“相比之下，第十區海域有些麻煩。”座頭鯨話鋒一轉。

　　“那裏聚集的變異魚群更多，還有數量驚人的鰻魚。原生種不習慣合作，最初很是手忙腳亂。好在那裏有兩群小須鯨，還有為數不少的海豚，即使各自為戰，也大體能控制住狀況。”

　　見眾人聽得入神，座頭鯨噴出一道水柱，不介意多講一些。

　　“陸地上也不斷有消息傳來。”

　　“獸潮發生時，第三區的喪屍衝出屏障，佔領了第四區。第四區的原生種逃進沙漠，目前是什麼情況，暫時不得而知。”

　　“第六區的原生種和異獸拼殺，損失不小，倒也遏制了獸群前進。”

　　“第七區和第九區，包括第十二區，情況都是大同小異。

　　“第十一區……”座頭鯨頓了一下，鰭肢在水下滑動，表情很有些古怪，“他們利用飛船避開地面的獸群，等大部分異獸衝往邊界，攔截脫離隊伍的小型獸群。”

　　“你剛才說，他們在建造獸欄？”年輕的長鬚鯨忍不住插嘴。

　　“對。”座頭鯨又噴出一道水柱，“一部分異獸被殺掉，剩下的都被抓起來，關入獸欄。”

　　聽到這裏，鯨魚們互相看看，都能看到對方眼底的驚奇。

　　第八區劃漁場，第十一區建異獸養殖場？

　　在他們不知道的時候，外界究竟發生了什麼？

　　迥異於同族的疑惑不解，年輕的長鬚鯨好奇心爆棚。

　　他常會有天馬行空的想法，可惜不被族人接納。座頭鯨帶來的消息，讓他看到很多不一樣的東西。

　　座頭鯨陸陸續續說了許多。

　　年輕的長鬚鯨始終聽得津津有味，全都記在心裏。

　　第八區的漁場，十一區的集市和養殖場，都讓他愈發感到好奇，很想親眼看一看。

　　而這一切，都和十一區的一隻狸花有關？

　　年輕的長鬚鯨噴出一道水柱，在心中衡量一番，最終做出決定，反正留在這裏也是無事可做，他要前往第八區海域，看看那裏的漁場，然後從海岸登陸，前往十一區！

　　彼時，貓爸尚不知道自己要迎來一位新客人。

　　在圍捕行動結束，異獸都被關進獸欄之後，他和松鼠、鼴鼠商議，重新作出規劃，清理被獸群破壞的集市，整修破損的建築。

　　“有幾條空中走廊斷了。”黑松抱著記錄儀，爪子不斷滑動，畫面一幀一幀閃過，都是獸潮中破損的建築。

　　“東側的商鋪出現倒塌，需要重建。”

　　“北側保存完整，簡單修繕即可。”

　　“南側和西側有部分損失，總體問題不大。”

　　“目前最緊要的是修補空中走廊，重建倒塌的房屋。”

　　計畫定下，松鼠和鼴鼠分工合作，其他原生種也主動幫忙。即使不擅長搭建房屋，好歹能幫忙清理出空地，將被異獸撞倒拔起的斷木移開，搜集散落在草叢裏的金屬板和走廊碎片。

　　貓爸進入地下掩體，取出積攢的所有礦石，交給松鼠安排使用。

　　遇到金屬板不夠用，還駕駛飛行器前往第八區，請海獅幫忙轉化一批金屬板。

　　倉促之間，需求量又是相當大，自然不可能做到完美。海獅還是竭盡全力，成品的形狀各式各樣，卻是相當結實耐用，不亞於從飛船上拆卸下的材料。

　　原生種們齊心協力，投身于集市的重建工作。

　　黑蜘蛛沒有外出運貨，而是留在新規劃的農場中，進一步加固獸欄，分批欄杆外巡邏。發現有哪只異獸不老實，立刻敲擊口器，用蛛絲黏起一塊石頭，淩空投擲過去。

　　石塊砸在異獸身上，不致命，卻不是一般的疼，不亞於被鴕鳥電擊。

　　經過多次嘗試，黑蜘蛛已經掌握其中精髓，蛛絲舞得虎虎生風，投擲的距離和精度連續打破記錄，和鴕鳥互相配合，將異獸收拾得服服帖帖，再也不敢輕易呲牙。

　　始終不服、繼續狂化的，都被拖出來做了建築隊的美餐。

　　按照貓爸的話說，這樣的異獸沒法養，養了也是自找麻煩，還不如吃掉，乾脆俐落。有了更多的空閒，才方便“照顧”那些聽話的獸群，為養殖場的發展添磚加瓦。

　　工程進行到第六日，據猛禽送來的消息，一群猞猁出現在十一區邊界。

　　“猞猁？”

　　“目測有三十多隻。”亞斯落到地面，手裏抓著一團扭動的藤蔓，翅膀在肩後收起。他正在搜尋異植，這個形態更方便活動。

　　“另外，隊伍有十幾隻幼崽。”亞蘭飛落到兄弟身邊，補充一句。

　　成群行動的猞猁，還有幼崽？

　　貓爸腦中靈光一現，立即向倉鴞兄弟道謝，又請刺蝟和豪豬幫忙，將金屬板送給松鼠，自己動身去找達利亞。

　　他幾乎可以肯定，這些猞猁就是達利亞的族人。

　　按猞猁妹子所言，早在第三區邊界出現異變前，猞猁們就陸續遷入第四區，並有意到十一區看一看。

　　只是獸潮突然發生，許多計畫都被打亂。

　　知曉第四區發生的情況，齊樂還以為猞猁不會來得這麼快。畢竟獸潮沒有退去，路上要冒不小的風險。

　　不承想，他們竟在這時來了，身邊還帶著幼崽。

　　想到這裏，貓爸加快速度，腳爪踩過新長出的青草，一路奔向集市西側。不意外，在小貓的商鋪前看到了猞猁姐妹，以及四隻小猞猁。

　　在捕獲掉隊的異獸群後，黑貓古娜就不見蹤影。

　　在臨走之前，古娜給齊樂留話，說她去找姐妹和老朋友。如果事情順利，會帶著後者一起來十一區。

　　“屆時，說不定會有驚喜。”

　　想起古娜意味深長的目光，齊樂腳步一頓，突然間覺得，到時候，驚肯定大於喜。

　　撇開腦子裏的念頭，齊樂走向達利亞，將事情簡單說明。

　　猞猁姐妹對視一眼，沒有預期中的喜悅，反而一起皺起眉頭。

　　“怎麼，有什麼不對？”齊樂問道。

　　難道他想錯了，這些不是達利亞的族人？

　　“不，”達利亞遲疑一下，到底歎息一聲，“數量不對。”

　　“數量不對？”

　　“在我離開時，族中有超過四十只成年猞猁，加上幼崽，數量超過六十。”達利亞的神情有些黯然，“剛剛經歷這場獸潮，族人肯定不會分開行動。倉鴞說成年猞猁只有三十多隻？”

　　齊樂點點頭。

　　“那麼，就只有一個可能。”達利亞再度歎息一聲，沒有繼續向下說。

　　無需進一步解釋，從猞猁妹子的神情，以及字裏行間透出的意思，齊樂也能猜出她想說的是什麼。

　　阿爾婭走過來，表情中同樣帶著憂傷。

　　四隻小猞猁停止玩鬧，先後走到母親身邊，蹭著達利亞和阿爾婭的臉頰，彼此互相安慰。

　　短暫的沉默之後，達利亞和阿爾婭決定去見族人。

　　兩人還主動叫來芬力，讓他和自己同行。

　　雄猞猁在族群中並不受歡迎，甚至還被排斥。可在聽完達利亞的轉述，知曉族群經歷過什麼，神情同樣黯然，沒有多說，立即放下手頭的事，跟在了姊妹倆的身後。”

　　十一區邊界，猞猁們停在森林邊緣，正分著剛剛抓到的獵物。

　　在他們身後，距離死亡湖百米處，以白袍為首的高等喪屍，正站在樹冠上，俯瞰這群猞猁的一舉一動。

　　他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跟著這群猞猁。

　　只是在離開第四區，正感到迷茫時，恰好遇到猞猁走過。看到成年猞猁變換形態，抱著小猞猁前進，看他們互相依偎，彼此照顧，不知不覺間，就一路跟了上來。

　　他們跟著猞猁走過第六區、第八區和第九區，自始至終保持一段距離，一直沒有被發現。

　　猞猁停在十一區邊界，他們也隨之停下腳步。

　　看著終年縈繞霧氣的湖面，白袍喪屍神情微怔。腦海中似乎閃過些什麼，但速度實在太快，根本來不及捕捉，就在瞬間歸入黑暗。

　　星宿一

　　押送特裏斯坦和赫提的飛船即將起航。

　　兩人被流放的地點都是邊界蠻荒星球。

　　赫提將在星球上度過餘生，至死都不能離開；特裏斯坦在流放期結束後，還有回到母星的機會，只是由於背負的罪名，再也無法加入艦隊。

　　航空港終日忙碌，飛船起落不停。

　　按照常理，眾人本不該留心一艘押送罪犯的飛船。但赫提和特裏斯坦身份特殊，註定這艘飛船不同尋常，註定被眾人關注，成為航空港內的“焦點”。

　　在幾天前，薩迦、阿博斯和盧卡斯總督就先後離開母星。

　　表面看，審判已經結束，他們對結果並無異議，理當返回各自管轄的星宿。但在背後，各星宿的艦隊在進一步集結，龐大的數量調度，需要總督坐鎮指揮。

　　阿萊克圖和希雅爾暫時留了下來。

　　他們應內古斯特將軍邀請，將在明日出席第二氏族舉辦的宴會，慶賀內古斯特得償所願，第二氏族將逐步壓過第三氏族，在母星艦隊中掌握更多話語權。

　　飛船即將離港，內古斯特親自前來送行。

　　見到春風得意的老對手，特裏斯坦的表情很平靜，平靜得近乎不正常。

　　就在內古斯特皺緊眉心，直覺有些不對時，航空港內突然響起劇烈的爆炸聲。

　　連串的爆炸聲中，本該負責押送特裏斯坦和赫提的士兵，突然舉起鐳射槍，槍口對準了內古斯特，以及他身後的隨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