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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色》第14章
  通靈12

  “這是……式神?”驟然出現在葉王身邊的人讓少年睜大了眼睛,不由自主地屏息,“耳朵,是尖的……”

  這樣的發言讓藍發的那位冷冷地哼了一聲,望過來的冰冷視線讓保憲不自禁地後退一步,而紅發的卻在一愣之後不厚道地笑出聲來。“葉王,你身邊的人真有意思,青龍臉都僵了。”

  藍發的男人沒有理會他,而是幾步走到葉王的身邊,神態一如既往的冰冷卻不經意間參雜了幾絲關心,“突然把我們召喚出來,有什麼事?”

  “不是什麼大事,不用擔心,”葉王淺淺地一笑,語氣溫暖而柔和,不著痕跡地化去了男子眼中的一絲焦躁,“我只是在做示範罷了。”

  “等等一下……他剛才說,青龍?!”保憲終於反應過來,大叫一聲道,“傳說中的十二神將?”

  “噗,”晴明也笑了,他走上來,拍拍保憲的肩,“我第一次看到他們的反應也和你一樣,”他的語氣一頓,歎息般地道,“這種事情,也只有葉王做得到了。”

  “那……”少年的眼神轉向另一位紅發的男子,眼光在他不羈邪氣的面容上流轉了一圈,“這位是……騰蛇?”

  “是我沒錯,”男人沖他彎了彎嘴角,“不過也可以說不是。”惡趣味地看著保憲焦頭爛額的樣子,紅發的男人傲慢地道,“依你們人類的說法,十二神將是如何產生的?”

  “厄……因為人們的願望?”

  “錯!”紅蓮搖了搖手指,“這就是我所說的不一樣的地方了。式神是人類自身力量的投影,怎麼會因為願望而改變?既然我是獨屬於葉王的式神,那麼就是葉王創造了我,而不是什麼人類的願望。”

  “可……可是……”保憲的目光驚疑不定。

  “哼,如果人類的力量真的有那麼大的話,現在天上早就滿是神明了。”青龍冰冷地道,不耐地皺起了眉。而事實是,這個世界上根本就沒有神,有的只不過是三三兩兩的妖物罷了。

  聽出青龍的言外之意,葉王輕輕地勾起唇角,道,“保憲,你並不是沒有能力召喚出式神,而是以往的認知使得你的世界也狹小起來,看著他們,然後試著找出真正屬於自己的力量。”

  “屬於……我自己的力量?”

  葉王看著他,忽然上前一步,血色的蓮花在手中跳躍著,映紅了他墨色的長髮,連瞳孔中也似有火光閃動。“看著這火焰,保憲,你感覺到了什麼?”

  “冰冷……跳動,就像……從地獄而來的火焰一樣,”少年喃喃地道,看著那火焰出神,猛然轉過頭來看向騰蛇,“他……所以葉王你才說式神是自身力量的化身!是你創造出了騰蛇!不,他不是騰蛇,只是借取了騰蛇的特徵罷了。那麼青龍就是靈力的化身了!”

  藍發的男人哼了一聲,卻並沒有反駁。一旁的晴明笑道,“保憲你的反應比我當時可要快多了,如果是我的話,這時候還在發呆呢。”

  “那麼說……我猜對了?”少年瞪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看向葉王,看到他點頭之後忽然綻放出大大的笑容。“葉王葉王,接下來要怎麼做?”不顧身旁皺眉看向他的青龍,保憲一把抓住了葉王的衣袖,欺身向他靠近,臉上是純然的急切喜悅,孩子一般。

  可是葉王卻搖了搖頭,“接下來就讓晴明告訴你好了,我只是想告訴你剛才那些東西罷了。每一個式神都需要載體,然後在讓自己的力量投影……然而每個人的力量都是不一樣的,比如說,蜜蟲的載體就是一隻蝴蝶。”

  “那,騰蛇和青龍的載體……”少年自然而然地詢問,卻發現兩位神將的目光都投注在自己身上。

  “得寸進尺的小子。”青龍的目光越發冰冷,忽然就消失在了空氣中,只聽見一個清冷的聲音對葉王道,“走吧。”

  “就是這樣,難得我也會有同意那個傢伙的時候。”紅蓮嬉笑的表情也沉靜下來,看了保憲一會兒,轉身推著葉王離開,“好不容易出來一趟,帶我們逛逛怎樣,葉王?”

  保憲愣愣地站在原地,看著少年雖然無奈卻並沒有反駁地被拉走,然後那兩個人的背影越行越遠,漸漸地遮掩在了一片黑暗之中,“我……說錯話了嗎?”

  不知何時站在他身後的晴明也是一愣,直覺地覺得此時保憲的情緒有些怪異。他張了張嘴,卻只能從口中發出一聲歎息,“這個世界上的許多人都存有一個不容任何人觸碰的地方,無論親近到什麼地步也是一樣……葉王只不過是其中之一罷了。你明白嗎,保憲?”

  少年的表情被掩藏在黑暗裏,既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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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感覺不到那兩人的氣息的時候,冷漠的神將默默地現出身形。葉王微轉過頭,笑道,“還在生氣嗎,霄藍?”

  “不,”藍發的男人吐出一個字,“只是,您不該把我們的名字也告訴他們。這是只有您才能呼喚的字眼。”

  少年的眼神因為這一句話而柔軟下來,“可是霄藍,我也並沒有告訴他們實話,不是嗎?”

  “……恩。”男子沉默了一會兒,才這樣應道,莫名地有一種賭氣的味道。這樣冷峻的人露出如此的表情,就連紅蓮也不禁側目。於是葉王微微地笑了,平靜的語調也染上幾分暖意,“所以我很早就說過了,能夠使你們出現在這個世界上,是我的幸運。”

  是的,這是他的幸運,也意味著,他與那位神明之間的距離或許並不是那麼遙不可及。少年微笑著,看著青龍不自然地扭過頭去。這兩位神將的出現對於他有多麼重要的意義,遠遠不是式神二字可以概括的,畢竟,這是他第一次的嘗試,嘗試踏足第二個神之領域——創造。

  自從在獵人世界得到“創世”之後,這個想法就一直在他的腦海中縈繞不去。那力量就沉睡在他的身體裏,只不過暫時沒有找到使用的方法罷了,所以他才會積蓄力量,默默地在這個世界裏呆了那麼多年。

  其實以葉王本身的力量,是無論如何也召喚不出神將級別的式神的,可是創造卻不一樣……他見到晴明的時候,也曾懷疑過這個時空會有十二神將的存在。可是一切都證明了,這裏只是單純的通靈王世界,和少年陰陽師並沒有關係,最直接的證據就是,這個世界是沒有神邸的存在的。紅蓮之所以對保憲說他們既是神將又不是神將,就是因為他們雖然是葉王自身力量的化身,卻也是他根據記憶之中的人物創造出來的,真真正正的神將!也許聽上去有些矛盾,但是創造就是這樣的一種力量,那是無中生有的力量,也是獨屬於神明的力量!而青龍之所以會對保憲的問題發怒,是因為他們根本就沒有什麼載體,真正支持他們存在是葉王和“創世”!或者說,他們的載體是被葉王創造出來的,不屬於這個世界的東西……這幾乎是葉王最大的秘密了,所以熟知這一切的兩位式神才會如此避諱。

  “不,應該說,這是我們的幸運才對,葉王。”紅蓮低沉不帶笑意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沉思,男人用金色的眼睛看向他,明明瞳孔和頭髮都是如此熱烈的顏色,男人此時的神情卻肅然得仿若深沉的夜空。他停下腳步,目光灼灼地看向他,慢慢地,帶上往日有些邪氣散漫的笑容來。能夠出現在這個世界上,能夠遇到這個男人,而不是以他手中的火焰的形式存在著,能夠瞭解這個人的一切,能夠以己身的一切陪伴在他身邊並且誓言守護,葉王並不知道,這對於他們二人而言,是多麼大的一種幸運。他含著這樣的笑意,看了那邊繃著臉的青龍一眼——因為不管另一個世界的他們命運如何,他很慶倖,自己是為他而生。只為他而生,而不是成為為了滿足許許多多人願望而存在的造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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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保憲,進來。”

  “父親?”保憲疑惑地看著自己父親臉上嚴肅的表情,跪坐下來,“是……我的式神有什麼地方不對嗎?”

  “不,”賀茂忠行搖了搖頭,“說實話,我還從來沒有見過比那更加完美的式神……”

  “太好了!”少年聽到這裏已經露出了大大的笑容,“果然小師弟教給我的方法很有用!”不知想到了什麼,他的表情參雜了一些別的東西,朦朦朧朧地看不清楚。

  “這也正是我想要說的事,”輕歎了一口氣,賀茂忠行看著自己的兒子,黑色的瞳孔因為染上憂慮而深不見底,“保憲,離葉王遠一點,你們……是沒有未來的。”

  “……父親,你在說什麼啊?”笑容瞬間從保憲的臉上斂去,沉默了一會兒,他用一種輕鬆地口吻道,“什麼叫做沒有未來?”

  “不用隱瞞了,”賀茂保憲皺起了眉,強大的靈力使得他看上去不過三十出頭,而身上的威嚴卻使人不至於錯認他的年齡。“保憲,我是你的父親,你是我的兒子,在這個世界上,我才是最瞭解你的人。”

  “你……對葉王懷抱著怎樣的感情,我早就知道了。”

  少年瞪大了眼睛。

  男人一向嚴肅的臉上也出現了幾分疼惜,他猶豫著抬手,摸了摸臉色蒼白的少年的頭,“我的兒子一向很傻,認定了什麼就連回頭都難。正因為這樣,在他還懵懂的時候,我對這件事視而不見,只盼著事情會有所轉機,沒想到在那之前,你自己就明白了一切。”他的語氣中少見地染上幾分痛悔,“是我害了你,保憲。”

  “父親……”

  “可是我還是要說,離開他,保憲,離開葉王!”他的兒子還只是傻瓜似的迷戀,卻不知道他的物件是一隻嗜人的豺狼!他握住他的肩膀,力道大得讓保憲幾乎痛呼出聲,“即使是晴明也好……只要能留下子嗣……”他搖搖頭,咽下脫口而出的話,肅容道,“誰都好,只有葉王不行!”這個年代裏這種事情並不少見,只是……

  “為什麼!”少年忽然站了起來,“為什麼偏偏葉王不行,告訴我,父親!”

  “因為……”賀茂忠行的話頓住了,難道他要說,麻倉葉王根本就是一個披著人皮的怪物嗎?幾年的相處,他自信理解這個弟子至深。不,與其說是他善於觀察,不如說這個少年從未掩飾過自己的本性。他渴望殺戮,渴望鮮血,殘忍至極又帶著毀滅的瘋狂,那雙眼睛,至始至終就沒有映進任何人的影子!表面的溫和俊秀不過是一層拙劣的偽裝,他怎麼能放任保憲和這樣的人在一起?

  “因為他是麻倉家的內定繼承人,”垂下眼簾,賀茂忠行終究不願說出真正的心事,只是搬出了一個在他眼中同樣不容辯駁的理由,“他是要繼承那個位置的人,不論是麻倉家還是他自己,都不能容忍和一個男人在一起!你明白麼,保憲?”

  你明白麼,保憲?短短幾天之內,這已是他聽到的第二遍了。少年低下了頭,在陰影中看不清他的表情。所有人都要求他明白,一遍一遍地阻攔他,妨礙他,卻不知道他心底真正的願望,不過是和那個人一同毀滅罷了。而他的想法,又有誰明白呢?不是不知道葉王的本性,也不是不知道他的身份,只不過……少年微彎唇角,露出一個扭曲的笑容來,這些都已經太晚了啊,他,早已入魔,從第一面見到那個少年的側臉之時就是如此。

  帶著這樣的笑意,他深深地低下頭去,前額貼合在冰涼的地面上,放任身體作出顫抖的樣子,半天才說,“……我明白了,父親。”所以,對不起。

  “恩,你能明白的話最好了。”賀茂忠行松了一口氣,語氣中也參雜著幾分喜悅與輕鬆,“退下吧。”

  “是的,父親。”

  紙門被拉上,少年轉身離去。不急不緩的腳步踩在木質的廊上,帶著某種難明的韻律。“麻倉家的繼承人麼?那麼,只要毀去這些羈絆的話就好了吧。只有這樣,葉王……才會屬於我一個人啊。” 他低低地笑起來,天真純潔的臉上笑意一片。

  一隻紙鶴顫顫地叩開窗戶,飛了進來,在落在少年手中的同時化為了一張紙片。下意識地接住,眉宇間帶著一層深深郁色的少年從書案中抬起頭來,俊美的臉上皺起了眉。不過他很快地露出嘲諷的笑容,喃喃道,“賀茂家的獨子,找我做什麼?”

  黑髮的青年斜倚在廊上,一隻手撐在腦後,一隻手隨意地放在胸前,長長的頭髮流瀉而下,蜿蜒成一片。接過身後溫婉的少女遞來的酒杯,晴明微眯著眼睛一飲而盡,對身旁那個優雅沉默的人道,“最近麻倉家漸漸變得忙碌起來了,離繼承儀式只有一個月了吧,葉王?”正襟坐著的青年回過頭來,看著他的神情不發一語。

  晴明輕歎一口氣,“時間過得真快,”他垂下眼睛,將手裏的酒杯擱置在地上,“不知不覺我們都長大了,等到你成為麻倉家的家主之後,像這樣的時間大概再也沒有了吧?真是懷念啊,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你還是個小鬼,唔,是老成得不成樣子的小鬼……”這麼說著,他坐起身來,注視著身旁之人冷峻的面孔,神情似是在回想著什麼,然後一點一點地帶上笑意來。

  “愛哭的小鬼。”葉王忽然出聲,接過蜜蟲遞到身旁的酒杯,一口一口抿著,眉宇間卻帶上了一絲笑意,沖淡了方才莫名的氣氛。“噗——哈哈,”晴明一下子笑起來,“原來我在葉王心裏是這樣的,那時候果然是很沒用啊,”他雙掌合十,細長的眼角閃動著狡黠的光芒,“所以,葉王要幫我保密喲,好歹我也是大名鼎鼎的陰陽師安倍晴明,那樣實在是太丟人了!”頓了一下,青年繼續笑道,“不過,如果不是你收留了什麼也不會的我,大概這一輩子我都不可能再見到母親了吧。”即使,再一次的相見斬斷了他所有的希望。

  葉王放下酒杯,神色之間暗沉一片,“……後悔了麼?”

  晴明愣了一下,忽然笑道,“果然葉王很瞭解我呢。”青年垂下眼簾,語氣平靜地道,“不後悔……是不可能的吧。但是我卻漸漸地明白了,比起在漫長的時候中無望地思念,還不如在一開始的時候就狠心斬斷,母親她,就是這樣想的吧。”他臉上的笑容一點點變大,掩去了眼中的一絲落寞,更顯得清雅無雙。“更何況,我還有葉王你。”他一字一字地直視著他的眼睛,認真地說。面對著青年驟然轉過來的目光,晴明微笑道,“你是將我從深淵之中拖拽出來的人,我在一生中最無助的時候遇到了你,所以,你是我重要的人。”

  微眯起了眼,青年的目光沒有一絲波動,他淡淡地道,“不是我的話,也會是別人。”

  “……”晴明沒有說話,只是含著笑意看著他,維持著那個慵懶的姿勢翻了個身。如果這些年相處的時光還不能夠讓他瞭解面前的這個人的話,那麼安倍晴明就是一個笨蛋了。這個名叫麻倉葉王的人冰冷、殘酷又寡言,卻並不是沒有心的。那些埋藏在內心深處的柔軟,恐怕連他自己也沒有察覺。正是因為看穿了這一點,所以他才會有恃無恐地糾纏在他身邊,卻沒有受到驅趕。他是天生擁有一般白狐血統的人,怎麼會沒有一點狡猾。想到這裏,晴明淡淡地笑了,坐起身來將酒杯一碰,“葉王。”敬這個明明什麼都知道卻什麼也不說的溫柔傢伙。

  看著那個人將杯中剩下的酒液一飲而盡,晴明不自覺地掩唇,猶豫著是否要問出那個糾結了他不短時間的問題:幾年的時間,保憲表現得越來越明顯,漸漸地連他也察覺到了他的心情。那個笑容爽朗、眸間清澈一片的傢伙,竟然……就是那個時候,他也驟然明白了自己的心。幼時的依賴崇拜、少年的長久思念,青年時的相遇重逢,葉王這個傢伙在他心中的痕跡一點點加深,然後就在這漫長的時間中變成了愛……他苦笑著,忽略心中升起的酸澀不安,問題是,葉王知道嗎?他知不知道保憲對他……懷抱著這種感情?不過,就算現在提起這些也於事無補吧?葉王很快就會繼任麻倉家,他有他的責任,是不可能為這些事情所牽絆的。所以,何必揭開一切,自尋煩惱呢?

  晴明一笑,目光中思緒萬千。等到眼前的這個人積蓄力量,豐滿了羽翼,又豈是區區一個麻倉家可以束縛的了的?這種人註定要在更加廣闊的天空飛翔。到了那個時候,若是他選擇了保憲,那麼他必定傾盡全力,護他平安——說到底,他安倍晴明也不是什麼從骨子裏循規蹈矩的人。若是他……淡淡的紅暈浮現在青年的臉頰,很快地被他微微轉頭掩飾了過去,若是葉王選擇站在他身邊,那麼無論何種磨難非議,他也一定會執了那只手,寸步不離!

  “葉王,”再一次地舉起酒杯,晴明的眼神異常明亮,淺淺的笑意浮現在他的唇邊,說不出的俊美淡雅。他無言地微笑著,目光之中溢滿了柔和與堅定。

  “……這是你的告別酒嗎?”愣了一會兒,葉王也端起酒杯,苦笑。

  “是的,”晴明微笑著道,“難得保憲不在,我偶爾也想要這樣單獨和葉王在一起啊。”他半真半假地說著,神態揶揄,不過一會兒之後卻變為了鄭重。

  “保重。”晴明盯著葉王的眼睛道,將所有的期盼、擔憂通通咽下,然後灑然一笑,黑髮的青年展開手中的摺扇,“要當個好家主喲,葉王。”然後,飛翔吧!

  “恩,”葉王也微笑起來,化開了臉上的冷漠。“我會的,一定。”

  “那麼,最後一個請求,”懶懶地回復到原來那個半躺著的姿勢,晴明示意蜜蟲也坐下,“作為有好長一段時間見不到面的補償,能否為我吹奏一曲呢,葉王?”隨手化出翠綠的竹笛,晴明帶著狡黠的笑意遞了過去,“麻倉葉王另一個為人稱道的地方就是這個呢,不過你吹奏的次數真是太少了。”就連他也只是聽過兩次而已,但是那樣的笛聲,只要一遍,便再也無法忘懷。

  一陣沉默過後,悠揚的笛聲回蕩在空蕩蕩的長廊之上。夏風吹過繁茂的枝葉,似乎帶起了一片片清脆的鈴聲。晴明撐著頭望向那人的側臉,一時之間只覺得萬千繁華傾盡,也及不上此人的半片衣角。於是他微微地勾起唇角,走過去斜靠在他身側。午後的陽光懶洋洋地照在兩人身上,晴明眯起眼睛,忽然就將什麼麻倉家拋到了腦後,只餘下溫和舒暢、親昵喜悅。

  心神俱醉,溫柔無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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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氣中飄動著濃重的血腥味,黑沉的天幕之下,麻倉家寂靜一片。

  葉王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地看向那個向他緩緩行來的青年。每一步都踏出一朵血花,男人的身上帶著極為濃厚的黑暗氣息,嘴角帶著他熟悉的陰鬱笑容。青年臉色蒼白,雙目卻在這黑夜中透露出狼一般的鋒芒來,他停下腳步,道,“你終於回來了,葉王。”

  “麻倉要。”葉王淡淡地吐出這個名字,眼角瞥過不懷好意的人群,勾起一個嘲諷的微笑,“你要背叛麻倉家麼?”

  “背叛的人是你!”青年大聲打斷了他的話,臉上卻浮現出詭秘的笑容,輕聲發問,“我問你,今晚你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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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王,”喝得醉醺醺的人半趴在他的身上,耍賴似地抱住他的腰,“不要走好不好?”

  “保憲,”他不耐地皺眉,起身拉開這個醉鬼。

  “唔……”青年一側身體,掙扎中衣襟打開,露出一大片白皙的胸膛。他抬起頭看向他,眼睛亮晶晶地,帶著醉酒後暈紅的臉頰。

  被他纏得無法,葉王正要動用能力,保憲卻忽然笑嘻嘻地湊近他,喃喃道,“不要當麻倉家的家主好不好,這樣的話,我就見不到葉王了。”

  “保憲,不要任性!”

  “嘻嘻……以後都不會見面了喲,這樣也可以嗎?”

  “……你在胡說什麼,只不過是時間變少了而已。”

  青年搖了搖頭,笑著道,“葉王你什麼也不知道啊……當了家主的話,就再也見不到了……恩,只有我知道。”他抱得更緊,親昵地將腦袋靠在他耳邊,“嘻嘻,葉王什麼也不知道,明明有那個能力的……呐,葉王,留下來吧,為了我,留下來。”

  “因為啊,嗝,”他更加地湊近他,溫熱的吐息灑在耳廓上,“因為我喜歡葉王,喜歡得不得了……”

  “所以,不要走。”

  “……保憲,你醉了。”一點一點地拉開他的手,葉王不容辯駁地說,沒有看到青年驟然變得深黑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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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王沒有說話,當他看到那個緩緩從麻倉要身後走出來的人的時候就明白了一切。那個人有著天真爽朗的眉眼,永遠彎起的唇角就好像在微笑一般。可是今天這個人卻披了一件深紅色的狩衣,仿佛被這深沉的顏色所渲染一般,男人的神色晦暗不明,掩去了白日裏的天真。他拂了拂血色的衣袖,抬起頭來的時候已經是一臉驚訝的表情,“葉王,你怎麼會在這裏?”清醒的樣子哪里還有半分的醉色?

  葉王的眸色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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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唔,果然不是晴明就不行麼?”沒有過多地糾纏,青年輕易地放開了他,唇邊仍然帶著癡癡的笑意,“……你要離開了?回麻倉家?”

  “是。”葉王冷然地吐出一個字,沒有半分猶豫。

  “那麼,”青年懶懶地趴著,抬起頭來對他隨意地揮著手,“路上小心喲,葉王。還有……再見!”

  腳步聲漸漸遠去,青年終於抑制不住地大笑起來,仿佛承受不了如此多的笑意,他將臉深深埋入手臂。然後越來越多的液體濡濕了他的衣袖,灼燒一般疼痛。

  再見,葉王。

  沒有回答兩人的問題,站在包圍之中的葉王緩緩地閉上了眼睛。緊繃的氣氛在這一瞬猛地一滯,卻沒有一個人敢於上前。那種感覺……那種仿佛毒蛇滑過心底的冰冷粘膩的感覺……男子的衣袖微微飄起,在眾人的包圍之中卻有一種獵人般的俯視感。

  葉王睜開眼睛,嘴角漸漸浮起一絲笑意。可是要和保憲卻發現,方才還存在於這個人眼中的一絲薄霧般的溫和也終於消失得一乾二淨。此時葉王看著他們的目光就仿佛在看著兩尊死物,除了說不出的譏誚之意之外,再沒有半分的感情!雖然是在微笑著,可是此時的男子給人的感覺卻是說不出的冷酷。他站在那裏,姿勢沒有變動分毫,也沒有洩露出一絲殺氣,整個人卻仿佛一把出了鞘的劍:銳利!殘忍!無法掌控!

  他們好像做了一件蠢事。這樣的想法只是在心中一閃而過,就被麻倉要狠狠壓下。他抬起頭,虛弱的身體在葉王的氣勢之下倔強地挺立著,重複道,“葉王,今天晚上,你在哪里?”

  在哪里?葉王笑得更加溫柔,視線轉向從剛才開始便不知道為什麼呆立在那裏的保憲。他要說,今天整個晚上他都被這個人拖在賀茂家,並且周圍沒有一個人麼?謊言和污蔑,背叛和陷害,這些東西不管是在藍染和奈落眼裏都是太過平常的東西,更何況,作為大蛇丸的時候,宇智波家和木葉的手段可是比這次狠厲一百倍。他甚至有一百種以上的方法來揭開這個拙劣的謊言,可是呢……他搖搖頭,隨意地走上前去,看到攔在他面前的傢伙面色大變連連後退。這個世界,他也差不多厭倦了——難道要他呆上幾百年去等待火靈嗎,既然如此,他又何必不惜被麻倉家束縛也要學到那轉生之術?

  “保憲,你背叛了我呢。”他輕輕地、歎息一般地說,好笑地看著那個男人的身體猛地一顫,好像隱忍著莫大的痛苦。為什麼會痛苦呢?明明這一切都是他一手策劃的吧。不急不緩地看向另一個男子,道,“麻倉要,我也明白你的想法……我幼時曾經被迫發下誓言,永遠不能怨恨麻倉家,也永遠不能傷害你一絲一毫,否則便要魂飛魄散、不入輪回……你以為,我不敢傷你。”

  “……難道不是麼?”

  葉王緩緩地笑了,在他望向門口的目光中,一位火紅色長髮的少年正緩緩而入。即使是在這樣低沉血腥的夜色中,少年的姿容也仿佛發光體一般,熱烈地吸引所有人的目光,恣意而灼人。

  “嘖,真是狼狽啊,葉王。”來人幸災樂禍地笑,不懷好意的眼神掠過在場的每一個人。即使是這樣,人們也不自覺地被這笑容所迷惑,露出癡迷的神色來。他輕嗤一聲,懶洋洋地踱到葉王身邊,站定,“儘是一些弱小的蟲子,真是提不起勁。”

  不知道為什麼,沒有一人敢說話,四周寂靜地可怕。終於,一個略帶顫抖的聲音響起,“葉王……他是誰?”

  “到了這個時候,仍然有著如此強烈的好奇心麼,保憲。”葉王刻意加重了名字的讀音,數不盡地譏誚,“這個人你也見過的,他不就是九尾麼。”

  “那……那只狐狸……”

  不等他再說些什麼,葉王便打斷了他,“那麼,作為交換,你也回答我一個問題如何?晴明他,在哪里?”

  “……”

  “不願說?”皺起眉,葉王微笑著看向他,眼神卻冰冷得沒有一絲溫度。戲耍一般地,他將眼底的輕蔑大大方方展示給他看,“恩,你最後,總是會告訴我的。因為對我而言,你們都是如此弱小,連拒絕我也做不到。”

  “……果然在這個時候,你最關心的,仍然是晴明。”緩緩地,極低的話語從青年的口中吐出,卻仿佛帶上了一絲怨恨,“要到什麼時候,你的眼睛裏才會有我的存在!明明現在站在你面前的人,是我不是嗎!晴明,晴明,我到底有哪一點及不上他?麻倉葉王,你告訴我!”

  葉王似乎有些驚訝地看向他,不過隨即露出譏諷的笑容,“現在才來說這些不是太晚了嗎?保憲,你背叛了我啊。”他走上前,以一種幾乎消失在空氣中的速度掐住了他的脖子,“保憲,你……真是天真的可笑。”

  四周的驚呼聲嘈雜成一片,可是葉王的話卻一絲不漏地傳進耳裏,“你以為我會關心那些?不,自從得知你的背叛之後,這些東西對我就通通沒有了意義。保憲,你知道現在在我眼中,你是什麼樣的存在嗎?”

  青年聞言一僵,葉王涼薄的語氣讓他遍體生寒,可是在聽到這句話,卻仍忍不住帶著幾分期盼地抬起眼睛。看著這樣的眼神,葉王越發冰冷地笑起來,惡魔一般地在他耳邊低語,“雜碎!”

  只不過是兩個字而已,賀茂保憲卻感到全身的血液逆流,寒冷到讓他止不住地顫抖。原來,這就是葉王對待敵人的方式……從來不留情,從來是毀滅。他被平日裏的溫柔所欺騙,竟然還對著此時的葉王有所期盼,那個人說得沒錯,他果然是個天真的傢伙。本來他以為,只要這麼做了,葉王的眼裏就能映入他的樣子……可是,他看向那雙漆黑沒有一絲光亮的眸子,這個時候的葉王,他的眼裏,什麼也沒有!

  他終於,親手毀滅了兩人之間的所有羈絆。青年忽然大笑起來,神色瘋狂又執拗,癡迷的眼神流連在葉王的面上,細細地端詳著這一張俊美冷酷的臉。很多年以前,他遇到了這個人,很多年以後,他將要被這個人殺死。從第一面起,這個人就是他的憧憬、他的魔障、他的罪孽!為了他,他甚至埋葬了那個快樂純潔的自己!

  “葉王,和我一起,好不好?”青年的神色驟然變得溫柔甜蜜。今天他才明白,比起葉王將眼神放在別人的身上,更加讓他痛苦的是,那雙原本溫和的眼睛變得毫無溫度。所以,當葉王睜開眼睛,用一種漠然的眼光看向他和麻倉要的時候,他才會心神劇痛,以至於就這樣愣在原地。不過,現在這些都沒有關係了。他微笑著,感到手中的符紙開始燃燒,靈力擴散開來,遠遠超過了他平時表現出來的水準。這就是“入魔”的福利了。現在,任何人也阻止不了,他和葉王,終是會在一起的,即使是以死亡作為結尾。

  他們會在一起,一直糾纏到地獄裏去。保憲的嘴邊剛剛露出一絲滿足的微笑,卻感到身體被一股不可思議的力量所推動,葉王的身影也越來越遠……

  “不,”他喃喃地道,絕望地發現自己連最後的願望也無法實現……葉王他,從來就是遙不可及。“轟!”爆炸聲驟然響起,血肉四濺!那些溫熱的液體灑在青年的臉上,而他卻完好無損地立在原地。哀號聲遍地,而保憲卻驟然睜大了眼睛,忽然不顧一切地向葉王的方向跑去,為什麼,他會沒事!而麻倉要當然不會讓他上前,幾個人死死地拉住了他。

  “放開我!放開我,混蛋!”剛剛的符咒已然耗盡了他所有的力量,青年的掙扎微弱而無力。他的目光停留在那些被爆炸波及而面目全非的人們身上,忽然淚流滿面,“為什麼會這樣,葉王!你做了什麼!”

  “那麼你告訴我,晴明在哪里?”葉王道,神色暗沉一片。

  “……他被我引到了郊外的一個怪物的巢穴,雖然一時趕不回來,但是以他的實力是沒有危險的。”

  “原來是在郊外。”葉王微微轉頭,深黑的天際越發沉鬱,看不到一絲光芒,“你想要知道我做了什麼,那麼我就告訴你。”他勾起一絲笑容,看著面前的青年睜大了眼睛,“很久以前,我曾經製作過兩張符咒,只要佩戴在身上,就可以抵擋一次致命的傷害……其中的一張我給了晴明,而剩下的一張——我給了一個背叛我的傢伙。”

  “其實這樣看來,真正愚蠢的人是我才對,”他笑起來,“我本來想殺死你一次,取回這張符咒,現在也不用了。”他看著神色恍惚驚慌的青年,一字一頓地道,“從此以後,麻倉葉王和賀茂保憲再無瓜葛,我們——一刀兩斷!”

  男人的話語斬釘截鐵,一字一句之中沒有半分回轉餘地。片刻之後,只聽見保憲慘笑出聲,“……原來這就是你雖然擔心晴明,卻並不焦急的原因?你何苦如此,什麼也不說,什麼也……”他一步步地走到方才受到波及的人群之中,失魂落魄地道,“這其中除了麻倉家的人,還有賀茂家的人……如果不是賀茂家的幫助,僅僅一個麻倉要怎麼能掀起如此大的風浪!支持你的人在你回來之前就已經被殺了個乾淨,剩下的都是反對你的人……呵呵,葉王,你知道這些人為什麼反對你嗎?”

  不等葉王說話,他便接了下去。“因為……害怕!”他笑起來,“誰的心中沒有秘密呢?他們害怕你洞悉這些骯髒陰暗的角落,所以瘋狂到想要殺死你的地步。可是他們卻不知道,對於他們的秘密,你從來都不屑一顧!可是你不說,你什麼也不說,連表面的假像也懶得維持,除了晴明以外,好像從來不將任何人放在眼裏的……然而連我也是錯了!”他大聲道,狀若瘋狂,“我簡直錯得離譜!如若你不曾將任何人放在眼裏,為什麼還會給我那張符咒?!製作這樣的符咒需要耗費多大的心力,葉王,你以為我會感激嗎?不,我簡直是恨你!你讓我覺得之前的行為就是一個永不知足的傻瓜,除了荒謬以外沒有絲毫意義!比起這樣像個笑話一樣地活下去,我情願死在你的手上!”

  “賀、茂、保、憲!”麻倉要咬牙看著那個幾欲瘋狂的人,因為秘密的洩露而有了幾許慌亂,“這樣子的你……賀茂家要背叛麻倉家嗎?”他死死地看著他,從眼底透露出威脅之意來,“明明從一開始,來找我合作的人不就是你嗎?”

  “呵,”被叫住的人緩緩地回過頭來,看向他的眼神竟然有幾絲悲憫,“你還不明白嗎,麻倉要?那些東西早就沒有意義了,恐怕今日在場的所有人,沒有一個能夠活下來。葉王……比我所瞭解的要強大太多,比起你所知道的那個葉王,更是雲泥之別!”

  “你所瞭解的……”愣了一會兒,“賀茂保憲!”麻倉要恨聲道,“從一開始,你就在騙我!”整個麻倉家也不過是這個男人實現心願的跳板。窮奇事件之後,知曉葉王實力的人也就只有晴明和保憲兩人而已。可是保憲什麼也沒有說,這個男人,居然拿整個麻倉家和賀茂家用作他瘋狂的遊戲,如此多的人命,如此長久的兩個家族的榮耀,就在今日毀於一旦。

  “你……居然狠毒至此!”麻倉要紅了眼睛,忍不住大聲咳嗽起來。

  “原來如此,”一個熟悉的低沉嗓音響起在耳邊,“這就是你煽動麻倉家背叛我的理由。”麻倉要猛地抬起頭來,只看見那人就站在他身後,噙著奇異的笑容俯視著他,嘴角邊滿是玩味。他的眼神裏滿是冰冷,卻並沒有多大的殺意。

  “這……這個速度……”他的臉色慘白成一片,忽然笑起來,“看來,輸的人是我。原本我為你想好的罪名,始終是要落在我的身上。”

  “哦?是什麼,你說說看?”葉王語氣輕緩地道,就仿佛那個一直照顧著他,無論被他怎樣惡劣的對待也不在意地付之一笑的人並沒有消失一樣。

  可是,一切都不一樣了。麻倉要哼笑出聲,“麻倉葉王因為靈視的能力過於強大,終於被鬼吞噬了心靈,在繼任家主的前夕不惜對本家大開殺戒,死傷無數。麻倉家人,人人得而誅之!”

  “真是個好理由……”那個男人居然低低地笑起來,“不但為自己找了個好藉口,而且將剷除異己的人命也算在了我的身上。而我,無法證明今晚身在何處……百口莫辯。”

  “而這個計畫唯一的漏洞,就是錯算了你的實力……一招錯,步步錯,滿盤皆輸。”麻倉要淡淡地扭過頭,此時的神情竟然有幾分釋然,“你贏了,殺了我吧。”

  半晌,沒有感到任何疼痛的麻倉要睜開眼睛,帶著幾分訝然地看著那個人露出溫和的笑容,“要君,你還是和小時候一樣呢。不過,這一次,不能滿足你的願望了。”

  小時候……麻倉要罕見地沒有出言反駁,一向陰鬱扭曲的臉上也出現了幾分平靜神色。他淡淡地道,“現在這個時候,說起那些還有什麼意義呢?還是說,你想要再一次羞辱我嗎,葉王?”

  那個時候,葉王被自己的父親下咒逼迫,一定要護自己周全。他被自己的父親帶著走過長長的走廊,陰暗幽深的地方,一個孩子坐在那裏,靜靜地把玩著手中翠綠的竹笛,就好像是這陰森可笑的地方唯一的光芒一樣。小小的孩子抬起頭來,對他淡淡一笑。

  從回憶中回過神來,麻倉要黑色的眼睛染上一絲淺淡到幾乎看不見的悵惘。他彎起唇角,臉上滿是嘲諷的神色,“真可惜,我們每一個人都回不到過去了……”其實在一開始,他的的確確是高興的,可是這一份有人陪伴的喜悅很快就消磨在了旁人無窮無盡的議論嘲笑之中。漸漸地,他開始懂得了什麼是“沒有靈力,”也漸漸地懂得了什麼是——“麻倉家的恥辱。”生為天才的葉王不得不陪在他這個廢物身邊,想必也很是困擾吧。

  慘叫聲驟然響起,火光染紅了大半個天際,九尾的屠殺已經開始了。敢於背叛的人,總是要付出一點代價。可是這樣的景象卻沒有激起青年眼中的一絲漣漪,麻倉要站在這漫天血光之中,對身側的人道,“這就是你想要我看到的?親眼看著麻倉家因為我的不自量力而覆滅?”

  那人沒有回答,只是不置可否地“唔”了一聲。麻倉要輕歎了一口氣,道,“是啊,契約只是束縛了你,卻沒有束縛旁的人。可是我原本以為,除了晴明和保憲以外,哪里還有別的人可以陪伴在你的身邊呢?那個少年,是個變數。”他笑起來,忽然有了想要說些什麼的興致,他的眼神停留在失魂落魄的保憲身上,“說起來,比起葉王你來,我只有一點值得驕傲……比起被人背叛得徹底的你,至少還有人是真真正正地站在我的身邊,因為我而甘願付出自己的生命。好笑麼?為了我這樣的一個廢物而已。”

  葉王搖了搖頭,道,“你很努力。”他的話中真誠不作偽,雖然已經沒有了往日蘊含于其中的溫和,卻也叫眼前的青年心中一顫。

  “是啊,”他低下頭來,喃喃道,“沒想到,最瞭解我的人,反而是你呢……”

  “在你掐住我脖子的那一天,我就已經醒悟了……說起來,那也是你故意為之的吧?從那天開始,我做了多少事情?啊,數也數不清呢。為了營造那一個雖然沒有靈力,但是知人善用、聰敏謙遜的少主形象,我沒有一刻鬆懈,時時刻刻展現出自己最好的一面,用各種手段收買人心……就這樣努力了這麼多年,可是到最後,卻仍然敵不過你天生的強大。”努力地在臉上作出笑容,青年本能地掩飾自己的狼狽,不希望被任何人看見。

  “對了,最後告訴你一件事情好了,你也應該疑惑很久了。”他這樣說,臉上帶著惡意的微笑,“賀茂保憲一直和你在一起,你們喝酒的時間也是隨機的才對。那麼,從頭到尾都沒有離開的保憲,是怎麼通知我的呢?”

  “……”

  “是式神,是你費心教導保憲,而產生出來的特殊式神!被自己所教導出來的東西所背叛……你看,葉王,我果然是比你幸運的。”

  空氣之中一片沉寂。麻倉要看著那個人沒有一絲波動的臉忽然大笑出聲,他看著他轉過目光,瞳孔中漆黑一片。“我早該知道的,麻倉葉王才不會為這種事情而憤怒,因為至始至終,你都不曾將這個世界真正放在心上。”

  “……”葉王沒有說話,一副認真傾聽的樣子,耐心而溫和。

  “被我說中了?還是……你連反駁也不願呢?身為麻倉家的繼任者,我沒有看到你對麻倉家有一絲一毫的在意,反對者就鎮壓,你解決問題的方式一貫簡單而直接,仿佛不願為此浪費一絲心力……我到現在也不曾明白,葉王,你想要的……到底是什麼?”

  “要君,”葉王輕歎了一口氣,“你真是個敏銳的人……比起那個時候,已經不知道成長了多少。”

  “你承認了?”麻倉要張了張口,正要說下去,卻被葉王抬起的手打斷了。“好了,九尾,就到這裏吧。”他的目光停留在極少數還能夠站立的人身上,“你忘記了麼,麻倉家,必須存在下去。”

  “哼,”九尾不爽地止住身形,隨手甩去手上溫熱的鮮血,嫌惡地道,“知道了。”豔麗的少年轉身向他走近,緩緩化為了一隻火紅色的狐狸。長長的毛茸茸的尾巴纏繞在葉王腳邊,仿佛在發洩著自己的不滿。

  葉王輕輕一笑,眼神中真正的溫和讓距離他最近的麻倉要愣在原地。“你……不殺我?”他驚訝地問,聽到那只狐狸嘲笑般地輕哼一聲。

  “那麼,就只剩下最後一件事了。”葉王轉過身來,神色淺淡,卻不知道為什麼讓他的心神一顫,一種極度不祥的感覺,湧上心頭!

  冰涼的感覺被放到自己的手上,然後被一層溫熱所包裹,手臂被拉扯著抬起,身體卻機械地無法動彈。

  “不……”麻倉要猛地抬起頭來,看著那劍鋒直直地指向那個人,不自覺地喃喃出聲,“不,不要……住手!住手啊,麻倉葉王!”

  而那個人卻在淡淡地微笑,“呐,要君,你知道麻倉家的詛咒,要怎麼解除嗎?”

  ###############################

  當晴明帶著一身的血污,不顧一切地撞開麻倉家大門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的一副場景:大火之中,那個人一身白衣站在重重血污之中,炙熱的氣流在環繞在身周,衣袂紛飛,而臉上卻帶著一絲淺淡的微笑。葉王握著麻倉要僵直的手,從容舉劍。

  “麻倉家的詛咒,除了被麻倉家的血脈親手殺死以外,永生永世,不得解除。也就是說——唯死而已。”利器深入血肉的聲音在這安靜的夜中格外分明。漆黑的長劍被刺入主人的胸膛,竟然也震動著發出淒厲的悲鳴。而葉王,卻仍舊在笑。麻倉要不敢置信地看著從葉王胸口之中流淌出溫熱的鮮紅液體,它們順著劍身而下,蔓延到他的手上,心上。

  “……怎麼……可能……”不,不是這樣的,不應該這樣的……他從來沒有想過,奪走眼前這個人的性命啊!麻倉要不自禁地退開一步,鬆開手跌坐在地上。不過他很快地清醒過來,狼狽地爬上前捂住葉王的傷口,鮮血染紅了一大片雪白的衣襟,止也止不住。

  “呵……沒用的,鏡花水月的劍傷,可不是那麼容易就能夠止血的。”很快的,葉王的臉色蒼白起來,然而他的神色依然是如此從容,“這樣的話,詛咒就解除了。”

  麻倉要一愣,捂住傷口的手漸漸放開,“……這一份詛咒,真的讓你如此痛恨麼?”甚至不惜以這種方式來獲得解脫。他慘然一笑,道,“不管你相信或者不信,我從來沒有打算殺死你,從來也沒有。”他只是想要權利,想要獲得承認,想要站在更高的地方……這樣難道也有錯麼?

  “從很早以前,我就痛恨一切束縛我的東西呢,”葉王垂下眼簾,神色不明地道,“明明已經奪走了我的一切,卻連我的靈魂也要掌控……很不公平,是不是?”他並沒有深入說明這一段話,接著露出笑容,“所以說,大概只是遷怒而已吧,對麻倉家也好,對要君也好……不過,對於要君本人,我並不討厭。”

  “……應該說,我的榮幸麼?”麻倉要臉色蒼白地道。思緒卻回到了許多年以前,他一個人呆在一間小屋裏,滿地的紙張,斷裂的琴弦,日復一日,對著這樣的生活他幾乎要發瘋。他是一個活在陰影中的人,卻不代表他可以忽視下人的漠視,父親的失望,於是他瘋狂地練習,卻幾乎在這樣的生活中遺失了本心……只是一個人的話,實在是太痛苦了。然而在他寂寞的童年之中,始終會有一個人不時探望,陪伴他磕磕絆絆地走過長廊,直到看見更加廣闊的天空……他應該是恨著這個人的,因為他奪走了自己的一切,然而這個人卻也是在那段時間中,唯一的一個出現在他身邊的人。

  所以,他是真的不想殺死葉王。

  “呵呵……呵呵……”麻倉要笑起來,眼神中卻透露出極致的悲哀,“麻倉葉王,你總是贏家呢。”明明得償所願,他卻一點也感覺不到喜悅,相反的,只有無盡的空虛罷了。

  “那麼,作為贏家的話,總是有戰利品的吧。”那個人微笑著,虛弱地說。

  “是什麼?”麻倉要低下頭,漠然地看著突破一地的死屍向這邊沖過來的晴明和保憲,不知道為什麼地彎起唇角,他轉過頭來,將眼神停留在面前的男人身上,神色平靜。

  “好好的讓麻倉家流傳下去,畢竟,我可是要回來的。”

  “是麼?不愧是你啊,葉王。那麼時間是多久?一百年?兩百年?”

  “唔……我也不清楚,大概是千年吧。”

  “那可是相當長時間的一段旅途呢……”麻倉要淡淡地微笑著,看著葉王的身體漸漸變得透明,一點一點地消失在空氣裏,“保重,葉王。”

  “真是少見……你居然也會對我和顏悅色地說話。”那個人的聲音越來越虛弱,幾不可聞。

  “反正……你也快要死了,對於被我親手殺死的人,我也就不去計較那麼多了。”他垂下眼簾,淡淡地說。

  “是嗎……”葉王也是一笑,然後維持著那個樣子整個人消失成了細碎的光點。

  漆黑的長劍、火紅色的狐狸,也在那一瞬間了無痕跡。麻倉要愣愣地注視著自己染上血色的手,那人的溫度仿佛還留在手上……唇角彎出一個嘲諷的微笑,青年拂袖而去。

  既然是他最後的願望,總要有人實現才行。

  幼年的麻倉要穿過重重長廊,於無數黑暗中看見了那個孩子的笑容……不自覺地,他也抬起頭來,小小地、怯怯地對著那個人粲然一笑。

  ##################################

  安倍晴明一個人站在層層血污之中,手中是一件染血的白衣。他拼了性命地趕回來,也終究沒有觸碰到他的一片衣角。

  咫尺天涯。

  “你不過來,我就過去!你若不留下,我就一起走!”昔日的誓言響起在耳邊,卻只是讓他再一次地感到久違的疼痛罷了。對了,那一天的葉王是怎麼回答的呢?他沉默著沒有說一句話,這只不過是他單方面的誓言罷了。

  他仍舊是被丟下的那一個,再一次的。青年慘然一笑,握緊了手中的衣衫。保憲在看到葉王消失的一瞬便慘呼一聲,隨即瘋了一般地跑了開去,“我要找到他……一定要找到他!”

  “葉王……葉王他……怎麼會死呢?!”

  一天之內,他失去了兩個最重要的人。最親愛的朋友,以及,最深愛的心系之人。如果逼迫他直面葉王的死訊,保憲一定會崩潰,也許就這樣沉溺於永沒有盡頭的尋找之中,對他而言才是幸福。所以,他才沒有阻攔。懷抱著回憶,懷抱著希望,只有這樣,保憲才會繼續生活下去……雖然這個人早就因為葉王的離開而面目全非了。

  那麼,他要怎麼辦呢?葉王,他安倍晴明要怎麼辦呢?晴明站在原地,低下了頭,溫熱的液體從眼眶中湧出,順著臉頰滴落在地上。

  他早已發誓,此生不再流淚了……那麼,現在流淌於他眼中的是什麼呢?青年撫上自己的面,攤開在眼前,鮮紅一片。

  “是啊……我還有血。”晴明低低地笑起來。

  “晴明大人……”呼喚聲讓晴明抬起頭,兩位神將肅容站在他眼前,手中握著一疊人形的白紙。

  “騰蛇……”青年淡淡地道出眼前神將的稱號,眼裏卻映不出任何色彩。

  “這些東西,是葉王要我們交給你的。”紅蓮將符紙交到晴明手中,“還有,從今日起,我們將會聽從晴明大人的命令。”

  “今晚就會出生了。”

  “可惡的葉王,竟然附身在我女兒的身體裏……”

  “他想要麻倉的身體……因為麻倉是通靈者最棒的家族。”

  “……現在就等你決定了。”

  “就算現在在這裏殺死他,五百年後他就又會重生……轉世的根是無法剷除的。只是……”

  黑髮的美麗女子靜靜地躺在被褥之上,不發一言。周圍之人的談話聲一點點傳入她的耳中,“我沒有關係的,相信莖子也是一樣……”她聽見丈夫這樣說,“絕對,不能讓麻倉葉王重生。這是我們無法逃避的命運。”

  “……對不起。”最後,老人這樣說。

  我的……孩子。雖然早就決定如此,但是女子仍然心頭巨震:我的……孩子啊。

  “既然不知道哪一個才是葉王,就只有兩個一起除掉才行了。”

  “……對不起。”老人再一次道,而淚水終於湧出女子的眼眶,濡濕了枕畔。恍然間,似乎有一聲輕歎響起在耳邊,腹中的疼痛猛然劇烈起來,麻倉莖子抱著自己的肚子痛呼出聲,然而那個聲音卻再一次地響起在耳邊,“既然這樣,只要讓我先出生就好了……不用擔心。”

  “你……”女子睜大了眼睛,卻因為疼痛而說不出話來。

  “呵,”那個聲音溫柔地笑了一下,似乎是在安撫著她一般,“那麼,葉就拜託你了。”

  “啊啊啊——————”伴隨著女子的一聲大叫,麻倉家的另外幾人如臨大敵般地看向一個剛剛出生的嬰兒。

  “不對!”老人突然指向他,“哪有一出生就不會哭的嬰兒,他是葉王!”

  “式神!將那嬰兒殺死吧!”湧起的靈力包裹著以樹葉為媒介的式神,猛地向那個嬰兒沖去。

  “呵呵,”小小的嬰兒忽然露出了詭異的微笑,卻一動不動地呆在原地。“轟!”

  巨響過後,濃煙消散,出現在眾人眼前的是一只有著九條尾巴的紅色狐狸,它的爪下按著一把長刀,咋看上去似乎還有些破舊。“真是的,就算晚來一會兒也不行。你這次居然轉生成這麼弱的嬰兒。”而嬰兒也早已不見,他正被一個紅色靈體小心地抱在懷裏,居高臨下地對他們微笑。

  “辛苦你了,莖子。”火靈的嘴裏忽然吐出一個童稚的嗓音,正和方才在心中出現的聲音一模一樣,“你肚子裏的孩子要好好的撫養長大,因為……那是我寶貴的半身啊。”

  是……這個原因麼?女人愣愣地看著他,是因為這個原因,所以那個聲音才會如此的溫柔,瞬間就讓人不由自主地安下心來?

  “可惡,葉王!”男人們祭起符咒,大量的靈力在整個空間中激蕩碰撞。

  “唔,這樣可不行啊。”那個聲音又道,“不自量力的事情不是只有笨蛋才會去做的嗎?麻倉要那個傢伙,居然有這樣的後代。”嬰兒微笑起來,而火靈的手中開始聚集火焰。

  “不好,快躲開!”

  巨大的火龍過後,原地已然了無痕跡。

  ################################

  “真是狼狽啊,千年中的第二次轉生。”九尾停下腳步,嗤笑著舔了舔自己背上的皮毛。

  “唔,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不管怎麼說,麻倉家與我總是有著某種聯繫,所以很輕易地就可以感覺出來……我不是他們真正的孫子這件事。”嬰兒借由靈體道,“但是帕契人就不一樣了,直到我成年之後才有所察覺。”

  “擅自奪去了別人族裏最重要的精靈,怪不得他們如此恨你。”點點頭,九尾幸災樂禍地道,“散播出那種消息,帕契族是想要利用所有通靈人為他們報仇嗎?”在得到肯定之後,九尾咧開了嘴,“說實話,他們做得不錯——你說是不是?邪、惡、的好大人?”

  麻倉好無奈地一笑,“啊,利用整個通靈人大賽為藉口達到自己的目的,的確是大手筆。”他環顧四周,“每一次轉生就是五百年……到現在,已經整整一千年了呢。”所有的一切都變了模樣,所有的人也都不在了。可是在他的腦海中,那些狩衣烏冒、牛車府邸,卻仍然清楚得仿若昨日。明明這才是屬於他的時代,可是他的記憶卻停留在那個千年以前的世界裏,身體也擅自保留著那個時候的行為習慣。畢竟,他在那裏生活了二十年。

  “說起來,麻倉家怎麼會對你有這樣強烈的敵意?他們可不像是幾句話就可以驅動的人。”

  “這個嘛……那大概是因為,沒有人希望自己的祖先背負著背叛的污點吧。”好平靜地道,“要君是怎麼做的我不知道,但是要維護麻倉家的尊嚴,封鎖消息是必不可少的。他必須編造出一個合理的理由去隱瞞我的死因。因為我的任性,要君大概會很辛苦吧?”他輕輕地笑起來,彎起了眼睛,“然後有一天,麻倉家的某一任家主得知了真相,他不希望麻倉家有一天會因為這個秘密而毀滅,於是他選擇將一切歸咎於我。”當然,也有可能是為了阻止他可能的復仇而造勢。

  “很驚訝?”火靈抱著好下降到地上,嬰兒的小手滑過九尾的眼,“如果是我的話,我也會這麼做的……比起無關緊要的某個人,當然是自己先祖的名聲更加重要。所有人都希望自己是正義的,那麼它的對立方就自然是邪惡的,繼承了這個虛假說法的後代,也會比較幸福的活著吧。”

  “你是說,現在的麻倉家並不是為了阻止你可能的復仇而想要殺死你,而是因為他們自以為的正義?”

  “正確。”好笑起來,“你看到他們的眼睛了麼?清澈的、明亮的、充滿了犧牲的決心和無畏的勇氣……這樣子的人,怎麼可能是懷抱著那段過往的人呢?在他們的眼裏,我可是被鬼吞噬了心靈,想要毀滅這個世界的人。”

  “你好像一點也不生氣的樣子,”九尾肯定地說,“不管是麻倉家的污蔑,還是帕契族的糾纏。”

  “嘛,”好靜靜地笑了,“九尾,你覺得我會在這個世界呆多久?”

  “哼……說得也是。”

  他的目標,從來就只有一個,那就是“全知全能”的精靈王。

  “不過,在那以前,先把我的另一半力量取回來吧。”

  “就是那個叫做‘喲’的小鬼?”九尾咧了咧嘴,“這個名字真奇怪。”

  “是‘葉’,不是‘喲’。”某人貌似認真的糾正。

  ################################

  麻倉葉狼狽地頂著大雨奔跑著,身後跟著含淚的球形阿彌陀丸,“葉主公……”

  “阿彌陀丸,”男孩苦笑著,奔跑的腳步也慢了下來,“好像這附近都沒有可以躲雨的地方……算了,反正已經差不多濕透了。”持有靈聞言更是掉下大顆大顆的淚珠,“都是在下的錯。”

  “和你沒關係啦。”男孩笑著擺了擺手,心有餘悸地道,“因為睡晚了而來不及煮飯,所以安娜才會生氣的……”然後被罰跑繞整個城市十圈,接著又碰上下雨……越想越覺得悲催,麻倉葉回過神來,安慰著自己的持有靈,“不是因為你不夠強才這樣的——雖然安娜這樣說了。”

  “葉主公!”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武士開始大哭。

  “厄……”好像起到反效果了。少年抓了抓自己的後腦,苦笑起來,“啊啊,現在回去的話一定會被安娜罵的,但是呆在外面的話又沒有躲雨的地方,真是大危機。”

  “不介意的話,可以用這個擋雨。”一個同樣屬於少年的聲音穿過層層雨幕,響起在葉的耳邊。

  “那真是多謝了,”露出一貫的懶散的笑容,麻倉葉回過頭來準備結果雨傘一類的東西,卻在伸出手的一瞬愣住了。那是一件寬大的白色披風,不知道用什麼材料製成的在雨中也不會被淋濕。可是問題是,那原本是披在另一個少年身上的東西,將人家身上的雨具拿過來自己用,葉還做不出這樣的事。

  於是他不好意思地笑了,伸出的手又縮了回來,一邊好奇地打量著這個陌生的少年一邊微笑著說,“……恩,還是不用了。有句話叫做‘船到橋頭自然直’,總會有辦法的。”

  “船到橋頭自然直,那是你的口頭禪嗎?”少年也微笑起來,手上的披風卻沒有收回。他上前一步,直接展開了披風將它頂在少年的頭上,“可是感冒了就不好了,看,”他指向葉身後的持有靈,“你的靈可是很擔心你呢。”

  “在……在下……”

  “唔,道謝就不用了。”少年示意跟在自己身側的火靈,“有這個孩子在的話,即使再大的雨也沒有關係的。”

  葉睜大了眼睛看向他,果然少年的身上沒有一絲被水淋濕的痕跡。然後他才後知後覺地發現,面前的這個人不但看得見靈,本身大概也是一個通靈人。被安娜訓練了這麼久,他並不缺少所謂的警戒心,只是這個少年身上有一種很熟悉的感覺,親切得就好像另一個自己,令他不知不覺地就放鬆了警惕。

  嘛,能看見靈的都不會是壞人。這樣想著,葉露出大大的笑容,“厄……你也是通靈人麼?”

  “你可以叫我好。”仿佛看出了少年的困窘,好微笑道,“如你所見,是個通靈人。”

  “我叫麻倉葉……好你真的不用進來躲雨麼?”葉忽然發現這個叫做好的少年,除了手上戴著的手套以外,整個上身就只有一件不知道什麼材料串聯而成的羽毛掛飾。雖然擋住了大半的胸膛,但是可以看得出來,整個上身空無一物,根本起不到禦寒的作用。

  這樣子才會感冒的吧。小聲地咕噥了一句,葉撐起一邊的白色披風,對那個站在雨中的少年道,“呐,靠在一起的話會比較暖和喲。”

  注1:葉的日文發音和打招呼用的“喲”一樣。

  注2:開始的一小段對話引自原文,有刪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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