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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情物》第9章
(九)

只聽台下有一人起哄笑道:“單小虎,你這又是冒充哪門子的英雄漢,你便是爛成泥巴燒成灰,爺爺也認得你!”

一時間,座下杯盞與盆瓢齊飛,笑聲與噓聲並起。

“呸!竟敢在你一刀爺爺面前託大,你這孫子怕是皮癢了吧!”單小虎自摘了面具摔在地上,露出一張頗為英越的面孔,只是眉眼間未脫幾分稚氣,瞧著不過雙十年紀。

他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也不再搭理那人,徑自耍了一套刀法——實則他倒非技癢,這一套刀法行的正是敲山震虎之意,免得這些漢子被下了藥又喝了酒,胯下物事熱脹,便要尋釁生事。

寇邊城偏頭靠近葉千琅,問:“大人看這人是不是一刀連城?”

“不是。”葉千琅目視台上之人,見他身形似鶴衝九天,刀光若懸流千尺,分明與一刀連城的刀法一脈相承,再看這人身形架勢,竟也越看越像一刀連城,心頭疑惑更起,不禁蹙眉道:“以他的年紀能有這般修為,已然不錯,但若相較一刀連城,還差得遠。”

“這也不是,那也不是,”寇邊城笑說,“想必那賊人本就不在這裡。”

“或許真是葉某看走了眼。”葉千琅抬手飲盡杯中酒,搖了搖頭,忽又凝神看向寇邊城,“不過,我看那一刀連城的一雙眼睛倒與寇兄有幾分相似——多情翻卻似無情,薄倖得很呢。”

言罷,兩人復又相望而大笑。

“大人謬讚了,便衝這聲‘多情翻卻似無情’,寇某須敬大人一杯。”寇邊城低頭,將葉千琅面前空置的酒杯斟滿,自個兒也舉起半滿的酒杯,遞在對方眼前,“只不過,這一杯……還請大人與寇某飲個交杯。”

倆人相對不過尺寸之遠,便這麼四目相看,兩手相纏,互飲了一盞薄酒。

只覺莫名情愫如火得風,如水赴下,難掩難藏。

僅是動念一瞬,葉千琅即又扼滅心火,暗忖定然還是藥力作用,使得自己想了不該想的。

“我不依,你從不肯與我飲交杯,這會兒倒要與個男人行合■之禮了!我如何不依!”桃夭一邊鬧喳喳地喊著,一邊作出耍潑的模樣朝葉千琅撲去。

一根細若發絲的銀針早已悄悄捻在指間,她一頭扎進葉千琅懷裡,手中銀針也順勢扎入對方腰間,正中笑穴。

一隻手正與寇邊城互飲交杯,另一隻手也在不知不覺間被他捉住,他的眼睛又始終定在不遠處那黑衣美人手上,提防著她隨時出刀,一時間無暇自顧,倒讓那桃夭得了手。葉千琅只感腰間一麻,繼而便是一陣說不上來的詭異滋味,仿似萬千螞蟻在皮肉裡啃咬,在骨頭裡爬搔,轉眼又直逼心竅。

他立時想運功將銀針逼出,然而笑穴一經受阻,脈氣便被隔斷,猶如一條活蛇被拿捏住了七寸,毫無招架之力。

桃夭被葉千琅一掌推開,許是對方要穴受阻難以運力,這一掌力有不逮,否則定要這小女子橫屍當場。

“沒意思,他不是男人,他……他不是人!”她一跺腳,將一排玉粒也似的牙咬得咯咯作響,一臉悻悻:就是扎個木頭也得留個窟窿眼兒不是,何況倘使換作別人腰間笑穴中了她的噬魂針,哪個不是狂笑跌在地上,哪個又不是連滾帶爬,又哭又笑又求饒不止?可這個男人竟一動未動,臉上也無一絲異樣,若非他的額角不住有冷汗滑落,她直要以為自己根本沒得手。

寇邊城同是微微一驚,須知縱是武功入化的絕世高人,這腰間笑穴也是一身最脆弱難堪之處,他以己推人,倘使自己笑穴中針,即便不會狂笑出醜,也斷無可能這般冷靜。

軟紅十丈,繁華三千,一個人倘真能活得這般無情無欲,倒真有幾分可敬,幾分可怕,幾分可嘆,幾分可憐。

“你們竟敢放肆!”羅望怒起欲拔刀,反被葉千琅一臂擋住。

嗓子已是奇癢難忍,只怕一張口便得狂笑而出,他雙眉微蹙,雙脣緊閉,冷冷看著寇邊城一晌,竟還能從齒縫間迸出幾個字:“寇兄……好客氣!”

“桃夭,你太胡鬧了。”寇邊城語氣似是責怪,卻輕摁住桃夭的肩膀將她帶往身邊,許是護著她,免得眼前這一臉煞氣的羅千戶護主心切,要當場算賬。

台上的單小虎不見這幾個人劍拔弩張,只聽見台下一眾蜂勞蝶嚷,打牙逗嘴,起哄、吆喝、吹大牛的,還有咒天咒地、罵爹罵娘的,大抵都是迫不及待要一睹美人芳容,他罵一聲“別嚷了!嚷魂啊嚷!”便以那把鈍刀的刀尖作喜秤狀,將白衣人的紅蓋頭挑開。

喜秤起而喜帕落,堂內忽然就靜了一靜。

台上是個男人。

按說這一闋紅閣時賣男,時鬻女,本就沒幹過什麼光彩的勾當,大夥兒也都見怪不怪了。只是這個男人跟往日那些大不相同,雖雙手被縛,又被一塊污布堵著嘴,全身上下更是無一處不沾著髒穢,可他仍雙脣殷鮮,容貌秀澈,大有白璧陷於泥淖之態,頗教人生出幾許憐惜之意。

猶是一雙眼睛招人得緊,便似初生的羊犢子乍見虎豹一般,倔強,驚悸,絕望,無助……百般情緒,毫發可見。

葉千琅也看清了這白衣美人的模樣,方知寇邊城一行又是下藥、又是暗算,鬧出種種把戲到底為得什麼。

台上之人竟是鹿臨川。

可他還有一絲不解,身旁那人一剎酒勁散盡也似,混不似適才那般輕佻魅惑,卻似為尖刀削剔出了冷硬線條,深邃迫人。分明不像早知道對方身在此地,更不像那日親自將人劫走的一刀連城。

“爺?”子持見寇邊城眸色深沉,面色有異,便小心喚他一聲。

寇邊城沉默一晌,方才淡淡道:“故人。”

這一黑一白一雙女兒倒是知情識趣得很,白裳的桃夭方才遞了個眼色,黑衣的子持便已颯爽飛上台去,從衣兜裡摸出一尊金佛,巴掌大小,開臉十分精巧,肉鬢高聳,眉目栩栩,神態既帶男性凶威又帶女性慈和,端的是一件珍罕好物。

莫說買下這個未經教化的野小子,買她十個八個當紅頭牌也不在話下,單小虎將這尊金佛置於掌心端詳良久,又送進齒間磕了一磕,知是真的,便一邊眉花眼笑地收進兜裡,一邊還佯作嘆氣。他轉身蹲下,捏了捏鹿臨川的臉頰子,狎昵笑道:“我自別人刀下救你回來,還不是瞧你這小子怪好看的,實不該這麼便宜又給出去。”說話間嘴角邪氣一勾,還向葉千琅瞥去一眼。

鹿臨川口不能動,只得向著對方怒目而視,可這黑白分明一雙鹿眼,實是半分懾人的氣勢也無,反倒更顯扶風弱柳我見猶憐。

明明眼下處境堪憂,竟還吹須瞪眼虛張聲勢,單小虎愈發覺得這人有意思,心頭莫名一癢,又吧唧一口親在了他的頰邊——這一嘴下去心裡美極,簡直賽得過冬吃蘿蔔嘎■兒脆。

眼見這台上的美人這就花落有主,仿似才吃了半席就叫人撤了檯面,酒未熱,耳未酣,早候了多時的眾人自是不依,紛紛叫罵起了單小虎。

“別嚷了!嚷魂啊嚷!三根戟的漢子能有多大妙處,值得你們這麼瞎吵八嚷的?”單小虎揚手一招,又命手下抬出一個隆鼻雪膚的胡姬來,方才如抽薪釜底,滅了眾人的怒火。

不待單小虎把人送來,寇邊城已身若蛟龍出海,自己去到了鹿臨川身邊。他單膝點地,伸手將捆縛他的繩索解開,又將他口中的污布取出。動作輕柔已極小心翼翼,倒似懷裡抱著的是一個雪人娃娃,既怕弄髒了,又怕揉散了,而眼中是久別重逢之驚,是失而復得之喜,更是五味雜陳,諸般柔情。

葉千琅受噬魂針所迫動彈不得,人卻立得筆挺如臨風玉樹,他一邊強行逆運真氣衝撞腰間銀針,一邊冷眼旁觀,如此窺豹一斑便知此二人淵源匪淺,不由心中冷笑:這薄倖郎倒成了痴情種!

鹿臨川兩眼發黑,早不識得眼前何人,手腳一得自由,立時朝寇邊城劈出一掌——可他被餓了這些日子,哪裡還有力氣出招,一式軟綿綿的“長虹貫日”,卻帶著十分寧死不辱的硬氣。

“臨川,是我。”寇邊城輕鬆一招卸去鹿臨川的攻勢,他將臉上的半塊銅質面具摘下,又以掌心反握對方手背,指引著對手的手指摸上自己面頰。

指尖劃過溫熱肌膚,熟悉輪廓,鹿臨川欲信又不敢,仍兀自睜大一雙眼睛,一瞬不瞬,好似擔心自己一閉眼睛,眼前的人便會歸為烏有。

到最後已是止不住地潸然淚下,千般委屈、萬般苦楚,只化作口中一聲:“大哥……”

寇邊城一把將鹿臨川打橫抱起,二話不說便要出門。

葉千琅仍然不動,縱然千不願萬不肯再讓人自手中走脫,可他此刻行氣不暢,四肢酸麻,若是硬從寇邊城手上搶人,怕是一點便宜也占不得。

“把人留下!”不待葉千琅下令,羅望喝了一聲,便朝鹿臨川印出一掌。

怎知方才的並蒂解語花登時化作比翼玲瓏鳥,桃夭白裳翩擺,急射數枚銀針,子持黑衣晃動,齊發腰間小刀,不止暗器使得漂亮,功夫竟也不讓須眉,兩人內力一陰一陽,招式一靈一勁,此唱彼和左右進擊,不露一絲破綻。

羅望先前已有傷在身,再加上這白裳美人即便動武仍不忘撩撥勾引,忽如千年妖狐淫媚入骨,忽如九天玄女仙姿卓犖,惹得他每欲對她痛下殺手偏又於心不忍,如此膠著一晌,一著不慎便落了下風。

瞬息之間,一襲冷翠衣影一躍而前,只是隔空兩指輕點,便將一雙美人兒震飛出丈遠,口吐鮮血倒在地上,險些人事不知。

“他……他果真……不是男人……”互攙互扶著才站起來,桃夭一句話間連吐出兩口血,心中既怨又怕,這世間男子哪個見了她不是憐三分又讓三分,便是她一拋眼兒一努嘴兒,也能教人心甘情願為她剖出心肝來,可竟有人能不解風情至此。

生生以內力將銀針逼出體外,葉千琅一眼不看那一臉哀怨不解的美人,只攔於寇邊城身前,道:“把人留下。”

一見葉指揮使那張寡薄凌厲的臉,鹿臨川頓現驚駭之色,一張臉直往寇邊城的肩窩裡鑽埋。想來這一路被錦衣衛在身後追殺,又淪落妓寨受盡凌辱,業已如驚弓之雁般再受不得任何刺激。

“怎麼還跟小時候一樣?”寇邊城輕輕一笑,便將懷中的鹿臨川攏得緊些,柔聲道,“大哥在這裡,你不必怕任何人。”

一張薄面愈發寒森森,葉千琅手心拈出一道白光,正欲發難,卻突地形容痛苦,面色驟變。

寇邊城見葉千琅掌心白光倏地熄滅,面色忽青忽白,額角冷汗涔涔,便知此人適才強行逆行真氣,已然驚竄了體內寒毒。

“君擔簦,我跨馬,他日相逢為君下。”引了《越謠歌》中一句,儼然誠意滿滿,寇邊城明知對方此刻已是再多運一分力也不能了,卻仍在言語間為他留了幾分薄面,“多謝大人成全。”

懷抱鹿臨川與之擦身而過,只留下一聲:“葉大人,你我後會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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